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第 71 章
這天之後的連續幾次活動上,殷容都沒再碰見沈明霧。
第一次第二次她不以為然,第三次名單上明確寫了參加人是明日創投CEO,結果來參加的人竟然是季淩。
活動結束之後,旁邊有人關心,順口問了季淩,季淩簡單解釋道“沈總最近行程挺忙的”,就自然而然地轉過了話題。
然後緊接著對上了殷容的視線。
她從旁邊路過,顯然也聽到了他的回答。
但她根本沒有多的殷容和寧墨身上。
兩人看起來很是熟稔,一起說著話,又一起站起身,去旁邊那桌,和彆人聊起來了。
他聽到寧墨誇她說“這條裙子比上次還漂亮”,還聽到他問“明天想不想看電影”,兩人熟悉的就像是一對正常的男女朋友。
沈明霧好久沒見過殷容。
她的笑容好像從來都沒消失過,那雙貓眼一直彎著,盛滿了碎光,漂亮又生動。讓他也想跟著笑一下,但唇角一牽,又牽起陣陣疼痛。
她還是那麼開心。
就像他從沒來過,也從沒走過一樣。
……真好。
他按了按自己心口的位置-
殷容被寧墨拉來見他的一個叔叔。
那個叔叔在省裡工作,這次也受問一句的意思,視線交錯時微微點頭,一雙細高跟鞋噠噠敲地,利落地與他擦肩而過。
季淩迅速跟上了她的腳步,從大廳一路跟到電梯,又沉默地跟到地下車庫,眼看殷容就要邁上車離開了,他才終於開口:“那個,請等一下……殷小姐。”
“嗯,”殷容停下腳步,她靠在車旁歪頭看他,道,“找我有事?”
眼之中看出殷容的不滿意。他磕磕巴巴地補充道,“現在,現在其實就是發燒,時高時低,人燒得沒力氣,其他倒是也沒有什麼。”
“這樣啊。”殷容平靜道,“那就讓他好好休息,好好養病吧。”
她轉身拉開車門。
季淩隻好往旁邊退開,他後悔不迭,感覺自己補充的那句實屬多餘,但現在亡羊補牢為時已晚,也不能再臨時加重老板的病情,隻好沮喪地看著車子啟動,發出轟然的聲音。
然後車窗慢慢地降了下來。
“我最討厭去醫院探望病人。”女聲清脆甜美,婉轉動聽,“跟你們老板說,等他出院了,我去看他。”
季淩猛地站直了,道:“好!謝謝殷小姐。”
“……謝我做什麼?”殷容有點無語,“謝謝你自己。對你們沈總可真是忠心。”
“他對我也很好的。”季淩立刻道,“真的。是沈總一手提攜的我,沒有沈總就沒有今天的我……可能連溫飽都顧不上。而且沈總能走到今天很不容易,他真的是完全靠自己……”
“行了行了。”殷容道,“歇歇吧,我走了。”
“好的,殷小姐。”季淩道,“沈總知道你去看他一定會很高興的,說不定病立馬就好了。”
殷容眉心一跳。
這小子倒是真的提醒她了。
哪有那種愛能治病一說啊?還知道她去看他病立馬就好了。
他要是
在這緩慢的時間之中,她的國貨美妝出海計劃已初具雛形——護膚主打雪絨膏的中式草本潤燥係列,美妝上則融入獨特的東方美學定位,目前各係列已經在按部就班地推進當中。
老板雖然不在,但與明日創投的合作很順利,投資款到賬的時候,殷容下意識看了眼手機,沈明霧的聊天框還是上次的“超酸酸酸醋飲料”,安安靜靜,不聲不響。
季淩的倒是時常亮
季淩艱澀開口,顯然經過了相當努力的思想鬥爭,道:“沈總不是故意不來的……”
“哎呀,”殷容笑了笑,她顯然也擔心季淩為難,安慰道,“忙很正常呀,這有什麼,主辦方理解就好,不用和我解釋的。”
“不是不是……”季淩深吸一口氣,才終於道,“他住院了。”
殷容頓了頓,問:“他怎麼了?”
“抑鬱症軀體化。一直低燒不退,醫生說是種應激反應,讓他住院再調理一段時間,他就住院了。”季淩道,“沈總現在真的很認真在接受治療,前段時間也一直在醫院靜養。以前……以前還不認識殷小姐的時候,醫生說話他都很不當一回事的。像這種情況,他根本不會住院,甚至可能都不告訴醫生的。”
……隻是接受治療而已。
這好像也不是什麼值得誇讚的事情吧?
“而且……而且他現在症狀也比以前好很多了。前一段他的狀態很不好,醫生都在考慮電擊療法了,說有幾率忘記那些不好的回憶,但他沒同意,自己堅持過來了。”季淩從那雙微微眯起的貓起。
雖然她說了討厭去醫院探望病人,但季淩仍給她發來了醫院的地址和病房號。
那是家高端私立醫院,地址恰好在殷容從家到公司的路上。不發這醫院名字還不要緊,發了之後,每天早晚路過兩次,都會讓她有點跑神,想到季淩的話。
如果有一種治療方式,能夠讓人忘記那些不好的記憶,為什麼不選擇一試?
