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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生生扭頭看向外頭的天色,暮色如同巨大的被子一般蓋了過來,再過上一會兒,怕是就要黑了。

周生生慢慢將晏溪回溫的手鬆開,眉眼帶笑,語氣溫順地問道:“是來找我一同用晚膳的嗎?”

晏溪沒有回話,自己其實也不算是來找周生用晚膳的,畢竟這種小事隨便遣一個人去告訴一聲就好了。自己隻不過是想來看看罷了,看看周生今日在做些什麼……

青蔥般的手指慢慢拂過桌子,指尖停留在了桌上唯一的一本書上,冶金說,署名周蕙……是想家了嗎……

“大冷天的,我到時辰自然會自己去的,這麼冷,公主以後不要來了。”周生生將剛剛進來時打開的門關上,屋子裡麵瞬間涼意減少了大半。周生生抿緊薄唇,嘴上雖然是那麼說,但是心裡麵人家還是想的。

“快過年了,駙馬不想回周家看看嗎?”晏溪的指尖停留在了封皮上的蕙上。

周蕙,周生的生母……

聽到這話,周生生先是一愣,後又是有些驚訝。其實周家自己是不想去的,自己畢竟是個西貝貨,還占了原主的身子。雖然說從係統那裡知道了周生的過往信息,但畢竟是一個殼子,兩個靈魂,脾氣秉性全然不同。要是回了本家,說不定輕易就能被人認出來。

周生生聳了聳肩,裝作不在意的模樣,實則心裡麵如同在萬丈深淵之上走獨木橋一樣忐忑的很。

“不想啊,公主府已然是我的家了,不是嗎?”周生生反問。

周家自己還是想看看的,畢竟是原主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加上自己的偏心嶽父陛下明裡暗裡警告自己要想想周家,說不定以後真的要回去看看,但現在風險太大,周生生不太敢。

況且現在有晏溪在,長公主府,這個原先自己並沒有什麼感情的地方好像也變得熟悉溫暖了起來,至少比起周家來,更讓自己有家的感覺。

聽了周生這樣的話,晏溪有些開懷,也沒有理會周生言語中的漏洞與遲疑,連帶著身上的氣壓都變得沒那麼低了,吸引著周生生不斷接近。

“那要去看看……婆母嗎……”婆母,這個稱呼還是第一次叫,晏溪有些羞怯,連帶著臉上都浮現出淡淡的兩朵紅雲,在本是白皙的臉上顯得格外的明顯。

嗯……周生生反應了一下這才知道晏溪口中的婆母指的可不就是原主的生母。但怎麼就突然提起她了?

周生生低頭看向晏溪的指尖停留之處,冶金說……

作者周蕙,這個自己敬佩的理工科女學霸,可不就和自己一個姓嗎!不會這麼巧吧!

“太早就故去了,我都不記得了。”周生生裝作一副傷感,卻又有些釋懷的模樣。記得周生是七歲喪母,現在也快二十一歲了,整整十四年了,渾該記不得了……

聽周生的語氣有點低沉,晏溪隻當是觸及了周生的傷心事。畢竟如果周母還健在,估計周生會過的瀟灑恣意許多。

晏溪拿起桌上的冶金說,慢慢翻開第一頁。上麵已經不隻有拓印的字,還有一些朱紅色的標注,和上回策論上麵的字跡相似,應當是周生所寫。

“婆母寫的書,駙馬可還看的懂?”晏溪挑眉問道,眼神卻是看著書本,並沒有直接觀察周生,故而沒有發現周生臉上一閃而過的不解。

周生生可不想在和晏溪討論有關周母的事情,談的越多,露餡的可能性越大。

從晏溪身後一把拿過書,保持著一個適當,晏溪不會反感的位置,溫聲道:“晚了,去吃飯。”

將書妥帖地合上,放在書桌的正中央。周生生嘟著嘴,神色溫柔,撒嬌道:“餓了!夫人,要吃飯!”

索性單手撐在桌子的一角,將晏溪圈在在自己的身子中,一臉好笑地看著有些窘迫的晏溪。

“夫人……”要多膩就有多膩。

晏溪可算是疑惑了,麵前的人怎麼好像是有兩副麵孔一樣。從前對自己就像上下級,反觀現在,動不動就要這幅樣子,像是吃定自己不會把她怎麼樣一樣。

晏溪斜眼睨了一下周生,往後退一步,拉開一點距離。要不是看你沒什麼逾矩,非要罰上你一通。

民生手裡麵捧著炭盆,站在門口呆呆的,這隻腳也不知道該跨進去還是該收回來。這駙馬爺怎麼最近和公主動不動湊得那般近,可把自己這個還沒成親的看的臊得慌。看來翠柳姐姐說的對,駙馬這麼主動,遲早舉案齊眉!

看著晏溪的視線不在自己的身上,順著視線,周生生一扭頭就看見在進與不進之間反複糾葛的民生。要不是晏溪就在跟前,周生生真是想要拍桌扶額。這民生,真是豬隊友,氣氛好好的,非這麼快回來,不知道在看不見的地方在偷會懶嗎!

炭盆中散發出陣陣的的暖氣,不多會兒,屋子裡麵就好像是開了地暖一樣瞬間暖和了起來。

周生正看著晏溪一臉調笑。麵前人雖然說還是一臉冷漠的樣子,但是心暖啊!一看見自己冷,二話不說就讓人拿了炭盆!

周生生眉眼彎彎,聳了聳肩,倒是有一副紈絝子弟的感覺,開玩笑道:“莫不是公主喜歡上我了,對我這般好?”書房之中不能放炭盆是規矩,但因為自己,這個規矩破了……

看見如此厚臉皮,什麼事情都可以攀談上兩句的周生,晏溪無奈了,之前在自己麵前奶慫奶慫的人怎麼變的這麼快!

晏溪閃過身,不想對上周生的眼睛。那眼睛之中有不加掩飾的喜歡,讓自己有種承受不住的感覺。

“我怕凍死你!”晏溪說的多少有些咬牙切齒的感覺,像是在回敬周生剛剛的輕微調戲。

聽了這話,使勁憋笑的周生生終於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笑聲爽朗。從前自己怎麼就這麼傻呢,這麼可愛的一個人站在自己的麵前,怎麼就能一直發現不了呢!

晏溪哼了一聲,這周生!

拂袖而去!

“哎哎哎!彆生氣,彆生氣!”小波斯貓生氣了,周生生趕忙跟在晏溪後麵一塊出去,“夫人!夫人,等等我!”

第27章 劉奇

這的冬天實在是太冷了,周生生如願生了一場小病。天天躺在床上喝苦藥,黑漆漆的中藥喝了一碗接一碗。值得慶幸的是,小病一生,公主直接幫自己告了假,可以日日不早起;加上因為不愛喝藥,公主日日三回的喝藥點必到西暖閣看著。

這就是苦並快樂著啊!

