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神明悲憫(1 / 2)

燕熙料理完院子裡的事,沒耽擱便啟程往嶽西軍營去。

七月初的西境微有涼意,燕熙身上的燥意最近明顯下降,攬月破雲迎風疾馳,風吹去了數日的煩悶,山莽間林風輕鳴,竹葉沙響。

燕熙少有的暢快,一騎當先,不到半日便到了嶽西軍營。

燕熙在離軍營十裡處勒馬停下。

紫鳶跟著停馬,順著燕熙望著的方向,略眯了眼睛。

衛持風繞到燕熙身邊問:“主子,有彆的安排?”

“再往前走,軍營的崗哨就能看到我們,師傅必會出營來迎。”燕熙說,“先去嶽西互市。”

衛持風道:“主子,互市裡人多眼雜,漠狄和莽戎的探子也多,若是出個好歹……”

“驚動上下,便看不到原本情況。”燕熙揚了馬鞭道,“互市是我大靖的地界,我倒想看看,能出什麼好歹。”

紫鳶挑眉瞧著衛持風道:“怎麼,衛同知不敢去?”

“哎喲。”衛持風討饒道,“我的姐姐唉,有你在,我還有什麼好怕的。”

“同知弟弟如此上道,”紫鳶道,“本姑娘甚是欣賞。大人去不去是大人的事,安不安全是我們的事,同知弟弟,記住了!”

她爽快地拍馬在前,探路去了。

燕熙看著紫鳶的背影,微微露出笑意,他發覺紫鳶出了靖都,快活了不少。原本在靖都時,紫鳶事事謹小慎微,要麼裝腔作勢,叫人摸不清身份,要麼話也不肯多說一句,到西境後,歡聲笑語明顯見多了。

方循、都越,也比在靖都更有活氣,見了他有時也敢笑著喊兩聲大人。

從前這些人,見著他都是格外小心,生怕哪裡又惹他不高興了。

靖都就像牢籠,權力、人情的漩渦殘酷地把裡麵的人席卷,為求自保,人不得不壓抑本性,去當那池魚和籠鳥,做著虛與委蛇的事。

燕熙發現宋北溟和手底下的人在這一點上都很像,他們像是天生就更加自由,他們生來就喜歡翱翔,一旦出了靖都,便似找回了雙翼,他們是飛鳥和烈馬。

而這樣的恣意感染了燕熙身邊的人,衛持風也顯而易見地變得大膽,而且也變得更願意與人親近,他前一陣,還瞧見過衛持風與方循和都越一起坐在屋簷上喝酒。

燕熙想,形勢真是比人強,在不知不覺中,他和宋北溟的下屬們理所當然地融洽相處,已經以兄弟姐妹相稱了。

他和宋北溟在某種意義上,承載了這些人對西境未來的期待。

在這裡,所有人都自然而然地認為,他和宋北溟就應該在一起,太子殿下和北原王如同星月共存,交相輝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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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西互市是西境兩大互市之一,僅次於平川互市。大靖的商賈在這裡賣鹽、布、茶、瓷器和糧食,漠狄在這裡賣馬牛羊,莽戎的人也會來。

因著互市走貨量大,利潤可觀,又涉及兩國利益,大靖曾經規定互市的各項皆由買賣官營。本意是要控製大靖賣出的物資,不能便宜了他國。

可官營最後走向了層層盤剝,底層製茶、鹽、布等匠人和行商逃匿,互市周邊民不聊生,甚至嶽西郡的茶商一度全部走儘,互市裡空蕩蕩的。

此事後來鬨到了天璽帝跟前,當時天璽帝強行把互市的官營鋪子撤去,動了四姓的利益,遇著了四姓反撲。而後連著許多年,天璽帝的令都出不了靖都,可天璽帝還是把硬挺著,解了互市限製民營的禁令,重新把互市做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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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熙到時,正是飯館酒肆最熱鬨之時。

