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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送禮

“魏長齊,你這個家夥牆頭草一吹就倒,上回都不幫老子,竟然還敢來這裡!”劉奇歪扭著身子,躺在鋪了軟墊弄得舒舒服服的寬椅上,嘴裡麵罵罵咧咧的不停。

明明是過年,爹爹竟然還把自己叫過去訓了好久,為的就是天成齋的那件事情。明明自己才是被欺負的,爹爹竟然是一點解釋都不聽,直接是把自己訓得狗血淋頭。

一定是周生那個家夥,人都已經不在周府了,竟然還是橫插一腳!就是仗著他駙馬爺的身份在那裡狐假虎威,靠女人吃飯的家夥,竟然還敢對本少爺的事情多加置喙!

魏長齊一臉諂媚,雖然說心裡麵對這劉奇鄙夷的很,但是生意的事情大,不能因為得罪了劉奇,讓家裡麵少了那麼大的一塊生意。

魏長齊一臉笑意,一臉橫肉,笑容堆起來浮現出不同於年紀的褶子來。搓著手開口道:“我哪敢不幫您啊,但那時候那周生身邊有人幫著,到時候要是反咬咱們一口,那我們可不就是百口莫辯!”

聽到這種解釋,劉奇的氣稍微消了一點,斜睨著眼睛看著麵前這人。勾起一邊的唇角,臉上揚起一個壞笑,“那你現在來……算是來幫我的?”

劉奇打量著魏長齊,正愁沒有人可以幫自己好好教訓教訓周生。

“自然,自然……”即使知道沒什麼好事,魏長齊此刻也隻能硬著頭皮接話。事情得要去乾,大不了就是乾不好罷了。

劉奇朝著魏長齊勾著手指,魏長齊忙不迭地湊了上去。

打周生……直接捆麻袋裡麵揍一回……這可是駙馬爺……

***

“駙馬爺,禮品都已經備好了。”

周生生手裡麵還拿著昨晚剛剛開始翻看的治水策論,先朝朱子寫的,語言通俗,寓意深邃。

昨晚還看著這些策論止不住的頭疼,但翻看久了,真是越看越有意思,每一篇都能得到一些新奇有用的知識。

昨日從宮裡麵回來,周生生一到書房之中就看見了桌案上堆得高高的策論樣張,旁邊還有一個整理的小廝,皆是晏溪搜集著送過來的,估計許久之前就已經差不多準備好了的。

翠柳那個小丫頭也不知道是跑到哪裡去了,竟然不是她給自己送,還想多知道一些晏溪的事情呢……

“駙馬爺!”民生再一次出聲喚道。

周生生扭頭看向民生,顯然是沒有聽到一開始的話,但看見民生手中拿著的紅本子,這才想起來今天自己還要去給周家送禮呢……

“給我看看。”

周生生從民生的手中接過禮單,上麵的東西都沒有改過,沒有減少,也沒有增加。

“公主看過了嗎?”周生生挑眉看著民生問道。

“是,公主說就是要這麼送,不能失了禮數。”

周生生點了點頭,好吧……老婆財大氣粗,就是我有點舍不得。

***

蔣肆梁坐在酒樓雅間裡麵,桌上還擺著兩把折扇,手中還擺弄著一個小團扇,都是麵前林柏川今天帶過來的,都是出自沈雲的手筆。

實在是沒有想到昨天才遣了人對周府告上了劉奇一狀,今天林柏川就投自己所好送來了這麼多好東西。

“林兄!嘖……嘖嘖……”

“我不過就是讓人去告了一狀,你這送來的東西……讓我心歡喜的很!”

蔣肆梁將這團扇放在鼻下聞了聞,有一種獨特的異香傳來。果然,早就聽說沈雲畫女人畫的時候喜歡以香料入畫,看來確實是如此。

林柏川笑了笑,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你們蔣府最近和周家做生意做的怎麼樣?”

蔣肆梁放下手中的團扇,右手撐著下顎一臉好笑地看著麵前這人。上回這人就說過要保住周生,一開始自己還以為是句玩笑話,但看他現在的這幅樣子,應該是認真的。

“生意上的事情我又不怎麼管,林兄你問我,沒用啊……”蔣肆梁雙手攤開,一副不理事的樣子。

“我就是想要知道周家最近的動向是什麼,我對你們之間的生意,沒有興趣。”

蔣肆梁現在是蔣家繼承人的身份是板上釘釘的事情,雖然和自己一樣愛玩,但若是完全不理生意,怎麼可能……

蔣肆梁挑眉,慢悠悠地說道:“我聽說韓家那位小公子與林兄的妹妹定了親。”

林柏川一下一下轉著自己大拇指上前兩天才買來了玉扳指,看來光幾把扇子已經滿足不了麵前人的胃口了。“不過是周家的動向,難不成你還想要我拿在韓家的來換?”

“周家的動向隻要我有心去查,也不是查不到,隻是時間問題罷了。”

蔣肆梁笑了笑,輕輕搖了搖頭,還是一副輕鬆的模樣。“林兄現在需要的就是時間,不是嗎?”

“我能幫林兄省下大把的時間,而且小弟我要的並不多。”

“我隻想和韓家做生意罷了。”蔣肆梁比了一個一的手勢,“就一個和韓家做生意的契機,一個機會!”

林柏川沒有說話,麵無表情地看著蔣肆梁,半晌之後,林柏川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這個交易。

“我雖然答應了,還是我還是想要問上一句,你們蔣家是做綢緞生意,韓家隻經營林業,你們兩家想一塊做個什麼生意?或者說,蔣大公子想要個什麼生意?”林柏川一邊嘴角掛著笑,看起來倒是有種假笑的感覺。

“就是因為韓家隻經營林業,除了周家上任家主周蕙夫人在的時候做過幾回生意,其他時候都是一家獨大,壟斷了大齊近半的林業,而另外一半,則是掌握在朝廷的手中。我想讓蔣家更上一層樓。”

周蕙可是奇女子,憑一己之力創了周家,蔣家……難不成以為有人能比得上周蕙……

***

“周生,大年初一你不來,大年初二你來討什麼嫌!”

“你以為你是誰,竟然坐在主位上,你把爹爹,娘親,都不放在眼裡麵了嗎!”

劉奇的話裡麵句句帶刺,眼神動作都透露著嫌棄。看見周生完全沒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心中更是氣惱。早知道讓魏長齊今天就把周生打一頓了,那今天就不用看見他在自己麵前找晦氣了。

周生生隻管坐在主位上閉目養神,時不時喝上兩口茶。和一個十幾歲的小屁孩沒必要……

周生生砸吧砸吧嘴,周家的茶和公主府的不相上下,甚至是可能更好一點。多喝一點,最好喝窮一點周家才好。

劉奇瞪大了雙眼,隻能忿忿地坐在一邊。往常總喜歡翹著二郎腿,今天被周生一氣,就連二郎腿都不會翹了。雙手緊攥成拳一下子砸在桌上,發出一聲悶響。

“爹爹,娘親!”