明明都已經那麼痛苦了。
那些作為乘嶼,被她認成林承雨的記憶……還不如乾脆忘了呢。
他之前不就失憶過嗎?感覺接受度也挺好。這次乾嘛又死撐著不想忘記了?
這天晚上剛下班,她還沒來得及走,李舒巧來到她辦公室。她下午在總部開會,邊開會邊和陳樹嘉吵了一架,會議結束了,人還氣不過,來找殷容發牢騷。
“陳樹嘉就是個書呆子。”她道,“搞研發很重要,是,我能理解。那也不能所有投資金額都撥研發上呀,我們營銷也很重要。這也就算了,開著會呢,當人不當人的就說話那麼尖銳,他真是……”
殷容打斷了她,問:“投資金額有問題?”
李舒巧愣了愣:“……反正給研發的是有些多了……但是……”
“嗯,”殷容站起身來,“我先走了。”
“你去哪兒呀?”李舒巧猛地反應過來,忙道,“哦哦哦……投資分配金額是有問題。你應該和對方再溝通溝通。”
沈明霧橫空出世之後,李舒巧和林雋怡倆人都驚呆了,驚呆的同時,發現她們的好閨蜜殷容反應極為平淡,明顯是早早就知道。
她們本來就對明日創投的神秘投資人有印象,又知曉殷氏集團再次與明日創投合作,應當關係匪淺。後來在活動上遠遠看見了沈明霧幾次,沈明霧竟然過來主動和她們打了招呼,態度熟稔,明顯不是第一次見麵,她們心裡突突狂跳,事後偷偷對了對,彼此都確定她們應該與他“見過”。
而且那時候,他左眉骨上應當還沒有那道細長的斷眉疤呢。
李舒巧的手拍在小姐嗎?”
她隻得“嗯”了一聲。
醫生問她:“探病?”
又“嗯”了一聲。醫生笑道:“這邊。”
她硬著頭皮跟著他往前走,忍不住問了句:“您怎麼知道我?”
“沈總的手機屏保是您。”醫生道,“雖然不給我看,但是有次睡著了放在身邊,常亮,我不小心有看到。”
……不是,他什麼時候拍了她照片?還把她照片設成手機屏保?
殷容想了半天才反應過來——
他用的那手機還是知道了,倒有可能立馬就強行出院還差不多。
“彆告訴你們沈總,”她道,還不待季淩討價還價,便直接加了一句,“不然我不去了。”
季淩立刻收斂心神:“您放心,我死也不說。”
殷容啟動車子,還聽到季淩在後麵沒完沒了地補充,頗有點可憐巴巴的意思:“殷小姐,你考慮考慮我們沈總吧,他是真心的,他從來都沒有喜歡過誰……”
……
真是什麼司令養什麼兵。
殷容一腳油門撤退了-
這一段時間過得挺慢。
太陽升起來,好不容易落下去,又艱難地再次爬升起來。這天殷容天還沒完全亮就醒了,望著深藍色的天空,總感覺太陽好像在傷心罷工一樣。當年她給他的呢。應該是當時她自己設的屏保,好像是張在草莓甜品店裡打卡的照片……這人竟然也一直沒換過。
兩人走到病房門口,醫生從那窗口往裡探著看了看,然後悄悄地開了門,輕聲道:“剛輸完藥,他睡著了。真不容易。”
“那我就先……”殷容已經走進去,聞言連忙回過頭,但醫生已經又悄悄地把門關上了。還在窗口對她做了個“請”的手勢。
殷容:……
她隻好扭回來,慢吞吞地往前挪。
燈光溫潤柔和,病床的四件套是淺藍色的,看起來很柔軟乾淨,和床上闔著雙眼的男人一樣。殷容悄悄地在他身邊坐下,四周打量一圈,這才意識到自己忘記買點水果或花。
窗台上有幾盆熟悉的花,在初夏時分迎著月光招搖。那是她叮囑宋阿姨一起送還給他的,她覺得人離開了就是離開了,家裡一點痕跡都不要留下才好。
看著那漂亮的花兒,殷容好像能想到他澆花的樣子。
穿著一身柔軟的家居服——現在應該是病號服了,連頭發絲兒都是軟綿的,落在額上,看花的時候很仔細,會捏捏葉子,翻翻花瓣,按按土壤,再悉心澆灌。
任誰也想不到,這樣的人竟然是明日創投的CEO,一句話可以輕易地決定一個企業的未來,還會穿那麼一身筆挺冷硬的西裝,在台上風輕雲淡地發言,收獲著下麵無數人的掌聲和喝彩。
現在又毫無防備地睡著,許是用藥的緣故,一點都沒有醒來的跡象,呼吸沉緩,睫毛微顫,唇角上翹,不知道在做什麼好夢,竟然有種莫名的乖巧。
殷容生出了一點奇妙的感覺。那種感覺讓她心裡癢癢,手也癢癢,她忍了一下,沒忍住,伸出手,用指尖輕輕刷了刷他長長的睫毛。
好像小狗一樣,軟軟的觸感,刷過她柔嫩的指腹,讓她感覺更癢了。
指尖朝上,又刷了刷他落在額上的發——跟她想象的一樣,觸感柔軟冰涼,實在是讓人很想揉弄一把。
她垂定,和她沒有關係。
真的沒關係嗎?
