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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替我攻略男主 晝蘇 99266 字 1個月前

“林小?娘子!”

林觀因透過窗台,冷冷看了他一眼,握緊手中的弓弩。

這?是錢玉詢給她防身的,若是她獨自在家遇到危險,林觀因一放弓弩,錢玉詢就能趕回來?。

林觀因警惕地看著鄔台焉:“你想做什?麼??為什?麼?來?這?裡找我?!錢玉詢就在附近,你不怕嗎?!”

鄔台焉把玩著手中的彎弓,他笑著問林觀因:“哎!你不會真要嫁給他吧?”

066

鄔台焉一手拿著他的那一把彎弓, 一手把玩著羽箭,他坐在屋頂上,朝著林觀因拉開弓。

林觀因抓著弓弩,急忙起身離開窗邊。

窗外傳來他嬉笑的聲音:“林小娘子彆緊張嘛!”

“你究竟想做什麼?”林觀因厲聲問。

鄔台焉敲響窗欞, 他站在廊下, 等著林觀因出?來:“找你玩啊, 還?有希夷閣的小娘子,她在城外等你呢。”

“我?不?信。”林觀因握緊手中的弓弩, 若是鄔台焉敢進屋,她就朝著窗戶射出?去。

“嗐,我?們之間怎麼一點信任都沒?有呢?”鄔台焉無奈道,“就知道你不?信,所以關如冰讓我?告訴你,她給你準備了一百八一杯的宮廷玉液酒。”

鄔台焉說?完,還?喃喃自語:“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酒?她說?你聽?了一定會去。”@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林觀因:“……?”

林觀因還?是不?太相信他,這人雖是被?錢玉詢養大的,但林觀因總覺得他身份奇怪, 似乎還?與希夷閣有什麼糾葛。

“她為什麼不?自己來?”

昨日, 關如冰明明來這裡找過?她, 為什麼不?把事情?全說?清楚?非要等到今日讓鄔台焉來找她。

“這不?巧了嗎?就是她告訴的我?,你這兒的位置啊。”鄔台焉等得有些不?耐煩, “你若再不?出?來, 我?就進去抓你了哦。”

林觀因推開門,將弓弩藏在身後,“我?跟你去。”

看鄔台焉的樣子也不?像要對自己做什麼, 她剛才在屋子裡已經給錢玉詢留了線索,信也有, 若是自己被?困的話,錢玉詢也能來救她。

鄔台焉、關如冰……看起來兩人完全沒?有什麼關係,但似乎他們總是在一起出?現。

而她本?來準備著等成親之後,就回家,到時候還?得拜托關如冰幫她看著錢玉詢。

畢竟在這個世界裡,除了錢玉詢,她隻有和關如冰最親近了,兩人好歹是從一個地?方來的。

“咦?”鄔台焉歪頭看向林觀因身後,“你還?藏得有東西呀?”

林觀因將弓弩拿出?來,“對啊,防你。”

“哈哈,沒?想到林小娘子如此爽快。”鄔台焉笑?起來,那眼尾的笑?意總是讓林觀因害怕。

林觀因看著他笑?得陰森的樣子,不?防他防誰啊?

但鄔台焉這一次還?真沒?騙她。

兩人來到城外的廟裡時,關如冰已經在裡麵等著她了。

廟外停著一輛馬車,而廟內關如冰孤身一人,身邊也沒?有百裡承淮的身影。

這一座破廟,院中雜草叢生,連門上的朱漆被?雨水衝刷得泛白,看不?出?原來的顏色。

佛殿裡的神像上結滿了蛛絲網,關如冰拿著火折子正在點燃殿中的蠟燭。

“如冰姐。”林觀因走到她身邊,帶起一陣輕風,燭火搖晃。

關如冰收了手中的火折子,殿中已經燃起好幾?支蠟燭,讓昏暗陰沉的佛殿有了些溫暖的光。

關如冰一臉沉鬱,對她身後的鄔台焉說?:“我?和她說?點事,你先出?去。”

鄔台焉聳了聳肩,轉過?身去,他抱怨道:“用完就丟啊。”

他緩緩走了出?去,還?貼心地?給兩人關上了門,隻不?過?這門也實在老舊,被?鄔台焉關上時發?出?了好幾?次吱呀的響聲?。

林觀因後背有些發?寒,儘管揚州的冬日比遼州的天氣溫暖太多,在這裡甚至不?需要穿很厚的冬襖。

她的身體又惶然地?開始顫抖。

“觀因,你說?過?你想回家。”關如冰認真地?看向她,毫無意外,她握著劍柄的手也有些顫抖,“你準備什麼時候走?我?幫你吧。”

“……為、為什麼?我?以為我?們的合作早就結束了。”

林觀因往後退了一步,撞落一支剛點燃不?久的蠟燭,蠟燭落在地?上,燭心觸地?,沒?多久便熄了。

“因為我?要讓這個世界進行下去。”關如冰說?,“如果你一直在他身邊,這個世界便會一直這樣停滯不?前。”

“誰……?”

林觀因心裡清楚關如冰說?的是誰,但她不?敢相信,還?想從關如冰的嘴裡聽?到那個答案。

“錢玉詢,”關如冰頓了頓,麵色糾結,“你是知道的,何必再問。”

“可是為什麼?”

林觀因想不?通,她和錢玉詢隻是這個劇本?裡毫不?重要的炮灰而已,為什麼她和錢玉詢在一起,這個世界會停滯?

他們不?過?是主線劇情?外的NPC,又能影響到什麼?

“對不?起、是我?之前騙了你。”關如冰從一旁拿出?百裡承淮傳給她的信,“錢玉詢他並不?是你想得這麼簡單,他日後是要攪弄朝廷風雲的人,他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信上寫的是,明日皇帝攜二皇子一起為被?人陷害的百裡族人祈福的消息。

看來百裡承淮為自己家族洗清冤屈的事情?已經完成了,那這個劇情?不?就快要完成了嗎?

林觀因搖了搖頭,否定她:“可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這件事和錢玉詢有關,而如今的他隻想和你在一起。”

林觀因打斷她的話,語氣中帶著些嘲弄,“那又如何呢?我?回去了,錢玉詢就能變成劇情?的傀儡了嗎?”

“我?想回家是我?的事情?,但我?不?想你用我?來影響錢玉詢的未來。”

林觀因強調:“你彆想通過?我?去讓錢玉詢做任何事,什麼事都不?可以。”

關如冰搖頭,拉住她的手臂,朝她解釋:“沒?有,不?是要他付出?什麼。隻是,你如果要離開的話,何嘗不?快一些?反正我?會永遠留在這裡,你也想我?幫你看著他不?是麼?”

林觀因被?關如冰說?中了心事,她垂下眸子,深吸了一口氣,“所以呢?你到底想要我?做什麼?”

“我?想你死。”關如冰掙紮一番,終於說?出?了這一番話,握著林觀因的手無力地?滑下,“你上次在不?知寺時就該回去的,我?沒?想到錢玉詢會擋下那一支羽箭。但如今大半個月過?去……”

林觀因不?解地?盯著關如冰。

超i係統說?過?她的任務完成了,而獲勝者是關如冰。

獲勝的條件是什麼呢?她是有什麼條件沒?有完成?

關如冰看著林觀因一臉茫然,解釋道:“也不?是想你死,隻是我?猜測,隻有這個世界的你死之後,你才能回家,是麼?”

“那你告訴我?,錢玉詢在這個世界裡,到底充當?了什麼角色?”

這是林觀因最想弄明白的事情?,她曾經以為錢玉詢隻不?過?是這個世界裡用來給百裡承淮當?陪襯的炮灰,但如今關如冰的態度讓她感到懷疑。

如果隻是一個無足輕重的人,關如冰不?會來找她,昨日也不?會讓她去勸錢玉詢不?要殺那個什麼二皇子。可錢玉詢隻是一個殺手、一個刺客,他怎麼可能會和朝廷有什麼關係?

“……”關如冰看著林觀因通紅的眼神,坦白的話噎在喉間,她掙紮一番,“他日後會成為這個朝代的皇帝,會……”

“會和承淮一起、帶領百姓過?上很好的生活。”

林觀因低頭輕笑?一聲?。

騙鬼呢?

錢玉詢會帶領彆人過?上好日子?

