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臨漠雖然性子急,卻是個講道理的人,當下張了張口,實在無法幫那些人辯駁,隻氣得跺腳,做勢要教訓宋北溟。
宋北溟挺直胸膛,迎著漢臨漠說:“他們怕踏雪軍功高蓋主!他們每一個人都對踏雪軍有虧欠,他們心中肮臟,無人敢出來麵對!想我堂堂北原郡王,能養得起踏雪軍,卻建不起來英烈祠!朝廷寒的不僅是我宋北溟的心,也是整個北原的心。”
這話是明晃晃“不臣”的意思了。
“混賬!”漢臨漠萬萬沒料到宋北溟敢說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話,他氣得隨手拿了沙盤上的細木棍就朝宋北溟抽下去,“你說的每句話,都是要掉腦袋的混賬話!我既為你大哥,今天就要打醒你!”
漢臨漠的身手極好,力氣也大,那一抽下來,就把木棍打折了,宋北溟身上立刻起了一道血印。
漢臨漠丟了木棍,又抽了馬鞭來打。
宋北溟站得筆直,由著漢臨漠打,不肯鬆口,振振有詞:“所以,若是大哥今日是代表朝廷的意思,想從公事上來與我談,那真是抱歉,北原沒得談。”
宋北溟被打得連聲抽氣,言語間還是不肯退讓:“眼下這局麵,國庫空虛,兵力不足,這兩樣就把朝廷掣肘得死死的,沒有人敢站出來真要收了北原的兵權,這一點朝廷肯定也瞧得明白。依我的意思,真要與北原談,第一要把五年前的雲湖兵敗和神機炮走火案查個水落石出;第二要為踏雪軍英靈依人立牌;第三朝廷往後要給夠踏雪軍糧餉,還要優撫戰死的踏雪軍家屬。做到這三項,北原才肯與朝廷上談判桌,後麵要的優待也一樣不能少!”
“我才說幾句,你跟我要這麼多!”漢臨漠在動手間,反倒被氣得咬牙,“你自己看看,你這三個條件,要麼逼迫朝廷,要麼逾製,哪一句能往朝廷報!”
宋北溟挨著打,嘴上不示弱:“這些話,各方勢力心知肚明,他們這幾年回避一切北原的犧牲,在靖都既要折辱我又要捧著我,足以說明他們的矛盾和怯懦。”
“宋北溟,你住口!”漢臨漠能理解北原的委屈,但他不能理解宋北溟的睚眥必較,怒斥道,“漢家軍能主動交出三萬人,怎麼到你這裡就這麼難?”
“漢家軍才多少人!”宋北溟不以為然,“漢家軍多少年沒有出邊關了,與日日在刀尖上討日子的踏雪軍不可同日而語。大哥拿漢家軍來談踏雪軍,便是有托大之嫌。”
“你行啊——”漢臨漠看宋北溟身上被打得皮開肉綻,本已收手,可這個不識好歹的宋北溟不僅不閉嘴,還越說越混賬了,現在還騎到他臉上來耀武揚威,漢臨漠怒氣大漲道,“宋北溟,你這王爺當得心都要比天高了,看不起漢家軍是吧,跪下!”
宋北溟利索地跪下去。
他拿手擋了一下漢臨漠朝著他臉甩下來的鞭子,心道好險,彆被打毀容了,回頭燕熙嫌棄他。然後梗著脖子,不依不撓地說:“所以此事不能從公事公辦地談!否則就是往北原每個將士的心尖上捅刀子!在我五萬將士埋骨雲湖之日起,踏雪軍怨恨已經深植,不會再輕易信朝廷。”
“不能談,你就滾!”漢臨漠方才那一鞭子抽下去也後悔,打人不打臉,他也不想真叫宋北溟丟了臉麵,好在那混小子還知道臭美,擋住了那一鞭。
漢臨漠順勢收回鞭子,可心中還是氣的翻湧,拿鞭子指著帳門喝道:“你從這裡出去,今天的話當我沒說,往後死活各不相乾,你宋家厲害,我漢家也沒必要往上湊!”
誰知宋北溟跪往前扯住了漢臨漠的袍角,不僅不肯走,還要不臉地大喝了一聲:“師父!”
