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希君生翼(微修)(2 / 2)

燭光微跳,照得燕熙的一邊側臉忽明忽暗:“枯榮是你拿出來的,一枚給了周慈,一枚通過夏家給了小夏先生,而我和夢澤正好分到了枯榮,這太巧合了。我和夢澤是大靖的兩把刀,我父皇選中我和夢澤,是深思熟慮的結果,為的是收拾大靖。你存的心思和我父皇一樣,區彆在於,你在冥冥之中推進大靖國運,你相當於是大靖暗中的帝王,也就是主神。”

夏先生頷首說:“可是,我為何要把枯榮分開用?我難道不怕你倆都死了?”

燕熙思路清晰地說:“五年前,你拿不準我和夢澤誰能成為天下之主,但你隻有一對枯榮,於是把寶分開押。派小夏先生去治夢澤,是因為前期枯比榮凶險,擔心夢澤扛不住枯。而榮的凶險在後期,在我出現危急病症後,小夏先生又恰好來到了我的身邊。枯榮的整個治療階段,都有夏家的身影。”

夏先生欣慰地點頭:“你想到夏家不難,如何想到是我?我們從未謀麵。”

燕熙麵無表情地說:“論理,以北原王府的尊貴,夏家派去治病的得是小夏先生的父親。而小夏先生的父親不去治夢澤,是因為他一旦不會治,便沒有退路,派個小少年去,治好了是醫術高明,治不好還能給家裡寫信求助,可進可退。而小夏先生往家裡寫信,大約都是經你授意回複的。夏家隻你最神秘,一直雲遊四方,老師五年來遍尋不著你,這是因為主神大人你不想暴露。所以無論是動機,還是情感,夏先生都是最符合主神的那個人。”

“殿下倒是想得明白,”夏先生並不否認,淡淡地說,“知道我不想見你。”

“下棋之人,當然不希望棋子反客為主,棋子隻要聽話就好了。”燕熙冷嘲道,“真劃算啊,一對枯榮,支使了兩個人替你重整河山。”

夏先生對燕熙的話竟是不反感,他以一種很慈愛的神情看著燕熙說:“支使你們的不是枯榮,是你們自己的信念。你的動力源於回家,夢澤則是複仇。你們都是極為自律自省之人,我隻要用枯榮幫你們開一點金手指,你們的功績就輕易超乎我的想象了。”

燕熙冷笑道:“無恥。”

“隻要能修補這個世界,我不介紹對一兩個主角無恥。主角選你來當,是這本書最大的轉機。”夏先生不以為意地說,“你方才所做的推測,大多是對的。係統當初將你吸進書中,是從你那篇長評看出你的身為學霸的潛力。但是選中你之後,又發現太子身體太差,以防萬一,我們又選中了夢澤。讓我驚喜的是,你和夢澤都非常優秀,你們都有成功的絕對的實力,不同在於你是修補,夢澤是重建;你是穿書者,夢澤是書中人。”

燕熙聽著這般大言不慚利用彆人的話,心中極是厭惡。他看著燭光下的夏先生,覺得這主神實在是表裡不一,除了樣貌飄逸外,內裡全是冷冰的算計。他冷哼一聲說:“你不擔心我和夢澤廝殺相爭嗎?”

“不擔心。枯榮相吸,你們必定會在一起。”夏先生說起此事,露出幾分勢在必得的愉悅,“這也是為何,我要把枯榮分開,這樣既能有兩個選擇,又在合適之時讓兩個選擇可以合為一體,互為補充。”

燕熙耐心欠奉,蹙眉不再看夏先生,極是冷淡地說:“真是一手好棋。”

“你很討厭我。我的主角厭惡我,我真是一個失敗的主神。”夏先生露出遺憾的神情,“我知道你恨這個血腥的登基過程,可是我給了你一次重生的機會。試想,若不是穿書,你在現代已死了。”

“主神大人是想要我感謝你嗎?”燕熙回首,微慍道,“恕我做不到。”

“你既厭我,我們多說無益。”夏先生往後退了一步,光照不到他的臉,這讓他又顯得神秘起來,“不如你直接說,想要什麼條件?”