他連他自己都照顧不?好。

“你還?要騙我?。”林觀因聲?音冷冽,“想來,日後的錢玉詢一定會影響百裡承淮吧?所以,編劇大人你才這麼擔心。”

關如冰被?她戳穿臉色也沒?變,她歎了口氣:“觀因,你反正都要回去。”

又是這一句話。

“可我?也不?想他受傷。”林觀因說?,“你知道我?喜歡他。”

“但他並不?能讓你打消回家的念頭不?是麼?”關如冰諷刺地?笑?著說?:“你說?的喜歡他,最後還?不?是隻有舍棄他。而我?、隻有我?,才願意為了承淮永遠留在這裡。”

關如冰仰著頭,眼角一滴晶瑩落進她的發?絲裡,她似乎回憶著過?往,向林觀因說?:“我?和承淮從小一起長大,幾?年前,海城有一場火災……他為了救我?,葬身火海。”

“我?還?記得,火焰引爆燃氣的那一刻,他的唯一剩下的小指飛到了我?的麵前……”

林觀因渾身發?抖,她記得,這個世界裡的百裡承淮斷了一根小指。

難道是在她的世界裡,最後隻剩下了一根小指嗎?

關如冰繼續道:“一次偶然,我?與係統所在的世界有了聯係,它們說?能讓我?重新與承淮相見。讓我?構造一個新的世界,但唯一的困難就是,要讓一個人和我?一起進入這裡,攻略承淮。”

關如冰說?到這裡,林觀因大概明了。

她和關如冰本?來是對立麵,是係統選進來和關如冰搞“雌競”的人。如果百裡承淮愛上了她,那當?時的獲勝者就是她。

但沒?有想到的是,她根本?沒?有攻略百裡承淮的心思?,隻一心完成她的任務。

“它們不?能直接控製人的感情?,也不?能直接將承淮對你的好感度作為任務要求。所以,你的幾?個任務本?來應該可以讓承淮對你的好感度上升,但你沒?有這麼做。”關如冰嘴角的笑?很難看。

“你現在突然這麼想讓我?回家,是因為劇情?卡住了,你不?能與他雙宿雙飛?”林觀因的話直白又嘲弄。

就算是林觀因沒?看完這部劇本?,對劇本?的內容隻有一知半解,但她看過?結局。

百裡承淮平步青雲,成為了權傾朝野的忠臣。

而錢玉詢作為龍傲天男主升級路上的炮灰的話,隻能是這個朝廷的棄子。

“原來我?這麼重要,”林觀因頓了頓,“不?、原來錢玉詢這麼重要。”

關如冰走到一旁,將磨好的硯台放在林觀因麵前,一旁還?有準備好的筆墨紙硯。

林觀因掃過?一眼,看來他們所有東西都準備好了,隻等她回去了。

“錢玉詢會成為皇帝,我?沒?有騙你。你回去之後也可以看劇本?,看我?說?的是不?是真的。”關如冰整理著桌案上的紙張,打量著林觀因的神情?,“我?還?可以用承淮起誓,這下你總歸會信我?。”

林觀因確實有一些動搖,她本?來就準備與錢玉詢成親之後回家的,隻是一直沒?有下定決心,她一直在猶豫。

“那你能答應我?麼?”

“什麼?”

“讓他好好活著,不?管他日後是什麼身份、地?位,要讓他好好吃飯……”林觀因咬著下唇。

“我?給你準備了紙筆,比起我?的話,他應該更聽?你的。”關如冰說?著將手中蘸了墨的筆遞到林觀因麵前。

林觀因看著一團黑的墨汁,糾結著:“我?不?能和他成親之後,再……”

“明日,”關如冰搖了搖頭,“皇帝會帶著二皇子出?宮,他的目標是二皇子,你覺得呢?”

對,林觀因想起來,錢玉詢接下的任務。

關如冰說?,“隻有讓他在動手之前,攔住他。而且,他接下這個任務,不?正是為了和你成親嗎?若是你不?在了,他也就沒?了殺二皇子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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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觀因被?關如冰的話蠱惑著,接過?了她手中的筆。

多餘的墨汁順著筆尖滑落,綻出?一朵墨色的花。

“好吧,”林觀因語氣無奈,她抬眼看了看四周,視線落在關如冰的長劍上:“有不?那麼痛的死法嗎?”

林觀因發?抖,一次又一次讓她重新建設主動赴死的心理防線,實在讓人難受。

關如冰看了看門外,破舊的門被?鄔台焉推開,他拎著一壺酒、一個小瓷杯走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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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嘴邊還?帶著笑?意:“你看我?多憐香惜玉,早就給你準備好了。”

鄔台焉的身後還?跟著一個中年男人,他一身黑衣,人過?中年長相依舊俊秀,身姿高挺。

林觀因見過?他。

不?,是林觀因曾在錢玉詢的往事裡見過?他。

“害怕?”男人雙手背在身後,一點點向林觀因靠近。

林觀因看著關如冰向男人行了個禮。

林觀因頓時舒了口氣。

她沒?想到,她用她的死竟然能釣出?這麼多秘密。

連這樣的群演都被?關如冰找到了。

“你又是誰?”蕭將軍。

林觀因明知故問。

“蕭伯澤。”男人輕笑?一聲?,眉眼的弧度和錢玉詢很像,“大梁的皇帝。”

他的語氣倨傲無比,打量著林觀因的眼神也十分不?屑。

林觀因悄悄瞪了他一眼。

一個負心漢,一個拋妻棄子的男人,就算成為了皇帝又怎麼樣?

林觀因照樣看不?起他。

“是你讓他們把我?帶到這裡來的。”林觀因說?。

蕭伯澤劍眉一揚,“他就喜歡你這樣毫無禮數的姑娘?”

他的語氣中滿是嫌棄,“鄔台焉,將酒給她,朕要看著她喝下去。”

林觀因乖巧地?接過?鄔台焉遞來的毒酒,瓷杯裡的鴆酒清澈透亮,她抬手放到鼻尖聞了聞,什麼臭味苦味都沒?有。

原來喝毒酒才是最好的方式。

“不?、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乖了?”

林觀因還?沒?來得及放下手中的瓷杯,關如冰的聲?音出?人意料地?在蕭伯澤身後響起。

“你胡說?什麼?”

“她一直都很乖。”

錢玉詢執著長劍緩緩從院外走進,鋒利的劍鋒上還?滴著血。

林觀因手中的瓷杯一轉,朝著蕭伯澤的臉上潑去。

“愛喝你就多喝點。”

瓷杯落在滿是灰塵的地?上,摔成碎片。

“陛下!”鄔台焉一聲?驚呼。

林觀因趁機拎著裙擺跑到錢玉詢身邊,握著他的手還?在顫抖。

她確實很害怕。

尤其是當?她獨自麵對他們三人時,她用她的離開為誘餌,一點點勾出?了關如冰的話。

她原本?想著,若是關如冰可信的話,日後還?能幫她照看一下錢玉詢。

如今看來,還?是算了。

“好嚇人,還?好你來了。”林觀因慶幸道。

錢玉詢溫柔地?笑?著,向她解釋:“攔路的人有些多,抱歉,我?來晚了。”

“要把他們都殺了嗎?”錢玉詢握緊她的手,輕聲?問。

林觀因看到了他劍上的血,“外麵有多少人?”

錢玉詢歪頭想了想,“幾?十個?現在沒?了。”

鄔台焉給蕭伯澤擦去了臉上的毒酒,還?好沒?讓林觀因給他潑進嘴裡去,不?然可就是弑君了。

蕭伯澤似乎也沒?想到,第一次與自己兒子相見,是在這樣的情?形下,他們竟然會刀劍相向。

鄔台焉羽箭搭弓,擋在蕭伯澤麵前。

錢玉詢看著他的動作,不?由得笑?出?聲?,他抬手將林觀因發?髻上的絨花扶正。

“我?說?過?你有能力就來殺我?,原來是有另一個主人啊。”

蕭伯澤拍了拍鄔台焉的肩,從他身後走出?,他輕聲?細語朝著錢玉詢叫了一聲?,“孩子。”

林觀因渾身一顫,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怎麼有這麼惡心的人?

拋妻棄子二十幾?年,現在還?能麵無表情?地?叫出?一句“孩子”?

錢玉詢顯然也沒?聽?明白,他孤身一人,哪裡來的什麼父母。

這人當?爹的癮犯了?見到一個人就想當?對方的爹。

他現在隻想殺了麵前的三人,他們對林觀因有所企圖就應該去死。

錢玉詢轉動手腕,將長劍對準幾?人。

【警告!】

許久不?曾出?現過?的超i係統的警告聲?再度回響在她的腦海裡。

【劇情?還?未結束,若世界崩陷後,宿主將永遠留存在此。】

她的身體比她的大腦更先做出?反應,她握住了錢玉詢握著劍柄的那一隻手。

“不?要。”

錢玉詢疑惑地?看向她,以為她是害怕。

“可以閉上眼。”

林觀因搖了搖頭,從胃中升起一股泛酸感:“不?要殺他們。”

錢玉詢沒?有問為什麼,隻是劍尖朝下,擰著眉看她。

蕭伯澤顯然沒?想到,自己磨煉這麼久的兒子會聽?從一個小姑娘的話,正想開口說?什麼,被?關如冰擋住。

“我?跟你走,放了他們。”

067

月影翩翩, 夜空中掛著的月盤碩大,將?近上元,就算已經入了夜街外的遊人?仍往來不絕。

林觀因告訴他,他可以聽她們之間的話, 但錢玉詢卻生出了一分怯意。

他從來沒有過的感覺。

是害怕麼?