看見門口走進來的兩個人,劉奇一下子就從位子上騰起來,跑了過去,臉上也掛上了委屈的表情。

周生生慢慢睜開了眼睛,入目的就是與自己先前所見完全不同了的劉奇,不免心中有些惡寒,真是翻臉比翻書還快。

除了劉奇,就是他身邊站著的兩個人。想必就是周家現在的掌權人劉南笙和他的續弦夫人林清妙。

劉南笙一身深綠色的錦服,頭上戴著一個黑色的巾帽,倒是襯的整個人年輕了幾歲,像個尋常人家的老爺。

身邊的林清妙倒是和劉南笙的穿著打扮顯得十分不匹配的模樣,穿的就好像是一個花枝招展的花孔雀一樣,頭上戴的朱釵、頭飾沒有十支,也有八支。臉上還撲了粉,真以為自己還是年輕時候的模樣嗎!

看到這樣裝扮的林清妙,周生生暗自有些慶幸。幸好晏溪不僅是長得好看,還不喜歡用這些□□,也不喜歡那麼華而不實的身外物。還喜歡練練劍,有點武功傍身,練得腰細腿長,真好,真好……

“爹爹,這周生竟然一回府就坐在了主位上!”

劉奇指著周生叫嚷著,十分看不慣周生這樣的做派,好像以為自己是周家的主人一樣。

周生生臉上揚著笑容,反正對麵前的這三個人都無甚感情,也沒有必要要做出自己不喜歡的樣子來。

還不待劉南笙說話,旁邊的林清妙倒是和她的兒子一樣按捺不住開口了:“你還打算在那個位子上坐多久,看見你父親,你都不見禮了嗎!”

聲音尖刺刺的,並不算好聽。周生生沒有站起來,還是安坐在位子上。慢悠悠地說道:“我如今是明安長公主的駙馬,按理來說,我是君,你二位是民,誰該坐在主位之上,劉林氏你看不出來麼……”

劉南笙一臉凝重地看著有些不同了的周生,將放在腰腹之間的手一下子甩袖背到身後去。“劉林氏,也不是該你叫的!”

劉南笙拂袖坐到了主位旁的位置,卻並沒有開口讓周生站起來。林清妙雖然說不願意,但也不敢在明麵上下劉南笙的麵子,隻能與劉奇一塊坐在了下座。心裡麵也是恨的牙都癢癢的。這周生小時候就礙著自己的眼,現在更是礙著自己兒子的路和自己在周家的地位。

劉南笙厲聲道:“她是你的母親!”

周生生挑眉,聲音不自覺地壓低,“我的母親姓周名蕙,多年前就已經故去了,葬在周家祖墳裡麵,就連牌位都還供奉在這的祠堂裡麵!”

民生提醒了自己之後,周生生就馬不停蹄地徑直來到了周府。隻不過一開始的時候自己沒有來到正堂,而是先去了周家祠堂。

周家祠堂很大,有些空空蕩蕩的感覺。雖然是白天,但是兩邊牆壁邊上的架子上白色蠟燭的火光卻在不斷跳躍,映入周生生的眼簾。

本該看起來陰森恐怖的地方,周生生卻是有些親切的感覺,完全不感到害怕。

正中央的台子上被擦拭的一塵不染,乾乾淨淨的樣子,看來是每天都會打掃。台子上麵隻放了一個牌位,周府第一代家主周蕙之蓮位。牌位本該是由死者親人設立,可惜……

周蕙是周家第一任家主,劉南笙隻不過是入贅進來的,自然沒有資格在周蕙的牌位上寫上先室兩個字。而原主周生當時卻是隻有七歲,沒有能力給周蕙立牌位,讓周蕙的牌位上隻有周家主這一個身份……

周生生跪在了明黃色的蒲團之上,此刻的自己好像真的和記憶中的周生重合在了一起。如果是周生,她應該也是會和自己一樣的。鄭重地磕了三個響頭,這才起來。

劉南笙對周蕙彆無反駁,隻能轉移話題道:“你這次來是為了做什麼?”

周生生從袖中取出禮單,放在桌上,用兩根手指慢慢地將禮單推向了劉南笙。

“送禮單。”周生生挑眉,說到這裡有些高興,“我夫人送的。”

劉南笙沒有翻開禮單直接來看,倒是下座的林清妙臉上顯現出一絲精光,眼睛還一直往這份禮單上麵瞟,一副想要據為己有的貪婪模樣。

周生生忍不住嗤笑一聲,渣男配賤女。

“大年初一怎麼沒來,反倒是今天來了?”

劉南笙語氣之中有著濃重的無力感,還以為這回過年,周生也是不會回來的,沒想到竟然是在大年初二這一天等到了。

當初不過是氣話罷了,哪能說斷絕關係就真的斷絕關係了……這周家畢竟真的隻有麵前人才真正姓周,沒他的同意,嶺南周家怕是對奇兒分到財產會頗有微詞……

“年初一要進宮。”進宮之後也有很充裕的時間可以來周府,隻是周生生不願意罷了。

“切,年初一要進宮。進宮能用多少時辰,左不過就是你不把你父親放在眼裡麵罷了。”林清妙說的陰陽怪氣的,雖然是句句為了劉南笙考慮,卻是不斷在挑撥周生與劉南笙的關係。

劉南笙瞪了林清妙一眼,娶回來之後越發沒有當時初見的時候那麼清麗可人了,反而是越來越讓自己頭疼了。

劉南笙揮了揮手,“我記得還有那些各大商戶送來的禮品都放在庫房之中還沒有清點完,你帶著奇兒去看看,整理整理!”

那些禮品之中也不乏有貴重的東西,總能堵住林清妙的嘴了。

“爹爹!”林清妙的嘴巴雖然是被這些禮品給堵住了,但是劉奇可是要跳腳了,爹爹怎麼能這麼偏心!這周生都已經兀自坐到主位上了,還對娘親不敬,爹爹竟然是還一副包容的樣子,對我都沒有這樣過!

“跟著你娘親一塊去。”劉南笙厲聲喝住劉奇,昨天才挨過一頓打,今天就忘了,不長記性!

劉奇撅著嘴巴,隻能重重地哼了一聲,甩著袖子就跟著林清妙出去,出去時還回頭甩給周生生一個怨恨的眼神。

“公主可還安康?”

“安。”

“府中行事可還順暢?”

“比周府順。”

“……”

相比於劉南笙麵上難掩的尷尬,周生生還是很自得其樂的,倒是比劉南笙還像家主。

“你這次來就不想說些什麼嗎?”耐不住無言的尷尬,劉南笙率先軟了下來。

周生生一下一下撥弄著指甲邊上卷起來的皮肉,一麵漫不經心地說道:“其實也沒什麼想說的……但是有些卻是不得不說。”

“你想說什麼?”劉南笙的話裡麵透露出防備。

周生生視線定格在院裡麵的那棵老榕樹上麵,上麵已經沒有了葉子。就好像是一個遲暮的老人一樣,麵若枯槁……

“我想看看我院子裡麵的人。”

棲子院,原主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裡麵的人也不知道還在不在……

劉南笙咳嗽了兩聲,沉悶了一會兒,這才開口說道:“棲子院已經關起來了,裡麵的人現在都調去其他院子裡麵伺候了。”

嗬……周生生冷笑一聲。說好聽一點是關了,說難聽一點就是荒廢了。

“我隻要我院子裡麵的三個人。秦叔,書竹和少宣。”

周生生的眸子一下子冷了下來,直勾勾地盯著劉南笙。劉南笙倏地一愣,周生長得就與周蕙十分相似,尤其是這雙眼睛。

劉南笙好像是啞了一般,這幾個人的名字他都知道,尤其是秦叔,從前還做過管家,隻不過是後來周蕙將他從管家這個位子上降了下來,專門去照顧孩童時的周生。如今這府上哪還有秦叔……

“我這回隻要這三個人,難道還是沒有嗎?”劉南笙的這種表情總讓周生生心中有點惴惴的感覺。

“秦叔老邁,半年前已經故去了,書竹和少宣都還在府裡麵,你到時候可以帶走。”

周生生眉頭緊蹙。秦伯是從小照顧周生的人,想必也是最有可能知曉周生為什麼會被周蕙當作男孩養大的人,現在卻是……

“那書竹,少宣,我現在就要見到!”