燕熙沉默片刻說:“我想帶夢澤走。”

夏先生並不意外,解釋道:“你能回現代,是因為你本質上是人,你在現代有原身,而夢澤沒有,夢澤本質上是紙片人,這很難辦。”

燕熙不讚同地盯視著夏先生說:“兩件事並無本質差彆。你讓我在現代死而複生,是重新創造一個生命;你讓夢澤在現代有身份,也是創造一個生命。這是一本雙男主的書,我完成任務有獎勵,夢澤完成任務也該有獎勵。”

“你在我來前,把邏輯都捋清楚了。”夏先生似乎永遠不會被激怒,平和地說,“在現代找一個人將死之人的身體給夢澤,確實不難。但是,肯不肯去現代,得看夢澤的意願。”

“我隻要一個機會。”燕熙說到此處,那股來談判的咄咄逼人之勢弱下去,他垂下頭,又自責又難過地說,“夢澤除我之外,還有他的家人和事業。他的人生注定是絢麗精彩的,我希望夢澤儘情實現夢想,無災無難,壽終正寢。待他離魂之日,問他是否還記得我,是否願意去找我。他若願意,你便送他來;他若不記得我,你便莫多說。”

“你事事皆要掌握,我倒是沒想到,於夢澤上,你會把選擇權交出去。”夏先生若有所思道,“隻是,夢澤的使命並未達成,他的功績尚不如你,還不到和我討價還價的地步。若他的功績無法達到獎勵穿越的地步,我也沒辦法違反規則送他穿越的。”

燕熙眼裡浮出光來:“夢澤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他會成為比明君更加耀眼的存在。”

“既然你不舍夢澤,你為何不求續命之法?”夏先生審視著燕熙,“你的所有打算皆是回家,你有想過陪夢澤白頭到老嗎?”

“若能續命……”燕熙蒼白的臉在昏暗裡似隨時會消散,慘笑一聲說,“主神大人今日就不用現身來勸我了。你大可以直接給我續命,續到我登基為止。”

夏先生恍然道:“難怪你看到我來,並不高興。”

“若能在此壽終正寢,我晚一些回現代也是可以的。”燕熙垂下頭去,怔怔望著自己腕上的傷口,“我想過無數次,太子這個角色,原著設定就是病弱,他在原著裡未有年滿二十歲,我用著他的身子,想來是繞不過他去。而且我還用了榮,我大約十九歲都活不滿。主神若是能直接改人物出廠設置,那也就不必拉穿書者來做任務了。”

“我雖不能改出廠設置,”夏先生從懷裡摸出兩瓶藥,轉身放到小案上,“但治你這種自殘的小傷,還是手到擒來的。這兩瓶藥,一個抹傷口,一個口服,你若不想夢澤回都看到,就乖乖聽我的話,好好用藥,否則要挨夢澤的打。”

“我還有一事不明。”燕熙接過藥,這點好處並不能讓燕熙對夏先生給出好臉色,麵無表情地說,“世界修補完畢,書裡的這一代人逝去後,是反複重生重走劇情,還是世代更迭下去?”

夏先生說:“當然是世代更迭,這個世界產生主神和係統,就是為了支持世界不斷發展。如果隻是為了不斷重複,那就不必拯救了。”

燕熙想起了犧牲的執燈者,唐遙雪、文斕、杜鉉、葉先生、嚴瑜,這些人都永遠消失了嗎?

燕熙悲從中來,難過地說:“犧牲的執燈者怎麼辦?”

夏先生定定瞧了一會燕熙,溫和地安慰道:“執燈者特殊一些,是係統自救內核,他們當□□績足夠又有重生意願的,我會獎勵他們重生一次。”

“如此,甚好。”燕熙猝然抬頭,求證地望著夏先生,見夏先生對他鄭重點頭,他終於散開愁眉,轉而問道,“為何原著裡執燈者的暗線沒有顯露出來?”

“因為原著的底色太惡了,執燈者沒有機會走到發揮作用的位置,或是很早犧牲,或是一直潛伏。”夏先生歎息一聲,頓了片刻才道,“轉機在於你把原著的劇情打亂,你蟄伏的五年,執燈者緊隨著鎖定驚蟄,全員蟄伏,沒有人提前暴露,甚至連《執燈錄》也沒被打成**。執燈者保存了下來,成了修補世界的重要力量。”

燕熙心緒平和下來。

外頭更聲傳來,夏先生看了眼燈罩裡燃去半截的蠟燭,說:“條件已談妥。你願意登基了麼?”

燕熙問:“我若不登基,這個世界會毀滅嗎?”

夏先生說:“你是主角,你不登基,這個世界的修補將無法完成。係統會重啟,讓你一遍遍地重生走太子劇情。如果你足夠堅忍,不在這個過程中瘋掉,終有一日,你會成為真正控製這個世界的人。你曾說過,你要當這本書的神。我無比讚同你,連我的神格,都是由你賦予的。如此說來,我很幸運。”

燕熙對這個坐收漁利的主神尊敬欠奉,對夏先生的褒獎無動於衷,他冷著臉沉入沉思,腦中似有一團迷霧,燕熙敏銳地預感有什麼極重要的信息被掩藏在裡麵。

燕熙心思飛轉,冷臉打量夏先生良久。他理智得近乎冷酷,無法信服一個被主角牽製的主神,忽地腦中迷霧略散,他眸光漸凝,霍然問道:“為何這個世界會選你當主神?”