林觀因和關如冰坐在院中, 關如冰向她坦白:“今日的話, 沒有騙你。但隻有我知道你會回家。”

“所以,他們是想我死。”林觀因挑明她的話。

她一個沒什?麼勢力的小女生, 為什?麼會被一個一國之君針對?

“觀因,你本來就不該活到現在的。”關如冰說?著,抬眼望了望夜空,“我喜歡這裡,我想永遠留在這裡。但你不一樣,你還有父母,你有牽掛。”

“錢玉詢他也有自己的路要走,你們始終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林觀因打斷她的話,“但你們會欺負他, 在我走後, 你們這一群人?都會欺負他。”

關如冰搖頭, “不會,他是皇帝的孩子?, 沒有人?會欺負他, 你還擔心什?麼?”

林觀因抱膝,將?自己縮成一團,“不知道, 我不知道。”

“你隻?是眷念和他在一起?的日子?,不想回去了, 不想你的父母、朋友。”關如冰說?。@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沒有!我從來沒有忘記他們。”林觀因否定她的話。

關如冰看著她糾結的神情,問道:“你知道,錢玉詢接的懸賞是誰發布的嗎?”

“蕭……蕭。”林觀因不知為何,腦中忽然浮現了蕭伯澤的臉。

他與錢玉詢長得並不相似,相比起?來,錢玉詢長得更?像他的母親,一張溫柔清冷的臉,看起?來拒人?千裡之外,又?柔情似水,看誰都溫柔。

“你能想到,他們都是很可怕的人?。”關如冰托著腮,看著身邊的林觀因,“你不適合這裡,也不適合他。我和皇帝站在一起?也不過是為了承淮,因為我知道後麵?的主線劇情,錢玉詢始終是要回到皇宮的,不管你們能在一起?多?久,也不過隻?是在拖延時間。”

“我知道了。”林觀因打量著她的臉,“我以為老鄉相見能很熱切,但現在看來不是這樣的。我有我自己的計劃,你們如果再來逼我的話,我說?不定就真的讓這個世界崩塌,我們一起?玩完。”

關如冰忽然笑起?來,“你和錢玉詢還真是像,一個明麵?上的瘋,一個暗戳戳的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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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觀因歎了口氣:“是你們在逼我。”

關如冰站起?身來,拿起?她的佩劍,向林觀因告彆。

“皇帝,就算是我筆下的人?物,也有著常人?不可捉摸的深沉心思。更?何況蕭伯澤他曾經曆過那麼多?戰爭,人?的性命對他來說?,可以什?麼都不是。”關如冰頓了頓,強調道:“但他看重錢玉詢,一個沒有情感?的人?,最適合當他的接班人?。”

“神經病。”林觀因站起?身來,揚聲罵了一句,“你們都說?錢玉詢是瘋子?,我看你們才是。”

關如冰無奈地對她笑:“他武功再高,能殺十人?、百人?……又?如何能敵過這個朝代的權力。你忘了,這是古代。”

是,她和錢玉詢在一起?的時間太久,他們之間從來沒有什?麼階級之分,就讓她也忘了這其實是一個古代封建社會。

關如冰遞給她一塊木牌,上麵?刻著的符文林觀因從來沒見過:“你若是想明白了,就去宮裡找他。”

原來是進?宮的木牌。

林觀因將?木牌握在手裡,目睹著關如冰離開小院。

她剛轉身,就見錢玉詢手裡拿著披風站在她身後。

“外麵?冷。”他說?。

林觀因撲進?錢玉詢懷裡,他展開披風將?她裹在懷裡。

他明明不知道冷熱。

“你要回家了是麼?”他問。

林觀因從他懷裡抬起?頭,“你聽見了。”

“本來不想偷聽,但我控製不住。”他輕撫著林觀因的腦袋,帶著薄繭的指腹撫摸著她的眉眼,“為什?麼呢?和我在一起?不開心麼?”

“開心,但我的父母……”

“父母是什?麼?很重要麼?”他將?她緊緊抱在懷裡,“我沒有這種東西,你能不能……”也不要。

有人?要和他搶林觀因,他可不可以殺了那些人?,將?那些人?殺儘了,就再也沒有人?和他搶她了。

這樣的話,林觀因就隻?屬於他。

“回家、不能帶我一起?麼?我們可以一起?住你的父母家,我在哪裡都可以,入贅也沒關係。”

林觀因沒有回應他,因為不知道要怎麼向他解釋,他們是身處兩?個不同世界的人?。

錢玉詢輕歎了一口氣,已經看透她的想法?:“我不能和你一起?,對麼?”

林觀因撫著他的後背,聲音沙啞,“錢玉詢,我們今晚就成親吧。”

“……好。”

錢玉詢沒有問為什?麼,抱著林觀因回了屋子?裡。

屋中的燭台都被他點亮,照得整個房間都亮堂堂的。

他替她換上嫁衣,替她梳妝。錢玉詢雖然不會梳很複雜的發髻,但能將?她的發髻梳得很整齊。

他們在深夜拜堂,沒有賓客、沒有高堂。

以月色為媒,以清酒為禮。

林觀因身上的嫁衣很合身,海珠在燭光下也格外璀璨。@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小神仙,你能永遠在我身邊嗎?”

燭火搖曳下,錢玉詢俯身在她耳邊詢問,回應他的隻?有林觀因眼尾滑落的一滴淚珠。

“我知道了。”

他沒再請求什?麼,隻?一味親吻著她的唇、耳尖、全身……

林觀因喃喃自語:“對不起?、對不起?……”

錢玉詢輕笑一聲,咬著她的肩頭,留下深深的齒印,又?不斷吸吮,在她的肌膚上留下深刻的烙印。

“你總是說?這句話,你有什?麼對不起?我的?我喜歡你,是我自願。”

錢玉詢的話像一根繩索將?林觀因牢牢捆在他的懷裡,而她是那個無情的、十惡不赦的惡魔,搶奪了彆人?的感?情又?想要全數奉還。

哪有這麼好的事情?

“除了你,我不會再喜歡彆人?了。”林觀因捧著他的臉,親吻著他的眼尾。

到頭來,她發現根本給不了他什?麼,隻?一句輕如鴻毛的承諾。

林觀因睜眼時,錢玉詢還沉沉睡在她身邊,他很少睡得這麼沉,許是昨夜太累,哭得太久,他的眉頭還緊緊鎖著。

林觀因翻身下床,將?腳床上的嫁衣撿起?來,疊好放在一處。

這一日,天光很好,本來是該他們成親的日子?。

林觀因握著關如冰給的木牌,一路詢問著,來到皇宮。

關如冰說?得沒有錯,錢玉詢能殺十人?、百人?……可他殺不儘天下所有人?。

她唯一的方法?就隻?有去求那個死皇帝,讓他能對錢玉詢好一些。

林觀因來得早,皇帝還沒帶著人?出?宮去祈福。她被人?引到了宮殿裡,這座宮殿繚繞著不絕的白色煙氣,殿門大開著,林觀因緩緩走進?去。

蕭伯澤穿著一身龍袍,跪在觀音像下,他手中的香還燃著,看起?來極儘虔誠。

林觀因彆開眼,假模假樣。

林觀因覺得自己和這些神佛犯衝,每每遇到的壞事都與這些東西有關。

但林觀因還是取了一炷香,點燃跪在蕭伯澤身側。

“我來了。”

林觀因將?手中的香插在香爐裡,看著蕭伯澤的動作,他毫無芥蒂地讓身邊的太監將?毒酒端上來。

蕭伯澤將?鴆酒放在林觀因麵?前,“小姑娘膽子?很大,在朕麵?前也能麵?不改色。”

林觀因歎了口氣,“有沒有可能,我是被你嚇傻了。”

皇帝驀地笑起?來,眼角堆起?滄桑的皺紋。

他似乎真的沒有在意,昨日林觀因潑在他臉上的毒酒,還饒有興趣地和林觀因聊起?來。

“你與玉詢認識不過三個月,若不是你,他早就該回到朕的身邊了。”

皇帝笑著打量著林觀因,從袖中拿出?一張他剛寫好不久的聖旨。他將?聖旨丟到林觀因麵?前,上麵?寫的是封錢玉詢為太子?的旨意。

“這杯酒本來是為他準備的,若教不好他,不如讓他去死。”皇帝陰鷙的視線落在那杯酒上,“一個忤逆君王的人?,是不是該死?不過,朕給你一個選擇,這一杯鴆酒,你喝還是他喝?”