她才不相信他的鬼話。
這個男人看起來無辜無害,實際上是個完完全全的黑心腸。殷容冷靜了這麼多天,仔細一想,已經完全明白了。
他詭計多端,謊話連篇,還擅長忍耐,習慣蟄伏,更重要的是洞察力強,外加絕佳的演技,總是能敏銳地感知到她在什麼時候心軟,在什麼時候搖擺,然後在每一個殷容肩上,意味深長:“好好溝通溝通。”
“好好”兩個字加了準確的重音。
殷容白她一眼,李舒巧主動殷勤地為她推開辦公室門,冷不丁發現陳樹嘉就站在門口,嚇得“啊”了一聲,道:“你在聽什麼牆角?”
“不用他,可能還想要她離不開他……
做夢。
殷容才不會這樣隨隨便便就落入他的圈套。
他竟然敢恢複了記憶還在她身邊裝小白兔,耍這些小心機,她一定要讓他……
手腕突然被人拉住,抻開。
殷容毫無防備地落入一雙黑眸之中。
她想掙開,但卻沒動,因為那竟是一雙氤氳著滿滿水霧的黑眸。
“……是你嗎?”不知道什麼時候,沈明霧發絲都被冷汗打濕了,人好像有些恍惚,怔怔問,“殷容?”
“……是我。”殷容道,“怎麼了?”
他突然使了力氣,殷容猝不及防,跌入他懷中,被他緊緊擁抱著,聽到他砰砰狂跳著的混亂心跳聲。
“我做了一個久沒吃過這樣舒服的一餐飯。
一個眼神,一個微小的連她都沒意識到的動作,對方已經完全理解了她的想法,她的意圖,然後迅速地,無微不至地,溫柔地,滿足了她。
殷容也是這個時候才明白。
有些東西是很難改變的,比如她的口味,習慣,脾氣。
過了這麼長時間,她還是和以前一模一樣。
而沈明霧的記身,啪嗒啪嗒踩著貓貓頭拖鞋出門去,不意外地看到男人穿件單薄的毛衣,重新霸占整個廚房。
“……你這是私闖民宅,”殷容起床氣升騰著,她環著手臂靠在門框旁,道,“我要報警了。”
沈明霧“啊?”了一聲,鍋裡燉的湯冒著嫋嫋白霧,散發著勾人的清香。他從那霧中一一端出盤碟,有些疑惑地道:“警察來了怎麼解釋好?我私闖了錄著我指紋的民宅?”
殷容眯著睡眼打量了那滿滿當當的餐桌,然後轉過身向門口走,懶懶道:“你提醒我了——我還真把這事兒忘了。”
“哎,”沈明霧急走幾步拉住她的手,“先吃飯。涼了不好吃了。”
他的手剛洗淨擦乾,還帶著些溫夢。”他說,聲音又輕又啞,“我夢到我好不容易治好病回了家,但家裡已經有彆人了,你說住不下我了。我不願意放棄,就求你,一直求一直求,求到你答應了我的求婚,我們養了一隻小狗,過得很快樂。”
……又來了。
殷容很想說你這小子不要再裝了,實在是有夠心機,現場隨便編個夢講,顯然是故意要來一點點滲透她。
但下一秒,男人明顯地顫抖起來,不知道是在恐懼什麼,連聲音都完全破碎掉:“然後有一天……你發現了我眉骨上的疤。你輕輕觸碰了我的疤,說我不像他了,說你不要我了。”
“……姐姐,”他滾燙的眼淚落在她臉頰,落在她脖頸,整個人止不住地發起抖,“我難過得要死掉了,你說我難過的時候要告訴你……我現在告訴你,你可不可以救救我?”
第 72 章 第 72 章
他讓她的心都要爛掉了。
他緊緊纏抱著她,腦袋紮進她懷裡,身體顫抖著,卻又不出一聲,呼吸急促,溫熱的眼淚安靜地落下,落在殷容的皮膚上,她卻覺得有些涼。
……怎麼會覺得涼?