“這個世界的時間線,是平行於真實世界的。在作者完結之後,這個世界就開始自我運轉了,我已經記不清自己重生過多次了,或許是因為隻有我足夠清醒,保留了每一世的記憶,所以我在芸芸眾生中成了能控製意識的人。”夏先生說著轉身,邊走邊說,“我本閒雲野鶴,無端卷入紛爭;希君生羽翼,一化北溟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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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起身,燕熙的氣色好了許多。

周慈和小夏先生慶幸不已,商白珩連日的愁雲也散去。

燕熙終於答應登基了。

禮部尚書孫昌得了消息,直接從椅子上跳起來,摩拳擦掌地準備大乾一場。

欽天監算出的吉日是五日後的十二月初九。燕熙說,把封後大典一起辦了,孤寫信請宋三小姐歸都。

百官們好不容易盼來新君登基,再沒人敢節外生枝提反對大婚。

雙喜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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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熙經與夏先生夜談後,身上的戾氣消去不少。

他每日最得趣之事,便是看西境的軍報和宋北溟的私信。

這日已是十二月初七,燕熙三日前給“宋三小姐”寄去的婚書,今日該有回信了。

西境的折子和信件呈上來時,燕熙先翻的就是宋北溟的信,可左翻右翻,又沒尋著。

他心頭一跳,又去看西境的軍報。

昨日西境就沒軍報來。

前日的軍報上說,宋北溟找到了漠狄另一處糧倉,帶兵又打了一回勝仗。論理昨日的軍報該提宋北溟回到西境的情況了,今日又沒軍報,這就太不正常了。

燕熙問望安:“西境的信報都在此了?”

“奴婢反複檢查過,今日確實隻有這些。”望安不安地答,“北原王府那邊,奴婢也著人去問過,說王府這兩日也沒收到三爺的家信。”

“把西境三郡的奏折都找出來。”

望安應聲,連忙帶著小太監翻找。

燕熙從幾十封三群的奏折中,找到一本提到:“近日漠狄有暴風雪,我縣一商隊未按期歸來,恐有不測。”

燕熙刷地起身,案上的茶杯落地,碎了一地。

衛持風聞聲從殿門轉進來問:“主子何事?”

“備馬。”燕熙擰眉說,“去西境。”

明忠正好捧著又一疊奏折過來,聽到燕熙的話,急道:“殿下,還有兩天就要登基了,您這會去西境,朝臣找不到人,會撕了東宮的人!”

明忠因著天璽帝駕崩,病了一場,本是要請辭去守皇陵,燕熙擔心明忠悲傷過度,以望安還要人教為由把明忠留了下來。老人家有事做,病眼見好得快起來,這會說話,中氣很足。

“和他們說,”燕熙抓過氅衣,快步往外,“孤去接宋三小姐回都。”

攬月破雲風馳電掣,紫鳶和衛持風一路緊跟,錦衣衛提了繡春刀跟上,王府暗衛在兩翼護著。

靖都的百姓還未及看清這突然而至的陣仗,朝臣還沒得到消息,內閣也還一無所知,太子殿下的隊伍已出了德勝門。

燕熙縱馬狂奔,素白氅衣被風鼓得很高,他麵色鐵青地抓緊韁繩,脊背滾下的都是冷汗。

此去西境,快馬不眠不休也得一日多,他恨死了這古代的交通,想見一個人要翻山越嶺。

燕熙不敢想倘若宋北溟回不來會怎樣,他的眉間有化不開的霜雪,比曠野的寒風還要冷。

衛持風和紫鳶吊著心,他們無從勸慰一路狂奔的太子殿下,料想這一路怕是不會停了,交代下屬給前方的驛站傳信要備好換騎的馬。

燕熙越騎越快。

靖都的冬季尚有草木存綠,郊外遍地落葉之上時有迎寒傲立的鬆柏梅林。

這些燕熙都顧不得看了,他死死盯著前方的官道。

當天際儘頭出現一道人影時,燕熙眼裡模糊了,並沒有看清。

直到那快馬如電,強勢地撞入視線,燕熙才如夢初醒般怔然抬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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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北溟躲過暴風雪趕回西境時,看到了婚書,又聽說已經兩日沒往靖都送軍報時,立即感到不妙。

北風驚雪當即越出竹宅。

未來的大靖皇後一路馬不停蹄,終於趕在儲君要騎出靖都轄界時,親自帶來了婚書的回信。

燕熙朝著天際那熟悉的身影揚鞭加速,風吹亂了他的發稍,他在奔跑中麵色轉暖,活氣須臾間回到他身上,他聽到了熟悉的馬蹄聲,看清了思念的情人。他在疾風中大聲喊:“宋北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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