周生生一身深色棉服,外麵還套上了一身狐皮做的大襖,毛茸茸的圍脖保護著脖子,看起來就暖和。

衣服穿得多,但是因為生病的緣故,周生生本就瘦高瘦高的身材現在活像根竹竿,連唇色都變得有些蒼白,整個人風一吹就能倒的模樣。

“是不是快過年了?”周生生問道。過慣了陽曆的日子,對這些傳統節日的日期就越發模糊了。在家的時候父母總是忙前忙後地招呼,就算是不知道,被他們嘮叨地也知道了,現在卻是……

看著這房門口高高掛起來的宮燈,遠處近旁皆可見的紅色,倒是比上輩子過年的時候還要喜慶,隆重。就是人少,不熱鬨。

民生一邊將剛裝好熱水的湯婆子遞給周生,一邊回答道:“再過三天就是除夕了。”

寬大的袖子總是會透風,但是能把手整個都縮進去,還能順道捧著個湯婆子,倒也不算很冷。

“公主呢?”周生生隨口一問,今天喝藥的時候第一次沒有見到晏溪,心裡麵空落落的。看著綿綿的小雪落在地上瞬間化成一小片水漬,青石板的顏色深一塊淺一塊,倒是有一種獨特的美感。

上輩子第一次看見下雪還是小的時候,但是就那麼薄薄的一層雪,太陽一出來就化了,完全不能像電視裡麵演的那的的那樣,什麼雪人、雪仗……來到這裡,反倒是變的分外常見。

看著這雪,突然就想起來那日自己一下子就把晏溪堵在了門口。周生生嘴角噙著笑,搖了搖頭,那窘迫,尷尬的可愛小表情現在還曆曆在目。

“好像是宮裡麵有年禮送來,長公主進宮謝恩去了。”

怎麼不叫我……

“想是公主念著駙馬爺身子還沒有好,要是再出去吹了寒風就更不好了。”民生急忙解釋道。

周生生轉身看向民生,滿臉笑意。後仰著身子,雙手插在袖子中懟了懟民生的肩膀,這小子,機靈了。

“以後就這樣,和翠柳一樣,機靈些。”好好做我和小晏之間的助攻機器。

從前還以為翠柳對自己有什麼其他的念頭,自從生病臥床開始,翠柳雖不是時時在自己身側,但卻來的一天比一天勤。但每次與自己說的最多的就是晏溪……

誰家想上位的丫頭會一副cp粉的樣子!

倒是看翠柳和民生兩個人在一起有一種獨特的喜感,一個小嘴叭叭的,一個悶葫蘆就知道點頭的,互補絕配啊!

說不定以後真能撮合到一塊去……

“……”民生耷拉著腦袋,心中苦惱。駙馬爺隻喜歡翠柳姐姐那麼機靈的丫頭!嫌棄我笨了!

***

熱鬨的街市之上,趁著過年的氛圍,雜耍藝人都比平常多了許多,各種各樣的小攤子也像雨後春筍一樣一下子全部冒了出來,一時之間叫賣聲,孩童的打鬨聲,討價還價的閒雜聲混雜在一起,煙火氣息滿滿。

周生生手中拿著一個小巧的紅色錦盒,手心中的汗水不自覺地滲出,心中滿是激動。

這是剛剛在喜來齋挑了半天才挑出來的一塊美玉。前幾天在病中,閒著也是閒著。想著除了那塊已經送不出手且已經不見了的鬆林佩,還真是沒有真真正正送過晏溪禮物。

翻來覆去想了許久,突然就想到了書房之中缺了一個角的印章。親手做的,應該比買的更加有新意,也更有心意……

在床上的時候,拿著偷偷讓民生買來的壽山石練過許多遍。手腕上的力量好像是增強了不少。現在買塊美玉回去,到時候就直接上手刻!

“這位可是周家的二少爺,到時候直接去周府報賬!”

周家……聽到這十分囂張跋扈的聲音,又和周家有關。周生生低斂了一下眼瞼,本能將視線轉向了聲音的來源處,天成齋。

“這可不行,我們天成齋一向是先給了銀錢才可以給貨。且就算你有錢,年關了,我們掌櫃說不能接,就不能接!”小夥計不卑不亢地回答。

這周家二公子劉奇的諢名早就已經傳遍了大街小巷,要是讓他掛了賬,八成這錢就是要不回來了。要不是考慮到周家是四大皇商之一,嫡公子周生又當了明安長公主的駙馬,哪個商鋪願意吃下這種啞巴虧,沒必要為了一點小事得罪這位周家的小祖宗。

彆的商鋪可能會忍下這一口氣,但天成齋可不會買這位小祖宗的帳。周家是皇商,蔣家名下的天成齋也是皇商,根本沒有必要怕,況且這件事情天成齋占理,管他劉奇是個什麼東西。

“你算個什麼東西,竟然這麼和客人說話!”魏長齊指著這小夥計一通罵,臉上也是一臉臭臭的表情,配著那肥碩流油的身材,真是人間敗類的長相作風。

“我劉奇想要的東西還沒有得不到的呢!”劉奇一擺袖,直接動手就想要去搶。今天可是帶著人一起來的,怎麼能在這裡被下了麵子!

周生生一把捏住劉奇的手腕,製止住他的動作。如果自己沒有記錯,麵前這人才十四歲,十四歲就這樣欺行霸市,真是熊孩子。

周生生雖然沒有什麼武藝真氣傍身,但至少年歲擺在那裡,二十一歲的人製服住一個十四歲的小屁孩還是綽綽有餘的。

“有話好好說!”周生清冷的眼神從左到右掃視了一遍這堆穿著錦衣華服的紈絝子弟,待在晏溪身邊也快一年了,氣勢學的還是很像的,足夠鎮住麵前的這兩個小屁孩了。

劉奇可不知道麵前的人就是自己的大哥周生。劉奇出生的時候周府嫡公子周生就已經失寵了,日日就是待在棲子院裡麵,也不喜歡外出。就算是過年,也是自己一個人單獨過,從不出席家宴,故而並沒有和劉奇見過。塑料兄弟情石錘。

劉奇咬著牙,不斷用力想要掙脫麵前人的手。真是的!今天出門好像是倒了大黴,先是一個小夥計都敢對自己不敬,後又是出現這麼個不速之客。

周生生可不會理會劉奇的心理活動,劉奇掙得越用力,周生生就握得越緊。

“東西是人家的,放下!”周生生慢慢加重手上的動作,緊緊地扼住劉奇的手腕。

劉奇一開始還是一副張牙舞爪的樣子,但是隨著手中的疼痛越來越劇烈。麵前的人仿佛是真的要將自己的骨頭捏碎,顧不得麵子了,劉奇一下子將搶來的蜀錦放手扔到地上。嘴上卻還是不想服軟,“放手,放手!否則我非得弄死你!”

“你是誰啊,知不知道這是京城周家的二公子!”魏長齊嘴裡麵叫嚷著,卻不願意真的上前與周生生起什麼衝突,隻是在狐假虎威地作勢。

周生生一把甩開劉奇的手,隨著掙紮帶來的慣性,劉奇直接向後踉蹌了幾步,倒在了地上。

周生生斜睨著看了一眼倒地的劉奇,眼中滿是輕蔑,失了平常的溫潤有禮。可能是繼承了周生的童年回憶,對於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周生生並沒有什麼血緣的親近感,反而是從心底裡麵油然而生的厭惡。

“扶我起來!”劉奇有些氣急,今天是自己第一次被下了這麼大的麵子。魏長齊,竟然是一點都不知道幫忙,回去一定要好好地教訓他。

魏長齊早就已經看傻了,哪裡還能想到要扶劉奇,聽到劉奇的叫嚷,這才蹲下來攙扶起劉奇。

劉奇咬著牙齒,右手揉著左手已經被捏輕的手腕,憤憤地懟開魏長齊的攙扶。眼睛裡麵透出一股子陰狠的凶光,惡狠狠地盯著周生生。

周生生可不會管,讓惡人最生氣的方法就是直接忽略他。周生生從地上將那一小匹蜀錦撿了起來,將表麵沾上的灰塵輕輕拍了拍交給了這不卑不亢的小夥計。這小夥計不卑不亢,很好。

“多謝公子。”小夥計接過布匹,神色有些難看。第一層表麵已經臟了,這蜀錦雖然說不是極其珍貴的,但是也是高價,現在最外麵的一層都已經臟了,即使是能賣,想必老板也不會同意的,定是要把臟了的都扯掉,又是一大批損耗。

周生生也看出了小夥計的為難,誰弄出來的損失自然是由誰來承擔。“喂,給錢!”周生生伸出左手,一副要錢的模樣。

劉奇癟著嘴巴,心中滿是火氣。還想我給錢,我劉奇買東西從來沒有給過錢!