殷容猛然反應過來,是因為他的體溫太燙,將她熱融融地擁抱住,讓她也失去了對溫度的感知。
沈明霧顯然又發起了高燒。
“喂——”殷眸看一眼,男人無知無覺地睡著,於是她小心翼翼地將他額發撥弄過去,露出光潔的額,也露出了那一道看起來更為明顯的斷眉疤。
指尖順著那道疤痕細細地描繪著。
殷容從小到大沒摔過跤,身上一個疤也沒有,還是第一次感受到傷疤的質感。
微微有些澀手。
觸感和他的額頭,臉頰,耳垂,鎖骨……都不一樣。
很神奇的,那道細疤和男人的五官融合得很好。中間沒有任何停頓,乾淨利落,極具美感,略帶妖冶的橫亙在眉上,就像是上天賞賜的一樣,讓人很難想象到是男人那麼隨意劃開的。
她想到沈明霧拿那把小刀劃開自己的模樣——右手握著刀,劃得是左眉骨,動作乾脆利落,手掌從臉前滑過去之後,那張臉便清晰地露了出來。
混著溫熱又刺眼的鮮血,那雙沉靜的黑眸,瞬間攝住了她的心神。
話說得那麼好聽……
說什麼是他自己的決容晃了晃他,但他好像還以為她想要掙脫他的懷抱,低喃一聲,又將她抱得更緊了些。
她意識到他好像燒到有些神誌不清了。
……也是。
他神誌清了,還張了張嘴,好像想說什麼,卻又突然抽搐了下,那話被打碎了,變成氣音。
“……你彆走。”他好像沒聽到她說話,隻自顧自地用那氣音堅持說,“我現在不想要那道疤了。我還是想要像他。”
殷容動作一頓。
她冷聲道:“閉嘴。”
沈明霧是真的聽不到。
他的意識極短暫地清醒又模糊過去,浮浮沉沉地落在一片黑色的海。在那裡他聽到她的聲音,來來回回仍是那兩句話。
她說他不像他。
她說她不要他。
“現在疤痕修複技術很先進的。”他迷迷糊糊地道,人又抽搐了一下,聲音更低,“我會比林承雨還像林承雨……你相信我。”
“……是嗎?”殷容頓了頓,問,“你比林承雨還像林承雨,那誰是沈明霧呢?”
“沒有人是沈明霧了。”他用很輕很輕的聲音,小聲說,“沈明霧不重要。”
殷容道:“你說的不算。”
男人沒有再回應。
他被她環抱著,又睡過去了。但身體還時不時地會顫動一下,每顫一下都好像會恢複幾絲意識,他用那幾絲意識勾住殷容的小指。
殷容深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總算看到醫生慢吞吞地推開了門。
“真辛苦您過來這麼一趟。”她一動不動地坐在床邊,陰陽怪氣,夾槍帶棒。
如此高級的私立醫院,不可能拍了鈴這麼長時間才有人過來。
醫生明顯是故意的。
他顯然不僅是沈明霧的醫生,應該還是他的朋友。
一個明明知道自己朋友很難受還半天不過來的朋友。
殷容微微眯起一雙貓眼睨他。
她如今上位者的氣勢很強,雖然擁抱沈明霧的動作是溫柔的,也不妨礙她對醫生冰冷的、居高臨下的審視。
那醫生撓了撓頭,道:“我這不是想著沈總和您還有話要說……”
“你再不來的話,確實有話要說。”殷容淡淡道,“交代遺言了要。”
“那麼誇張?醒的時候,會哭成這樣嗎?
“放開我。”顧不上再思考了,要馬上叫醫生來才行。殷容努力推開他,好不容易站起來,卻又被他拉住了手,她有點急了,回身叱道,“鬆手!”
“不……”冷汗打濕了他的發,那雙霧氣蒙蒙的黑眸和她對視,輕輕一眨,眼淚又落下來。他的聲音很輕,像被夢魘了似的,喃喃自語,“不要走……你先聽我說……唔。”
話還沒說出來,人悶哼一聲,彎起身子,突然抽搐起來。
殷容倒抽一口冷氣,感覺自己也出了身冷汗。被嚇的。她隻聽說過高熱的時候會抽搐痙攣,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時她突然注意到床頭的呼叫鈴,連忙“啪”地按了下去。
他的手還拉著她的手,每一陣痙攣就會控製不住地鬆開一些,然後再握緊,再鬆開,再握緊……直到殷容反握住他的手。
“……我不走。”她說。她坐在他床邊,重新攬住他,聲音很輕,“我不走。我在這裡陪你,好不好?”
她的指腹輕輕劃過他眼尾,將那水意抹去,又輕輕地拍著他背脊,發覺他好像又清瘦了一些。沈明霧額頭抵在她腿側,攬住她腰肢,他疲憊地闔上眼睛,情緒好似安定下來點,不再哭”醫生“撲哧”一聲樂了,然後在殷容微微蹙起的眉之中慢慢嚴肅下來神情,他輕咳一聲,道,“不會的,我心裡有數的。現在就給藥了哈。”
醫生動作很嫻熟地處理了藥,沈明霧沉重的手臂就搭在殷容腿上,殷容將袖子往上拉了拉,醫生便給了一針退燒劑。
長長的針尖吸,一波又一波輕輕顫動著,讓那癢好像變成了些輕微的疼。
連著撥了好半天,殷容意識到她的動作越來越像揉弄小狗,於是停下了動作。手背再貼了貼胳膊,然後又貼臉頰。
好像有些降溫了。
胳膊比臉上涼。
殷容將他沉沉的胳膊費力抬起來一點兒,想塞回薄被裡,男人眉頭輕輕地蹙起來,他動了動,低語了一句不知道什麼,她立刻就放棄了,手一鬆,胳膊落下來,重新打回她腿上。
男人意識回籠,他往前蹭了蹭,把她環得更緊了些,柔軟的唇貼上她大腿的絲襪。殷容“嘖”了一聲,無語地抬起頭來,深呼吸幾息,又低下頭,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很有節奏,也很輕柔的安撫。
他很快又放鬆下來,胳膊一點點變得更沉,睡著了-
醫生辦公室被人叩響。
“請進。”
女孩推門走進來。
她穿件小黑裙,俏臉白皙,妝容精致,一雙貓眼靈動,忽閃忽閃,甜美可愛:“醫生。”
醫生坐直了一些,莫名緊張起來:“殷小姐,請坐。您說。”
“啊,”她坐下來,在椅子上轉了轉,問,“……他經常這樣嗎?”
