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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安眼裡噙著淚動了兩下就擺爛不乾了,應有初從善如流的接過他的活,繼續做著。

這天晚上毫無預兆的又下起大雨來,雨勢猛烈,拍打著客棧的窗欞,窗欞似乎因為年久失修,禁不住這麼急切的拍打,吱吱呀呀的響個不停。

這雨持續到半夜才有所緩和。

應有初披上衣物,推開窗,聽到窗戶的不自然的響聲,勾起嘴角一笑。

雨後的空氣總是格外的清新,窗戶一開,就爭先恐後的湧進內室,很快,屋內的異味散去,應有初關上窗戶,叫來小二,要了幾桶熱水。

應有初溫柔的抱著他,替他擦洗著穢物,打趣著他,“現在困了嗎?”

此時的俞安躺在床上,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疲憊的半耷拉著眼皮,一副被欺負狠了的可憐樣兒。

應有初疼惜的親了親俞安的眼皮說:“累了就睡,我就在這兒哪兒也不去。”

俞安閉上眼睛,偏過頭不想理他,應有初將這小動作收在眼裡,好笑的吻了吻俞安的額頭,沒再打擾他睡眠了。

經過一番折騰兩人都很快入眠。直到卯時末,應有初聽到屋外的動靜,睜開雙眼。

他該出發了,早上有一場由學政主持的宣讀活動,作為本次參加院試的童生都要準時到廟中進香宣誓,他不能遲到。

於是應有初小心翼翼地抽出被俞安壓住的手臂,躡手躡腳的整頓好自己,想了想,用鵝毛筆寫了一個留言放在桌上,怕被風吹走,他還用一個杯子壓住紙條。

最後在俞安熟睡的臉龐上輕輕吻了下,聽到俞安的囈語:“不,不要了。”

應有初笑得一臉饜足的出了門。

等俞安醒後,已經日上三竿了。

他茫然的坐在床上,身上的裡衣穿戴完好,顯然是應有初幫他弄好的。

他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不是在家,而是在府縣的一家客棧裡。

此時應有初早就離去,房間隻剩下他一個人,頓時心中一陣失落湧上心頭。

俞安很快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圾著鞋子下床,瞟見桌上有一張紙條,他不用想也知道誰寫的,忙不迭的拿起紙條仔細的看起來。

“早上要去廟裡宣誓,不忍心叫醒你就先走了,午後歸來,已替你叫好了午餐,記得好好吃飯。——愛你的相公”

一張平平無奇的紙條看得俞安麵紅耳赤的,想要將其扔掉,卻又舍不得,最後他仔仔細細的折好放進胸襟處的口袋裡。

這邊早早起床的應有初來到寺廟裡,看著成群結隊的且統一穿著長衫的人,他就知道沒走錯。

儀式很快開始舉行,他們排著隊輪流給孔子上完香後,就到了最後一步,學政大人出麵帶領著眾人宣誓。

冗長乏味的誓詞,大致意思和現代的高考承諾書大同小異,無非就是承諾不舞弊之類的誓言。

這項儀式舉行後給了大家兩個時辰,用來收拾等下進考場的用具。

時間很充裕,應有初回了一趟客棧,見俞安正乖乖的坐在桌前看書寫字。

俞安聽到身後的動靜,驚喜的回頭,果然是應有初回來了,他張開雙臂被應有初摟了個滿懷。

“相公,你回來了,吃飯了嗎?”俞安關切的問道。

“還沒有,上來的時候叫了小二送飯上來,你呢?吃了嗎?”

俞安靠著他的肩上點了點頭,嗅著應有初身上去寺廟染上的香火氣息,問道:“你們什麼時候進考場呀?”

來之前應有初和俞安說過,院試要考兩場,一場為一天,也就是現在一彆,想要再見到應有初就得兩天後了,自從他們成親後,就沒分開過一天。

俞安還有些舍不得。

“給了我們兩個時辰收拾,時間來得及,我把你送到周紅珠那裡,我再進考場。”應有初說。

他一走就是兩天,讓俞安一個在客棧他是不可能放得下心的,唯有將人放到周紅珠那裡才能安心些。

應有初在吃飯之餘,俞安幫著給他收拾進考場所用的東西,考場查得嚴,連衣服都不能有夾層,能帶的東西不多,現在還有一些春寒,俞安很是擔心應有初在裡麵會不會染上風寒。

畢竟這是一個醫療條件很差的古代,隨隨便便一個小病就能死人。

“相公,你帶這麼薄的衣物晚上真的不會受寒嗎?”俞安語氣裡充滿關切。

“當然沒事了,你相公身強力壯,昨天晚上不是一個很好的證明嗎?”應有初打岔道。

果然,俞安被他這麼一帶跑偏,也沒這麼緊張了。

飯後,應有初將俞安帶到周紅珠丈夫所開的醫館。

此時周紅珠正在幫他丈夫碾藥,看見門外的俞安,丟下手中的碾子撒開腿的往俞安處奔去,猛地抱住俞安開心的大叫道:“安安!你總算來了,想死你了我!”

俞安被周紅珠撲得一個踉蹌,還是應有初在後麵拖了他一把,他才堪堪穩住身形。

周紅珠的丈夫柳南聽到動靜很快掀開簾子出來了,見到是自己夫郎心心念念的朋友來了,也露出真心的笑容接待他們。

“這次叨擾你們了,我去考試要走兩天兩夜,沒你們在府縣,我還真不放心。”應有初對著柳南作了一揖道。

“對了,這是我帶的一些薄禮,還請收下。”應有初拿出準備好的禮物遞給柳南。

柳南客氣的推拒著,兩人一來二去,周紅珠看不下去了,直接拿過禮物說道:“又不是燙手的山芋,拿給我吧,我要。”

頓時兩人都爽快的笑了起來。

“祝應兄旗開得勝,一舉奪魁。”柳南誠心的祝福著。

應有初謝過柳南後趕著要去考試,就沒有多待,辭彆周紅珠夫夫二人後快馬加鞭的奔赴考場。

此時應有初還不知道他送柳南的禮物裡麵有他精心調製的三盒橄欖膏。

他早早的準備了一些肥皂香皂等小物品在裡麵,但沒想到早上俞安起來後收拾東西,看到桌子上剩下沒用的橄欖膏,聯想到昨天晚上的畫麵,他一時羞愧,隨手將橄欖膏塞進一個盒子裡。