***

書竹和少宣都和自己回了府,安排在了西暖閣近旁的耳房之中,一人一間屋子,靠的近,方便兩個人走動,一塊熟悉熟悉長公主府。

周生生握住筆的手不自覺地緊了緊,落在白紙上的筆鋒都比之前重了許多。墨汁在白紙上慢慢暈染開,原先有筆鋒的字都變得模糊不清。

周生生是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院子裡麵的人竟然是會被折騰成這副樣子,虧周家還是四大皇商之首,竟然能如此苛待府裡麵的人!說到底,還不過是欺負書竹和少宣是一心跟著自己罷了!

少宣一個女子,竟然是在冬日裡麵被調去做了洗衣服的活。若不是自己因為少宣久久不來去了迎春園裡麵找,怕是死也不會相信這麼個天氣裡,竟然還需要用冰水洗衣服,隻因為真絲的衣服不能用熱水。

想起那雙手上的凍瘡開裂的口子,周生生現在還是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怕是這輩子都養不好了。

書竹年紀比少宣小一點,過的也比少宣好一點,至少在回公主府的時候周生生是這樣認為的。沒想到帶到公主府的包袱裡麵全是補丁的衣服,竟然是沒有一件冬衣。就連身上穿的這件麻布衣衫也是聽聞自己回府趕緊回房換了過來的。手臂上也是大傷小傷不斷……

周生生放下手中的筆,胸中氣悶的很,一把將桌上的紙全部扯了過去,揉成一團扔到了腳邊的紙簍裡麵。

周生生一拳錘在了桌子上,臉上表情冰冷凝重。劉南笙,林清妙,劉奇……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

五月科考的消息沒有幾日就已經在各處張貼榜文,前年才開設過,今年又是一場恩科,各地舉子前年沒有考好的,或是前年因為事情耽誤的現下都有了機會。

暮色降臨,街上的行人都已經少了許多,隻留下幾個挑著菜來城裡麵賣的菜農還在底下坐著,叫賣著。

五月科考,現在隻剩下四個月的時間,離京城比較近的舉子剛得到了恩科的消息,就準備了行囊匆匆趕往京城。光今日,在這聚賢集的二樓上,周生生就已經看見了不下三批的舉子,估計都是為了提前來京城租個小院,好好讀書,考試的時候不要誤了時辰。

周生生將自己找到有用的書冊揣在懷裡麵,就打算歸府。今日來這聚賢集可不是為了抄書攢銀子,而是為了直接辭掉聚賢集的抄書活計。離科考越來越近,就好像是上輩子高考一樣。周生生就算估摸著自己八成是考不上了,要挨那頓板子了,但是臨時抱佛腳總是要的,萬一考上了,那不就是皆大歡喜。

周生生百無聊賴地走在大街上,暮色慢慢變成深藍色,隨後變黑。周生生拐進一條小巷子裡麵,這條路是自己探出來的,從巷子一路走出去,在左拐走上一百米就是長公主府的後門了。

“前麵的那個人,給我站住!”

一道聲音從身後傳來,周生生本能停住腳步,回頭一看,就看見兩個穿著黑色衣服的混混樣子的人,中間有個人還拿著一個灰色的麻袋,能套人的那種。

這幾個人正是魏長齊找過來的流氓混混,讓他們來教訓周生生的時候都已經特意吩咐過了,絕對不能暴露了身份。直接用麻袋套起來,輕輕地打上一頓就行,絕不能太重,也絕不能打臉,就輕輕地教訓一下就好。

周生生暗道不好,將懷中的書冊一把扔到地上,轉身就要向前跑。剛跑到巷口,麵前就又出現了兩個大漢,與後麵的人一模一樣的裝扮,想必是一夥的。

周生生背靠著牆壁,呼吸聲有些急促,冷眸看著麵前這四個人。

“你們是何人?”

尤大甩著自己手中的麻袋,一步一步慢慢逼近周生生。

“跑啊!你跑啊!”

周生生默默攥緊雙拳,雖然不會武功,但是也不能不反抗,就站著挨打。周生生厲聲道:“你們要乾什麼!”

“哥幾個看你不順眼,想要揍你一頓罷了!”尤大的聲音張揚。

旁邊的人一個大跨步上前,牢牢地抓住周生生的手臂,卻被周生生蹭的一下踹中了胸口,拽著周生生猛地後退了好幾步。

“還敢反抗!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尤大一個箭步衝上來,一拳打在了周生生的右臉上,直接打得周生生頭偏了過去。

哼,你要是乖乖挨打,我還能讓你少受一點傷,臉上少掛一點彩,沒想到你小子竟然是敢動手打我兄弟,看我不把你打得三個月下不了床!

尤大再次揮拳,但這次卻沒有打到周生生的身上。一聲慘叫聲傳來,發出這樣的殺豬叫聲音的正是剛剛還張狂的很的尤大,此刻一個冷鏢插在尤大的右手上,血瞬間流滿了整個手臂。

晏溪一個飛踢踢中按住周生生的混混,直接將周生生護在了身後。

要不是自己今日在府裡麵,又看見天色暗沉但是周生卻遲遲沒有歸府。幸好前幾日民生一直跟著周生,知道了這條小巷子可以直通公主府的後門,否則身後這人就算是被人打死在了這巷子裡麵,都沒人知道。

“抓住她們!”尤大強忍著手臂上的疼痛,用手指著麵前的晏溪和周生生。

晏溪抽出腰間的軟劍,冰冷的劍身在黑夜之中散發出陣陣寒光,反光在晏溪的冷眸上。

電光火石之間,原先站著耀武揚威的四個人,除了手臂受傷的尤大都倒在了地上,身上穿的是黑衣,所以血色都沒有顯露出來,隻剩下漫漫黑夜之中此起彼伏的哀嚎聲。

尤大看見此情此景,也不敢再放肆了,直接是顫著雙腿跪了下來。誰能想到就接了這麼個差事,竟然是會把自己的命都給搭上,關鍵是自己還不知道讓自己做這檔子事的人是誰。

“饒命,饒命,小的知道錯了……”尤大一下一下磕在地上,生怕麵前這個女子把自己變成和地上這些人一樣。

晏溪收起軟劍,上麵竟然是一點血都沒有沾染上,還是透露出閃閃銀光,一副未曾出鞘的樣子。

“走吧……”這些人自有人會來收拾,不出三日就可以問出來是誰指使的這件事情。

周生生心下震驚,還真是沒有想到公主的身手竟然是好到這個地步。這種被護著的感覺還是很不錯的。

“小心!”

木棍子直接打在周生生的左手上發出一陣悶響,周生生迅速捂住了手臂,劇痛從小臂一瞬之間蔓延全身,疼的周生生額頭上的冷汗一下子冒了出來。

晏溪一掌將尤大打了出去,沒有想到這廝竟然還敢動手!