“給錢!”周生生又重複了一遍。“我沒有那麼多耐心。”

“周公子,我看這個人不好惹,估計是有點身家的……”魏長齊拽過劉奇,壓低聲音在劉奇耳邊建議道。

劉奇才不會管,現在正是在氣頭上,一定要泄了這口氣才行。

趁著周生生不注意,劉奇一個揮拳就往周生生的臉頰處揮去。眼看就要打到周生生的臉上,手腕再次被人抓住。

蔣肆梁擋在了周生生的身前,明安長公主的駙馬要是在自己的店裡麵,被自己的弟弟打了,估計不出明天,長公主就得來降罪。

“蔣某人隻聽說過士農工商,駙馬爺是皇親國戚的身子,金貴。劉……公子不過是商戶之子,竟然想冒犯駙馬爺,當杖四十。再則駙馬爺在周府之時是嫡公子,且是長子,劉公子你一個庶子,還是次子,亦是罪!”

蔣肆梁故意停頓在劉字上,不斷地提醒著劉奇不是真正的周家人的事實,這同時也是劉奇的逆鱗,否則為什麼要叫身邊的人都稱呼自己為周公子。

但是這個稱呼並沒有讓劉奇太過生氣,最讓自己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麵前這個下了自己麵子的人竟然就是自己的隱形大哥。劉奇震驚地睜大了雙眼,眼珠子大的仿佛是要掉出來一樣。

“見過明安駙馬。”魏長齊拱手行禮,雖然人長得肥頭大耳的,但是至少知道審時度勢,麵前這個人竟然是劉奇一直掛在嘴邊不屑的大哥。劉奇雖然不屑,但自己可得恭恭敬敬的,畢竟這可是皇親國戚!

劉奇緊咬著唇,還是一副不願意低頭的樣子。

從小母親就告訴過自己,棲子院裡麵有個父親不喜歡的遺孤。不過是個有娘生,沒娘養的廢物罷了!半分都比不上自己尊貴,自己才是周家真正意義上的嫡公子,未來繼承周家的,完全沒有必要在這個所謂的大哥麵前地頭伏小!

魏長齊拉了拉劉奇的衣角,這個時候還一副拎不清的模樣。

周生生湊近一點劉奇,半勾起唇角做出一副壞笑的模樣湊近劉奇,袖中的手不斷地摩挲這錦盒粗糙有質地的紋路。用著輕佻的語氣說道:“豎子無禮,當管教……”

豎子,庶子……

什麼是懲罰惡人最有效的手段,不是什麼鞭撻之刑……而是句句觸及劉奇的底線,逆鱗。剛剛就已經發現了,劉奇不想姓劉,這人想做的明明就是周家的嫡公子,未來的周家家主。

庶子,不得周姓,就是劉奇的逆鱗。

劉奇袖中的手緊緊攥在一起,牙齒上下緊緊地咬合住,好像是要生生咬碎的模樣。看著周生生的眼神愈加陰狠。

魏長齊自然是知道身邊的人是個什麼德行,要不是父親想要和周家做生意。這麼個蠢貨,自己一句話都不想和他說,哪會在他的麵前一副諂媚。

魏長齊連忙幫著劉奇打著圓場。明安駙馬自己自然是惹不起,但是一直跟著的劉奇,自己更是惹不了。

“都怪我,都怪我。是我和公子賭氣,公子才這般的。”魏長齊既不想得罪周生生,自然也不想得罪劉奇,隻能用公子稱呼了。

周生生可不會管這種假話,這種熊孩子再不管管,都能上天了!

“賠錢!”

“賠!賠!賠……一定要賠……”魏長齊也不指望劉奇會低頭了,隻望著這蠢貨不要再送人頭了,閉嘴,閉嘴,閉嘴……

魏長齊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不多但是夠這幾倍的虧損了。

魏長齊有些肉疼,這可是幾個小半年的月例了。

周生生一把接過銀票,也不扭捏,應得的。

周生生將銀票拍在櫃台上,算是為這場鬨劇畫上一個句號。

第28章 除夕

“呼……”

周生生衝著這未成形的印章輕輕吹了一口氣,將上麵刻刀刻出來的白灰吹掉。右手拇指將縫隙之中還殘留著的白灰細細擦乾淨。中規中矩的四個字顯露出來,生民立命。

能放在書房之中的應該就是閒章,閒章都用的這麼舊了,應該是很早之前就做出來的,然後又比較常用吧。做一個新的,以後就可以經常用了。

周生生拿過那舊印章放在自己的麵前,仔細看著這樣式。怎麼越看越覺得和自己刻的程度差不多,都不算是很好,晏溪怎麼會用這種……

玉的質地比起專門用來刻章的石頭硬了很多,刻起來並不容易。周生生也沒有想到竟然四個字刻了兩天也不過才刻了三個字,看來今晚要開個夜班……

民生端著一個竹籃子,竹籃之中裝著滿滿的黑炭。民生輕手輕腳地打開炭盆的蓋子,用小夾子夾了幾塊炭添了進去。又用夾子撥弄了一下,防止火苗熄滅,這才將蓋子重新蓋了上去。

最近總是看見駙馬爺一個人在書房裡麵待著,一待就是一整天,有時候午膳送來到晚上還不見得動過。

“駙馬爺,您乾什麼呢?”民生消無聲息地繞到周生生的後麵,就看見周生生雙手快速遮住了桌上的刻刀,玉石。

雖然說民生跟著自己快一年了,但是這可是禮物,是第一份禮物,可不能從民生這裡傳出去什麼風聲,那就不是驚喜了。

周生生揮了揮手,擋住民生的視線,“秘密!”

“你要是敢告訴公主……”周生生滿臉笑意地指著民生的鼻子,狀似威脅地說道:“我就讓你的翠柳姐姐來嘮叨你,叨嘮死你……”

果然,聽到這話,民生果斷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彆彆彆……

周生生會心地笑了。

***

天水樓二樓的小廂房中,林柏川手中掛著一小串佛珠,正一顆一顆慢慢地撥弄。臉上掛著玩世不恭的神情,身子坐的也不正,歪歪斜斜的,與這佛珠顯得格格不入。

廂房的門被慢慢打開,一身月牙白衣衫的蔣肆梁,手持著一把折扇,慢慢走了進來。

“蔣兄。看,茶水都給你沏好了。”林柏川一邊嘴角勾起,抬頭看向麵前這個還沒有入座的人。

蔣肆梁將手中的折扇放在林柏川的麵前,自己雖然也是一副附庸風雅的樣子。但是自問,自己可不會像林柏川這隻狐狸一樣大冬天拿著一把扇子,扇來扇去,隻要風度不要溫度。

雙手撩起下擺,左腳翹在右腳上,雙手交叉置於膝蓋上,一臉玩味地看著林柏川。

蔣家現任家主是蔣肆梁的二叔。本來家業應該是由嫡長子繼承,也就是蔣肆梁的父親。隻可惜蔣肆梁生父實在是沒有經商的腦子,一心醉心詩書。對這位二弟也是十分愛護,家業最後還是落在了蔣肆梁的二叔身上。

可能是因為大宅門之中的醃臢事大多都是家業相爭,兄弟相殘。但是蔣家卻並沒有這種事情發生,加上二叔膝下無子,蔣肆梁這個大房侄兒很順利地被當作了蔣家下一任家主培養。

林柏川背後是林家,林家主要是走官路,但是做官也需要錢。所以林家旁係的女子多數都與商戶家主或是商戶之中較為翹楚的人聯姻。蔣家家主的大夫人正是林家旁係中挑出來的一個次女,不隻是林家,周家也是如此……

“林兄,你的扇子,還你!”