“高燒嗎?時高時低。倒也算不上經常。”
殷容想了想,問:“那情緒呢?”
“情緒挺穩定的。”醫生摸了摸下巴,道,“就是那種,嗯,淡淡的死感……他一直這樣,沒什麼大喜大悲,也沒什麼起伏。”
……沒什麼起伏?
殷容唇角抽了抽。
她道:“會不會情緒突然崩潰……哭了什麼的?”
“哭?”醫生有些吃驚地挑起眉,道,“從沒見他哭過。”他想了想,“不過他在你麵前應該和在我們麵前不一樣。你是特彆的。”
殷容微微歪頭,睨著醫生,道:“醫生連這也知道?”
“全世界都知道。”醫生笑了笑。
殷容“哦”了一聲,安靜下來。
過了半晌,醫生開了口。他問:“你有什麼想問的嗎?病情,治療方案……”
“啊,沒有。他想說的話,自己會說。”殷容回過神來,問道,“平時誰在這裡陪護?”
“沒人陪護。”醫生道,“他很討厭彆人陪護——但殷小姐不一樣。您要是有空,可以常來看看。”
這醫生還挺謹慎,生怕多說一句把她說走了一樣,還硬要把沈明霧說得無人疼無人愛,多麼可憐似的。
但不管他說什麼,穩準狠地進入肌膚時,殷容眉心一跳,好似感受到了那鑽心的疼意。
她咬著唇,錯開視線看男人的臉,發現沈明霧還在沉沉睡著。他費那麼大力氣把想說的話都說完了,這會兒倒是眉眼舒展,睡得乖巧,像是習慣了打針似的,那麼長的針頭鑽進來,連眉都沒有皺一下。
醫生道:“幫下忙?”
殷容這才反應過來。
針已經打完了,醫生正拿棉簽按著他胳膊上的出血點,她接下了那棉簽按住。
“有安定作用,今晚會睡個好覺。”醫生看了她一眼,低聲道,“沒事的,病情反複是正常。”
殷容“嗯”了一聲,盯著那棉簽看,看了會兒覺得眼花,抬起頭,發現醫生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了。
她呼一口氣,覺得自己胳膊好麻。棉簽也沒有按這麼長時間的。她抬起手把棉簽扔掉了,看到他白皙的皮膚都被她按紅了一片,中間的血點很明顯,獨獨一個。
女孩的手背貼了貼那紅著的胳膊,再貼了貼他緋紅的臉頰,順帶撥了下他的額發——她穿的絲襪很薄,他的頭發明明摸起來柔軟,抵著她腿時卻紮得她很癢,伴著他潮熱的呼殷容都要走了。
她和彆人沒什麼不一樣。
都一樣的。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不清成那樣了,難道醒來還會去查監控嗎?”殷容開玩笑的語氣,挺輕鬆,但也不容置疑,道,“我走了。”
醫生答應了,她點點頭,便往外走去,步伐又快又穩,毫不留戀。
在門關上前,女孩突然轉過身來,不太自然地加上了一句。
“……辛苦醫生,多多關照。”-
晨曦的陽光照進來的時候,沈明霧微微蹙了蹙眉,醒來了。
懷裡莫名其妙抱了個枕頭。
腦袋昏昏沉沉,像做了個極為冗長複雜的夢一樣。左眉骨的那道疤好像有些發癢,他抬手觸了下,看到醫生推門進來巡房。
醫生問他今天感覺怎麼樣,他說正常。兩人如常地聊了幾句,結束了話題,醫生轉身欲走,沈明霧開口叫住了他。
他淡聲問:“……昨晚有什麼事嗎?”
“你突然發起高燒,打了針退燒藥。”醫生道,“後來就正常了。”
他“嗯”了一聲,不再說話了。
醫生走了。
沈明霧躺了會兒,站起身走到窗台前,去看他的花。
夏天快要過去了,但那花朵仍迎風招搖。這是很嬌貴的品種,需要精心細養,稍微有點不對的地方就會甩臉給他。
蔫巴、枯葉、怎麼都不開花……
但一旦盛開,則是格外地漂亮。
他查看了一下花葉的情況,適當給了點水,又換了個位置吹風曬太陽。
床頭櫃上的手機一震。
沈明霧餘光望去,是季淩的工作彙報。他點開看,邊看邊批注,看到最後,有一份邀請函。
那是個三年一次能夠可憐沈明霧。
他那麼聰明,那麼優秀,又舍得對自己下狠手,獨自一人從小鎮廝殺出來一條血路,有了如今的成就,站在萬人之上,一句話就可以輕易動搖一個企業的未來。
他感謝他的經曆,珍惜他的過去,愛他的外公外婆,也懷念他成長的地方。他從來都沒覺得自己可憐,生這麼一個小病而已,彆人又憑什麼可憐他?
