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化雪(1 / 2)

立儲乃國之大事,跪著的滿院人還沒從東宮已定的震撼中反應過來,第二道詔書緊跟著砸下來:“淳於氏有女南嫣,溫婉淑德,嫻雅端莊,著指為秦王燕熙正妃,擇日完婚並授皇太子妃冊寶。”

第二封詔書讀畢,新晉太子妃的聲音響在殿外:“臣女淳於南嫣叩謝皇恩。”

淳於南嫣,家世極好。

這道詔書的轟動性甚至不亞於立儲詔書。

淳於氏是大靖開朝二十八家有丹書鐵券的世家之一,經二百年,其他士家殞的殞、貶的貶,隻剩淳於氏還握著那枚免死金牌。雖說淳於氏兵權不如早年盛極一時,但淳於氏懂得激流勇退、從善如流,加之家風清明,竟是慢慢成了能文能武的清流之家。

隻可惜,到了這一代,淳於氏正支沒有兒子,隻這麼個女兒。於是,這淳於南嫣便成了大靖朝眾星捧月的存在。

誰娶了她,誰便能得淳於氏百年榮耀和幾世清名的支持。幾乎所有人都知道,淳於南嫣注定是太子妃人選。

如今天璽帝將淳於南嫣指給了燕熙,燕熙這太子之位可謂是固若金湯,無人能撼了。

燕熙心頭猛的一跳。

天璽帝竟然連淳於南嫣也傳來承乾宮了。準備如此充分,這意味著不論唐遙雪今日是否提起立儲之事,天璽帝也是拿定主意要立他為太子的。

原著這段沒寫到這等細節,作者隻寫了原主為了梅淩寒跪在宮門口拒婚。讀者們看到這裡,大多是感動於原主的癡心一片,到了書中,才知原主的一片真心在權力場的漩渦中是何等的天真。

今日注定是一個驚天動地的日子。

第三封詔書緊接而來:“貴妃唐氏,性秉溫莊、度嫻禮法、柔嘉表範、風昭令譽於宮庭。以冊寶立爾為皇貴妃。”

“恭賀皇貴妃大喜,皇貴妃金安。”殿裡殿外立時跪倒一片,山呼金安,一派大喜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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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承乾宮中,卻是一片凝重。

唐遙雪在明忠拿著詔書進來時,拉住了燕熙和燕靈兒的手,跪在了天璽帝的身前。

她深深俯拜在地,泣道:“陛下,臣妾求您一事。”

唐遙雪少有的鄭重神色,叫皇帝潑天的榮寵瞬間凝住,天璽帝聲音陡然變冷:“此時非同往日,皇貴妃開口慎言。”

唐遙雪緩緩抬頭,柔弱地祈望著天璽帝。她的目光那般的無措,眼淚盈盈,眼角飛紅,輕緩地說:“雪兒此生,隻餘這一願,求四郎成全。”

天璽帝在那浸滿了愛意、崇拜、怯柔的目光中,無奈地放柔了聲:“這些年,雪兒從未開口求過朕,無論雪兒所求為何,朕都會答應你的,你開口前想清楚了。”

唐遙雪淚水滴答,輕泣道:“我兒燕熙,溫順質樸、誠信淡泊,然先天不足、體弱多病,外無爭心,內無強意,難當國本。臣妾隻求我兒平安喜樂,故求陛下收回成命,放我兒早歸封地;一並求靈兒跟隨兄長之國。往後兄妹二人,縱犯刑律國法,不得加刑於身;縱被剝爵削地,亦要保二人飽暖。”

唐遙雪的話有如悶雷,炸得殿內靜悄悄的,隻能聽到人的呼吸聲。

燕熙努力壓低自己的呼吸,儘量弱化自己的存在感。

天璽帝的目光有如實質,在跪著的母子三人身上逡巡,落在燕熙身上時,仿如冷鋒割過。

帝王之怒,如玉山崩傾。

殿內死一般的安靜。

燕熙感到唐遙雪的手在顫抖,燕熙心中詫異於唐遙雪對天璽帝的畏懼竟到了這等地步。甚至於到了孤注一擲的時刻,仍控製不住的惶恐。

天璽帝開口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他問:“唐遙雪,方才字字句句,你琢磨了許久才對朕說的吧。”

天璽帝語氣篤定,不再喚她雪兒,而是叫了本名。

是了——燕熙一直覺得唐遙雪的反應不尋常,此時終於明白問題在哪裡了。

唐遙雪方才倉促決定,出口卻是流暢周全,稱得上是算無遺策。這些話,仿佛被琢磨了許久,早在心中滾了無數遍般。

燕熙驀然想起之才唐遙雪聽他說不想當太子時釋然的神情。

原來如此,一切都解釋得通了。

退一步,海闊天空,唐遙雪被架在這個位置上,其實早就萌生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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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遙雪這才緩緩地直起身。

她胸前的血跡更深了,然而也不知她用了什麼藥,竟是氣色甚好。

跪著更顯她嬌柔,她從未對天璽帝有過任何忤逆,此時說著駁了帝意的話,開口卻那般溫順,用著情人間的稱呼,情意綿綿地說:“四郎,雪兒不喜權勢,十四年前如此,如今亦是。雪兒對四郎的情意,從未有過改變。四郎,雪兒五千多個日夜的坦誠相待,您難道還不知雪兒的心意麼?”

她那樣脆弱而深情地望著天璽帝,與天璽帝對視良久。

空氣仿佛凝結了一般,又像是釀著某種酒。

最後是天璽帝歎息了一聲說:“你們退下。”

天璽帝沒有說誰留下,可在場之人都心有靈犀地懂得,把諾大的內殿留給了四郎和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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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熙低著頭牽著燕靈兒往後退,視線所及之處,見到天璽帝俯下身子,撈膝抱起了唐遙雪。

唐遙雪順從地靠在了天璽帝的懷中,被抱著往裡殿的錦榻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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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熙才跨出承乾殿門,一院子的人呼啦跪了一地。

山呼深拜:“恭賀太子殿下千歲千千歲!”

又對著淳於南嫣再拜:“太子妃金安。“

燕熙站在台階上,平靜地看著烏泱泱跪了一地人,自嘲地笑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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