“非要這樣麼?”林觀因不理解上位者的掌權欲,她也永遠體會不到一個君王的控製欲。

“二選一吧,就算他是朕的孩子?,朕也將?這個選擇交給你。”皇帝笑起?來的樣子?,陰森又?瘮人?,“看一看,他有沒有選錯人?。”

“兜什?麼圈子?呢?你能知道我進?宮,就已經知道我的選擇了不是麼?”林觀因歎了口氣,跪坐在蒲團上。

林觀因仰頭看著,皇宮的觀音像就是和民間的不一樣,乾乾淨淨一塵不染。

林觀因將?懷中的一封信取出?,放到一旁。

她提醒皇帝:“他不識字,你要讓人?一字一字讀給他聽。”

蕭伯澤揚眉一笑,仿佛世界儘在他的掌握之中:“這點小事,朕可以滿足你。”

她繼續道:“不準讀錯,不準亂讀。我要是知道你騙他的話,我就算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管你是不是皇帝。”

這封信,她已經寫好了很久了,在從離開不知寺的那一天起?,她就一直在想著要怎麼和錢玉詢告彆。

【對不起?,又?說?了你最不喜歡的話。】

錢玉詢看到這句話的時候一定會氣死吧,明明說?過不會再騙他,卻還是一句接一句的謊言。

【我在人?間的曆劫已經結束了,現在要回到天上了。】

她要真的是神仙就好了,那就可以將?他帶到自己的世界,他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

【當神仙很好,你好好活著,活到一百歲也能飛升成仙。】

原諒她吧,她不想再說?謊騙他了。

【我就算到天上,也會一直看著你,一定要以自己為重,否則我就看不到你了。】

不知道用這樣的話,能不能讓錢玉詢日後好好的,他那麼聰明,一定會保護好自己。

【錢玉詢,在千萬人?中,我隻?保佑你。】

林觀因雙眼通紅,說?著說?著眼淚止不住往下流,她抽噎道:“如果可以的話,你給他介紹幾個……算了還是不要,我會吃醋。”

“你不要逼他做不喜歡的事,或者給他亂點鴛鴦譜。但若是他以後會喜歡彆人?,你能不再阻攔他了麼?他失去我一個就夠了,若是有第二次……”

皇帝輕咳兩?聲,打斷她的話:“我自然知道什?麼才是對他最好的。”

林觀因覺得自己的手腳都涼透了,接過太監手中盛滿毒酒的瓷杯。

“這是什?麼毒?”

太監沒有見過這樣的女子?,一時間怔住,愣了神。

“……是鴆毒。”

“會很疼嗎?”

太監垂下眼,“……約莫不會。”

鴆毒發作地很快,麻木神經,在人?還沒發覺時,已經吐血身亡。

林觀因鬆了口氣,語氣慶幸:“那就好。哎、轉來轉去,還是要喝這個毒酒。”

少女的腰板兒挺得很直,發髻上的兩?朵絨花顫顫巍巍,她向麵?前的神像祈求。

“雖然我們沒有身處同一個世界,但我希望錢玉詢能永遠平安順遂。”

“求菩薩一定要保佑他。”

林觀因兩?眼一閉將?酒喝了下去,除了有一點辣嗓子?之外,並沒有什?麼其他的感?覺。

她沒有想過,原來下定決心竟然這麼簡單。

林觀因攥著自己的荷包,那是她的第三個任務,任務獎勵也該兌換了。

但平常空空的荷包裡竟然有一顆硬物。

腹中傳來一股刺痛,林觀因咬緊牙,將?荷包打開。

荷包裡,安安靜靜躺著她送給錢玉詢的那枚玉觀音。

是完好的一枚玉觀音。

那錢玉詢一直戴著的……

眼淚模糊了視線,鮮紅的血液不停從她嘴邊溢出?,接連不斷的血滑落到她的衣物上,將?她的裙邊染紅。

林觀因的神經越來越渙散,手腳麻木。

血不停地流,但她似乎都感?覺不到疼痛了。

少女的身軀倒在神像下,觀音的雙眼哀憫地俯視著她。

輕微的倒地聲拂動她身旁的燭光,片刻後穩住,蕭伯澤回頭時,林觀因已經安靜地倒在了地上。

太監快走幾步,將?手指放在林觀因的鼻尖。

蕭伯澤站得有些遠:“她死了嗎?”

太監垂眸看著安靜的林觀因,她的眼睫上還掛著濕潤的淚珠,嘴角的血還有些溫熱。

腹部再也沒有起?伏,脈搏也停了。

“回陛下,死了。”太監答。

蕭伯澤的腳步僵住,嘴角想揚起?笑意卻控製不住抽搐。

是他親手殺了麵?前的少女。

“終於,死了。”他長歎一口氣,似乎是解脫。

他給錢玉詢選好的路,不由得任何人?阻攔,是他選好的太子?,就隻?能無牽無掛地成為大梁的太子?。

……

錢玉詢知道林觀因是什?麼時候起?的。

綁著紅綢的木箱還放在院中,這是他準備的聘禮和嫁妝。

但是,林觀因呢?

他今日也買了糕點,外麵?人?聲囂囂。

“林觀因。”

他唇瓣輕動,卻沒叫出?聲音。

沒有任何熟悉的人?聲回應他。

錢玉詢在街上走著,倏然間被書鋪掌櫃攔住:“公子?今日不是成親麼?怎麼……”

掌櫃手裡還拎著幾個盒子?,像是要給他們送禮。

錢玉詢忽然笑出?聲,看來他們的成親禮還是有人?祝福的,他們兩?人?是有人?祝福的。

“皇宮、在什?麼方向?”錢玉詢握著手中的劍問掌櫃的。

掌櫃茫然地指了個方向,錢玉詢步履不停地向那個方向而去。

關如冰似乎早就知道錢玉詢會追著林觀因來這裡,她打量了他一身,他還穿著成親的嫁衣。

不知為何,關如冰竟然也覺得眼眶濕潤了一些。

錢玉詢明明是個殺人?狂魔,他不該是這樣。

可他走到自己麵?前,聲音低啞,“林觀因呢?她回家了是麼?”

關如冰將?手中的信放到錢玉詢手裡:“我看過這封信了,她說?她在人?間的劫數已滿,得道成仙,已經回去了。”

劫數麼?

說?的是他啊。

錢玉詢握著信的手顫抖著,他將?信緊緊攥在手裡。

“她果然是神仙。”

隔了很久,關如冰再度見到錢玉詢時,時常會想起?的還是他一身鮮紅的嫁衣,站在護城河邊悵然失措的樣子?。

後來錢玉詢學了很多?字,終於可以將?林觀因留下的信裡麵?的字全都認出?來。

她說?的喜歡,不是假的。

可她就這麼憑空消失了,皇宮裡所有人?都說?她真的飛升成了仙。

錢玉詢偶爾會想天上的生活,是不是比他這裡好玩多?了,所以林觀因才會義無反顧地回去。

他每天都被一個老頭逼著學一些無趣的東西,他每每看著這些書本,總是會想到和林觀因一起?看的小人?書。

“兵詭道者,善因事變,用兵之道……”①

錢玉詢看著紙上的字,他再熟悉不過了:“我認識這個字,這是觀因的名字,她是神仙。”

“非也非也,觀音的音,乃是此?字。”

太子?太傅說?著,拿筆在他麵?前寫下,一筆一畫,字跡清晰,並不會因走筆潦草而識字不清。

因與音,大相徑庭。

“不、她是神仙,林觀因她就是神仙。”

068

近日來, 皇帝對錢玉詢的改變還算滿意。@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連太傅都誇讚太子殺伐果斷,有明君之相。