他塞得匆忙,沒太注意,然後就被應有初拿著當禮物上門了。

應有初來到考場門口,門外兩排官兵把手著,考生規規矩矩的排著隊,等著門口的官兵搜查,整個過程中無人說話,氣氛森嚴。

經過層層檢查,應有初總算進到考場,跟著帶他進門的官兵找到自己屬於的考場。

他看著狹小的空間,心中長歎一口氣,這就是他接下來要度過兩天兩夜的地方,還好離廁所比較遠,不然伴著濃鬱的廁所味道他都不知道該如何度過。

考試的內容繁瑣且要求的字數又多,一天裡大部分的時間都在答題上,由於是院試,屬於科舉的第一道門檻,考題相對簡單很多。

主要以默義和論述題為主,這些應有初答得都比較流暢,唯有一題,他真的是抓破腦袋的擠字數。

那就是一道做出五言六韻的詩。

雖然他從小到大背得詩句有很多,這也是個架空的時空,沒有李白杜甫這些有名的詩人,他完全可以隨便抄襲一首上去,絕對的千古名詩。

可他不會這麼做。

一來是冒用彆人的才華很容易被人發現,名詩總有用完的一天,到那時他又該如何自處,二來他還是有一些讀書人的清高在身上,這種靠捷徑得來的功名他不屑要。

於是他從平仄,章法,押韻,對偶,等多個技巧上考慮,終於擠出一首酸巴巴的詩出來。

兩天後,應有初從考場出來,遠遠的就看見俞安和周紅珠等人在考場外等著他。

他疾步走上前和俞安短暫的擁抱了一下。

“相公,考得怎麼樣?”俞安眉眼彎彎的問著應有初。

應有初想到自己做在考場裡生不如死的擠酸詩過程,十分沉重的說:“過程很曲折,簡直不堪回首。”

俞安還以為應有初考得不好,一下噤聲,往後的等著放榜的五天日子裡,他都不敢提考試相關的字。

放榜需要五天,應有初和俞安一合計,決定先回家,拜托周紅珠夫夫留意放榜的消息,不管是什麼消息,都請他們修書一封寄到桑定村。

柳南欣然答應。

應有初等人小聚了一天後又踏上回家的路,這次出來考試來來回回共用了五天,想必家中的應財也是等急了。

又過了七天,柳南的書信終於寄到了桑定村,村長將信交到應有初手裡,俞安抱著他的手臂緊張的看著他拆信。

三個腦袋都湊到信紙上了,應有初的,應財的還有村長的,俞安身高不夠湊不到,隻能緊張的等待著應有初說出消息來。

應財不識字,村長識得的字也不多,應有初都不知道他們湊這麼近乾什麼。

當氣氛組嗎?

應有初簡單的看完整封信,放下手,一抬頭三雙眼睛齊刷刷地望著他。

“唉。”他歎了口氣,俞安的心頓時提到嗓子眼兒。

“中了。”應有初馬上接著說道。

第 35 章

原本安靜的桑定村倏然傳出一聲尖叫聲, 樹上的鳥雀被驚得騰飛起來。

“啊!考上了!相公你太棒啦!”俞安激動得一把將應有初抱住,兩隻腳都控製不住的在原地跺了起來。

應有初猝不及防的被俞安拱了一下,還好他核心力量很穩, 順勢單手摟住俞安的細腰騰空轉了一圈以作慶祝。

他低頭和俞安對視上,看著俞安興奮得小臉都紅撲撲的, 眼裡亮晶晶的, 勾起嘴角輕笑一下。

俞安慢慢地回過神來,才想起還有應財和村長在場, 開始有些不好意思的從應有初的懷中起來, 不自然地撩了一下鬢角的碎發道:“我來看看信上都寫了什麼?”

應有初將信紙遞給他,他馬上埋頭看了起來。

“相公這上麵說,你中了廩膳生員,這和生員有什麼區彆嗎?”俞安問道。

“廩膳生員簡稱廩生, 是一等的秀才,隻有廩生官府才會每個月發放糧食和銀兩作為補貼。”應有初欣然解釋著。

考完試出來他心中就有底了, 中秀才是意料之中,但中了一等的廩生他是沒想到的,不由得喜從中來, 亦是滿臉笑容。

“哇!好厲害!”俞安捧場。

一旁的應財聽到兒子這麼爭氣, 露出欣慰的笑容,眼裡似有水光, 他一掌拍到應有初的肩上,“很好, 不枉你寒窗苦讀多年。”

村長適時送上真心的祝福後, 識趣的退場, 將這喜悅之刻留給他們一家人。

應有初回想了一下,加上原身讀書的時間, 他的確是讀了六年左右才考上秀才。

“今日早上我就聽到屋簷上的喜鵲在叫個不停,就知道會有好消息,哈哈哈。”應財喜不自勝道。

“爹觀察細致,不虧是秀才爹。”應有初開著玩笑說。

“這麼好的消息,快,你趕緊給你娘上炷香,告訴她這個喜訊。”應財一拍手道。

應有初點頭應允,三人臉上皆是洋溢著笑容出門的。

這天,三人分彆給應有初的母親和俞安的父親和阿爹都上了香,告知他們應有初考上了秀才。

三人這麼浩浩蕩蕩的出行,每逢路過的村民,應財都要將這好消息說上一遍,不厭其煩的通知到每個村民,恨不得路過的狗都要嘮上兩句。

在應財這麼不竭餘力的宣傳下去,不到一天,隔壁村的人都知道了應有初考上秀才這件事了。

“聽說沒,應家那小子考上秀才了。”隔壁村的大嬸聚在一團聊著最新的八卦。

“哪家?能考上秀才是不得了了。”有人問。

附近的村子已經有十多年都沒出過秀才了,現在出了個秀才,就算是個驚天的大消息了。

“哎呀,就桑定村的應家,上次還陪俞安來回門那個呀,當時我就看應家那小子斯斯文文的,以後肯定能成大器。”大嬸說道。

當時應有初禮貌性的對她作了一揖,她記到至今。

這時俞安家的大伯正扛著鋤頭路過,就被一眾大嬸喊住。

“老俞喲,你家出了個秀才你知道了不?”

老俞納悶,他家並無人讀書呀,於是回道:“你怕是年紀大記不住事,我家就沒人讀書,哪來的秀才。”

“我看你才是老得腦子都不好使了,你家俞安嫁的那個應家,就是應家小子考上秀才了。”大嬸回懟。

老俞聽到後連鋤頭都沒扛穩栽倒在地上,急忙問:“應家?可桑定村的應家?”

“不然呢?小俞還能嫁給哪個應家。”

得到肯定回答的老俞不禁喃喃自語道:“考上了…應家那小子真的考上了…”

大嬸們看到他這副呆傻的樣子哂然一笑,“是呀,人家考上了,和我們這些泥腿子不一樣了,應家那小子以後就算這輩子中不了舉,在府縣當個啟蒙夫子每年收點束脩都比你家強上百倍。”

“你現在趕緊去巴結巴結應家說不定還來得及,不過我好心提醒你一句,這回的紅包可不能隻包五文錢了啊。”

此話一出,大嬸們頓時哄笑作一團。

大嬸暗指上次俞安回門老俞家竟扣扣嗖嗖的包五文錢作為回禮的事。

老俞撿起地上的鋤頭憤然離去,回到家後將鋤頭使勁一砸,製造出巨大的響聲發泄自己的不滿。

“怎麼了這是,拿鋤頭出氣,摔壞了你拿錢再買啊?”李梅梅沒好氣的說,鋤頭上頭的鐵可是貴得很。

出來一看到老俞垮著一張臉,如喪考妣,“出什麼事了?”