第32章 懲治

“嗷……嗷……嗷嗷……”

周生生張著嘴一個勁的鬼叫,這太醫在自己手上摸來摸去,還不幫著接骨。這種隱隱的刺痛感直衝腦門,疼的周生生唇色蒼白,額頭上也布滿冷汗。

“疼……疼疼……”周生生看著自己青紫的手臂,再看看摸著山羊須的太醫,眉頭緊緊得皺在一起,整張臉都疼得有些變形。

晏溪站在一旁,看著齜牙咧嘴叫疼的周生,幾不可見的喉結微微上下移動了一下。吩咐道:“快一些,輕一點……”

長痛不如短痛,趕緊把骨頭接上來,這樣之後才會長好。

明明這麼怕疼,還要幫自己擋那一下,逞什麼英雄。成天就做這種沒分寸的事情。

許太醫用袖子拭了一下臉龐的汗水,簡簡單單的接骨,被這個小駙馬叫的自己分寸全無。

“駙馬爺,您放心,民生會按住您的。”

“書竹也是!”

周生生痛的倒吸一口涼氣,忍不住翻上一個白眼。我這是怕你們按不住我嗎!我這分明是怕疼死我。

咯吱一聲傳來,周生生隻感覺背後一瞬之間全都被自己的冷汗浸濕了,大腦也是刷的一下空白,比被打時更甚十倍的疼痛傳來。

民生和書竹死命都摁不住周生生反抗的的動作,幸得晏溪眼疾手快,在接骨的那一刹那按住了周生生激烈抖動的肩膀,這才不至於因為反抗接歪骨頭。

“額……”周生生沒有死命地大叫,反而是緊咬著唇發出一陣綿長的悶哼。

“骨頭已經接好了,微臣再給駙馬爺綁塊板子,到時候再養上兩個月,等骨頭自然而然長好就可以了……”

許啟明從身後小藥童身上背著的藥箱中取出兩塊大小適中的竹板子,邊緣都已經用砂紙打磨平滑了,不會弄傷手臂。

骨頭已經被接上,除了那一下子疼的冷汗直冒以外,現在隻是隱隱的酸疼感,還在可接受範圍內。

周生生扭過半邊腦袋,抬眸就看見了晏溪還來不及撤去的憂色。蒼白的嘴角微微彎起了一點弧度,周生生用未傷的右手輕輕拍了拍晏溪按住自己肩膀的手背,眼神中分明是在寬慰晏溪。無事,安好,莫憂……

許啟明實在是沒有想到自己一抬頭就能看見人家小夫妻兩個含情脈脈的樣子,匆忙錯開了眼睛,將視線定格在周生生的傷臂上,可不敢亂看了……

兩塊竹板這麼一夾,再加上一大堆的白色紗布一層一層將整個小臂都包裹了起來,這厚度和上輩子看見的打了石膏的不遑多讓。

***

北都府的水牢裡麵,慘叫聲,濃重的喘氣聲不絕於耳,與之一塊傳來的是一陣一陣的惡臭味。每隔幾日都會有被打死,或者是受不住刑罰的人在無儘的幽暗中死去。進了天牢的說不定還有機會爬著出去,進了北都府則是隻有躺著出去一條路了。

晏溪身上穿著名貴的海蘭紋羅衫,外頭還披著一件半身的白色鵝絨厚襖,挽著袖子,那架勢看著像是在做什麼風雅之事,然而麵前對著的卻是北都府最為幽暗寒冷的水牢。在水牢中被四條鎖鏈緊緊地鎖住手腳,一副半死不活樣子的就是當日張狂的尤大。

“小人……小人……真的……真的不知道……求求……求您……”

尤大現在連眼睛都睜不開,麵色慘白,半個身子都浸泡在這陰冷的水裡麵,雙唇更是慘白,隻能依靠著本能喃喃地說著求饒的話。

“真的……真的……不知道……”

尤大現在心裡麵可是後悔死了,看那個雇主找到自己的時候就是一副遮遮掩掩的樣子,可恨自己就是受不了那一錠金子的誘惑,現在竟然被人關在這個鬼地方,小命都要交代在這裡了。

偏偏麵前的這個人還不想讓自己死,所以每次快死的時候就讓人喂參湯,或是從水牢裡麵撈出來扔在尋常牢房裡麵,著人醫治,治好了再扔進來,繼續受罪……

尤大怎麼會知道,如果沒有最後打周生生的那一下,自己的小命說不定還能保住。但偏偏打了,還把周生生的左手生生打斷了……

晏溪眯著眼睛從上至下掃視著尤大,右手隨意地撥弄著左手的甲片。這是前幾日剛剛請京城有名的容坊裡麵最好的女師傅上府裡麵做的,甲片晶瑩透亮,與這黑暗的水牢形成一個鮮明的對比。

水滴一滴一滴滴在尤大的腦袋上,光這幾天來,尤大就能感覺到自己頭頂的腐臭味。身在水牢之中,還要受著這水滴之刑。

半晌之後,晏溪身側的小幾上被放上了一杯熱茶,而放上熱茶的正是北都府的總領大人何永善。是前年被晏溪一手提拔起來的,能力也是優秀,很受陛下器重,這才坐上了北都府總領大人之位。因著這份伯樂之情,對晏溪分外恭敬。

晏溪並沒有拿起茶水,反而是站了起來,慢慢走到水池子邊,慢慢逼近尤大。

“你可知道,你打的人是誰!”晏溪聲音冰冷,眼神更是像一把利刃,像寒冬中的千年寒冰,仿佛是能凍死個人。

尤大哭喪著個臉,五官都揪在了一塊。我是真的不知道,知道會落到這個下場,我哪裡會敢,一定是躲的遠遠的!

“我……我……真的……不……不知道……”尤大的聲音斷斷續續的,這半個月來的折磨讓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晏溪的聲音清脆中又帶著幾分沉重,“你打的是本宮的夫君,大齊的明安長公主駙馬,是我皇家的臉麵!”

晏溪字字鏗鏘,每一句話在尤大聽來就好像是給自己宣判死刑一樣,一句話死一次……

“小人……小人……真的不知道……”

晏溪揚起潔白如凝脂一般的手,上下揮了揮。周遭身著黑衣的侍從以極快的速度將角落之中擺放的一整框的水老鼠倒進了漆黑的水池子裡麵。

水老鼠,水蛇……都是這水牢之中的特產。餓了這麼多天,活人,就連死人的肉都能吃……

晏溪微勾唇角,後退了兩步,如願地看見了尤大滿臉驚恐的表情。

“說!”

“啊啊啊……我……真的……真的不知道!”尤大已經感覺到有東西攀上了自己的身體,用牙齒不斷地啃咬著自己的腿肉,每一刻都是難忍的疼痛。

“停啊!他……他是讓人過來找的我……”

身上老鼠啃咬的疼痛已經讓尤大癲狂,已經超越了其他身上的疼痛,就連說話也不再是虛弱的感覺,全被驚恐代替。

“我……我……雖然不認識他。”尤大猛咽口水,雙目因為驚慌睜的極大,黑色的眼珠子混著殷紅的血絲,緊緊地盯著水裡麵黑漆漆往自己身上湧的水老鼠。

“但是……但是我知道……我看見他手上有個紋身!”尤大大喊,“虎口有個九字!九!”