殷容走的時候望了一眼。他側身朝向她的方向,睡得很安靜,眼底有淡淡的青,好像休息得很不好。但人也已經開始微微發汗,那滾熱的體溫也開始逐漸恢複正常了。
“……我還有我的事情,沒辦法常來看他。”殷容站起身,和醫生道,“不要告訴他我來過了。”
醫生怔了一下:“他剛剛都看到你了吧?你倆沒說話嗎?”
“醫生咬死說我沒來過就行了。他神誌的大型展會活動。他參加過上一屆,對這個活動還有些印象。規格高,彙聚全球頂尖企業品牌和投資人,國際影響力相當大。
時間是三個月後。
沈明霧看了眼地點,在倫敦,他直接回複了季淩:不去。
季淩:收到。
這就沒什麼事情了。
他百無聊賴地盯著手機裡那個粉色貓貓頭的頭像看了一會兒,退出,又點進去,退出,又點進去,突然發現她的朋友圈更新了一條。
殷容的朋友圈現在更新得不多,大部分都是工作信息。這次也是一樣。
她轉發了那封邀請函,配字:[國貨出海有希望(可愛)尋個有檔期的搭子一起去,包吃包住,有意者報名~(貓貓昂頭)]
沈明霧心神一震。
他迅速切回和殷容的聊天框——
……
殷容坐在辦公室的轉椅上。
轉了。
殷容覺得自己實在很缺乏耐心。
不管是在戰略布局上,還是發展策略中,做事還是稍顯激進急躁了些。
沈明霧當時在台上說,慢就是穩,穩就是快。殷容對此深有同感。
他還說越是想要得到的事情,就越是要有耐心。永遠不要先急於亮出自己的底牌……
手機“嗡”地一聲震了起來。
沈明霧的電話。
殷容接起來:“……乾嘛呀?”
“我報名。”沈明霧道,“殷總,看到我的消息了嗎?”
“你消息發來都還沒有一分鐘。”
“那就是看到了。”
“……”
“看到怎麼不回複我?”
“……”
“姐姐?”
“……你急什麼?”殷容手指轉上自己的發尾,在轉椅上微微搖晃,小聲道,“搭子也是有條件的。”
“你說。”
“要有邀請函。”
“符合。”
他上屆活動就參加了,這次還是重點被邀請對象呢。
“要外語水平過硬。”
“符合。”
再怎麼說,也在華爾街廝殺了幾年呢。
“要會做飯,要有眼色,要很細心,要有耐心,要能在異國他鄉照顧我。”
“符合。”男人輕聲笑起來。
他帶著那笑意溫柔道:“這條我最符合。”
“還要,”殷容道,“身體健康。”
男人呼吸聲頓了頓。
“……殷容,”他突然道,“你等一等我,好不好?”
好像隻過去了一瞬間,又好像很漫長。
沈明霧緊緊握著手機,終於聽見女孩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
像一顆石子落入湖麵。在陽光映照之下,水麵波光粼粼地散開。
她好似很漫不經心,也很隨意,慢吞吞地道:“好呀。”
第 73 章 第 73 章
國際美妝博覽會是三年舉行一次。上次在紐約,這次在倫敦。
殷容三年之前就很想參加了。
那時候她連雪絨日化都還沒進去,還是個半吊子的美妝護膚博主。在試用著瓶瓶罐罐的國際大牌護膚品時,在她們的博主姐妹群裡看到了這個活動的一一個圈,又轉一個圈,收到季淩的消息一條。
[季淩:沈總說他不去。]
[殷容:好哦。]
再轉一個圈,她手指一點,順手發出去朋友圈一條。
幾乎是下一秒,沈明霧對話框亮起來。
[沈明霧:我報名]
殷容撐著腦袋看手機,沒回複。
她覺得自己不應該這麼快回複他的消息。
要做一個沉得住氣,兜得住事情的人——這還是沈明霧那天站在台上講的話。
他是一個成功的企業家,發言時沒有廢話,有很多內容殷容的印象都很深刻。
尤其講到耐心的重要性些片段。
雲集各大國際品牌,專業測評師,具有國際視野的投資人,規格極高。
那個女孩在一線發來搖搖晃晃亂七八糟的視頻,殷容點開了一個,聽到有個男人用中文說,怎麼一個中國品牌都沒有。
很平淡,漫不經心,好像還略帶一些不滿的語氣。
莫名撞到殷
對方行蹤神秘,極難聯係上,殷容曲曲折折,總算得知他的消息。重點是,對方是她所熟知的國際經銷商裡的唯一一名華裔。如果能與對方真的見一麵,博得他的認可,她的國貨美妝出海計劃將會順利打響第一炮。
殷容摩拳擦掌,蓄勢待發。就連在奶奶家的花園曬太陽的時候,也在思考怎麼能夠給對方留下個好印象。
秋末時分,盛夏的餘熱已全然散去,遠處夕陽快要落山了,陽光不刺眼,將世界映成了溫柔的淺紅色,曬在臉上暖洋洋的。奶奶坐在她身旁的躺椅上,抱了個枕頭,懶懶問她:“下月初的飛機?”