“應家那小子考上秀才了。”老俞沉沉地說。

“是俞安嫁的那家人?”李梅皺著眉頭問。

老俞不語,表示默認。

“竟真的讓他考上了。”李梅搓著手,眼珠子一轉又說,“你說這讀書還真管用啊,上回應家得了官府的獎勵,當時叫你去賀喜你不聽,現在人家又考上秀才了,這可怎麼辦呢?”

她皺著眉頭想著,這應家眼看就要發達起來了,她們得上前攀攀關係才行,這樣以後說不定能在應家撈到不少好處。

“考上就考上了,能怎麼辦,又和我們沒關係。”老俞說。

他隻是聽到應家好事連連單純的不高興,心裡不平衡,但並不想和應家多接觸,畢竟上次紅包事件讓他在全村麵前丟了好大的一個臉。

“怎麼沒關係?這俞安可是我們一手養大的,這嫁到應家去了,我們就是俞安的娘家人,現在應有初考上秀才,我們理應去賀喜一番。”李梅豎著眉毛瞪著眼睛道。

老俞冷哼一聲,毫不留情的拆穿她,“俞安在我們家的時候你是怎麼對他的,你都忘了嗎?每日不過是給他碗餿飯,保證餓不死罷了,素日裡不是讓他乾活就是對他動輒打罵,現在見人家嫁得好了,這會兒想上去巴結,人家會領你的情嗎?你在做什麼白日夢呢。”

老俞心裡都很清楚他婆娘是個什麼德性,“笑話,還去給人家賀喜,這種事情我可做不出來,當初應家上門的時候,你連口水都舍不得給人家喝,現在整這出,要去你去,我丟不起這張老臉。”

李梅被說中心事,惱羞成怒的朝老俞身上捶打了幾下,用尖銳刺耳的聲音罵道:“你這是嫌我丟人了?當初我嫁給你的時候你窮得飯都吃不起,要不是我幫你把俞安家的地爭過來了,你早就餓死了,現在嫌我丟人,你良心讓狗吃了!”

大戰一觸即發,兩人吵得喋喋不休。

桑定村。

應有初辭謝完來道喜的村民,疲憊的癱坐在長凳上,俞安上前替應有初捏肩,“相公你考上秀才是大事,這兩天恐怕還會有源源不斷地人來家裡道喜。”

“好累啊,要不我們儘早搬去府縣吧。”應有初隻想逃避。

而應財精力旺盛得很,他還想出去溜達溜達再炫耀一遍他兒子考上秀才的事。

應有初叫住要出門的應財,“爹,我們來開個家庭小會吧。”

應財悻悻的收回邁出去的腿,坐到桌前問:“這次什麼主題?”

一旦家裡有事,應有初都會開一個家庭會議,大家一起來討論解決問題,應財現在已經能清晰的記住會議的流程了。

“主題是:府縣地圖的開啟。”應有初一秒坐正,麵上嚴肅的說著,“俞安,你現在將家裡所有的現錢拿出來。”

俞安用力地點頭,聽話地跑去裡屋拿錢。

等俞安將兩個裝錢的小木匣子抬出來,沉甸甸的木匣子放在桌上發出“咚”的一聲。

應有初打開木匣展示著裡麵的銀錢道:“爹,俞安靠著織布這半年來掙了近百兩銀子,上次太守大人賞賜了兩百兩銀子,加上原來的積蓄,昨天我和安安數了數,這裡一共有三百二十六兩銀子。”

應財聽到這龐大的數額,呼吸都滯了一瞬,感歎道:“竟有這麼多了?!”

應有初認真地點了點頭,“是的,現在我考上秀才想讓全家一起搬到府縣去,畢竟我去上官學不是十天半個月就能上完的,這是一個持久的事情。”

應財在農村乾了大半輩子,乍一聽到要搬家下意識的想拒絕,“我就不去了,你們去府縣就行,我在村裡還能種種地,編編竹篾,到了府縣什麼也乾不了,太難受了,我就在村裡給你們掙點錢,等你們過年了,或者官學放假了再回來看看我就成。”

他搖頭想也沒想的拒絕著應有初的提議。

“爹,在村裡能掙幾個錢,而且,我去上官學不能隨便回家,留俞安一個人在府縣,您能放心得下嗎?他一個哥兒,手無縛雞之力,遇到點事情可怎麼辦?”應有初打著感情牌。

“我知道爹您放心不下家裡的田地,我們可以讓何嬸來照看,她家正好沒地,每年收一些地裡的糧食作為租金,這樣一來,我們到了府縣也不用買米了,這樣多好。”

“而且,我是廩生,官府每月月初都會發二兩銀子和糧食作為補貼,吃的方麵,爹您完全不用擔心。”

“這……我也…”應財啞口無言。

應有初見有效果就繼續說:“我們是一家人,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齊齊的,怎麼分開呢?我們都很需要您。”

第 36 章

應財架不住兩夫夫的輪流勸說, 敗下陣來擺著手說再考慮考慮。

應有初適時的止了話頭,他看得出應財已經動搖了個七七八八的。

晚上,兩人相擁在床上規劃著未來的藍圖。

“等搬到了府縣, 我們就租一個帶院子的房子,這樣爹平時沒事就做些木工打發時間, 房子最好離書院近些, 方便我上學,我也能多睡會兒懶覺。”應有初垂眸又問, “安安, 你對房子有什麼彆的要求嗎?”

“離紅珠家近些。”俞安抬頭一雙小鹿般的眼睛撲閃撲閃的看著應有初答道。

應有初暗自歎氣,他就不該問,就知道俞安和周紅珠好得都快穿一條褲子了,奈何他又實在不忍心拒絕俞安的要求。

“那我們先去看看他家附近有沒有院子出租, 沒有再找彆的。”

俞安甜甜的道了一聲“好”。

應有初撫著俞安的背脊有一搭沒一搭的輕拍著,“我們搬家的日程得抓緊些了, 去官學報道是有期限的。”

“那我們明天就動身收拾吧,爭取後天出發?”俞安問。

應有初頷首同意,“明日還有得忙, 早些睡吧, 安安你若睡不著,我可以幫你。”

俞安一驚, 拿開應有初撫上他腰間的手,伸手拉緊被子, 緊閉雙眼, “睡得著, 睡得著,相公夜安。”

應有初被他如此行雲流水的動作惹笑, 抱著軟香的美人閉上眼睛,輕柔道:“夜安,寶寶。”

不知道是得知自己考上廩生太過興奮的原因還是彆的,應有初閉上眼睛良久都毫無睡意,這會兒他的腦子就會不受控製地回想起一些不起眼的往事。

應有初猛然睜眼,悄聲道:“安安,我去府縣考試那會兒帶了六罐橄欖膏,隻用了三盒,還有三盒哪兒去了,你知道嗎?”