晏溪抿緊雙唇,緊蹙的眉頭慢慢紓解開來,但是卻沒有完全紓解開來。晏溪的眼睛黯淡了一下,隨後又重現了清明。

“把他撈上來,好好地養著……不要弄死了。”

食指上晶瑩透亮的甲片終於被剝落了下來,落在腳下。這點聲音在這水牢之中幾不可聞,卻好像是冷水落在火熱的紅炭上麵,發出令人刺耳的滋啦聲音。

想到周生接骨的時候的模樣,晏溪沒來由地心中冒出一陣心火,久久不能熄滅。冰冷的言語一字一句地從晏溪的口中說出來,“將他的左手小臂打斷。”

“斷了就讓人來接骨,養七天,再斷!”

晏溪拂袖離去,不再看這水牢之中半死不活的人。

其實就算是不來這裡,一句話的線索都套不出來,就算是靠銀子上麵的批號,晏溪自問也是可以查得出來的,不過就是時間慢一點罷了。

而今天自己來,不過就是為了出自己的這一口悶氣罷了,幫周生出著一口惡氣!

***

晏溪剛剛踏進西暖閣之中,周生生緊跟著就湊了上來,遞給了晏溪一卷紙,上麵都是密密麻麻的字。墨水好似沒有乾透,紙張也好像是還有溫度一樣,應該是剛剛寫就的。

晏溪一臉狐疑地打開了白紙,問道:“什麼?”

“你先看看。”周生生努了努嘴巴,這是自己受傷之後一直寫到現在的策論。將上回的刺史政策更加細化了一些條目。比起上回的初稿,這次應該算得上一個好字了。

晏溪一目十行飛速地掃過這上麵的字句,慢慢從一目十行逐漸放慢速度。

抬眸看向周生生,“你寫的?你想的?”

“自然!”

晏溪停頓了半晌,輕輕吸了一口氣。

“很好……”

得了誇獎的周生生咧開嘴笑了出來。脖子上麵套著一圈白色繃帶用來固定受傷的左手,就這幾天的時間,周生生隻覺得自己的半個脖子都要被壓塌了。

看見周生生這樣不自在的脖子和包得厚厚的左手,晏溪隻覺得有些刺目。對牢裡麵的尤大更添一分憎惡,隻覺得剛剛罰的還不夠重。晏溪輕咽了一下口水,溫聲道:“手還疼嗎?”

相比於晏溪語氣中帶著的沉重,周生生反而是挺輕鬆的。將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左手舉起,展示在晏溪的眼前,就好像是炫耀功勞一樣。

“自然不疼,平日裡麵都是你給我遮風擋雨的,這可是我也能保護你的證明!”周生生接過晏溪手中的策論,單手將策論攤平放在桌上,隨後用鎮紙穩穩地壓住,防止被風吹跑。

晏溪有些啞然,她還是有些不太習慣周生對自己的親近。相敬如賓可以,但現在似乎太快,太過於親近。

“反正也快出正月了,我想去周家祖墳看看……”周生生輕聲說道。這個想法自從從周家回來的時候自己就有了,隻不過想著古人應該對這些紅白喜事衝撞的忌諱看的比較重,這才到今天才說出來。

晏溪微微頷首,算是同意了周生生此舉。倏地好像想到了什麼,眉頭一皺,“等三月開春再去吧。”

“為什麼?”周生生抬眸問道。

“總之三月開春再去……”

嗯?看著晏溪離去的倩影。周生生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看一開始的模樣明明是同意的,怎麼就一定要三月開春再去……

“少宣,二月裡頭有什麼忌諱嗎?”周生生朝向剛進來的少宣問道,莫了又添上一句,“不宜拜祭的忌諱,有嗎?”

少宣將屋角的炭盆撥弄開,笑道:“於彆人自然是沒有什麼忌諱的,可您卻是要忌諱著的。”

“緣何?”

“您二月裡麵過生辰,萬不可紅白事衝撞了……”

第33章 大儒

魏長齊……

晏溪在白紙上寫下這三個字,筆鋒淩厲,還帶著一股子狠勁。

“公主,要怎麼處置呢?”司劍將硯台蓋子合上,隨後將飽蘸濃墨的毛筆放進筆洗之中,墨汁散在水中,迅速汙了整壇子水。

晏溪將寫了字的白紙慢慢地揉成一團,扔在了紙簍裡麵。不過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垃圾罷了,垃圾就得放到該去的地方。

“和尤大一樣的處理吧……”

司劍還沒有走出門,就聽見身後的晏溪又說了兩句話。毀了魏家,警告周家家主好好管管兒子……

“公主吩咐好了?”翠柳手裡麵拿著一封沒有署名的信件,剛要走進寢殿,就在拱門處恰巧遇見了快步走出去的司劍,隨口問上了一句。

司劍沉悶著點了點頭,隨後快步走了出去。

翠柳抿緊雙唇,扭頭看著司劍轉身離開的背影,眼中添上了一層落寞。

“公主,韓先生找到了。”翠柳將密信放在了晏溪的桌上。

前幾日自己在駙馬爺麵前太過於親近,隨後公主就把自己調去調查了韓先生的行跡,在外頭奔波了小半個月這才回府。沒想到回府之後知道的第一件事就是駙馬護著公主斷了一隻手,現下兩個人的感情好著呢。

晏溪抬眸看了一眼翠柳,隨後拿起桌上的密信,拆開來看了看。

不過是薄薄的一小頁紙,上麵記錄了韓行之三年來的行蹤,現下與韓家的關係如何……

和自己預料的差不多,若是將他請過來,當駙馬的先生,最是妥帖。

“韓啟超最近在籌謀些什麼,有沒有查出來?”晏溪放下手中的書信,放進了一旁的小火爐裡麵,頃刻就化為了黑灰。

韓行之不喜商賈行事,終日醉心於詩書,家業的擔子都落在了韓啟超這個長房次子的頭上。韓家上任家主走了之後,韓啟超就理所應當地當上了韓家家主。不容置否,老家主選了一個合適的繼承人,韓家在韓啟超的手中隱隱有蓋過周家的勢頭,隻不過是時間還不夠。

這韓啟超不僅是在生意場上雷厲風行,對家裡麵的兄弟姊妹更是陰狠毒辣。上位第一年,就直接把韓家分了家,將所有的旁係都趕到了祖籍所在的地方,沒有給旁係任何一個接觸生意的機會。對自己的嫡兄那就更加狠毒了,要不然韓行之也不會這麼多年沒有回過韓家,沒有參加過韓家的祭祖事宜,一直流落在外麵……

不僅是對身邊的人狠,關鍵是這韓澤明對自己更加狠……

府裡麵隻有一房妻室,是當地的一個小小的書香門第,完全夠不上韓家的門楣。但是這樣的身份背景,對韓家才是最好的。韓家早已經不需要通過聯姻來穩固自己的生意,隻需要找一個一般一點的小門小戶,不要牽製住韓家的發展就好了……

韓家主要定居在江陵一代,翠柳這回去的就是江陵,自然是探到了一點韓家的事情。

“韓家家主的小公子韓長林要與林家的三小姐林若溪定親了。”翠柳如實地回答道。按理來說林家三小姐林若溪定親再怎麼樣晏溪都會收到一點風聲,但偏生現在一點風聲都沒有收到,反而是去了江陵這才查到……

晏溪坐在太師椅上,右手扶額,一下一下撫著自己的太陽穴。吩咐道:“為什麼要和林家三小姐議親,你且先去查一查。”