前兩天,本就是要去巡視店鋪的蔣肆梁還沒有走到地方,就被路上偶然遇見的林柏川拉住了。用一把扇子就想買通自己,讓自己急急地就趕去天成齋,擋在那明安駙馬的麵前。

林柏川笑著將桌上的折扇推了過去在,“你幫了我忙,我也沒有什麼可以送給你的。你不是一直喜歡沈雲的畫的扇麵,你應得的。”林柏川努了努嘴巴,示意蔣肆梁快快拿了吧。

聽了這話,蔣肆梁笑了起來。在京城之中,林家公子喜歡聽女人彈琴,蔣家少爺喜歡沈雲的畫是眾人皆知的秘密。

蔣肆梁收回了扇子,將扇子小心地打開,一副山水畫的扇麵慢慢現出。沈雲最會的在團扇上畫女人,但是折扇上畫山水也是一絕。

蔣肆梁一邊欣賞著扇麵,一邊隨意談起周生,“明安駙馬不是你的表妹夫嗎?和你的關係可近多了,你都看見他和那個小紈絝劉奇對上了,你自己進去幫他不就好了?還特意跑過來要我出麵,特意要我趕過去解決算什麼事。”

蔣肆梁一副知道了秘辛的樣子。像明安駙馬那樣子的為人自己還是很感興趣的,但是林柏川會這樣卻是自己更加感興趣的。

林柏川看著底下的戲台子,悠悠地說道:“周生,是個好人。”

這回答……

蔣肆梁背靠在椅背上,嗬嗬地冷笑起來,這回答還不如不回答。

“世上好人千千萬,壞人更甚。林公子覺得自己護的過來嗎?”

林柏川這種人,會主動幫人,不要求回報?自己可不信……就衝著他執意要將折扇送給自己,就可以看出來,這人不隻是不喜歡幫人,更不喜歡欠人情。

“我隻護他一個。”林柏川坦然說道。

周、蔣、韓、楊,四大皇商。都說士農工商,商最是低賤,但是一個天下若是沒有商,商品貨物如何流通……蔣家有蔣肆梁,主要做的是布匹生意,韓家做的是林業,楊家做的則是田地。

蔣家和韓家自己都打過交道,蔣肆梁是個小狐狸,韓啟超是隻老狐狸,楊家沒有打過交道,不予置評,但想必是好不到哪裡去……隻有周生,讓自己耳目一新,乾淨的讓自己覺得自慚形穢。

想那周家一度在周蕙的手上達到了鼎盛,陸運,海運皆有涉及。尤其是海運,這種沒有開發過的地方,其他三家都為了降低風險不敢涉獵,但周蕙當時卻是破釜沉舟,靠著周家一家之力,開了一條航線出來。朝廷向來把控的鹽、鐵、礦想必也有涉及,否則哪裡來的通天財富。

雖然說周蕙逝去之後,劉南笙這個靠著倒插門進來的人成了周家家主。成了周家家主之後就娶了林家一個旁係的小姐,還把周家的生意賣出去了一部分。但總的來說,周家還是在四大皇商之首的位子坐的穩穩當當。

如果周家家主這個位子,換成周生來坐,應當是會好很多……如果讓周生與晏溪不和,最好是和離,周家願意助端王一臂之力,那便有機會搏上一搏。

這麼個回答,蔣肆梁不禁打量起麵前的林柏川。林家公子最喜歡的就是找那些有才情的青樓女子彈琴喝酒,怎麼突然間好像是有龍陽之癖了。

“你可不要告訴我你想和你表妹搶男人!”蔣肆梁調笑著林柏川。

林柏川鼻息之間哼了一下。確實,可以這麼說,自己就是要搶周生!

***

“駙馬那裡去知會過了嗎?”

晏溪坐在梳妝台前,任由身後的翠柳為自己挽上一個得體的發髻。

“昨天就已經讓民生知會過了,想必待會駙馬爺就會過來,陪您一起進宮了。”翠柳一邊說,心裡麵不停地吐槽著那個愣頭愣腦的民生。

那個悶葫蘆一直伺候著駙馬爺,也不知道學學駙馬爺的油嘴滑舌,巧舌如簧。還是一副呆頭鵝的樣子,問一句說一句,大部分問題還回答不出來……

自己向他打聽了那麼多遍駙馬爺最近在忙些什麼,那小子一直是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哼,不頂用!

“可要再塗一些胭脂?”翠柳拿著紅紙看著銅鏡之中的公主。不塗,公主也好看,塗上好像氣色會更加好看一點。

晏溪點了點頭,宮宴還是要鄭重一些。

薄唇輕輕在紅紙上抿了一下,紅紙上留下一個淡淡的唇印,晏溪白皙的臉上也變得更加有氣色了一些。

周生生今日穿了一身晏溪親自挑選過才送到西暖閣的衣服,深紅色的錦服上麵繡著百靈鳥的繡樣,腰帶則是選了一條普通的金帶子,勾勒出周生生有些細弱的腰身。錦服之上熏了香,但是不濃烈,聞起來有些小清新的感覺。外頭還穿了一件厚重帶領子的長袍用來保暖。

周生生不動聲色地阻止了外麵守著的侍人的通報,輕聲躡腳地走進了殿內。就看見晏溪妝容精致地坐在梳妝凳前,銅鏡中反映出晏溪精致的半邊臉。翠柳正拿著一支金釵想要為晏溪插上。

周生生快步過去,從翠柳的手上順過金釵。慢慢地插進晏溪的烏發之中,一切動作小心翼翼,生怕弄痛晏溪。

周生生雙手輕輕地搭在晏溪的肩膀上,感受著公主微微顫動的肩膀,又迅速地從晏溪的肩上抽回了自己的雙手。

晏溪不喜歡被人觸碰,自己是知道的,但是最近自己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想要碰觸一下麵前的人。周生生不禁有些懊惱,不該如此心急的。

周生生扯著嘴角,儘量讓自己的笑容不要看起來那麼尷尬僵硬。“夫人今日的妝容很襯夫人的膚色。”

晏溪不喜歡用那些妝粉,故而桌上麵總是空空如也,隻有幾個錦盒之中放了一些常用的首飾。

“進宮吧……”晏溪的聲音柔柔的,但在周生生的耳中卻好像是散發著一種無限吸引的魅力。

***

晏溪占了嫡長這兩個名頭,故而除夕家宴的位子十分靠前,最前麵的位子則是晏康的,較次之的則是端王晏霖的位子。

周生生牽著晏溪的柔荑,一左一右地坐在席位上。

“怎麼大家都穿的這麼少?”周生生將宴會上麵已經到場的人員,左一遍,又一遍掃視了一通。額……怎麼好像大家穿的都不是很多的樣子,隻有自己一個人穿了一件厚重的外袍,感覺多少有些異樣。

晏溪默默地將周生生肩頭的外袍的褶皺拂去,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你傷寒剛好,不要吹風。”

周生生點了點頭,眉眼高興的有些上挑。

望著遠處的點點燈光,在看向著大殿之上燈紅酒綠的模樣。周生生不禁感歎,皇宮大院雖然是吃人的地方,氣派還是真的氣派。

“姐姐,皇姐!”晏康一身絳紅色的圓領袍,身後跟著三兩個侍人,小跑到晏溪這裡。

晏康拱手行了一個虛禮,“皇姐,康兒許久沒有見到你了!”