他想起來考完試出來那天晚上他還找過,後來沒找到才作罷的,現在突然憶起。

俞安不知道相公為什麼突然問起這個來,他也跟著回想了一遍,“不知道,我記得我好像收起來了,具體放在哪兒我忘了,明天找找?”

“現在找?”應有初撐起身子,完全不困的說。

俞安沉默的看了一會兒應有初,見他一臉興奮,神色複雜的說道:“相公,你是不是想要了?”

應有初撓頭一笑,“哎呀,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很明顯好嗎?俞安心中暗道。

然後俞安張出雙手,衣袖鬆垮垮的滑到上臂,粉白的胳膊對著應有初招了招手,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應有初“嗷”的一下撲上去。

夜深人靜,紅燭搖曳,燭淚緩緩地流淌在桌麵上,形成一小攤瑩潤的燭油。

翌日,應有初和應財在堂屋商量著土地的事。

“爹,廩生可以免除二十畝的田稅,去除我們自家的田地還剩一些,我想讓您做決定,您想把這剩下的免稅名額給誰?”應有初說著。

在這個架空的時代裡,一般的秀才並不能免田稅,隻有廩生才有二十畝左右的免稅名額,但若是中舉了,那就不一樣了,光是免田稅都是幾百畝起的。

不過隻要是考上秀才都能免除勞役,和見了縣令不跪的特權外,還可以當私塾老師,考上秀才相當於拿到了現代的教師資格證。

“這麼好,那我可得好好想想。”應財思索著,他和村長家的關係要好些,但朱秀紅家近來也幫過他家不少忙,他就在這兩家抉擇不下的時候,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

應有初前去開門,見來人是一位婦人,顴骨高凸,懷裡還抱著一個一歲大點的小孩子。

他覺著麵熟,一時又想不起是誰,就禮貌的問道:“請問您是?”

李梅剛擰起眉頭,又想到今日來的目的,咧開薄唇笑著說:“應相公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去年你還來過我家回門的,今日怎的就忘了我這等窮親戚了。”

相公算是對秀才的一種尊稱。

她的聲音尖銳,聽著就讓人覺得她尖酸刻薄,特彆是她話裡話外都表露出應家有出息了就忘了窮親戚。

應家現在是村裡的重點關注對象,李梅又是一路問著村民找到的應家,於是聚集了好些村民在附近,他們見有戲看乾脆不走了,在一旁光明正大的圍觀。

應有初被她這麼一說瞬間想起,這位就是去年陪俞安回門的大伯娘。

“原來是俞安的大伯娘呀,有失遠迎,快請進吧。”應有初將人請到屋裡,故意敞開大門讓這些好事的村民看著。

李梅抱著孫子,扭著屁股進了應家。

應財聽到門口的動靜,也知道這是俞安的親戚來了,遂客氣的起身,剛想開口請人坐下,李梅就一屁股坐上主位,側身將小孫子放在自己腿上。

應財尷尬的合上嘴巴,朝應有初望去,應有初回遞了個“交給我的眼神”。

他讀懂了然後放心的坐回凳子上。

李梅從一進屋就四處打量著應家,見他家整潔有條,家具嶄新,比一般的農村家要精致許多,連桌上用的杯子都帶有青色花紋,不似她家用的粗糙大碗。

她心中頓時泛起滔天的嫉妒,這次來應家本是想要討好的,但一看到俞安過得這麼好,很是不快,一下就忘了自己的目的。

“都說人一旦出息了就忘了本,我還不信,”李梅故意揚起聲音的說,“這回我可算信了,要不是從彆人口中得知你考上了秀才,我們俞家怕是要一直蒙在鼓裡,怎麼說也是我們俞家將俞安養到大的,生恩不如養恩大,這個道理大家都懂,但是沒想到他竟是如此的忘恩負義。”

應有初容不得半點彆人詆毀俞安,不客氣的反擊道:“此言差矣,當年俞安家裡的十多畝地可是全都給了你家,況且俞安在才十五歲就被你們趕出家門,你現在來說這些不羞嗎?”

屋外的村民同意的點頭,一個年幼的孩子能吃得了多少糧食,多養一個孩子就能多擁有十多畝田地,這誰占誰便宜,一目了然。

李梅噎住,漲紅著一張臉,她早就見識過應有初能說會道的本事,她今天真是一進門衝昏了頭,忘了本意。

“俞安人呢?長輩來了,也不見他出來打個招呼,真是沒大沒小。”李梅轉移著話題。

“俞安身體不適,你有什麼話和我說吧,畢竟俞安現在嫁過來了就是應家人。”應有初回著,俞安昨天累著了,現在還在屋裡睡著呢。

李梅拍著懷裡的孫子,道出她今天來的真實意圖:“我聽說你們一家馬上要搬到府縣去了,想來也不用種地了,這田空著也是浪費,不如給我們,我們幫忙照看著。”

應有初冷哼一聲:“你這算盤珠子都蹦到我臉上了,這是我家的田,該怎麼處置就不勞你費心了,要是真給你了,豈不是肉包子打狗?”

門外的村民聽到應有初不客氣的回懟都笑出聲來。

李梅咬著牙,氣得胸口劇烈起伏,但嘴上的語氣不得不放軟了幾分,“你也看到了,我這上有老下有小的,全家靠著那一畝三分地,如今田稅繁重,一家人過得緊巴巴的,方才在門外聽到你有二十畝的免稅名額,能不能給我們,就當給你以後的科考之路積德了。”

應有初好整以暇的欣賞著她的變臉,聽她說完,哂笑道,“給你們?可以啊。”

此話一出,應財都不敢相信的猛地側頭看著應有初,見兒子一臉淡然,又將頭轉回去了,他差點忘了,他的兒子在俞安的事上從來都沒含糊過。

李梅麵露喜色,要到這免稅名額也不枉此行了。

“不過,”應有初話鋒一轉,“想要免稅也簡單,這免稅的田地都要在官府那裡登記造冊的,你把你家的田地都轉到我的名下就可以了。”

應有初抱拳老神在在的看著李梅,等著她的回答。

李梅笑容滯住,什麼?免稅竟然是這樣免稅的,這跟把自家田地拱手送人有什麼區彆?這可使不得。

她忙搖頭拒絕著,稱不要這免稅名額了。

李梅環顧著應家,總想撈點東西帶走,不然她這趟不就白來了嗎?

她還沒開口要,就聽到應有初語氣淡淡的說:“既然,大伯娘你都知道後生考上了秀才,你作為長輩,總不能什麼表示都沒有吧?”

門外的村民跟著起哄道:“是呀,家裡出個秀才多光宗耀祖的事,這不拿點錢出來是說不過去了啊!”