皇帝心中驕傲,錢玉詢不愧是他看中的孩子。

蕭伯澤其?實在很早之前就已經知道了錢玉詢的存在,大概是在錢玉詢被賣到?鄔家時, 那時蕭伯澤剛臨朝登基, 天下剛定。

蕭伯澤沒有派人立馬將錢玉詢帶回身邊, 他說不清當時是害怕看到?與自己夫人相似的臉,還?是對孩子的愧疚。

蕭伯澤總以為不見他, 便能當這一些事情沒有發生過。

可是後來,錢玉詢真是讓他驚喜。

小小的孩童竟然能從鄔家山莊逃出來,從那之後,蕭伯澤便時不時地能收到?錢玉詢的消息。

無情無愛的殺手啊,也很適合成為一國的君主呢。

蕭伯澤自己帶領著千軍萬馬,經過一場又一場血腥的戰爭才得到?了今日的位置,所以他選的繼承人必然不能是在溫室中長?大的文弱君子。@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錢玉詢,恰好符合他的所有期待。

隻不過,在蕭伯澤正想讓錢玉詢回宮時, 林觀因出現在了錢玉詢的身邊。

一個情感荒蕪的殺手第一次讓一個少女一直跟隨著他。

不管是一個殺手, 還?是一個國君, 都不該被任何人、事、物?所阻擋,隻有破除了所有阻礙, 才能安心成為天下之主。

所以, 蕭伯澤必須讓林觀因離開錢玉詢,不管是用什麼?方式,這樣?影響錢玉詢情緒的東西?都不該出現。

@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獨來獨往的錢玉詢才是他選好的太子。

“回陛下, 近日來,太子殿下除了從外購入了一批玉石, 彆無異樣?。”東宮府臣向皇帝彙報著錢玉詢的動向。

皇帝揉了揉眉心,不知是不是年老了,不過就是殺了個小女娃,也讓他多日來難以入眠。

“他的學業如何?之前太傅說他學得很快。”皇帝半倚靠著龍椅,一旁的太監上前為他按著太陽穴。

“殿下聰慧過人,已經念完《大學》了。”府臣躬身應答。

皇帝冷哼一聲,“算他有點腦子,沒有為了那個女子要死要活。”

府臣的腰彎得更低了,應承著皇帝的話,連連點頭稱是。

東宮向來是所有皇子、公主府之中最熱鬨的地方,這裡的府臣大多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擅長?言辭、語言激切,詩書禮義、治國之策脫口而出。

但如今的東宮,一片死氣沉沉,沒有人能靠近太子的寢殿,就連皇帝安排的太監宮女也不能離他十尺之內。

錢玉詢一身紅色蟒袍坐在桌案旁,雕刻著桌上的玉石。

他時常穿著紅色的衣袍,最初時皇帝還?時常要求他,後來發現不管旁人說什麼?,他都當沒聽見一樣?。

久而久之,也隻能由他去了。

聽了府臣的彙報,錢玉詢懶懶抬眸睨了他一眼。

“知道?了。”

“那、殿下……”府臣滿頭是汗,卻不敢抬手拂去,“屬下先告退?”

“哦。”

得到?了應許,府臣興高?采烈地疾步退出了錢玉詢的宮殿。

五月的日光和煦,微風正好,吹散了府臣額上的汗珠。

府臣心有惴惴,長?歎了口氣,“嚇人。”

府臣是從錢玉詢剛到?東宮時就跟著他的,但這太子殿下話少,不管向他彙報什麼?,他隻一句“知道?了”、“哦”、“不”……

除了在太傅給他講課時,他像個活生生的人。除此?之外,府臣覺得這個從民?間?找回來的太子殿下,像個被精雕細琢出來的木偶。

錢玉詢拿著刻刀一筆一筆刻得認真,他手下壓著一張地圖,標著大梁所有的寺廟。

一座又一座的觀音像從他的手中送出去,被送往全國各地的寺廟。

刻的是林觀因的樣?子,是林觀因的名字。

過了這麼?久,他才明白,她的名字是這個字。

但那又有什麼?關係,他總要讓她成為神仙。

沒有課業的時候,錢玉詢便在做這些事,刻各種各樣?的林觀因。

還?有,做一些衣服。

他時常會想,是不是林觀因不喜歡他讓彆人做的嫁衣,才會離開他。

錢玉詢不喜歡彆人的伺候,也不喜歡這個牢籠,但林觀因告訴他,要好好活著。

錢玉詢仰頭看向遙遠的天光,陽光明媚、千裡無雲。

她真的會看見自己嗎?

不會。

她不是觀音,沒有成仙。

他暗中找了很久,皇宮中所有的宮殿、托著體察民?情的借口走過很多地方……都沒有找到?林觀因。

錢玉詢轉身回了寢殿,繼續刻他的玉石。

若是有一天,她看到?了這些神像,會不會來找他?

……

夏日的夜色來得晚,一道?火紅色的霞光在天邊蔓延,一行宮女太監端著佳肴走在宮道?上,霞光在宮道?上投下一道?暖色。

走在末尾的宮女打扮得花枝招展,她本是貴妃娘娘選出來送給太子的,可她連太子麵都沒見到?,就被打發到?了一群普通宮女之中。

“太子老是喜歡吃這些甜得發膩的東西?,聞了便覺得心中不暢。”宮女小聲抱怨道?。

她身旁的人聽了,勸她小聲一些,“這是殿下的口味,你抱怨什麼??”

“哼、你算什麼?東西?,也來教訓我?”宮女往身邊那人腿彎一踹。

端著紅燒兔肉的宮女撲倒在宮道?上,琉璃盤摔成碎片,兔肉也裹上了灰塵。

“做什麼??!”前麵領路的太監聽了身後一聲巨響,急忙停下來。

“公公……”摔倒在地的宮女揚起可憐兮兮的一張臉,“她踹了我。”

“我才沒有,你做什麼?誣陷人!”

太監手中的拂塵一揚:“去去去,快去重新盛一份!不然有你們好受的!”

等到?眾人上菜上齊後,錢玉詢冷冷掃了一眼滿桌珍饈。

“殿、殿下、”他身邊的府臣哆哆嗦嗦道?:“請殿下用膳。”

“知道?了。”錢玉詢撫著手中的小玩意兒,將它放回床榻上,才緩緩起身。

錢玉詢看著滿桌的菜,眉心一緊。

若是林觀因在的話,她一定會很喜歡這些東西?,隻是他一個人,並沒有享用美?食的欲望。

他嘗過林觀因喜歡的糕點,他之前覺得除了甜膩沒有彆的滋味,現在他似乎愛上了這個味道?。

“殿下,這裡還?有一盤,”太監將剛送過來的紅燒兔肉放在錢玉詢麵前,“是剛做好的兔肉。”

錢玉詢的手一僵,看向那盤菜。

“知道?了,都下去。”

這句話是他在皇宮裡學會的最好用的一句話,在這裡不用殺人,隻用一句“下去”,便能讓人退下。

很輕鬆。

但錢玉詢不想要這樣?的輕鬆。

錢玉詢的視線落在那盤菜上,紅燒兔肉,他想了很久的一盤菜。

他與林觀因養的那隻兔子,剛隨著他到?這裡的第一天,就死在了竹簍裡。

從冬日裡抓到?的兔子,剛到?春日就死了。

林觀因之前讓他養著它,養著兔子長?大,再?生很多小兔子。

可他守著兔子的屍體一晚上,它也沒能活過來。

最開始他擔心,擔心若是林觀因知道?小兔子死了之後,會不會責怪他沒有照顧好?

但他等了一晚上,它的皮毛都變得冷硬,再?沒有之前在竹簍中時那般活潑的樣?子。

“她走了,連你也要跟著她離開麼??”

沒有聲音,自從林觀因走後,他的身邊再?也沒有聲音回應他。

事事有回音,從她離開那天就消失了。

……

左手的銀箸夾著一塊兔肉,還?未送至嘴邊,錢玉詢左手一顫,兔肉連同?筷子一起掉落在地。

“殿下!”

府臣聞聲急忙跑到?錢玉詢身側,就見錢玉詢嘴邊溢出的濁血將他的衣襟染成更深的紅色。

“傳太醫!”

一群宮人著急忙慌地去收拾太子的床榻,想將他扶回床榻上,一掀開簾幕卻見著他的床榻上擺滿了被針紮滿身體的紙人。

紙人上全穿著紅色的嫁衣,詭異怪譎,而嫁衣上紮著的紙寫的全是錢玉詢的名字。

誰如此?大膽敢在皇宮中施巫蠱之術?!

東宮眾人驚恐失措,一麵是太子吐血,一麵是巫蠱之禍。

不管是哪一件事,都能血洗東宮。

這是皇帝第一次見臉色如此?蒼白的錢玉詢,他聽宮人說過,太子睡眠淺,在宮中日夜點燈都是常有的事。

當時皇帝想著,錢玉詢做慣了殺手,有些警惕心更好。

可如今看著錢玉詢躺著榻上人事不省的樣?子,皇帝竟然有一瞬恍惚。

地上躺著好幾?個紙人,上麵紮滿了針,這些紙,是專供皇子們書寫的紙。

皇帝讓身邊人取下,冷哼了一聲,將紙握成一團,狠狠丟在了地上。

伺候太子的近臣全跪在皇帝麵前,瑟瑟顫抖,殿內鴉雀無聲。

錢玉詢緩緩睜眼,眼前卻是一片黑暗,一點光都沒有。

他要死了還?是升仙了?