韓啟超對自己都這麼狠,寧可娶一個小門小戶的女子,晏溪自問不會相信韓啟超不會為了自己兒子的幸福,而將韓家推上風口浪尖。

***

“我姓韓,名啟安,表字行之。”韓行之一身洗的發白的粗布麻衣,腰間隻用一根深色的帶子係了係。單薄的身板子好似是風一吹就能被吹跑,卻有著一股子濃厚的書卷之氣。

周生生並沒有因為韓行之這一副窮酸的表現就有絲毫怠慢的神色流出。晏溪特意為自己尋來的,定然是隱世大儒,總之不會害自己。況且,周生生也不覺得光靠一個人的穿著打扮就可以對這個人輕易下定結論。

吾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韓先生好。”

一隻手臂還傷著,周生生隻能簡單地彎腰行了一禮。隨後雙眼放光地看著麵前的這個讀書人。

韓行之虛扶了一下周生生,微微頷首,周生生這樣的舉動明顯讓他很滿意。

“沒有想到小周公子竟然是一眨眼就已經是這麼大了!”韓行之看著周生生多少有些感慨,感慨滄海桑田,人事幾何多變動……

周生生有些疑惑,仔細回憶了一下,但記憶之中還是沒有任何關於麵前人的記憶。

韓行之拍了拍周生生沒有受傷的手臂的肩膀,眼神就好像是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感覺。“我應當算作是你母親的故交,你當叫我一聲伯伯呢。”

“伯伯!”周生生連忙又行了一禮,叫了一聲伯伯。

韓行之笑了笑,打趣道:“你都不知道我說的是真是假,就這麼相信我,哈哈哈哈……”

要是彆人,怕是都要被打趣得生氣,但周生生不一樣,反而是輕鬆地笑了笑。“您是我夫人為我請過來的,說的自然都是真的!”

韓行之從打量的眼光慢慢變成了正視。“我確實是你母親的故交,我的表字還是你的母親取的。你出生的時候我還特意去周府祝賀過,當時還抱過你呢。”

周生生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將韓行之引到了上座上。

客套道:“怪不得我看見韓先生就有一種親切的感覺。”

韓行之並不扭捏,隨意將下擺一甩,就直接坐到了主位上。

今次來長公主府也不算是全看在長公主的麵子上,實際上還是想要來看看這個故友的幼子。劉南笙早些年做下的糊塗事自己也聽說了不少,真是為周蕙不值當,千挑萬選竟然選出了這麼一個白眼狼。

所幸麵前的這孩子,雖然說不像是十分慧敏的樣子,但待人謙恭,行事有度,是一個好孩子。

***

晏溪此刻一臉閒適地半臥在軟榻上,身上隻披了一件白色繡著小小雛菊的薄衫。屋裡麵支了兩個炭盆,炭盆燒的火熱,在安安靜靜的屋子裡麵發出滋啦滋啦的聲音,格外突兀。

晏溪素手拿著一本地誌遊,百無聊賴地翻看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晏溪的目光思緒並不在這本書上麵。

自從軟塌被周生生霸占了之後,軟榻上麵就鋪滿了厚厚的三層毯子,現在臥在上麵,倒是不硌人了。

晏溪抬眸看著剛剛進房坐在書桌邊的周生生,右手不斷地往左手的紗布裡麵鑽,好像是在撓癢的樣子。

晏溪將書本隨意地擲在了軟塌上,攏了攏衣袖,走到了周生生三步左右的位置。

“不許亂撓!”

周生生一臉心虛地抬眸看著麵無表情的晏溪,癟癟嘴巴,默默地把右手藏回了袖子裡麵。

晏溪不自覺有些好笑,每次都是這麼一副認錯的樣子,下回還是總能看見。

晏溪走近周生生,仔細看了一眼包裹著的手臂。因為不能時常換藥換紗布的緣故,紗布的外頭已經染上了一些黑黑的汙垢。一直被這麼包著,想必是會很難受的吧,再加上骨頭在慢慢長好,會癢也是人之常情。

晏溪的聲音有些僵硬,還是一如即往的清清冷冷不容人接近的腔調,但每字每句裡麵都透著關心,“應該再過半個月就可以拆開了,這些日子你先好好的,乖一點……”

周生生揚起了一個笑容,算是答應了晏溪。

最近幾天靠著傷臂,自己可是吃到了不少甜頭。因為手臂受傷,那就可以名正言順賴著晏溪。西暖閣的床好久都沒有去睡過了,軟塌也變成了與晏溪同睡一張大床。

想到第一天同睡的時候,周生生還是多少有些激動的,就連桌上的文章都好像是看不下去了。

那日自己還是乖乖地想要賴在晏溪的寢殿之中,但畢竟傷了一隻手臂,睡榻總是翻來覆去調整不到一個舒服的位置。可能是衣服摩擦軟塌發出一陣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驚擾了晏溪。

總之後半夜的時候,還沒有進入睡眠的周生生就被一聲清冷的聲音給叫醒了。

周生生如願睡上了晏溪的床。雖然說床大,兩人一個睡裡側,一個睡外側,中間的空隙大的可以容納下兩三個人。但好歹是質的突破!從同房變成了同床!

第34章 秉芳

周生生平躺在床上,雙手放在腰腹的地方,右手在下,左手在上。

感受著身邊人平坦順暢的呼吸聲,周生生反而是一點睡意都沒有,隻能在黑暗之中雙目無神地看著床頂。

周生生扭頭,就看見了在裡側睡著的晏溪。隔著不算近的距離,加上黑漆漆,沒有一點光線。周生生隻能看見晏溪一個模糊的輪廓。

看了好一會兒,突然間就想到了這些日子裡麵發生的點點滴滴。從害怕到現在如同簡單朋友一樣相處,到現在好像又覺得有些不夠了……

周生生正看得出神,就看見輪廓稍微動了動,傳來了晏溪清冷的聲音。

“睡覺!”

周生生迅速扭過了頭,還以為睡著了呢,偷看反被發現了……

“公主怎麼還沒睡著?”周生生還是不太想要睡覺,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晏溪搭起話來。

“……”

“我有點睡不著,要不公主陪我聊聊彆的?”

“……”晏溪還是沒有回話。自己雖然也睡不著,但好像並沒有什麼話題好和周生說的。免得冷場,所以自己一向不主動說話。

“二月十四,我生辰,公主想好要送我什麼禮物了嗎?”周生生引著晏溪和自己說話,若不是手不方便,現在自己真想直接側過身子看著晏溪。

生辰……上回周生送的劍穗還掛在自己的清水劍上,那今次輪到了自己,又該送什麼……

沉悶了一會兒,就連周生生也沒有興致再搭話下去的時候,晏溪倒是開口了,“駙馬想要什麼?”

周生生扭過頭,看著晏溪模糊的側臉。

“都行。”喜歡的人送的,都是好的。

“如果可以的話,就送我一次逾矩。”周生生唇角上挑,聲音之中帶著一絲輕快。

逾矩……這算什麼,晏溪疑惑道:“什麼?”

周生生突然就在黑暗中一下子握住了晏溪的手,晏溪掙紮了一下,瞧著周生生不像是還有什麼後續動作,慢慢停下了掙紮。

“一次逾矩。我覺得我總叫你公主,太不親近了,從今天起,我叫你阿寶,如何?”

阿寶,阿寶,如珠如寶,多好聽……

晏溪不回聲,也不知道究竟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周生生輕輕順著虎口捏了捏晏溪的手,臉上掛上了有些死皮賴臉的笑容,“阿寶既然不回話,那就是答應了。”

“阿寶,阿寶,阿寶……”

“不許叫了,煩人……”

其實並沒有不喜歡這種親近的稱呼,反而是有些喜歡。從前父皇也為自己起過小名,隻不過長大之後這小名,就再也沒有人叫過了。聽趙翁翁跟自己說,除了小名,自己還有一個乳名。乳名也叫阿寶,和周生今日取的撞上了……

“駙馬的表字是什麼?”