村民紛紛開始讓李梅拿錢,李梅麵上的微笑肉眼可見的僵硬,內心卻不停的罵娘。

“這次來得匆忙,沒來得及帶,改天,改天就包個大紅包。”李梅咬牙切齒的說道。

“彆啊,擇日不如撞日,也不用你包紅紙了,誰知道你紅紙裡包的是不是五文錢。”應有初直截了當的說。

李梅被所有人架在上麵,不出點血都下不來。

就這樣,應有初不僅送走來打秋風李梅,還從她手裡扣了三十文的賀禮錢。

錢不多,但能看到李梅吃癟,應有初心裡就說不出來的暢快。

“有初,這免田稅真這麼麻煩啊?”應財關上門問道。

要是真的要把彆人的田地改到他家名下,他覺得這免稅名額還是彆送了,這種名額送人,人家也不會要。

應有初扒拉著手上的三十文銅錢,頭也不抬的說:“不麻煩啊,到時候我去官府把田地掛在我免稅名下就行,一句話的事,簡單得很,爹您想好免誰家的田稅了嗎?”

應財:“……”

他差點就信了自己兒子的鬼話。

第 37 章

最後應財決定將剩下十畝的免田稅均分給朱秀紅家和村長家, 而他家的田地則是租給何嬸家,每年給他家地裡兩成糧食作為租金就行。

應有初算過,有了肥田的法子, 地裡的莊稼一畝能產一千多斤糧食,他家有十二畝田地, 一個成年男子一年大概能吃六百多斤的主糧食, 他家一共三人,俞安的食量小些。

所以每年兩成的糧食綽綽有餘。

何嬸家知道應家可以將田地租給她家時欣喜萬分, 在聽到隻收兩成的租金更是感動到落淚。

要知道外麵的地主租土地給佃農都是五五分的, 有些黑心的地主甚至是三七分,地主七,佃農三。

正因如此,何家就算隻剩下半畝土地也不敢去租地主的地, 要是遇到黑心地主一年白乾不說,人估計陷進去也出不來了。

可人活一輩子不是隻有吃, 還有衣住行,儘管再節省,何家現在也快撐不下去了, 這時, 應家此舉無疑是雪中送碳。

感激涕零的何嬸牽著栓子就要給應家一家人跪下,被應有初眼疾手快的攔住。

處理好這些事後, 一早上就過去了。

應有初他們緊趕慢趕的開始收拾東西,明天就前往府縣, 幸好村長願意用牛車送他們, 正好他也順道去一趟府縣看看周紅珠過得怎麼樣。

衣物這些還好, 最令人發愁的是織布機,體型龐大又十分笨重。

若是帶走的話, 牛車就裝不下彆的東西了,不帶走的話,俞安平時織布又要用,況且這台織布機是用他父親的遺產購置的,陪伴他走過人生中最孤獨的時光,然後又是改良成功的第一台織布機,它具有非凡的意義。

“安安,不管你是想留下它還是帶走,我都支持你。”應有初看著俞安一眼不錯的盯著織布機就知道他心裡想什麼。

“帶走也不麻煩,到時候我請人過來搬一趟就好。”應有初說著。

俞安卻輕輕地搖了搖頭,小聲道:“不搬了,它老了。”

上次他嫁過來時從隔壁村把它搬到這裡就已經拆卸過一次,織布機本來就是他二手購置的,它禁不起第二次拆卸了。

應有初從善如流的說:“那就留它在這裡養老,順便還能給我們看家,兩全其美。”

俞安聽後露出笑容,歡喜的看著應有初點頭表示讚同。

翌日,應有初一家和村長吃過早飯才慢悠悠的出發。

雖然從桑定村的到最近的縣城隻需要兩個小時的路程,但從縣城到府縣坐馬車都要一個白天的時間,他們坐的牛車,腳程要慢些,而且也不方便在荒郊野嶺外露宿。

那他們乾脆決定在靠近府縣的一個縣城裡歇一晚,第二天再早早的出發。

如此一來,他們也就不急著趕路了。

在縣城要了兩間客房,應財和村長一間,應有初和俞安兩夫夫一間。

次日天不亮四人就出發前往府縣,趕在城門關之前終於進了城

應有初在周紅珠附近找了一家客棧,然後又將村長送到周紅珠家,應財留在客棧裡看東西。

柳南的醫館已經關門了,周紅珠他們住在醫館後麵的房子,應有初拍著大門,高聲:“柳兄!開門!你爹來了!”

喊完他頓時覺得又不太好,於是換了說法:“柳兄,我把你爹帶來了!”

為什麼怎麼喊都怪怪的?

好在柳南很快來開門,乍一看,他爹真的來了。

“爹,您快請進。”柳南側身讓道。

應有初默默地將踏進門的一隻腳收了回來,讓村長先進。

“爹?”周紅珠從裡麵走出來看到村長眼裡儘是驚喜。

他自從嫁到府縣後就很少回家了,懵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爹!您怎麼過來了?太好了!”

“我來送應財,順道來看看你。”見到兒子,村長臉上也不自覺的露出笑容。

周紅珠和村長父子團聚,應有初就不過多的打擾,便提出告辭。

周紅珠想了想道:“要不今晚安安留下和我睡,讓柳南和爹睡一間?我還有好多話要和安安說,這樣一來,你們住客棧要一間房就夠了,還能省點錢。”

俞安扭頭看著應有初。

兩道聲音同時響道:“不行。”

應有初和柳南默契的對視一眼,開始勸著各家的夫郎。

“安安,明天我們還要去租院子,你留宿在這裡不方便。”應有初頓了一下,“而且,晚上我不抱著你睡,我會睡不著的。”

他一臉委屈的樣子。

俞安聽到應有初說不抱著他睡會睡不著他心裡還挺高興的,但應有初在外麵這麼直白的說出來,他臉上泛起紅暈,悄聲道:“相公,不要在外麵說這些。”

“我說的都是事實。”應有初俯身對著俞安的耳邊說起騷話:“我們現在新婚燕爾,都這樣的,不信你問周紅珠他們是不是天天摟,夜夜要,一宿一宿不睡覺。”

俞安原本隻是臉頰有些發燙,現在熱氣騰的一下漲紅臉蛋,輕推了一下應有初,“相公你不能自己這樣,就這麼想彆人。”

“是呀是呀,我就是要和你一宿一宿不睡覺”應有初恬不知恥的說。

柳南那邊,之前俞安來他家借宿兩天時,他就是一個人睡的,他現在也不願意一個人睡了。

周紅珠心不在焉的聽著柳南說話,聽到俞安那邊說明天要出去租院子,他立馬探個腦袋出來大聲道:“安安,你們是不是要租房子?”

周紅珠從知道應有初考上秀才後每天積極的打聽府縣要出租的院子,特彆是他家附近的房子,他都重點打聽。

“我昨天看了兩處院子,都很不錯,你們要不要考慮一下。”周紅珠大聲道。

俞安推開俯下身壓在他肩頭的應有初,扭頭帶著兩頰的粉紅回應道:“對,那我們明天一起去看你說的院子好嗎?”