難道?是他學來紮紙人的巫蠱之術靈驗了?

錢玉詢曾聽民?間?的人說過,巫蠱之術能換命。當時他便想著,若是他把自己的壽數換給林觀因的話,她是不是就能回來了?

不管她是神仙,還?是鬼魂,受了他供奉的壽命,總該會回來再?看他一眼吧。

錢玉詢等待著,等待著和林觀因再?一次見麵。

直到?他麵前的黑幕上出現了幾?個大字。

【我能滿足你一個願望,隻要你願意與我交換。】

錢玉詢認真地看著黑幕上的字,生怕錯過一點。

他眉心皺起,還?有些疑惑:“什麼?都可以?”

但下一秒,他毫不猶豫地說:“我要林觀因。”

“林觀因,我要她。”

【交換。】

黑幕上的字快速變換,引誘著錢玉詢一步一步陷入它的蠱惑之中。

“可以,你想要什麼??”

【你的命。】

錢玉詢毫不猶豫地點頭。

“好啊。”

069

帝王坐在太子的寢殿內, 神色緊繃,一雙漆黑的眼深不可?測。

一眾府臣、宮侍跪在麵前,等待著君王降下罪罰。

巫蠱之術竟然會出現在太子寢宮,這無疑是對皇權、君權的極度蔑視。

錢玉詢剛睜眼, 一側眸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蠢貨。”皇帝斜睨錢玉詢一眼, 滿含怒氣卻?又格外平靜。

錢玉詢沒?想和他爭論?。

錢玉詢在皇帝的注視下, 撐起身子,他的臉色還有些蒼白, 視線落在地上的那幾個?紙人上麵。

再次抬頭,他看向皇帝的眼中藏著深深的怨恨,他起身撿起地上的紙人,將上麵的銀針又往裡送了送,插得更深了一些:“讓他們出去?。”

眾人屏息,靜待著帝王的命令。

“滾下去?。”帝王的聲音陰沉,他冷冷地看著麵前這個?比自己還高出一個?頭的少年。

這是他的親兒子,一個?想殺了自己的太子殿下。

皇帝攥緊了木椅的扶手,他說不出看到?這樣的錢玉詢是什麼感?覺, 氣憤嗎?心痛嗎?惋惜嗎?

是這樣, 好像又都不是, 所有情緒混雜在一起,讓帝王怒不可?遏。

錢玉詢一臉釋然, 好像沒?了什麼要掩飾的必要。

“林觀因在哪裡?”他撫著手中的紙人, 聲音低啞。

皇帝冷哼一聲,掌心拍木一聲巨響:“她給你喂了什麼迷魂藥?!你是太子!要什麼女子沒?有,一個?女人也值得你信這些……”

“最後一月, ”他握緊了手中的紙人,“之後, 我可?以再也不見她。”

“但?她死?了。”皇帝放低了聲音,似在回憶著在觀音殿中的景象,少女對他沒?有一點怯意,也沒?有一點敬意。

她平平淡淡地喝下了那杯毒酒,皇帝還從沒?見到?過這樣平靜赴死?的女人。

錢玉詢擰緊眉心,似乎和麵前的人多說一句話都是困難的決定,但?他沒?有追問林觀因的死?因,隻是單純問著:“所以、她的墳在哪裡?”

看著他的樣子,皇帝深吸一口氣:“……城外,都定寺。”

說完,皇帝從木椅上站起身,“你說的最後一月是何意義?”

“就……再想她一月?”錢玉詢不禁被?自己剛說出口的話逗笑。

這段時間來,錢玉詢已經摸清楚這個?人為什麼非要將自己找回來,有一個?很大的原因便是皇帝的身體已經不太好了。

皇帝年輕時,長年帶兵征戰落下的病根,在歲數漸漸大時,就會一發不可?收拾地顯現出來。

一代?帝王,也總歸會死?去?。

所以,蕭伯澤會這麼強硬地將錢玉詢找回來,他剛打下的天下,不能?一世而亡。

“你是梁國的太子!”皇帝一聲怒喝,“你把巫蠱之術用到?自己身上,到?底想做什麼?!”

“我想她了。”

錢玉詢剛說出口,嘴角的笑意無限放大。

但?他為什麼要想林觀因?

明明知道她是個?騙子,說什麼得道升仙,說什麼會在天上看著他,說什麼會保佑他。

那麵前一座小山似的墳包又是誰的?

她的口中沒?有一句真話,全?是假的。

林觀因就是一個?騙子。

可?他偏偏對一個?騙子的話深信不疑。

都定寺後是一片青綠的山丘,而在這樣生機勃勃的山中,有一個?荒蕪的墳包。

這裡沒?有墓碑,沒?有燒過香燭紙錢,簡陋又蕪穢。

她孤零零地睡在這裡,睡了好幾個?月。

“殿下,墓穴修建得差不多了,要找個?吉利的日子將這位遷過去?嗎?”府臣躬身在錢玉詢身側低聲問道。

府臣完全?不理解,這個?太子殿下為什麼要費錢費力地讓人短時間內,在一座孤墳旁邊再修建一座陵墓。

宮中秘辛他知道得少,也不知道這個?孤墳與太子殿下有什麼關係。

“你們先回宮。”錢玉詢看了看天色,吩咐道。

府臣抬頭看了看天色,一抹彎月隱隱約約藏在高聳的樹枝後,再看向麵前的孤墳,一縷初夏的涼風拂動著他的後頸,府臣不禁打了個?寒顫。

府臣不敢反駁錢玉詢的命令,隻點頭應道:“是。”

在眾人走後,錢玉詢盯著麵前的孤墳出神,內心中一直有一個?聲音驅使著他。

挖出來,就算是看到?她的骨頭,那也是林觀因。

錢玉詢習慣了隨時握著他的那一把長劍,而此刻,他丟了長劍,坐在孤墳麵前。

泥土沙塵染上他的白衣,他想林觀因是喜歡這樣的人的,溫柔似水的外貌她應該會很喜歡,她不喜歡他那一身沾滿血腥的黑袍,那他就不穿那樣的衣裳。

月黑風高,樹影搖晃。

錢玉詢緩緩伸手,指尖觸碰到?墳包的那一刻,胸腔裡的心臟像是被?人攥緊了一樣。

長指插入泥土中,掌心盛滿的一捧土,仿佛是在不停地擰緊他的所有神經,錢玉詢手臂上的青筋完全?緊繃著,經脈在此時像是要炸開。

一捧土、又一捧……

圓潤乾淨的指尖泛出血絲來,總算能?有了一個?發泄的地方,在他體內亂竄的內力不停地從指尖泄出。

血水與泥土混在一起,細碎的石子在他手背上劃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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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揚州城多雨,但?沒?想到?入了夜,還能?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山間的風吹動的雨絲,淋濕了他的馬尾。

“你到?底在哪裡。”

錢玉詢長歎一口氣,不知是他的眼睛傷了,還是雨下得太大,他都快看不清這座孤墳。

……

林觀因沒?想到?超i係統還會讓她重新回到?這個?世界,說的是什麼劇情主線崩壞,梁國要完蛋了,讓她回去?修複。

雖然林觀因也很想再見到?錢玉詢,但?她好不容易抽身,又遇見了這種事情,當然是拒絕。

但?超i係統說,這劇情是因為她才?開始走偏的。如果她願意回來,可?以給她降低任務難度,隻要等到?百裡承淮回到?京城,成為鎮國將軍就行?了。

之後的事,都與她無關。

並且它?的上司係統還能?滿足她的一個?願望。

林觀因握緊手中的玉觀音,在合同書上寫下了自己的願望。

她以為再一次遇見,錢玉詢不說對她的離開有多麼傷心,但?好歹不會來挖她的墳吧!