周生生馬上就要無聊到昏昏入睡了,就聽見身邊晏溪悠悠的聲音傳來,立刻回神。

“表字?”古人二十歲行冠禮,但周生今年二十一歲,可是記憶裡麵卻從來沒有冠禮,表字的印象。

“我沒有……”

***

周生生一進國子監的學堂就看見了自己位子旁坐了一個人,正是和自己鬨翻了的林柏川,沒有想到這個人不僅是能一如往常地和自己搭話,現在竟然是還能麵色如常地坐在自己的身側。

“早啊,表妹夫!”

林柏川勾起彎彎的唇角,伸手朝著周生生打了一個招呼。

周生生沒有回話,就連眼神都沒有勻給林柏川一個。兀自將坐墊朝著離林柏川遠一點的地方移動了一點,撩開下擺,坐了下來。

周生生雖然不打算搭理林柏川,但是林柏川可不會輕易放過周生生。

林柏川朝著周生生的方向斜著身子,打趣道:“為了救表妹弄傷了手,英雄救美啊!”

周生生哼了一聲,沒有說話。林柏川太精明,時不時就會把自己帶進陰溝裡麵,要防著些。

“表妹夫斷了一隻手,表妹直接將魏家給毀了,還把魏家長子和尤大都送進了北都府裡麵。嘖嘖嘖……真慘……”

“嗯?”尤大就是那天偷襲晏溪不成,反將自己的左手打斷的,周生生記得。但魏家長子是誰……

林柏川眯了眯眼睛,成功挑起了周生生的興趣。“魏家長子派尤大去找你麻煩的。”

“我沒有惹過人……”自己都不認識誰是魏家長子,他憑什麼無緣無故要來找自己麻煩。

“劉奇的狐朋狗友。”

劉奇……周生生一下子就想到了那日在天成齋見到的肥頭大耳的人,原來是他……

“但是我還是真沒有想到,表妹那麼一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女子,竟然是特意去北都府看著尤大被嚴刑拷打。”

說完這話,林柏川還嘖嘖嘴,添油加醋道:“我都沒有想到我的小表妹那麼狠辣,七天斷一次骨,然後接骨,再斷,人還決不能死。真是生不如死,好手段!”

周生為人良善,想必是接受不了晏溪這樣殺伐果斷的人,這也是林柏川今天為什麼要刻意在周生麵前提起的原因。

“我夫人是有韌勁的女子,並不是什麼柔柔弱弱。”周生生臉上已經有些微怒,默默地將自己的位子又拖遠了一些。“況且我夫人去哪裡,做什麼,與你無尤!”最後四個字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來的,從前就是這樣,現在也還是這樣。

若我還是與晏溪離心的狀態,可能真的會聽信了你的話。但現在晏溪是我夫人,愛慕的人,容不得彆人說一句不好。

我偏心,幫親不幫理。

見周生生這樣疏離自己,林柏川隻能坐直了自己的身體。不著急,才剛剛開始,以後再籌謀也來得及……

***

周生生今天心情不錯,絲毫沒有因為前幾日林柏川說的北都府的事情而有絲毫的動容,早早就忘記了這件事。今日可是自己的生辰,自己醒來的時候,身邊就已經沒有溫度了,隻有床上不太明顯的凹陷昭示著這裡有一個人躺過。

架子上已經準備好了自己的衣服,從屏風後穿好衣服,係好腰帶。周生生便直接出了門,迎麵竟然撞上了許久沒有看見的翠柳。

“哎,翠柳,許久沒有在府裡麵看見你了。”

周生生指著翠柳驚呼出聲,這府裡麵除了翠柳話多之外,其他的都是好像民生一樣的悶葫蘆,自己可想死翠柳在自己麵前跳脫的樣子。

翠柳可沒有周生生這麼高興,慌忙後退了兩步。這回在外麵風餐露宿的,往常都是讓其他人去做的,這回全托駙馬爺的福。翠柳覺得還是要躲著駙馬爺一點,否則下回就不是去江陵了,說不定是去一些犄角旮旯的鬼地方。

“翠柳?”

這鬼靈精,看見自己,怎麼害怕了?

“駙馬爺,奴婢還要抓緊去西廂房準備東西,就不和您多說了。”說完這話,翠柳落荒而逃。隻留下原地站著的周生生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公主呢?”周生生隨手就抓到了一個小廝問話。

“駙馬爺,公主在西廂房等著您呢。”

西廂房,怪不得翠柳這麼急匆匆地過去。

“你給我帶路過去。”

長公主府實在是太大了,周生生自問自己就是一個路癡屬性。在長公主府住了一年也隻能分清楚自己睡的西暖閣,公主住的寢殿和出門必經的花園。東廂房屬實是不知道,沒去過。

“諾。”

周生生剛到了東廂房,就直接揮了揮手,將那引路的小廝打發走了。周生生有些呆呆地看著自己的右手,怎麼現在使喚人那麼習慣,莫不是真的成了這個世界的人,有了使喚人的壞習慣。

跨過門檻,周生生就看見了東廂房的全貌。翠柳和民生都在裡頭,好像還是在打鬨。

“你們兩個在這裡乾什麼,玩忽職守還是談情說愛?”周生生將右手背在身後,開玩笑打趣著麵前的這兩個人。

翠柳還沒有說話,民生反倒是一下子紅了臉,就連雙手都開始局促緊張起來。慌忙解釋道:“沒有,沒有,公主讓我與翠柳姐姐來這裡整理整理,為駙馬爺慶生罷了!”民生說的很急,眼神還不時地看向一邊的翠柳,覺得翠柳沒有生氣,才安心了一點。

周生生也停了打趣的心思,直接將民生的話簡化成了阿寶特意讓人整理東廂房為自己慶生。

周生生雙眼放光,打量著這裡,但好像平平無奇,並沒有什麼不一樣,裝扮過的樣子。

“公主呢?”

翠柳指了指其中一間緊閉的房門,“公主在裡麵,估計是在準備東西,駙馬爺還是在外麵等著吧,省的進去擾了公主就不好了。”

周生生春風滿麵,點了點頭。視線定格在關起的房門上,唇邊的笑意怎麼擋也擋不住。

在外頭等了小半個時辰,聽見響動的周生生第一時間抬頭,就看見了一身淡黃色衣裙,頭發隻用一根普普通通的桃木簪子束起來,格外的清麗動人的晏溪,一下子讓周生生晃了眼。

“阿寶。”周生生輕聲喚道。

民生和翠柳將桌上的美酒,菜色擺好就都撤了出去,將這地方留給晏溪與周生生。

“你不要告訴我,你今日一整天都沒有去書房溫書!”晏溪佯裝微怒的樣子,右手將簪子往袖子裡麵收了收。

送簪子,定情之物……晏溪打磨的時候都能感覺到臉頰在發燙,看見周生了,臉頰發燙地更加明顯了。隻能佯裝生氣的模樣。

“今日休息一天,就一天。”周生生比了一根手指。

早早就看見晏溪手中握著一點東西了,出來了就藏在袖中,一定是給自己的生辰禮物。阿寶慣會假生氣,真害羞。

“坐。”周生生招呼著晏溪坐下,單手將晏溪喜歡的菜都堆到跟前。

晏溪抬眸,看著麵前的菜,怔了怔,臉色微變,眼中多了幾分柔和。

“就一日,明日好好學!”