晏康半個身子都要彎過來,周生生索性往旁邊挪了一下,給晏康挪出了一個窄窄的位置。

“皇姐……”晏康不停地朝著晏溪撒著嬌,說著皇子苑近些日子發生的新鮮事,反倒是將周生生冷落在了一旁。

晏溪點了點晏康的額頭,默認了晏康對自己的親昵。“叫皇姐夫。”

晏康抬頭,滿眼迷茫。皇姐這是要做什麼……

“叫皇姐夫。”晏溪又重複了一遍。如果不出意外,身側的周生就是會與自己共度一生的人,周生已經換了對康兒的稱呼,若是康兒再當周生是隱形人,那就是自己的不是。

周生生有些尷尬,這……康兒明顯就是不願意的樣子……

“康兒……”晏溪的聲音中多了一絲薄怒。

看見皇姐好像是有些生氣,晏康隻能咬著牙,拱手朝一旁自己看不上眼的周生行了一禮,語氣有些敷衍,“皇姐夫。”

呃呃呃……瞎子都能看見您臉上的勉強,不願意了……

周生生隻能尷尬地笑了笑,旋即轉開自己的視線,不去看晏康那氣憤不滿中還帶著委屈的目光。

坐在位子上,假意看著遠方。周生生時不時偷偷地看了一眼跪坐在晏溪身旁的晏康,又迅速轉開了視線,不想讓晏溪看見。

周生生心中煩悶,隻能慢慢地喝著杯中的果酒。如果不是真的,林柏川基本上沒有理由會轉變風向幫端王。如果是真的,那這個賴在晏溪身邊撒嬌的人,到底是多善於偽裝。

“莫要喝了,醉了沒人扶你回府!”晏溪輕輕拍了拍周生生的大腿提醒道。

周生生這才注意到晏康已經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而晏溪已經不動聲色地將放在自己這邊的酒壺挪到了她的那邊。

“好……”

因為是除夕宮宴,宴請的一般都是一些三品以上的文官武將,還有的都是一些皇子皇孫,按照品級依次排下。除夕需要守歲,故而宮宴一般也不會持續很久。隻需要在陛下離席後,就可以自行決定去留了,在宮門落鎖前離宮就可。

周生生小心地觀察著自己的摳門嶽父的每一個舉動。看著陛下時不時與身旁的宮侍耳語,就連看歌舞的眼神也一直懨懨的,不免有些困惑,輕聲問道身側的晏溪:“為什麼我瞧著父皇好像是要走的樣子?”

“一般父皇隻在這種宮宴上坐上一坐,看過兩曲歌舞之後就走了。”

周生生點了點頭,果然還沒過一會兒,就看見自己的摳門嶽父一句話不懟自己就走了。周生生還是挺慶幸的,嶽父看女婿越看越嫌棄,女婿看嶽父越看越害怕。

***

周生生慢慢從車夫放好的台階上走了下去,隨後伸出自己的手。

晏溪就著周生生的手,一步一步施施然地走了下來。臉上的妝容和出去之前的妝容大差不離,就連唇上的胭脂紅都沒有半分消退。

看著如謫仙一般的晏溪,周生生的心不自覺地砰砰跳動了兩下,跳動聲猛烈而又迅速,是心動。

周生生緊了緊握住晏溪的手,手有些冰涼,即使是被自己握著也沒有絲毫變熱的感覺。

周生生索性直接停在了大門口,麵對著晏溪,雙手捧著晏溪的雙手,好像是捧著至寶一樣。不斷地搓揉著晏溪的雙手,還不停地朝著晏溪的手哈氣,企圖用這種方式讓晏溪的手快速回溫上來。

“給我準備這麼多,自己穿的這一身,薄的都能看見你手臂了!”周生生不停地哈氣,嘴巴還不停地數落著麵前的晏溪。可把一邊的翠柳聽得有些興奮,這這這……駙馬爺膩害了,會數落公主了,會關心公主了!

晏溪有些生氣,還真沒有被人這麼說過,雖然說心裡麵感覺暖暖的,但是公主的架子不能丟!晏溪想要從周生的手掌中抽出自己的雙手,卻被周生生牢牢地扼住,一個不許的眼神朝自己看來。

看來是沒有辦法收回手了,晏溪隻能忿忿說道:“像什麼樣子,進府!”

周生生咬著唇,雖然是深夜,但也難免被人看見。周生生有些舍不得地放開晏溪的雙手,快速脫下自己身上的外袍,直接披在了晏溪的身上。

厚重的外袍上已經有了周生生的體溫,套在晏溪的身上,晏溪隻能感覺到一霎那之間就被溫暖包裹著,一下子溫暖了自己的身子。

周生生左手搭在晏溪的肩膀上,保證衣服不會滑落下去,攬著晏溪快步進府。

晏溪與周生生還沒有走到寢殿門口,侍人就早將寢殿中的壁燈依次點了起來,大殿之內瞬間變得亮堂堂的,如同白晝。

“今日點燈,我陪公主守歲。”還不待晏溪說出是否點燈,周生生就先一步說出了自己的打算。今晚還要守歲,還要送除夕禮物,周生生可不打算深夜再跑回西暖閣睡覺。今晚,無論如何,寢殿裡麵的那個榻,一定是自己的!

晏溪瞪了周生生一眼,卻收到了周生生一個帶著邪氣的笑容。晏溪確定,這個人就是成心的,這是早早就已經謀劃好的。

翠柳被關在房外,努力憋住的笑終於一下子迸發了出來,駙馬爺好手段,好啊!

“今晚你睡床,我睡榻,公主不必擔心。”周生生半蹲在地上,咧開嘴角看著麵前的晏溪。

周生生內心真是十分佩服自己,沒想到我竟然還有小狼狗的血統,能讓夫人變的呆呆的,看我發動猛烈的追求攻勢。

晏溪有些羞意,白皙的臉上顯現出兩團紅雲,在燭火的照耀下,渲染的晏溪的臉型,下顎更加柔和。

“本宮看駙馬最近有些飄!”晏溪的聲音有些咬牙切齒的感覺。

周生生不理會,兀自從懷中拿出已經被自己捂得發熱的閒章,抓過晏溪的手,滿目溫柔地放在晏溪的手心。

“前幾天我在書房之中看見了一枚閒章,都有一個角被磕破了。”周生生嘟著嘴,指了指自己刻的這個章子,“我刻的,紋路大致上都和夫人原先的那個差不多,算作是除夕禮物,以後夫人就可以用這個了!”