林觀因抱著一大袋亂七八糟的東西,剛從墳裡爬出來時,就見到?錢玉詢樂此不疲地用手挖著她的墳。

雨滴穿過樹枝不停地砸到?他的身上,雨水混著血水澆灌著孤墳。

隔著猛烈的大雨,他一身白衣,衣袍被?雨點濺起的泥水沾染,卻?毀不去?他那張好看的臉。

他似乎還沒?有發現她,隻一味垂眸重複著挖墳的動作。@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林觀因臉上久彆重逢的笑容,因為他的動作倏然變得僵硬:“錢……”

她還沒?喊完他的名字,他猛地站起身,像是做了壞事被?人抓包一樣。

他的指尖還在不停地往下滴血,血液融進被?他挖開的墳土裡。

林觀因抱緊自己懷裡的東西,看著他急切地從懷裡拿出什麼,他手指顫抖,那枚玉從他手心滑落,正好落在碎石上。

一枚乾淨的玉觀音碎成兩半,他俯身將它?撿起,無措地用碎裂的地方劃破自己的掌心,想用黏膩的鮮血將玉觀音重新補完整。

可?是不行?,血液雖然黏膩但?隻能?將那枚白玉染成殷紅,碎了始終是碎了。

他有些著急,但?碎成兩半的玉石仍舊還是兩半。

“錢玉詢!”

林觀因丟了手中的布袋,跑到?他麵前,握著他的腕骨。

也就幾日不見,林觀因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腕骨更細了,手腕上的尺骨抵著她的掌心。

他一身白衣,輕飄飄的樣子,夜雨來得急濕了滿身,他看起來比之前在遼州時看起來還要清瘦幾分。

林觀因盯著他掌心的傷口,細碎的塵土陷進去?,與他的血液交融,那枚碎開的玉觀音還靜靜躺在他的手中。

“很疼吧?”

錢玉詢沒?回答她的這個?問題,隻是眉眼溫柔,略帶笑意地看著她,“你終於回來了。”

“我回來啦!”

林觀因放開他的手,撲進他的懷裡。

突如其來的溫熱撞了個?滿懷,熏染著他濕透的身體和心臟。

他動了動唇瓣,想說些什麼,又抿緊了唇。

錢玉詢攥緊了手,劃破的掌心還在滴著血。他垂眸,壓抑著眼中瘋狂的笑意,將渾身裹血的玉觀音遞到?林觀音麵前。

“這是聘禮,可?惜碎了。”他彎了彎腰,下頜在她柔軟的發頂上蹭了蹭,“你能?原諒我嗎?”

林觀因總覺得他話裡有話。

“對不起,”她覺得自己還是先認錯好一點,她騙他的那一封信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

“沒?關係。”他回應得很大方。

他喉結滑動,輕笑一聲,他抽出懷裡的手帕用瓢潑落下的雨水將手擦乾淨,隻不過那傷口還在不停溢血。

流血的手掌纏上她的腰,錢玉詢俯身在她耳邊請求,“我們回家吧,好不好?”

“好呀!”林觀因堅定地說,似乎將之前他瘋狂挖墳的樣子拋在了腦後,在她麵前的還是那個?對她溫柔的錢玉詢。

其實林觀因很滿足了,她知道錢玉詢這個?人生命力一點都不強,活著還是死?去?,對他來說就像是一個?描述詞而已,他根本?不會在乎自己的生死?。

但?目前看來,她雖然離開了他的身邊,但?他還是活得好好的,隻不過是比之前瘦了一些。

還是一樣的愛笑,隻不過是笑容看起來僵硬了一些。

還是一樣的愛這樣蹭她,隻不過他的動作小心翼翼了一些。

一切似乎都沒?怎麼變。

但?這根本?就不對!

林觀因看到?一旁修建好的陵墓,嘴角的笑僵住,“所以,這就是你說的家……?”

他親昵地貼上來,語氣溫柔地在她耳邊訴說他的計劃:“你總有一天會離開,不如我先殺了你,我再來陪你。”

“不用擔心,”錢玉詢牽著她的手,走進地宮,兩壁上的蠟燭還燃著,“我一定會來陪你。”

他手中不知何時撿起的長劍,反射著兩壁上的燭火,“既然不能?一起活著,那我們就一起死?去?。”

“我愛你啊,林觀因。”

70

洞穴的風吹過耳旁, 令她的小腿止不?住發顫,林觀因詫異地望向錢玉詢,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錢玉詢要殺了她?!

林觀因沒想過有一天,有一個人, 會在她麵前同時說出愛你和殺你的話。

她之前也沒有幻想過, 錢玉詢會對她說出“愛”這樣的字眼。

“喜歡”這個詞能從他口中說?出來, 已?經很不?容易了?。

他將她的手握得很緊,劍光閃過她的眼?尾, 林觀因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不?要怕,一下就好。”

錢玉詢聲音低啞,偏偏他神色緊繃,卻抬手揉了?揉林觀因的後?腦,似乎是在安撫她的情緒。

兩壁的燭燈快要燃儘,林觀因看著他的雙眼?,熾熱的眼?神裡藏著他貪婪的欲望。

林觀因不?是看不?出他的掙紮和痛苦,她踮起腳,朝著他緊繃的唇親了?一下, 一觸即離。

“乖, 不?要胡說?。我以後?都不?會離開你了?, ”林觀因一如?從前,攥緊了?錢玉詢的袖邊, “我們就在這裡躲一會兒雨, 等雨停了?……”

她的話還沒說?完,兩壁的燭燈被一道凜冽的劍風熄滅。

錚錚一聲,錢玉詢手中的長?劍掉落在地。

而身後?, 冰涼氣息像一條蛇一樣纏上她,被雨水澆濕的胸膛抵著林觀因的後?背, 他顫抖的指腹觸摸著她的脖頸,直到停留在她的耳後?。

他的手撫摸著她,又一點點收緊,“你又在騙我。”

滿眼?黑暗中,林觀因看不?清他的臉,隻能下意識握上他的腕骨,“我沒有,我不?會再騙你了?。”

“你之前也是這麼說?。”他垂著頭,鼻尖灌滿了?她的味道。

“以後?不?會了?,你再相信我一次。”她一著急,就帶了?點哭腔。

林觀因左手拉著他的衣襟,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濕了?滿手,右手撫向?他的後?頸。儘管她踮著腳,錢玉詢還是比她高了?很多,她努力地仰著頭,將錢玉詢的身體壓向?自己。

帶著些雨露的唇向?上探索著,蹭過他的下頜,她輕輕咬了?一口。

他抵著她傾向?自己的身體,“你又這樣,算什麼?算臨刑前的安撫嗎?”

錢玉詢將她的身子扶正,似乎還沒有忘記他的目的:“我不?會讓你疼的,很快就好了?。”

“你不?想親我麼?”她的手攀上他的身體,舌尖鑽進他溫熱濕滑的口中。

他身上的雨水將她的衣物?也洇濕,她貼得緊,錢玉詢能清楚地感覺到她身體的姿態。

他抵住她肩上的手僵住,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放到哪裡。錢玉詢想要攬上她的腰,長?指克製著卻又不?敢觸碰上去?。

但他卻又放開唇上的戒備,任由她自行探索。

溫熱的水珠滑到林觀因唇邊,她才停下動作,倚靠在錢玉詢的懷裡。

“對不?起。”

她渾身顫得不?行,不?知道是因為愧疚,還是因為害怕。

從錢玉詢喉間溢出的輕笑聲傳到她耳邊,在黑暗中,視覺被削弱,但其他的感官不?自覺放大。

林觀因聽?到他像是服軟,又像是認輸的語氣:“你總是騙我,我又總是被你騙。”

“我不?會再讓你走了?,永遠都不?會。”

他話音剛落,林觀因便被他一掌抱起,雙腳離開地麵?,她下意識驚呼一聲,將錢玉詢抱緊。

“你要抱我去?哪兒?”

地宮裡一片漆黑,林觀因看不?清前路,她隻能等著錢玉詢將她放下來。

好在沒走多遠,她被他放到一個狹小的空間裡,僅僅一臂寬的距離,好像是玉石雕成的一個大盒子,上麵?刻著一些紋路,林觀因掌心撫摸著身下的玉石,冰涼柔潤。

“這是什麼呀?”她的聲音有些顫,因為看不?清,所以多了?一分恐懼。

但還好,錢玉詢也擠了?進來,緊緊貼著她。

他不?像之前那樣,她問什麼就會回應什麼,他像是在和她賭氣一樣沉默著。

就算是在完全漆黑的空間裡,錢玉詢的一雙眼?也能看得很清晰,他看到了?她眼?中的恐懼和害怕,那雙令他日思夜想的眼?睛此刻盛滿了?對他的不?解與依賴。

他喜歡這樣的林觀因。

錢玉詢抬手,動作輕柔地撫著她的長?發,解開她濕透的外衣,可?她的裡衣不?一樣,他從未見過這樣的衣裙。

她裡麵?穿的是自己的裙子,與之前的衣服不?一樣,錢玉詢不?知道怎麼解開她的衣扣,也找不?到能解開的地方。

林觀因總覺得不?對勁,她忽然想到什麼,攥住了?錢玉詢在她鎖骨上遊動的長?指。

這是一具玉棺!