“好!”周紅珠又道:“你今天不和我睡嗎?”

“不了,我們客棧都要了兩間,退不了啦!”俞安回著。

“那好吧。”周紅珠遺憾。

應有初牽著俞安火速告辭。

第 38 章

應二伯應朝恭恭敬敬的站在縣令大人旁邊, 在縣令大人處理好手上的公務後,應朝垂頭將未批閱的折子遞上案桌。

縣令大人向後瞟了他一眼似想起什麼來,語氣懶洋洋的聊道:“應朝啊, 恭喜你呀,我聽說應有初考上廩生了, 你們應家還真是讀書人家, 都出兩個秀才了。”

應朝身子一僵,瞳孔不可置信的放大, 臉上恭維的表情繃了一瞬, 但他很快調正好自己的情緒,沒讓縣令大人看出破綻來。

“是,多謝大人誇獎了。”應朝麵帶微笑的回著。

縣令大人拿過折子一邊翻閱一邊說道:“能研究出肥田的法子和能改善織布機的人,怎麼可能會是蠢笨之人呢, 隻是沒想到應有初竟這般聰慧,中了個廩膳生員, ”他停頓了一下,接著感慨:“注定不是池中之物啊。”

說完這句話,縣令特意朝應朝看去, “應朝可要和他多多聯係聯係, 以後說不定還得仰仗他。”

縣令大人這話彆有深意,似在提醒應朝對應有初彆太過了。

應朝跟在縣令身邊也有十年左右了, 這些年他雖然恪儘職守,但縣令也知道他和應有初一家並無聯係, 縣令不知道其中的彎彎繞繞, 便好心提醒。

應朝嘴角沒控製住的抽動兩下, 藏在廣袖下的右手緊握,用力到手指發白, 指甲深嵌掌心。

“大人說得是,這次歲試去府縣,我定會好好祝賀他一番。”應朝麵上克製自己風輕雲淡的說。

回到家中的應朝,飯也不吃,一回家就將自己關進書房,前來查看的妻子在書房門外剛要敲門,就聽見裡麵一聲巨響,妻子又訕訕地放下手,一聲不吭地轉身離去。

應朝雙手撐在案桌,寬袖沾有數顆墨點,地上是被他泄憤掃倒的筆硯等物,他眼底布滿血絲,胸口劇烈的起伏著。

怎麼會?

應有初怎麼會考上廩生的?

他明明有將應有初的答卷故意謄錯好幾題,這樣怎麼可能考上秀才?

難道是他謄錯了?

不,不,不可能,這麼多次,他一次都沒錯過,這次怎麼會記錯?

應朝前十多年一直未能中舉,生活所迫,他投身到縣令的門下,做起了幕僚。某年他聽說桑定村出了個神童,再一打聽,竟然是他最瞧不起的弟弟的兒子。

自那以後,他每每想起這件事總會覺得心堵不快,這份不快逐漸在心底不知不覺的成長起來,他會下意識的關注應有初,起初他隻是單純的留意應有初的院試成績。

直到他那年被縣令委派到給考院試的學子謄錄答卷。

雖然他拿到手的答卷已經被糊過名字等信息,但憑借著這麼多年的關注,他還是一眼認出應有初的答卷來。

那時應有初的答卷一看就不能過,所以他並沒有動手腳,慢慢的隨著應有初的精進,他也開始拿不準應有初到底能不能過了,為保萬無一失於是他在謄錄應有初答卷時故意寫錯幾個詞的意思。

做了手腳後,他才意識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這舉動被查出來不僅會斷送他的仕途,還會讓他身敗名裂。

按照大越律法,在考生答卷上動手腳的他是要被革除秀才的身份,然後遊街示眾,再關押二十年之久。

他當時惶恐不安,生怕有人查到他,結果,他等到放榜之日都沒動靜,而應有初如他所料的落選,那刻,他心放回了肚子裡。

院試隻是漫漫科舉之路上的第一步,在謄錄方麵監管不嚴讓應朝鑽了空子。

這麼多年來,應朝都不竭餘力,想方設法的翻閱同僚要謄錄的答卷,隻為了找出應有初的答卷,然後自己謄抄。

今年他一如既往地這麼做,明明他都改好了,但為什麼應有初還是中了秀才?

應朝仔細地回想當時他謄錄的那份答卷,他也想起那份答卷確實和應有初之前的字跡有細微不同。

可它是最像應有初字跡的一份答卷,怎麼會弄錯呢?

打死應朝他也想不到,其實是因為應有初換了芯子,來自現代的應有初,他的字跡怎麼可能和原身一樣。

應有初的字不僅和原身的不一樣,他和整個大越的都不一樣,他的毛筆字結合了這個架空時代沒有的字體,瘦金體。

所以他的字可謂是這個世界獨一無二的存在。

考上的秀才答卷最後會回到學政手上,然後一一對比他們之前考上童生的答卷,看這些學子是否出現替考的現象。

但,應有初當初十二歲考上的秀才,當時的字跡稚嫩,根本看不出什麼來。

反倒學政大人被應有初這撲麵而來的霸道字體俘虜,特批為一等秀才,廩膳生員。

一大早應有初一家人在周紅珠的帶領下動身前去看院子。

第一處看的院子在周紅珠醫館前麵一條街,這條街位於鬨市,商販居多,所以房子都是前麵給人居住或者做成鋪麵,後麵才是一個小院子。

“我這套房子可以說是這方圓十裡最劃算的了,可以自住,又可以做個小生意,你看,這人來人往的街道,做個小吃食肯定穩賺不賠!”房東賣力的介紹著自家的房子。

眾人推開木門,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堂屋,看著還是挺寬敞的,房子兩側是裡屋,後麵還有兩間相對小一些的房間,設施一應俱全,采光也不錯,但就是後院比較小,大概隻有三十個平方左右。

比起桑定村的家,這院子還沒有他家原來的三分之一大,這點麵積應財隨便搭一個工具房就不剩什麼了。

“多少錢一年?”應有初問。

“不敢欺瞞這位小相公,我家有好幾套的房子,現在就剩這套空閒下來了,你要誠心想要,我給你一個實誠價,一年二十兩銀子就行。”

應財在一旁聽得瞪眼睛。

就這點破地兒居然要二十兩銀子,還隻是一年的租金。

應有初亦是皺緊眉頭,“太貴了,我們先去彆家看一下。”

“整個府縣就這條街最繁榮了,彆家隻會更貴,我急著出租,你要是能定下來,價格方麵好商量嘛。”房東見人要走急切地說。

“老板我上次問你的時候,你可不是這樣說的,你說你這房子低價出租,我才帶我朋友來的,你現在報價這麼高,明擺著想坑我們。”周紅珠道。

“哎呀,這附近都是這個價,你們去問問就知道了,我這套房子最低十八兩一年,少了這個數我也不租了。”房東道。

應有初走出房子道:“我們先去彆處看看,如果需要會再來找你。”