殷容心神一凜。
她還沒告訴奶奶這件事。
當年想去倫敦,被奶奶輕輕鬆鬆攔下了,讓她多少有了些心理陰影。這次她明明知道奶奶攔不住她,卻也能拖就拖,始終沒張口說這個事情。
殷容笑得乖巧可愛,衝奶奶眨眼睛:“飛到哪兒也飛不出奶奶的手掌心呀。”
奶奶輕輕笑了聲,卻沒什麼笑意。
殷容凝神望著她脖頸,她手動了一下,又停下,轉開眼神。半晌才道:“奶奶最近忙不忙?”
“托你的福,”奶奶淡淡道,“我一點都不忙。”
殷容上任了副總,明裡暗裡開始培養自己的勢力。她很重視進出口——但以前重點在進口,現在的重點在出口。她給劉思殷壓了很多擔子,也放給她很多權利。劉思殷被她盯得很緊,一點小動作也沒有,兩人相安無事,達成一種微妙的平衡。
殷容笑起來:“不忙還不好?忙了一輩子,是時候歇歇了。不愁錢又不愁時間,逗逗貓,看看風景,不知道多少人羨慕呢。”
奶奶嗬了一聲,喜怒不明。
殷容也無所謂。她伸了個懶腰,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又像是諾言:“我不會把殷氏搞垮的。集團在我手裡,一定會越來越好。”
奶奶道:“我不擔心這個。”
殷容有點疑惑地望她。
光線漸漸地從她臉上消失了,微風吹亂了她的白發,她抬手將那發絲重新整理整齊,手上的翠玉扳指好像大了些,在手指上搖晃了下。
“太陽下山了。”她道,“容容,走吧。”-
中午的飛機,十二個小時的航程,倫敦時間傍晚抵達。
還是這趟航班,跟多年前的時間一模一樣。
殷容當年沒有退掉那張票。她還記得那天早上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落在窗台上,她醒得很早,睜著眼望那細密的雨,一直望到十點多,知曉自己不可能容心坎上。
就是啊。她想。
怎麼一個中國品牌都沒有?
視頻沒有錄到男人的臉,隻剩女孩在群裡驚聲尖叫,說這男的很帥很帥,身材巨好巨好。群裡都在叫她偷拍一下,她沒敢,說雖然很帥,但脾氣好像不太好,跟主辦方說話也冷冰冰的,感覺是什麼大佬,怕攤上事兒,危險。
那時殷容躺在沙發上抱著平板看熱鬨,就敢肖想自己有一天也能衝出中國,走向世界。
事實證明,人要是想成功,首先就要敢想。
敢想成功,也敢想失敗。
敢想這一路上將會遇到的各種阻礙和艱辛,但不要去想自己一定會被打敗。
真的失敗也就算了——
如果停留在原地,任自己被幻想打敗,豈不是太窩囊?
要大膽地去想,去嘗試,當你邁出去第一步時,就會發現已經贏了絕大部分人。然後再堅持下去,再動動腦子,成功將會順理成章。
殷容這次去參加這個博覽會,不僅僅是看熱鬨,最重要的是,此次會有著名的國際經銷商參展。
趕上這趟飛機了,才爬起來往醫院跑。
陪護其實沒什麼事情,一點也不忙,有很多時間胡思亂想。她在醫院胡思亂想了整整一天,傍晚離開的時候看了看表,在想這個時候她應該和林承雨在一趟飛機上。
飛機餐肯定會很難吃,她會挑挑揀揀,他會笑著勸慰,說幾個小時後落地倫敦,再找個餐廳開心吃一場。
可實際上她卻在醫院裡。而他——竟然就站在她家門口,站在那大雨滂沱之中,讓她的心也跟著被徹底淋濕掉。
雨過之後會天晴。
今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殷容醒來時,竟然聞到了些淡淡的,熟悉的飯菜香。
鬨鐘都還沒響,世界很安靜,她純粹是被那香味兒勾醒的。
殷容起了真的“隨便”。她心中也應該有個大概的答案,隻是自己懶得動腦子去想,需要彆人幫她想。
沈明霧習慣幫她想。
猜對了,猜錯了,都是大數據的集合,也是他進步的方向。
但他一大早站在門口時也有些躊躇。
一是怕按門鈴吵醒她,二是擔心她不願意讓自己進來做這頓飯。
躊躇了這麼一會兒,旁邊鄰居遛狗經過,看到男人一大早提著大包小包站在門口,連步子都緩了下來。
沈明霧在鄰居火辣辣的眼神之中莫名其妙地抬起手。
手指觸上智能門鎖,發出美妙的“滴滴”聲,他眉梢一挑,極為自然地按下把手——然後回身看了眼看熱鬨的鄰居,露出了個“一不小心把老婆惹毛了不讓回家了”的無奈表情,施施然進了門。
家裡變化不小。
殷容不喜歡一成不變的事情,家裡的家居物品,甭管大件小件,膩了,或者看到了更順眼更喜歡的,就會直接換掉。他離開時間挺久,家裡上上下下幾乎被換了個遍。
沈明霧彎腰打開鞋櫃——
鞋櫃最低最角落的地方,仍放著他的拖鞋。
那是他離開家的時候放下的。
鞋麵對齊了,防止落灰,又塞在了殷容平時根本不會彎下腰看到的地方,她果然沒有注意到,也沒扔掉。
他拿出來換上,進了廚房。
……
殷容視線又往那餐桌上落。
盤盤碟碟,滿滿當當,全部都是她愛吃的,想吃的,饞了好久的……各式各樣。
有這麼豐盛的隨便?