“錢玉詢,沒有哪一對夫妻是會在棺材裡麵?做(防)愛的。”林觀因強忍著心中的恐懼感,顫聲向?他解釋道。

他岔開話題,那雙蛇一般冰涼的手撫撩著她的裙擺,遊動著到她的腿彎,“之前成親的時候,那什麼都不?算。林觀因,我還沒有擁有你。”

林觀因心尖一顫,他這話就好像是在向?她求愛,似乎在求她,縱容他、憐愛他。

“但、但我們應該回家再……”林觀因不?是在拒絕他,而是,她的認知還沒有到錢玉詢這樣的程度。

在棺材裡什麼的……讓林觀因不?寒而栗。

“求求你。”他啞聲在她唇邊低聲道。

求你愛我一點、放縱我一點。

但林觀因還沒準許,那小蛇就開始在她身上遊走。

“不?能!”

她剛驚呼出聲,耳邊就傳來布帛撕碎的聲音。

她的裙子!

她專門穿了?最好看、最貴的裙子來見他。

錢玉詢垂眸,用指腹蹭了?蹭她的臉,他日思夜想的一張臉。長?指滑過她的頸邊,在她細嫩的肌膚上留下他的印跡。

“這個不?能撕了?,”林觀因麵?前冰涼,是他束著的馬尾不?停向?下滴著水珠,正好落在她的胸口,“這個是這麼解開的。”

她主動拉著他的手,教他解開那一個小扣。

錢玉詢的笑聲溢出嘴角,“你是在對我示好麼?”

林觀因半支起身子,搖了?搖頭,決定放縱他、也是放縱自己:“不?是。”

“我也是在愛你。”

不?知這一句話觸碰到了?錢玉詢的什麼開關,他俯身用牙齒狠狠咬了?林觀因一口,似乎想要發泄心中的怨氣。

可?他也隻是咬了?一下,又驀地鬆開,用溫熱濕潤的舌頭吸、吮、舔著。

林觀因難耐地推拒著他的肩,“你彆、彆呀!”

林觀因的思緒被他弄得一片狼藉,隻覺得疼得像是要炸開一樣,她伸手在黑暗中尋找著他靈虛穴上的那顆紅痣,她重重地摁了?一下,他才停住動作。

錢玉詢抬頭,無措地看向?她。

林觀因自然看不?到他的眼?神,隻覺得他放過了?自己。

“你咬得有些重。”她歎了?口氣,聲音輕柔,像是很委屈的樣子。

“你不?喜歡麼?”他反問道,似乎是在請教她,“書上說?的,應該沒錯。”

林觀因一臉懵,那些圖畫的記憶又重新湧現到她的腦子裡。

“我學會了?很多。”在你不?知道的時候。

他俯身,強硬地入侵她的唇齒間,濕潤的舌尖剝奪著她的呼吸,強勢地攻占她的領地。

他卷著舌尖,裹著她的小舌,一寸一寸緊貼、交纏。

他果然學會了?很多!

林觀因快喘不?過氣來的時候,他才終於放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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濕滑冰涼的小蛇不?停地往裡鑽,擠壓著內壁,本就狹窄的空間緊緊絞著小蛇,讓它靈活的身體也繃得很直。

林觀因想逃,又逃不?了?,在這具玉棺裡,能供人活動的空間隻有這麼一點。

她埋頭在錢玉詢的臂彎,輕聲啜泣,“……有點涼。”

兩邊世界的時間流速不?一樣,對錢玉詢來說?兩人已?經好幾月沒見了?。

但對林觀因來說?,距離他的手指觸碰自己不?過是前幾天才發生?過的事。

可?她還是膽怯害怕,尤其是在這麼漆黑空洞的地宮,她的皮膚都顫栗起來,不?僅有錢玉詢的長?指,隨著他的動作還有一縷涼風,不?停往裡灌。

他的掌心有一道傷口,細小的溫水衝刷著他破碎的皮膚,錢玉詢似乎感覺不?到掌心的疼痛。

他貼心地說?:“你嘗嘗,比藕粉好吃。”

他話音剛落,林觀因憤憤道,“你太過分了?!”

“過分麼?”

他還想更過分一些,想折磨她、欺騙她……將她所有對自己做的事情,對她再做一遍。最後?將她鎖在自己身旁,一刻都不?能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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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他無比怨恨當初放過林觀因的自己,不?該讓她走的,就算是死他也要親眼?看著她。

這樣瘋狂的愛意,也是愛啊。

好不?容易放開了?她,錢玉詢翻找著自己腰間的荷包,取出一顆藥丸放到林觀因嘴邊。

“……這是什麼?”

“情(防)藥。”他笑著說?,語氣中儘是調笑。

林觀因才不?信他的話,他怎麼可?能隨身帶著這種?藥丸。

她側頭將藥丸吞了?下去?,小小的一顆,她嚼了?嚼,似乎還有點冰涼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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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不?害怕麼?”他傾身,在她耳邊問。

林觀因雙手攬著他的脖頸:“有你在,我就不?怕。”

說?不?怕,還是有點怕的。

錢玉詢撫著她的腰背,將她貼向?自己,滾燙的身體不?停往裡麵?狹小空間擠,將整個玉棺的涼氣都擠出去?。

林觀因咬著他的肩,“……真的疼。”

錢玉詢一手撫著她的後?腦,輕聲哄著她,“不?怕,就一下。”

果真,就一下。

那疼痛還沒緩過來,溫熱黏膩的水流澆上小荷尖,像是要迫使小荷綻開一樣。錢玉詢忽然怔住,地穴的風撫過他的蝴蝶骨,都沒能讓他回過神來。

他雙眼?茫然,看起來脆弱又極具破碎感,歪斜的馬尾垂到他的肩上,都沒了?生?機。

林觀因伸出的指尖碰到了?他的額間,那裡有細細密密的汗珠,混著他眼?角的淚一滴又一滴落到她身上。

“……”林觀因也怔住,“沒關係……”

“這是正常的嘛……”

她安慰的話還沒說?完,錢玉詢抱著她的腰轉了?個向?,她一下騰空,雙臂搭在了?棺材的邊緣。

地宮內一片黑,她實在一點安全感都沒有,隻有躲在這具棺材裡才感覺好一些。

林觀因趕忙縮回手,蜷曲著身子縮在錢玉詢懷裡,仿佛外麵?真有吃人的巨蟒。

“書上是這麼寫的,”他喃喃自語,滿是疑惑,他想急切地驗證他的學習成果,長?指在玉棺內逆著汨汨細流摸索,“是這裡?”

“……”林觀因彆過臉,實在無法回答他這個問題。

錢玉詢聲音低啞,又帶著一些好奇,他的眼?睛在黑夜裡也能看得清晰:“這裡開了?朵荷花,將花瓣剝開,一層又一層。”

“找到了?。”

窸窸窣窣的聲音仿佛是巨蟒的鱗甲纏繞著荷葉的根莖,黑暗滋生?著林觀因的恐懼,她不?由得抱緊錢玉詢的脖領,以此來增加安全感。

黑暗的地宮,瑩潤的玉棺。

林觀因什麼都看不?見,隻覺得有陰涼的蛇吐著信子,圍繞在她身側。

林觀因咬著自己的唇肉,將細碎的啜泣聲生?生?咽下去?。

他玩得起勁,地宮裡陰涼的風往裡灌,又隨著他的動作,將涼風擠出。

她的催促聲都顯得綿軟無力,林觀因趴在他的身側。

“但這樣好像不?行。”錢玉詢淺淺的吞咽聲在空洞的地穴中放大,縈繞在林觀因耳側。

從前被他捏碎的真蓮子,又變成了?另一個小東西出現在他眼?前。

“太過分了?。”

他親了?親她眼?尾流出的淚花,像是在哄她一樣:“快被絞死了?。”

他手背的經脈繃得很緊,內力彙聚在掌心不?斷外泄。

錢玉詢在林觀因麵?前根本控製不?好他的內力了?。

大顆大顆的眼?淚砸到林觀因身上。

“等、等……錢玉詢……”

不?管她怎麼叫他的名字,他都像是沒有聽?到一樣,似乎想要一雪前恥。

生?理性的眼?淚被迫流出來,林觀因雙臂無力地滑下。

錢玉詢垂頭在她頸邊,她身上的香味似乎更加濃鬱,他嗓音低啞痛苦:“林觀因,你殺了?我吧,求你了?。”

“如?果要離開我,就先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