暗衛和錦衣衛先一步隱進人群裡,燕熙身邊隻跟著紫鳶和衛持風。

燕熙在入互市前戴了幕籬,可僅憑那身姿和儀態,也讓人覺得貴氣逼人,宛如仙人降世。

他身邊的兩個隨從,一個嬌豔,一個英武,一瞧便知他是有家世、有錢的主。

他們方到互市南頭,做買賣的便一窩蜂地來招呼。

衛持風擋在燕熙前麵,好聲好氣地應話,那些人看見衛持風扶刀的手,便知道不好惹,隻好隔著距離吆喝。

其中一位機靈的,在一群人喊賣東西時,彆出心裁地喊:“客官,用飯麼?咱家館裡子還有上好的雅間。咱家的老板娘可是互市第一美人!”

紫鳶正要拒絕,燕熙淺聲道:“請帶路。”

紫鳶去瞧衛持風,衛持風對她點了點頭,紫鳶心裡便有了底。

互市裡除了主賣的茶、布、鹽和糧食,也賣些日常用的小玩藝,規模已超出流動集市。順著街麵往後瞧去,還有幾溜房頂,是民居的樣式,看樣子已有常住百姓。

嶽西互市遠比靖都裡聽說的繁榮。

原以為那小二說的店鋪大約就在街市南頭,用不著走幾步。不想竟是在街市中央,最大的那間酒樓。

酒館門口掛的兩排大燈籠,由鐵線牽著,在邊境的風裡穩穩地晃。

走進酒館,裡頭裝潢大氣,仔細瞧倒是沒用什麼昂貴的材料,卻叫人覺得有格調,很是舒服。

小二招呼得熱情周到,一路恭敬地把人往樓上引。

燕熙進了雅間,門在背後小聲地關了。裡頭早有人等著,那人見著燕熙,立即躬身行禮:“語琴見過主子。”

燕熙摘下幕籬,衛持風眼疾手快地接了過去,燕熙坐到主位上說:“酒樓建的不錯,位置選的也好。”

韓語琴跟到身邊伺候,得體地給燕熙倒茶,側立一旁細聲說:“這館子是沈掌櫃按您的意思,幾個月前就買下來的。他在原來的基礎上改了裝潢,添了人手,我來的時間短,沒出什麼力。這家店原來的底子就不錯,現在除了做酒菜生意,也經營住店,如今已是互市裡頭最大的酒館。一些熟客來得多了,信得過店子,平日裡他們也請店子幫著介紹買賣,我便做主,也做了些介紹買賣的生意。這些日子以來,南來北往的消息,店裡頭有不少。”

韓語琴這番話說得巧妙,不僅把場麵上都照顧得好看,也表了功。

暗處裡經營的買賣,每五天有一份密報呈到燕熙手上,燕熙知道這家酒館原先是不做介紹生意的,如今韓語琴把酒館做成了行商中介,還兼著收集互市和邊境情報,算是大功一件。

燕熙點了點頭說:“你和沈潛都要賞。”

衛持風身為燕熙近衛,又管著錦衣衛,是知道韓語琴在此處的,也知道不少燕熙的生意。

但眼見為實,他見著這酒樓時,還是大吃了一驚,沒想到燕熙暗中籌謀的生意在互市也做的這麼大。

燕熙飲了茶,被風灌得發乾的嗓子舒服了不少,他站在窗影裡瞧見外邊街道上大多攤子已經在收拾東西了。

韓語琴道:“互市裡交易隻有半日,行商們做完買賣要趕著回程,午飯過後,大多行商便都收拾東西準備走了。隻有互市裡的定點商鋪和定居百姓住在這裡,到了下午,互市便隻剩下一小半的熱鬨。咱們在這裡的鋪子,屬錢樁、糧行和酒館生意最好。”

韓語琴說到這裡頓了頓,聽到外邊急走來的腳步聲。

燕熙沒有叫韓語琴接著說,他端著茶杯輕抿著,聽見門外頭的人討好地喊:“主子。”

燕熙沒應聲,在場的人也沒人敢接話。

外頭的人又喊了一聲:“主子。”

燕熙合上茶蓋。

衛持風明白了燕熙的意思,過去開門,見到沈潛在外頭抹著汗不敢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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