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五的早朝,一派祥和。
朝會上天璽帝格外說話,眾人都察覺出帝心甚悅,這是自皇貴妃去後百官第一次到天璽帝笑。
於是大家都不約而同偷瞧薑溥案的功臣宣隱。
燕熙如今是正四品,每日上朝都在奉天殿內了,總算不用頂日曝曬了。
他在殿內站在隊尾,百官他,便都要回。
燕熙眼觀鼻、鼻觀心,作不知。
宋北溟全程直視前方,一眼都沒轉來他。
燕熙的目光不甚在意掃過宋北溟的背影,天璽帝一說散朝,他就隨人群走了。
宋北溟的輪椅由都越推,走的不快。
燕熙路過宋北溟時,一眼也沒瞧他,且走過去後半點回的意思都沒有。
兩人竟是誰也不理誰。
宋北溟望燕熙施然遠去的背影,甚至都要懷疑夏先生與他說過的“榮”的藥效了。
論理“榮”應當是依賴“枯”的,並且會隨接觸變多而越來越依賴。
可那冷情的人,自十天前接走他的一件披風之後,再也沒找過他。
雖然燕熙還是每天還用北原王府的綠呢馬車,卻一次也沒找方循問過有關他的向,讓方循給帶話就更沒有了。
宋北溟想:真是冷酷啊,連正眼都不給。
而宋北溟身為“枯”反而越發強烈想念“榮”。
不……宋北溟法欺騙自己,他想念的,其實是燕熙的味道。
宋北溟捏手指,那上麵留的對方的體溫已然淡去,他想:情的負心漢,在彈劾薑溥的朝會上,那一眼又勾又撩又推拒,是有求於他才勉強給的。
用完他,轉就不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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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越是在前幾日回到靖都的,原本是要安排去防衛燕熙,但宋北溟擔心燕熙那挑剔的性子熟悉了方循之後不耐煩都越,便把方循全留給燕熙用了。
方循是正四品的明威將軍,也要上早朝,下了朝便非常自覺跟燕熙走。
對此,百官第一次到時,實不可思議了一陣,到今天已見怪不怪。
在百官來,北原王爺和新科狀元郎搞到一起的事情,早朝相繼遲到到彈劾薑溥前後出手,已然坐實。
現在此二人連遮掩都免了,光明正大共用護衛,文武百官已震驚到麻木了。
而且這兩位當前大紅人之事的事情,顯然天璽帝也知道,連皇帝都沒說什麼,大家也就心領神會開始隱晦祝福。
兩當事人默契對此不予置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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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熙今日散值,出了都察院就覺出不對勁。
暗處有人在盯他。
北原王府的綠呢馬車照常候在大門外,方循見到他,便跳下馬車拉開車門。
燕熙掃視一圈,大致判斷了對方的方位。
所來之人明知方循會來接他,還敢布網來刺殺,身手必定在方循之上。
燕熙在馬車前止住了步子。
他在腦中盤算:沒有方循,他一人應該能全身而退,而加上方循就不一定了,他既要護方循,還要解決在方循麵前暴露武功的問題,有點麻煩。
於是燕熙說:“方將軍,今日我想自走走,你先回吧。”
方循微愣,他想說這是他的任務,話在喉嚨滾了兩遭,在燕熙冷淡的目光下,還是咽回去了。
他這半子比他正子還難對付,說話更是說一不二,他若是敢有忤逆,接下來一陣都要不順。
方循能架車回去了。
回到北原王府,宋北溟見方循竟然這麼早就回來了,立刻黑了臉問:“怎麼不跟他?”
方循苦臉道:“宣大人不讓跟,我瞧他像不高興。”
宋北溟兀自沉吟:“他近日都是喜事,不順心實在說不過去。昨日是文斕的七,他把文斕的法事做完了,今日該回宣宅了。”
方循感知子不喜他獨自回來,趕忙又補充道:“不過,他也不像很不高興,子莫要擔憂。”
宋北溟語掃了一眼方循。
方循心中也在暗罵自己說的都是廢話,索性再也不搶救自己了,掀袍跪下。
就在這時,鴿部來信。
都越聽到“咕咕”聲,便去取了信,完臉色大變。
他飛奔進正殿來報:“子,紫鳶飛鴿傳信說,宣大人還沒回到宣宅,且跟的暗衛把人跟丟了。”
宋北溟臉色倏沉下去,撐身要起。
方循見狀緊張跪爬過來說懇求道:“子,您的腿還是要多將養,為後還能上戰場,您萬萬不可大意啊。”
宋北溟冷瞥了一眼方循。
方循跟了宋北溟,知道宋北溟這般神情已是極惱,他的嚇得一哆嗦退開,伏首跪。
宋北溟凝眸沉思,他反應快,猛抓住了一條線索,問:“薑磊是不是快要到靖都了?”
都越道:“也就這兩日了。”
“不。”宋北溟臉色陡寒,人影一晃,輪椅上已空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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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熙出了都察院,一路故意隨對方引誘的方向去。
越走越偏,漸漸出了城。
燕熙能發覺,護衛他的北原暗衛在路上已悉數被人甩開了。
眼下還跟得上他的,剩下衛持風。
如此來,刺客的身手,甚至在衛持風之上。
而且刺客還不止一。
燕熙壓抑了多日的情緒漸轉興奮。
他有一段時間沒過手了,文斕和刀刀的大仇雖得報,但沒有手刃仇人,仍是遺憾。
現在有人親自送上門來給燕熙消,他眼中一貫的辜和純良沉下去,換上的是黑漆漆的冷光。
燕熙信步走,隨手扯了一條柳枝,一邊走,一邊摘上麵的葉子。
一片,兩片,三片。
耳後來風了。
燕熙剛捏緊了柳條,先聞了風裡“枯”的味道。
他不可置信怔了下,即時敏銳卸去了肌肉裡蓄滿的力量。
幾乎就在同一瞬間,他眼裡重新漫上了平日裡清澈可人的亮度。
下一刻,如他所料,宋北溟靠近了。
而出他意料的是,宋北溟一把將他攬進了懷裡。
沒有輪椅。
與此同時,就在燕熙腦袋上方,響起了刀劍相格尖銳的金鳴聲。
來犯的刺客撕心裂肺怒吼道:“宣隱兒,還我薑氏滿門血債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