晏溪鎮重地接過這枚閒章,美玉溫潤的手感慢慢地在自己的手上被無限放大。晏溪看向印章上麵熟悉卻又陌生的字,生民立命。

抬眸看著一臉期盼的周生,晏溪隻覺得身上的血液仿佛一刹那之間停頓了一下。

那枚閒章是自己許久之前就閒置不用的,但卻是自己用的最多的一個物件。

周生生隻當是晏溪對自己送禮物有些驚喜,修長的手指指向章子上麵中規中矩的刻字。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周生生看向晏溪,四目相對之中湧現出一股子對晏溪難言的心疼。

淺觀那個舊印章,想必沒有個三五年用不到那個程度。那麵前的這個人兒,是從小就奔著為萬世開太平的信念了嗎……

晏溪笑了笑,唇角勾起的弧度卻不是上挑,而是下垂。

放在書房之中的印章是十歲生辰之時,是父皇把著自己的手親手帶著自己一塊刻下的。那時候父皇的政事總是繁忙,所以並不能時時抽出時間來問自己的學業,來陪伴自己玩耍。但那次的生辰日,父皇撇下了案頭上堆積如山的奏折,陪著自己刻了一天的章子,刻的生民立命。是年少的自己想要的。

有了這第一塊印章,兒時的自己總是喜歡在各種各樣的地方將印章蓋上去,寫的大字要蓋,寫殘了的大字也要蓋。

直到印章被母後砸壞了一角,這塊印章就變成了一個閒章,被自己放在了書房之中。而現在的自己有了許多的公章,私章。那些東西承載著權利、財富,卻都沒有這簡簡單單的生民立命來的珍貴……

“從小就想的這麼多,想必是很累吧……”周生生站了起來,將坐在位子上回憶往昔的晏溪圈入了懷中,晏溪的臉抵著周生生的腰口,足夠清清楚楚聽到周生生說的每一句話。

“以後不要這麼累了……有我……陪著你朝朝暮暮,年年歲歲。”

第29章 搞錢

晏溪黑色的眼眸看向一處,黑暗之中周生有規律的呼吸成了這空曠寂靜的寢殿之中最大的聲音。隔著垂下的紗幔,晏溪望著榻上將自己半個身子都蜷縮成蝦米樣子的周生。因為黑暗,看不清周生臉上安睡時的表情,隻能看見大致模糊的身形輪廓。

晏溪絞著被子底下的手指,不知作何它想。

榻上麵並沒有什麼棉絮之類的墊著,本就是用來坐人的,不是用來睡的,想必睡起來也不會舒服到哪裡去。就連枕頭都是周生隨便找了自己脫下來的兩件衣服,疊吧疊吧就放在腦後當枕頭的,不落枕就不錯了。

“睡了嗎?”晏溪不算太大的聲音在寢殿之中徘徊,成功地被已經安睡了的周生生忽略了過去。

晏溪有些沒來由的氣惱,真是的,賴在自己這裡要睡榻。榻都能睡得這麼香,是豬嘛!反倒是讓自己失眠了。

晏溪平躺在雕花的紅木架子床上,雙手置於自己的腰腹處,閉上眼睛拚命想要醞釀出一點睡意來。隔著一層床帳,一層珠簾紗幔,周生輕輕的鼾聲傳來,傳在失眠的晏溪耳中格外明顯。

晏溪有些煩躁地重新撐起了半邊身子,晦暗不明的眼睛看著不遠處的周生,忽然間就感受到了一種安定。

剛剛成婚的時候,那時候的周生與自己勢如水火。也不能說是勢如水火,自己清冷,周生躲。不過突然有一天,周生竟然是抱著自己說著那些掏心窩子的話,從那天開始,周生的愛意總是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時刻毫不隱瞞地流露出來。

晏溪重新平躺在床上,雙手從腰腹的位置慢慢移到胸口的位置,緊緊地貼著自己的心臟。

周生的愛意,絕不慘雜著一點利益的喜歡讓自己有一種承受不起的感覺,所以隻能躲著,不斷回避……但似乎這種冷處理並沒有讓周生泄氣,反而是直接將自己堵在了寢殿門口。

猶記得那天為自己係上披風的手,冰冰涼涼,卻又炙熱如火一下一下撩撥著自己的心……

周生生哪裡知道自己睡覺的時候竟然是被晏溪仔細剖析了一番。一個小小的印章,四個字,隻因為是要刻在玉石上麵的,質地不同,功夫就不同。忙了三天,昨晚更是開了一個夜工,現在可不是一沾到個地方就能睡著。說我是豬,我不認!

“宿主,請儘快完成你的副線任務!”

係統冰冷的聲音回蕩在周生生的耳邊,硬生生讓周生生有了一點意識。

周生生真是要跳起來控訴了,“我難得睡個好覺,你還要把我給弄醒!”

“你現在也還在睡覺,我隻是讓你做了一個我們兩個人之間的夢罷了。”係統可不會管周生生的控訴,它要做的事督促督促再督促,努力讓宿主儘快完成副線任務,主線任務。

周生生心知是鬥不過它了,隻能雙手環抱在胸,在心中不停地吐槽著這種資本主義創造的係統。剝削農民的睡覺時間啊!

“你的副線任務進程緩慢!”還真沒有見過一個宿主像麵前這個人一樣!一點都不醉心於搞事業。

呃呃呃……周生生陷入迷茫,副線任務是什麼來著……

係統好似一下子猜到了周生生的心中所想,有些生氣,“請不要告訴我,你已經連任務是什麼都忘記了!”

確實如此,但我這不是在發自內心地做你給我安排的主線任務嘛!副線任務哪裡比得上主線任務重要呀!

周生生都能感覺到係統的計算機腦子上一定已經出現了很多黑線。

“副線任務是考科舉,做官!任務成功後可以得到的是長公主晏溪的所有背景資料。”

周生生一拍腦袋,想起來,想起來了!

從前對晏溪沒有什麼彆樣的心思,對於晏溪的背景資料隻是為了保命。但是現在不同呀,現在晏溪在周生生的眼中就是香餑餑,有關於她的一切事情,周生生都想要知道,都想要去了解!

“如果你不做這個任務的話,我就給你開啟其他的副線任務。”係統一臉鄙夷地看著周生生,任憑有個正常人的腦子,都不會覺得周生生這種鹹魚的人真的可以考科舉,真的可以當官,這任務屬實是有些不符合周生生的能力範圍。

“還有什麼任務?”周生生問道。確實,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可以比得過那些寒窗苦讀幾十載的人。如果真的自己一年就可以榜上有名,那那些範進中舉一般的人要作何它想才是。

“還有變有錢,靠錢升級你的權限。”

周生生眯著眼睛,右手放在下巴底下,掃視著麵前的這個方盒子。變有錢……說的倒也挺輕巧的,自己是為什麼出車禍死掉的,可不就是為了那幾兩碎銀。

周生生斜睨著看了係統一眼,眼神中滿是哀怨。變有錢……前幾天為了去喜來齋挑選一塊適合刻章子的美玉,和長公主府的賬房先生磨得嘴皮子都爛了,這才分批次地支到了一千五百兩,還添上了自己在長公主府的一年月例銀子,聚賢集抄書掙來的銀子,左拚拚,又湊湊,這才湊滿的一千六百兩,“大方”地買下了那塊玉石。

“很容易的,很容易的。”係統看見周生生吃癟的模樣不禁有些發自內心的喜悅,興奮。內心笑夠了之後,當然還是不能太讓周生生沮喪,要是真的玩脫了,打擊了人家的積極性就不好了!

“你可彆忘了,你姓周!”係統提醒道。

周生生茫然,什麼,什麼……姓周又怎麼樣,我老爹又不是百萬富豪。

周生生慢慢睜大了眼睛,瞳孔微縮。

自己的親生父母是沒有錢,可是這個世界的周生可是四大皇商之首的周家嫡長子!