漢臨漠一時沒反應過來,舉鞭子的手都氣顫了,抬手又要打。
宋北溟被打得半身衣服破破爛爛,血點子掉得到處都是,好在他身體底子好,到這會還是聲如洪鐘:“師父!所以此事隻能從私情談。我長姐給我三萬兵,沒有借期,沒說如何用,便是一個暗示。”
“你不要叫我師父!”漢臨漠這才發現被宋北溟繞進去了,宋北溟前麵種種剖析和忿恨都是在給他挖坑,是要他知道沒有旁的路可以走。
然後把他引到僅剩下的這條路,逼他承認宋北溟與燕熙的關係!
漢臨漠真是沒見過如此狡詐又沒臉沒皮之人,他被氣得火冒三丈,訓道:“宋北溟,你原來是在這裡等著我啊!我要你三萬兵,你就要拉我下水?!”
“微雨叫您師父,你就也是我的師父!師父不替我做主,誰替我做主?!”宋北溟扯緊了漢臨漠的袍角,“我不僅現在要叫您師父,回到靖都,我還要叫商白珩老師,叫裴鴻太傅,叫陛下父皇!”
“你放肆!”漢臨漠的怒火快要掀了帳頂,“你就不怕這些人把你往死裡打!你這樣,是置綱常人倫和禮法於不顧!也是置儲君未來的國本和根基不顧!”
“師父莫要小題大做,這事說到底就隻是我和微雨的事。”宋北溟聰明地把話題繞回自己控製的範圍,“我即為北原王,本應在北原帶兵,卻跑來西境累死累活募兵練兵,如果沒有微雨,這一切都不可能發生。”
“你如今對朝廷心中含恨,可你彆忘了——”漢臨漠凝視著他說,“朝廷最後還是放你出都,沒有繼續為難你。”
“那又如何?”宋北溟渾不吝道,“便是朝廷不肯放我,你們以為還能困我多久?”
“怎麼著,你當真還敢往那處想是不是!”漢臨漠恨自己不是宋北溟的親大哥,否則今天他就要把宋北溟打死在眼前,他暴喝道,“你難道還真想……犯上做亂不成!”
造反兩個字,不能輕易說出來,漢臨漠咬牙咽了這兩個字,捏緊了馬鞭,惡狠狠地盯著宋北溟。
宋北溟毫不畏縮,他跪著筆直,接著說:“而且,我不認為放我的是朝廷,我出京沒有朝廷的公文,也沒有哪個官員為我上奏折,是微雨連夜冒險送我出京,我隻認微雨。”
說到燕熙時,宋北溟的聲音漸漸動容:“送我金絲楠木的也是微雨,暗地裡疏通關係的還是微雨,微雨在背後下了許多工夫,讓英烈祠終於在靖都的神山上點燃了香火。我父王、母妃以及踏雪軍五萬英靈才得以配享皇陵。師父在朝為官多年,定然深知官場冷暖,您說,這每一樣,若不是微雨出手,誰會出麵做主?朝廷的官員們,養尊處優,不沾兵戈,不知人間疾苦,不知邊關艱難,除了微雨,還有誰在意邊關死活?”
聽到這裡,漢臨漠舉著的馬鞭已經落不下去。
宋北溟懇切地說:“微雨,比任何人都清醒,也比任何人都心軟。”
漢臨漠並非不知斷袖,也並非頑固不化之人,可燕熙是儲君,他身為太子少保,要替燕熙想的更遠。
他若是現在答應了宋北溟,日後去為宋北溟當說客,叫他怎麼開得了口?便是他當真和宋北溟一樣不顧臉皮地把話說出來,商白珩、裴鴻和天璽帝,哪一個會點頭?
漢臨漠被宋北溟逼到尷尬的境地,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我和微雨,沒有猜忌。”宋北溟撐著膝頭,跪得端正,“他放我離京,我隨他入西境,我們沒有任何許諾,可我們做出來的事,件件都是海誓山盟。他現在需要一支東宮護衛軍,那我宋北溟就是他的主帥!”
作者有話要說:我今天竟然更了~不過明天仍然不能保證更,我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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