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她說話,天璽帝都是允的。
今日她雖不是嫡親的皇姑母,但她說話份量之重,連宗族長老也不敢置喙。
“在場的燕氏子孫,都給本宮跪下!”燕楨兒斥聲。
皇子們來不及跑,都跪了一地。
燕楨兒說:“我燕氏立朝二百餘年,憑的是肝膽相照,上下齊心。今日你們所言,字字句句都是在刨祖宗的基業!今日下學,回去全部抄燕氏家訓百遍!”
沒有人敢說個不字。
燕熙伏首聽著燕楨兒鏗鏘的話語,心驚翻湧。一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燕楨兒經此一事,更顯其是燕氏嫡係傳承;二是這一出戲,原著裡沒有,也就是說,劇情確實是能改的。
燕煦沒有母親,不像彆的皇子那樣被人叫回去,平日裡多是燕楨兒以皇姑母的身份照應他,燕楨兒跨出門檻時,盯了他一眼,他便乖乖地跟著一同回重華宮。
燕熙抬頭望著大長公主那形製同太子的正一品儀仗陷入了沉思。
正回神時,見燕焦瞥眼瞧他。
他冷笑一聲扭頭就走。
那燕焦氣得譏誚道:“你彆高興的太早,總有人讓你吃苦頭。你娘前頭才讓北原的大公子蒙羞而被削了世子封位,後頭北原就把小公子送進宮來了。聽說宋大公子前些日子還殘了身,宋家兄弟感情篤深,那宋北溟可不是好相與的,你等著他找來你討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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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有這一出,下午的武藝課隻剩下燕熙與宋北溟兩個學生。
少保漢陽,是一位戰功赫赫的老將軍。
漢陽念著燕熙身體,許他在箭亭中習操。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這已經算是特殊照顧的安排,還是沒叫燕熙逃過一劫。
當那隻箭破空而來之時,漢老將軍是第一個聽出風聲的。他奮不顧身地向燕熙衝去,卻快不過那箭勢淩厲。
燕熙是在漢陽那一聲驚惶的大喊中才反應過來的。他怔怔回來,隔著一箭之地的距離,見著那少年在寒風裡張揚的長發,絲絲縷縷像能抓住風勢,那一雙寒目死死望著他,仿佛咬住了他的咽喉。
宋北溟想要他死。
這恨如此濃烈,不惜明目張膽地取他性命。
他為何如此恨我?
這一念間,不過半秒,箭來時,燕熙甚至連呼吸都來不及換,冰冷的箭身便擦著他耳邊飛馳過去,一縷黑發被震斷在風裡。
漢陽飛身掠來時,陡手捉住了去勢極猛的飛箭,翻身時卻僵了身形。
這箭……沒有箭矢。
外邊宋北溟邁步進了箭亭。
要來拿他的人被漢陽出聲阻止:“還不跪下!”
宋北溟挺直地跪了。
漢陽道:“宋夢澤,你既去箭矢,便是不欲行凶亦不取人性命,可秦王殿下金尊玉貴,便是有半點差遲,也是你我擔待不起的!”
宋北溟平靜地道:“我既不欲行凶,他便不會有差遲。”
漢陽道:“刀劍無眼,你何敢如此托大!”
宋北溟道:“我自出師以來,箭無虛發。”
漢陽:“我原念著你是踏雪軍從身,年紀輕輕屢立戰功,想要栽培你。可你今日不分輕重,行事衝動,必得重罰,才能叫你長了記性。來人,拿板子來——”
這是要重罰了。
漢陽罰的越重,回頭天璽帝回來便越不好再罰。
燕熙聽出了漢陽要保宋北溟的意思。
他更加疑惑了:連漢老將軍也要保宋家。
這叫燕熙不得不重新審視宋家在大靖的地位。裴鴻和漢陽,一個太傅,一個少保,皆是德高望重之人,四姓權貴尚且有請不動這兩位的時候,宋家遠在北原,哪來的情麵?
漢陽來問:“秦王殿下,便罰小世子五十大板,如何?”
燕熙不以為然。
他雖不懂武,但那飛馳來的力道,他是有感知的。去了箭矢的鈍頭,竟然可以單憑力道震斷他的頭發,假如這力道再偏一點,殺他綽綽有餘。
宋北溟要殺人,根本用不著武器!
憂慮爬上燕熙心頭,有這麼個心心念念要殺他的仇人,可不太美妙。
燕熙看穿一切,沉著臉瞧向宋北溟。
宋北溟本是百無聊賴跪著等發落,燕熙目光一投過去,他便敏銳地扭過頭接住了。
他雖是跪著,卻沒有半分認錯之意,大剌剌迎著燕熙的目光,又壞又邪地哼笑了聲。
滿滿的不屑和挑釁。
燕熙心頭一陣劇跳,他身體不好,心跳一急,便要血湧上臉。他深知自己膚色極白,藏不住臉上的紅意,也受不住那人鋒利黑沉的目光,於是偏頭掩住了失態麵色。
他心中再一次疑惑,此人為何惡他恨他至此?
燕熙垂著眸,沉默著。
大約是之前原主草包形象太過深入人心,燕熙這樣的表現,便叫漢陽拿不準燕熙是不是在犯傻,他小心的試探道:“便是五十大板,身子骨弱的,也要受不住的。小世子無意行凶,您看……”
燕熙聽了不免有氣,勾了笑意在唇邊:“若他無意行凶,那以漢少保的判斷,方才又為何驚恐來救本王?”
漢陽抬手抹汗:“一時情急,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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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僵持之時,突然一個小內宦急跑來報:“秦王殿下!快,快快!”
英珠認出那人是貴妃貼身內宦,立時變了臉色,急邁出去問道:“何事!”
來人哭得一臉的鼻涕和眼淚,跑得太急,險些摔在門檻上,他上氣不接下氣地哭道:“殿下,快去,貴妃娘娘……貴妃娘娘她……”
英珠忙拉住對方,急問:“貴妃娘娘怎麼了?快說!”
來人嗆哭道:“貴妃娘娘身受重傷,殿下快回承乾宮!”
宮中最是忌諱說不吉利的話,這小內宦說的如此之急,隻怕真實情況比他說的還嚴重。
唐遙雪生命垂危?
原著不是這個時間點啊。
冷汗順著燕熙的脊背淌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