看周生生反應了過來,係統嘿嘿一笑。

“那我要知道原主的父親,母親,劉奇,行不行?”周生生問道。眼神之中帶著戲謔,仿佛下一步就要抓住係統繼續脅迫它,上回的脅迫很管用,很管用。

係統這回倒是不藏私,周生要知道周生的家裡事,正常需求!

“那你具體要知道什麼?”

“周母故去之後,為什麼家業會落在劉南笙的頭上,這麼大的一塊香餑餑,難道周家的旁係子弟不想要嗎?”這是一直困擾在周生生腦中的問題。

在周生生的記憶中,周蕙一直都是一個模糊不清的形象,但是自己卻對她有種自發的親近感。但是劉南笙,周生生卻沒有一點感情,周生十三年的孤苦,都是因為劉南笙。就算是有血脈的連接,周生生還是難掩出自內心的敵意。

按照自己心中對那些大氏族的慣性思維,周家這麼大的產業,一定不會隻有周蕙這一個掌權人,一定有無數的旁係虎視眈眈。劉南笙終究是姓劉的,家業就算是落到任何一個旁係的手上都有可能,怎麼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周蕙是嶺南周家的分支,當時分出來的時候就已經與嶺南斷了聯係。周蕙在京城之中並無兄弟姊妹。”

“一個都沒有,難道她是一點基石都沒有,自己創的皇商周家嗎?”周生生一臉震驚,這也,這也太難想象了吧……

“是的。”

又寫書,又能搞錢,全能選手啊!可比自己強上百倍!

“那劉奇呢,他真的可以,有資格繼承周家家業嗎?”這是周生生現在最關心的問題了,那個便宜老爹一看就是更加偏愛劉奇的,否則也不可能把自己賣給長公主府的。要是劉南笙喜歡劉奇,可不就是想百年之後就把周家家業傳給劉奇。

“不可以。”

係統堅定的聲音可算是穩住周生生內心的遲疑。不可以就好了,劉奇那個人雖然和自己隻有一麵之緣,但是就這一麵之緣,周生生就已經直接給這個人的好感度打上一個負分了。

隻要奪回了周家家業,自己的陛下嶽丈想必就不會看自己那麼不順眼了。當時成親想必也沒有給過什麼聘禮,也不知道以後以周家為聘,夠不夠錢將成親的那個缺憾一並補上。

周生生美夢做的一刻不停,還時不時都能發出幾陣傻笑出來。

晏溪蹲下身子,觀察著榻上人的一舉一動,晚上睡覺的時候倒是挺安穩的,怎麼早上一醒來就隻會嗬嗬嗬傻笑。做的什麼美夢……

周生生猛然驚醒過來,一睜眼就看見了放大版的晏溪。從一開始的震驚迅速轉化為了滿眼溫柔。

“駙馬真的是能人,睡榻還能睡得那麼舒服,我看你哈喇子都要流下來了。”

聽了這話,周生生翻身坐了起來,用手擦了擦自己的嘴角。隨後一臉哀怨地看向晏溪,明明沒有嘛……雖然說這美夢確實是太美了,但是我也不至於流口水吧……

周生生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了一眼外頭透進來的光。旋即摸了摸晏溪單薄的肩頭,“怎麼這麼早就起了,冷嗎?”將自己昨天蓋在身上的薄衫抖落開來披在晏溪的身上,“彆著涼,早上涼氣重。”

晏溪有些驚詫,卻還是默默地用手抓住了衣衫兩邊,不讓衣衫滑落。

不動聲色地摸了摸這榻,確實是有些硌得過分。晏溪站了起來,還是一副清冷禁欲的模樣。

語氣有幾分彆扭,“今日我讓人給你榻上添幾條毯子,睡得可以舒服一些……”

周生生愣了一下,旋即綻開笑顏,一夜睡榻帶來的全身酸痛在這一刻仿佛都紓解了開來。腦袋不停地點頭,訴說著自己的歡喜。

第30章 過年

大年初一頭一天,周生生神清氣爽地走出公主寢殿,就看見門口堆放著一大堆紅紅綠綠的錦盒包裝的大禮品,小擺件。翠柳拿著筆趴在一旁剛剛搬過來的桌上清點著這一大堆的禮品,桌上的一側還放著成堆的紅本子。

周生生走到跟前,隨意拿起最上麵的一本。吏部郎中,玉如意一柄,血燕一盒……翻開另外一本,兵部尚書,羊脂玉一塊,鹿茸兩盒,蟲草一盒……

敢情這一對紅本子都是各家官太太為自己老爺送來的新歲賀禮……彆人過年是花錢,長公主府過年這不就是斂財!

“這些記好了,難道是都收下嗎?”周生生問道。

翠柳停下筆,眉眼彎彎,指著這些禮品,小嘴叭叭道:“都是收下,到時候要放到寶庫當中去的。”

“那你清點乾什麼?不是已經有各家的禮單了嗎?”周生生又問。

聽了這話,翠柳一下子笑了出來,“奴婢是在寫該回禮的禮單!”

回禮?長公主府竟然還需要回禮……

周生生歪著腦袋,將桌上的紅紙拿起來。首當其衝看見的第一份禮單就是周家,將一排一排的禮品逐行看下去,嘴角的笑容慢慢下垂,直接僵在了嘴角。

周生生又拿過周家禮單底下的一份禮單,這份禮單就隻有寥寥幾行,與周家幾頁的禮單全不相同。

“為什麼周家要送這麼多東西?”

這麼多好東西都送到便宜老爹,惡毒後媽和廢物弟弟的手上,周生生可不覺得這叫大方,這應該叫缺心眼。

翠柳自然是知道駙馬爺與周家不和,但這份禮單是公主定下的。“公主定下的,畢竟是公主的婆家,不能太寒酸。”

周生生歎了口氣,一天的好心情被這份禮單敗壞了大半。將禮單合上,周生生並不打算還給翠柳,用禮單輕輕碰了碰翠柳的肩膀。

“這份禮單我就先收著了,你到時候備好禮物,我親自……送到周家去……”周生生咬著牙,越說到後麵語氣越重。

周家,劉南笙……收禮也要看看是不是真的受得起……

“要送也是明天再送了,今日要先進宮請安。”

晏溪的聲音從周生生的身後傳來,周生生一回頭就看見了一身華服錦衣,發髻上也帶上了三兩支朱釵的晏溪。

既然周生都不喜歡周家,自己也沒有必要要顧著周家的麵子。大年初一宜送禮,那就年初二再去,下一下周家的麵子。

看見晏溪,周生生剛剛的氣惱好像都跑到雲邊去了,瞬間化身狗腿子黏到晏溪的身邊,對晏溪所有的決定都是一副點頭稱讚。

民生此刻卻是突然跑了過來,還拿著兩個淺褐色的火折子遞給了周生生。

“門口的爆竹已經掛好了,駙馬爺快去放了吧!”

周生生一臉疑惑,手指反指向自己,呆呆地看著晏溪。這是個什麼習俗?沒聽過,準確的來說是,炮仗爆竹這種東西我也沒放過啊!

“年初一要放完炮仗才可以出門,這樣才能吉利!”翠柳說道,還雙手推著周生生的後背,推著周生生快步向前走。早起放炮仗,可不能耽誤了。

晏溪淡淡掃過翠柳接觸周生的手,有些不悅。

翠柳一下子怔住,立刻放下自己的手,耷拉著腦袋,一下子退離周生生的老遠的距離。

這樣的小動作,周生生自然是沒有發現。拿著火折子,順手牽起晏溪就跟著前頭的民生一塊先行一步。從前沒有放過這種東西,今天倒是有機會了。

大門口站著兩個小廝,一左一右地舉著長杆子,上麵各自掛著兩串長長的紅色鞭炮。地上還放著五個大爆竹。

“兩串鞭炮是不是要同時放,意頭才好?”周生生指著門口這兩串鞭炮問道。正好自己的手上有兩個火折子,我與公主一塊放,正好!