房東點頭,“那你們要是想要就得趕緊做決定了,我這套房子很搶手的。”

眾人便離去看下一套房子了。

出了那條街道人流量果然要小很多,但他們租房子主要目的是為了居住的,那條街位於鬨市,買東西雖然方便,但平時也吵,容易打擾人休息。

他們又看了兩套,還是不滿意,不是太小就是太破。

隻剩下最後一家了,眾人抱著這家不成就去找府縣裡的牙人。

牙人相當於現代的中介,不過牙人不單單是介紹房子這一項,他們負責房屋,田地,商鋪的出租,還有買賣奴仆的交易。

最後一處相對前麵的幾家比較偏僻,但往前走個十來分鐘就有一個類似菜市場的地方,做飯比較方便。

裡離周紅珠家的醫館大概要步行二十多分鐘,說遠不遠,說近不近的。

這家給他們看房子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小哥兒。

房子從外觀看著有點陳舊,但走進去房子裡麵一看,四處乾乾淨淨的,家具齊全,院子在房子前麵,比第一家要大上一半左右。

正房一共有三個房間,分彆是堂屋和兩個裡屋,還有兩個側房分彆是一個灶房,一個茅廁。

這布局和應有初原來的家有些相似,房子整體看上去還不錯。

房東小哥兒打開房門讓他們自己看後就默默跟在他們身後,並沒有像前麵幾家這樣賣力的介紹自己家的房子有多好多好。

這樣安安靜靜的反而讓人更有好感。

“這房子租下來的話一年要多少錢?”應有初問。

“十四兩一年,您們若是租得久,兩年以上就可以便宜點,一年十三兩就行。”房東小哥兒如實回答道。

應有初點了點頭,側頭看著應財和俞安,無聲的詢問怎麼樣。

他們兩人在有前麵幾家的對比下,覺得這套房子還不錯,俞安便輕輕的點頭,示意還行。

應財:“這邊安靜些,也方便你看書。”

眾人都覺得不錯,應有初問了柳南從這裡到書院的距離是多少。

“這裡離書院要近些,走路隻需要一刻鐘就夠了。”柳南如實說著。

應有初了然,綜合下來,就這套房子最合所有人的心意了,於是商量下來決定一口氣交兩年的租金。

房子就這樣定了下來,房東聽到應有初是秀才後有些驚喜,畢竟將房子租給一個秀才還是一件能說得出去的事,以後就算應有初家不租了,也方便後續的出租。

於是房東又給他們少了半兩銀子。

房子定下來後,眾人便可以回客棧搬東西了。

“安安,你上次給我們帶的禮,我有一東西不明,這蠶絲皂和肥皂我倒是用過,可那小盒子裡的東西我著實不知乾嘛用的。”周紅珠問著俞安。

周紅珠拉著俞安走在前麵,邊走邊聊天,應財和村長走在中間,柳南和應有初綴在後麵,完全聽不到俞安他們說的話。

“什麼小盒子?”俞安疑惑,他不記得上次有送過小盒子的東西給周紅珠呀。

“就這樣的,”周紅珠伸出手來比劃著大小,“我還讓柳南看了,他也看不出來是什麼,我還扣了一點在手上,一下就化作油了,摸著滑嘰嘰的。”

俞安頓住。

他們失蹤已久的橄欖膏突然攻擊他。

第 39 章

“有三盒?”俞安咽了一下口水試探的問道。

周紅珠點了點頭, 又道:“那是什麼東西?是你相公新研製出來的嗎?用來做什麼的?

他好奇得很,畢竟應有初做出來的蚊香、肥皂這些東西都很實用。

“就…嗯…不好說。”俞安支支吾吾道。

在這大街上,他怎麼開得了口。

俞安越不說周紅珠越好奇, “為什麼不好說?你說嘛,我們這關係, 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周紅珠一臉委屈, 一副你居然背著我有小秘密的樣子。

俞安被周紅珠纏得沒法,吐出一口熱氣, “你附耳過來, 我告訴你。”

周紅珠笑嘻嘻的側耳,在聽到俞安的答案後,眼睛緩緩瞪大,張著嘴巴呆滯的望著俞安。

“這…這真是做那種事情的東西?”周紅珠驚訝得聲音都有些劈叉。

俞安臉頰微紅, 輕輕頷首。

一時之間兩人都沉默了,齊齊走了一小段路後周紅珠麵不斜視正經的問道:“好用嗎?”

“你今晚試試?”

“咳, 那我…試試?”周紅珠不自然道。

租好房子,村長家的牛車再一次派上用場,將客棧的行李都運回新家, 周紅珠和村長留了下來幫忙一起收拾, 柳南還有醫館要照看,就先回去了。

忙活了一天, 所有人都精疲力儘,應有初便提議一起下館子, 幾人叫上柳南後, 由周紅珠帶路, 去找了一家經濟實惠的飯館。

飯後大家都累了,便各自回家。

回到家後, 天色漸晚,應有初明日還要去書院報道,他們早早的燒好熱水開始輪流洗澡,應財洗好就回自己的裡屋睡下了。

應有初和俞安兩人為節約時間就一起洗,他們木桶買得很大,兩個人相對而坐,腿腳相纏,在這熱氣繚繞的房間裡,俞安的小臉被蒸得紅撲撲的。

不,不止是臉頰,他全身被熱水浸泡後,變得粉白,看起來十分可口誘人。

應有初看著看著眼神就變味了,於是他明目張膽的騷擾著俞安。

他的腿緊貼著俞安的大腿內側,小幅度的摩擦著俞安的軟肉。

俞安一開始裝作不在意,他打算隨應有初折騰,他就是不理。

應有初懶散地斜靠在桶壁,右手隨意的搭在桶沿,左手在水下捏著俞安盈盈一握的腳踝,不輕不重的把玩著。

在應有初不斷地撩撥下去,他終於忍不住的開口道:“相公,今天好累哦,”他捉住應有初四處搗亂的腳,摁住它,又說:“你明天卯時一刻就得起床去書院,你不累嗎?”

“累啊,可是它好想要,它有自己的思想,不由我控製。”應有初此時像極了無賴,又說,“誰讓這兩天都在趕路,憋壞它了。”

俞安蹙起眉頭,“我像以前那樣幫你?”

“你今天搬這麼多東西手不酸嗎?”應有初勾著嘴角,突然想到了什麼,有些壞笑道:“你坐過來點。”

俞安警惕:“相公,我好累。”

他竟然試圖用賣萌來喚醒應有初的良知。

“我就蹭蹭,不進去。”應有初道出渣男的經典語錄。

俞安狐疑,滿眼的不信任。

應有初不得不使出殺手鐧,拉住俞安的腳往上一放,聲音低啞的說著:“你自己感受,要炸了。”

俞安腳被燙得一縮,但腳踝被應有初死死扣住,他收不回去,小臉皺作一團,悄聲道:“那要怎麼辦?”