“我好久沒下廚,”男人還拉著她的手,他輕輕搖了搖,低聲道,“請殷總批評指正。”
殷容冷哼一聲,坐了下來。
她最擅長批評指正了。
但她好潤的涼意,她剛從溫暖的被窩出來,被他冷不丁一碰,整個人都想打個激靈。她為那種感覺抬起眼,惱怒地瞪他。
“是你說隨便的。”沈明霧歪歪頭,一雙眸又黑又亮,他拉著她的手,示意她往餐桌看,還笑道,“這不就是隨便嗎?”
昨晚他發了消息問她,明早想吃點兒什麼,她回了他兩個字:[隨便。]
這是她對於“吃什麼”這個問題最經常的回複。
口中說“隨便”,但也並不是憶力實在是太強,過了這麼長時間,他一點都沒忘。
殷容吃飽喝足了。
她饜足地抬起眼睛,看到晨曦的光打在男人英俊的臉上,為他加了個美妙的柔光濾鏡。
他托腮望她,一雙眸黑白分明,睫毛纖長,久違的熟悉感撲麵而來。
殷容發現他眉上那道疤最為漂亮。
她看了看,有些懶洋洋地道:“準備出發?”
“好。”沈明霧道,“我收拾一下。”
片刻後,沈明霧推上了她的行李箱,背上了她的包,殷容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在前麵,推開門,腳步一頓。
門外有輛很難出現在現實生活中的豪車——
連號牌,加長的,純黑色,泛著瑩瑩光亮,前麵還立著個溜光水滑的小金人。
“你挺高調來做什麼?”林承雨表情不善,他下意識地伸手想接過殷容的行李箱,但沈明霧已經牢牢握在了手中。
“我和她來度假,”沈明霧表情更不善,“你在這兒做什麼?”
殷容也沒想到林承雨會來。
她知道他在倫敦,因為他的母校前段時間在辦校慶,而他作為唯一一位中國校友被邀請發言。但時間上和她差了那麼幾天。他之前問她什麼時候來,還細心提醒她了些注意事項,分享了些注意事項,兩人溝通很順暢,也很客氣,就像熟悉的多年老友一樣。
殷容沒想到他竟然會一直在倫敦,等她這班飛機降落。
“你和她度什麼假?”林承雨眉梢微挑,道,“她是來工作的——工作的間隙,自然是由我陪她在倫敦逛逛。我在這裡這麼多年,也知曉她的喜好,你呢?”
“哦?”沈明霧勾起唇角,“那你怎麼連她不喜歡吃魚都不知道?”
林承雨呼吸一滯:“要不是你…進了電梯。
殷容和沈明霧住的是活動安排的酒店,林承雨也提前訂在了那裡。活動是幾天後開始,林承雨問殷容這幾天有什麼安排,殷容有些累了,隻說先倒倒時差。
電梯明顯下降到了下一層,顯示屏啊。”殷容眉梢微挑,“不是你說的要藏鋒,要低調?”
這也是那天沈明霧在活動上的講話。
他說要學會藏鋒,學會低調,學會蟄伏,要克製住人類與生俱來的分享和炫耀的欲望。
殷容霧容春,還喜歡嗎?”-
倫敦時間淩晨三點。
林承雨突然從夢中醒來。
他翻了個身,睡眼惺忪地按亮手機,看到航班順利起飛,微微翹起了唇角。
第 74 章 第 74 章
飛機從雲朵中拽出一道純白的彩虹。
他們短暫又親密地處在了同一個密閉的空間之內。
人在密閉的空間裡很容易發瘋,更何況十二個小時也太長了。
長到足夠把殷容的國貨美妝出海計劃掰開揉碎了講,長到她抱怨起她的奶奶和爸爸,長到她好奇他小時候的外號,還逼問他初戀的女孩子長什麼樣兒。
“你想知道?”沈明霧問。
殷容微微眯起眼睛,不答。
“好像有照片,我找找。”沈明霧掏出來他的手機,哦不,是她的手機才對,他按亮屏保,殷容在草莓甜品店打卡的照片映入眼簾,他微微笑,“喏。還真有。”
“你很俗氣。”殷容嫌棄地繼續陰陽怪氣:“怎麼車比老板還好?”
沈明霧完全抓錯重點。
他唇角漾開一個笑:“你竟然記得我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