周生生將其中一個火折子遞到晏溪的麵前,那眼神分明是邀請。

晏溪鬼使神差地接過了火折子,接過來了之後才反應過來。大年初一迎喜神,再怎麼樣也輪不到自己來動手。

“駙馬爺,這放炮仗迎喜神得由您來!昨天就找相士看過了,東方是吉位,您放完炮仗之後可還要朝著東方拜上三拜,這樣喜神才能被迎進來!”

翠柳不在,民生倒是機靈了起來。恭敬地從晏溪手中接過火折子,重新遞到周生生的手中。

周生生的眼神還在晏溪和火折子之間兩相流轉,看晏溪也沒有這個意思了,隻得自己一個人悻悻地走上前。

周生生拔開蓋子,學著電視劇裡麵的模樣朝著火折子輕輕吹了一口氣,火苗隨著微風而跳動。爆竹的引信被做的很長,估計就是方便一次性一起點。周生生眼疾手快地將五個爆竹依次點著,隨後快速閃到晏溪的身後,捂住了晏溪的耳朵。

耳朵乍一下接觸到手心的溫暖,晏溪微微扭頭,就看見身後的周生迎著陽光,臉上也好像是淬了光芒。耳邊爆竹的聲音減輕了許多,落入耳中並不再刺耳。

周生生小跑著上前吹開了另一支火折子,將竹竿上掛著的鞭炮依次點燃,重複著先前的動作,輕輕捂住晏溪的耳朵。

鞭炮劈裡啪啦的一節節炸開,不多時,地上隻剩下一層紅色,倒真是有滿堂紅的好意頭。

瞧著這一片喜慶,再看看身邊芝蘭玉樹,盈盈而立的晏溪,周生生倏地有些釋懷,就這樣待在這裡其實也挺好的。

“駙馬爺,快朝著東方拜上三拜,這樣才能吉利。”民生急忙道,打斷周生生的出神。

周生生揮開寬大的袖子,拱手朝著東方的方向鄭重的拜了三拜。

***

“兒臣請聖恭安。”

晏溪同周生生的聲音重合在一起,響在這大殿之中。

“起來吧。”

晏衿今日穿著一件深紅色的袍子,將桌上的文書合上放在一邊。抬眼看著並肩而立的兩人。

“溪兒,過來坐,坐父皇身邊來。”晏衿含笑,眼角也擠出了幾條細紋,朝著晏溪招了招手,又指向自己身側的位子。

周生生抿緊唇,眉頭微微蹙起,雙手疊起放在自己的身前。低著腦袋,一副不敢直視龍顏的恭敬樣子。

這嶽父大人確實是將重女輕婿做到了極致,關鍵是自己還不敢反駁,隻能乖乖地站著聽訓。

晏溪坐在位子上,看著下方動也不敢動,低頭站著的周生,還是忍不住捂嘴輕笑了出來。想著最近幾日周生做的事情也還算妥帖。

“父皇不如讓駙馬也一同入座吧。”

大可不必,大可不必!

周生生把腦袋壓得更低了,現在站的位子和皇帝離得怪遠的,這種壓迫感其實也還好,頂多是有一小點害怕。但要是坐在皇帝的身邊,那才是真正的如坐針氈。

晏衿沒有回應晏溪的話,反而是喝茶,挑眉看向下位的周生。

晏衿沒有避諱晏溪的意思,直接開口問道:“上回進宮,朕與你說的,你可還記得?”

周生生隻感覺冬日裡頭自己的背後也出了一身冷汗,“記得,父皇和兒臣說科舉和周家。”係統的話可以忘,皇帝老子的話可不能忘。

“那現在這兩件事情,你都做的如何了?”

晏衿極具壓迫性的聲音傳來,周生生隻感覺腦子裡麵那些詞彙一下子都消失了個乾乾淨淨。事實是,這兩件事情自己一件事情都沒有完成,就連進度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父皇是有了科舉的決定了嗎?”晏溪解圍道。

晏衿歎了一口氣,也不去看這周生,還是一副扶不上牆的樣子。

“五月科考大定,周生入試。”

“諾。”周生生這回倒是沒有愣著了,乾脆地應承了下來沒有絲毫猶豫。四十大板的那頓打自己還記著呢……

走出了大殿,周生生拍了拍胸脯,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不過是一些家常小事,至於嗎?”晏溪斜眼看著周生生,眼中有些好笑。

前幾天還聽說周生直接在大街上和劉奇爭執了起來,聽跟著的人說,那時候的周生可是敢直接動手的,怎麼一進宮就好像是啞巴了。

“天子一怒浮屍千裡。”周生生皺著眉頭,說出心中所想。“我若是隻有自己一個人的話,我的確是可以巧言令色。但我背後還有那個我沒有什麼感情,記憶的周家。周家對我不仁,我卻還是要對周家的人負上一點責任的。”

聽了這話,晏溪緊抿雙唇,不再說話。

周生生實在是沒有想到,運氣怎麼能差到這個地步,宮門口遇見了最不想看見的林柏川,到了中宮請安,竟然還遇見了在角落之中嗑瓜子,還笑著和自己打招呼的林柏川。

“表妹!表妹夫!”

林柏川臉上的笑容看起來真真的,若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怕是自己一點都看不出麵前這個人是隻披著羊皮的狼。竟然現在還能裝成一副沒事人的樣子,心無芥蒂地和自己打招呼。

看著周生好像和林柏川有些劍拔弩張的樣子,但反觀林柏川倒是和沒事人一樣,一時之間也猜不透兩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晏溪隻能率先開口:“表兄竟然是比本宮來的還早。”

林柏川挑眉看著晏溪,又看看周生生與晏溪相握的手,臉上笑容不變,打趣道:“許久不見,我瞧著表妹和表妹夫感情更好了……”

周生生不自覺地抿緊了雙唇,眼神之中不止有疏離,還有敵意。“我們夫妻之間的感情一向很好,實在是不需要林公子來擔心。”

“表妹,我先前還去看了康表弟。他那裡有個紫金琉璃碗,甚是好看。問他是哪裡來的,他都不告訴我,您與康殿下最是熟絡,要不然就幫表哥去問問。”

林柏川一邊嗑著瓜子,一邊抖著腿,話語隨意,落在周生生和晏溪的耳中卻如同是一塊巨石落進了萬丈潭水當中,濺起巨大波瀾。

偷偷看了一眼身側晏溪臉上明顯有些吃驚的眼神,周生生放在台麵下的左手緊握成拳,青筋乍現。

“小孩子玩的東西。林兄如今都多大了,還玩這種東西,難不成還要拿著這種擺件吃飯?”周生生直接將這紫金琉璃碗說成是小孩子的玩意,將這其中的價值貶得極低。

林柏川點了點頭,嘴角勾起了一個邪魅的彎度,既然周生不想讓晏溪知道,那就不知道吧……

“其實我就是看見那個紫金琉璃碗上麵有兩三道裂紋,怕是康殿下買到了假貨,就想取過來仔細看看罷了。”

聽林柏川這麼說,臉上的表情也不像是造假的樣子。晏溪臉上僵住的表情才有了一絲鬆弛,肩膀微微放鬆,不再像一開始的那樣緊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