應有初見得逞,繼續誘哄道:“你靠近些,我都抱不到你。”

俞安內心掙紮了一番,最後被等不及的應有初長臂一撈,等俞安回過神來,他已經坐在應有初腿上了。

這騎虎難下。

俞安自知躲不過,認命的往應有初身上一趴,擺爛道:“反正我累了。”

他的意思很明顯,我不想動。

應有初掐著俞安的細腰,輕嗅著俞安特有的味道,“我幫你洗。”

木桶內水波蕩漾,映著燭光,泛起點點暖光碎在熱氣氤氳的水裡。

應有初信守承諾,連橄欖膏都沒用,隻是簡簡單單的發泄出來後就沒再折騰俞安了。

他看了看,俞安隻是大腿內側磨得有些發紅。

應有初意猶未儘的抱起俞安,擦乾他身上的水,怕他著涼又立馬替他穿好衣物,在床上環抱著俞安拿著乾布給他擦頭。

俞安背靠著應有初的胸膛,半眯著眼,享受著應有初的擦頭服務,像一隻高貴的布偶在主人懷裡犯懶。

“相公。”俞安輕聲低語。

應有初停下手上的動作,應著:“嗯?”

“沒什麼,就是想叫叫你。”俞安聲音懶懶的。

應有初寵溺的笑了一聲,“馬上頭發就乾了,很累嗎?”

俞安搖了搖頭,他不累,隻是這會兒他老想粘著應有初,哪怕應有初就在身後給他擦頭,但他還是控製不住的想要和應有初更近一點。

應有初放下乾布,將俞安塞進被窩裡,撫著俞安的額頭摸了兩下,俞安握住他的手仰起小臉像小貓一樣的蹭了蹭。

“我把房間收拾一下,馬上就來。”應有初溫聲道。

待應有初弄好上床發現俞安強撐著睡意等著他上床一起睡覺。

他剛躺進被窩,俞安就熟練的鑽進他的懷裡,他順勢摟住俞安輕聲道:“快睡吧,夜安。”

俞安埋在應有初的懷裡小聲嘟囔道:“相公夜安。”

兩人相擁著沉沉睡去。

當晨光灑進內室,鳥雀落在窗前輕喚還在熟睡的人兒。

應有初緩緩睜眼,瞧著窗外的天色,他該起了。

他輕輕地抽出被壓麻的手臂,呲牙咧嘴的下床穿戴著衣服,是俞安親手製作的一套寬袖長袍,青色的外衫,領口是雪白柔軟的蠶絲布料。

俞安睜眼就看見應有初低頭扣著紐扣,骨節分明的手指在衣物上跳動著,看著就賞心悅目,他悄悄地花癡了一會兒。

一身普普通通的長袍穿在應有初身上,像一個溫潤如玉的世家公子。

應有初抬眸看見俞安醒了,“再睡會兒,現在還早。”

話還沒說完,俞安赤著腳就下床來,應有初眼疾手快的撈起俞安,將人放在他的腳背上,“彆不穿鞋子就亂跑,小心著涼。”

俞安雙手環著應有初的脖頸,替他將掖在裡麵的衣領整理好了才說:“相公,我去給你做早飯吧,你吃了再走。”

應有初摟著俞安的腰說:“不用了,吃了早飯就來不及了,我洗漱好就走,在路上買點吃地就好,你再去睡會兒,等我下午回來。”

他快速地整理好自己出門步行前往書院。

晨霧朦朧,隨著青石階梯往上看,一座高大的書院立在最上方。

應有初望著長長的階梯心中悲戚,從他家到書院隻需要一刻鐘,但爬完階梯到書院大門怕是都要十分鐘。

現在時候不早了,四周有數人穿著藍袍長衫,頭頂淺藍方巾的學生,他們皆是神色急切,腳步匆匆。

應該是快要遲到了。

應有初也跟著加快步伐,他今天第一天報道,還是不要遲到了的好。

到了書院大門,應有初抬頭一看,高高的門楣上掛著一塊厚重的巨匾,龍飛鳳舞的寫著南寧書院四個大字。

門口站著兩名年齡較大的老者,穿著莊重的灰色長袍,手拿戒尺,看著應有初一身青色常服,夫子臉色頓時不好了。

“你怎麼回事?為什麼沒有統一著裝?”一名夫子上前厲聲詢問著應有初。

應有初並未被震懾住,先對著兩名夫子規規矩矩的鞠了一躬才說:“學生是這次院試過了的生員,現來報道。”

夫子皺眉打量著應有初,問了一些關於院試的信息,見應有初都一一回答上來,然後說道:“嗯,你跟我進來吧。”

應有初跟著這名夫子進了書院,留下一名夫子在門外繼續檢查著學生的儀容儀表。

穿過幾處回廊,夫子帶到他來到類似教務處的地方,夫子交代了他幾句便返回大門。

教務處裡的夫子核對好應有初的信息後,從身後的櫃子裡拿出一套校服,又遞給他一個鐵牌,正麵刻著他的名字,背麵印有整個書院的圖像。

像一個校牌,書院的學生就是靠著這個進出的。

教務處的夫子對他還是挺負責的,詳細的介紹了書院的構成和授課方式。

整個南寧書院由四個部分構成,分彆是教學區、祭祀區、藏書區和齋舍區。

明倫堂就是教學區,它是書院最大的一處建築,有一個講堂最多可容納五百人聽課,一般是有夫子做大型教學演講的地方。

但整個書院總共有兩百多位生員,平常夫子講課用不著這麼大的講堂,一般都是在側邊的小講堂上課的。

整個書院沒有分班,所有學生都統一授課,早上由夫子講課,下午讓學生自學。

主打的就是一個自覺。

祭祀區幾乎是每座書院必有的,是一個開山鼻祖的儒家廟,用來學生祭祀儒家的。

南寧書院的藏書區叫經書閣,這裡有海量的書籍,是每個學生待得時間最多的一個區域,學生下午基本上都是在這裡自學的,也會有夫子時不時的巡查。

齋舍區是學生吃飯睡覺的地方,南寧書院有一部分學生住宿,書院住宿條件並不好,是三十個人擠在一間,睡的大通鋪。

所以大部分的學生選擇走讀,但走讀的學生每天早上進了書院要到下午才能走,所以走讀生最少也要在書院裡麵吃一頓午飯。

應有初了解過後,默默地歎氣,這南寧書院和他想象中的學校差得太遠了,為什麼有兩百多個學生卻不采用分班教學?

上岸率這麼低是有原因的。

但他來不及過多的感歎,因為早上的夫子教學馬上就要開始了,他得趕緊去聽一下現在的教學進度到哪兒了,希望不要落下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