周生生拚命點頭,又夾了一筷子菜放到了晏溪身前的琉璃碗裡麵。

“剛剛我看見了,那阿寶打算現在就給我,還是晚一點?”

周生生身體前傾,微微湊近晏溪,直接把晏溪的整張臉都給羞紅了。

“給你!”晏溪直接把桃木簪子從袖管裡麵拿了出來,一下子拍在了桌上。扭過頭不願意去看麵前的周生。真是沒有規矩,一天到晚就是逗弄自己!

周生生彆扭地用綁著的手連同沒傷的右手拿起這輕輕的一支桃木簪子。雖然說分量很輕,但是在周生生的眼中卻分外珍重,一定要用雙手拿,才夠珍重。

周生生摸著桃木簪子的紋路,依稀還有一些毛毛頭沒有被磨好,有點刺手。怕是外頭的小販,就算是手藝再差,也做不到這麼差的程度。但此刻這些小瑕疵都好像是情意一樣如流水傳入周生生的心田。

周生生垂眸問道:“自己做的?”

晏溪不回話,默認了……

周生生抬頭,四目相對。“我很喜歡,多謝夫人,多謝阿寶!”

晏溪現在更感覺有些臊得慌了,雙手都僵住了,不知道要放在哪裡好了。即使如此,嘴巴還是很硬,生硬地說道:“不過是一個陪襯的小玩意罷了,這才是要送你的。”

晏溪又從石桌下麵拿出一個紅色的錦盒,方方正正的,不算大也不算小。將錦盒推到周生生的麵前,晏溪迅速將自己的手撤了回來,生怕和周生生有什麼肢體接觸,讓她看出自己的羞窘。

“這是什麼?”周生生嘴上嘟囔,手還是迅速地拿過錦盒,沒有得到晏溪的允準就直接打開了錦盒。

“發冠?”

為什麼沒事要送這個,看起來屬實有些顯老的樣子。

晏溪喝下手邊的茶水,不太明顯的喉結上下微動了一下,臉頰兩側的發燙也好了許多。淡淡地回應道:“你沒有。”

你沒有,故而送給你,賀你成人。

周生生一愣,疑惑地將視線定格在錦盒之中的發冠上麵。右手將發冠拿在手中,還是覺得有些老氣,自己往常都是用簪子,還真是沒有用過這樣的冠。

周生生回想了一下,周生自己從來沒有用過發冠,應當並不是不喜歡,而是從來沒有人為周生行過冠禮,周生沒有資格帶冠。想到這裡,周生生有些暖心,沒有想到自己隨口一說的沒有表字,晏溪就知道自己尚未行冠禮,特意送了發冠……

“我還沒有行過冠禮……”周生生的聲音有些悶悶的。二十歲及冠,這樣的大事周生竟然是沒有享受到。

看著如此的周生,晏溪試探地問道:“若沒有人幫駙馬行冠禮,駙馬可願意讓我逾矩?”

冠禮,取表字,非父母師長,不可取……

即使自己是長公主,那也隻是周生的妻子罷了,沒有資格……

聽到這話,周生生一下子愣了一下。這一愣一下子讓晏溪刺目,果然是不願意,不屑於……

晏溪的神色一下子冷了下來,就連聲音都變得高不可攀,“隨口……”說說罷了……

還沒有說完這話,周生生就一下子激動地按住了晏溪的手,“哪裡是逾矩,夫人給我取!是上天的獎賞!”

晏溪微怔,這麼高興嗎……

“秉芳。”周秉芳,為人秉正端雅,言芳行潔。於周生來說,算是寫照,也算是對他的期望……

第35章 失實

兩月之期眨眼便到了,許啟明得了晏溪的詔令從太醫局來的時候就有些惴惴不安。

尋常將那板子拆下來倒是挺簡單的,可是明安長公主的這位小駙馬看起來是半點受不了疼的樣子。到時候要是再叫的齜牙咧嘴……

其實叫也沒有什麼,接骨就是疼,總是會叫上幾聲的。關鍵是長公主那護犢子的眼神,上回就弄的自己直冒冷汗,這回怕是也要折騰上一番。

真是想從東街買點糖,像哄孩子一樣哄哄這小駙馬,省的吵鬨。

“許太醫到了”翠柳朝裡麵先通報了一聲,現在時辰尚早。剛剛公主和駙馬才用過早膳回了寢宮,現在也不知道在做什麼。

過了半晌,瞧著裡麵沒什麼動靜。翠柳慢慢推開了房門,外室全無一人,難不成都在內室。

“公主……”翠柳試探著又叫了幾聲,還是沒有回應。難道是剛剛自己打掃院子的時候,公主和駙馬就一同出去了?

翠柳慢慢走進了內室,沒成想就看見了周生生將晏溪禁錮在太師椅上,衣衫也不整的樣子,就連頭發好像也有一些雜亂。

咱這是做了什麼糊塗事!

“出去……”晏溪看了一眼沒有完全壓在自己身上的周生生,又冷眼瞟了一眼翠柳,沒有一絲感情的命令道。不是命令周生生,而是翠柳。

翠柳慌忙就回頭出了內室,誰能想到,誰能想到!一向純良無害的駙馬爺竟然是大白天能這麼對公主,特彆是公主好像也沒有生氣!又誰能想到這樣的一幕偏偏被自己給撞上了,翠柳叫苦不迭,看來下回除了江陵,自己還能領會大齊的所有犄角旮旯、寸草不生的地方了。

周生生一臉疑惑地看了一眼翠柳離開的背影,這丫頭,怎麼風風火火的了……

前幾日桌上的一顆珠子不見了,自己趴在地上找。沒成想找到了之後猛的一起身,竟然是有點頭暈,就一下子栽倒,本能單手扶住了太師椅的把手罷了。

頭發雜亂,這分明是因為還沒有束發呢,睡了一個晚上,難不成每一根頭發還是平平整整的模樣?

“還不起來嗎?”

周生生與晏溪四目相對,才覺出兩人現在的姿勢有多不雅。

突然就起了調笑的念頭,微微拉開一點兩人之間的距離,但也僅僅是一點,在外人看來,還是周生生壓在晏溪的身上。隻有本人才知道這之間還隔著半個手掌的距離,從未貼合過彼此的身子。

“我覺得,我和阿寶的這個距離剛剛好。”周生生眼睛雖不是那種桃花眼勾魂,此刻卻也有些狡詐,狡詐中混著坦然的感覺。“阿寶覺著呢?”

“起來。”晏溪抬眸,並沒有因為周生生的話而有什麼被調戲的感覺,畢竟不是痞子的人,怎麼裝也不會像。周生算是個君子,晏溪知道。

“不起,不起,就不起……”周生生挑眉,難不成你還能打我不成,嘿嘿……

“許太醫來了,本宮待會讓他下手重一點……”晏溪雙唇勾起,好像是在說平常事一樣。

周生生臉上的笑僵住了,迅速從晏溪的身上爬起來。將手中的珠子放在了桌上,好像就是在說,我很乖,我很聽話。你待會要讓那個太醫輕一點……

“姑娘,這老臣還要再繼續等會兒嗎?”都等了一刻鐘的時辰了,剛剛翠柳姑娘就慌忙地出來,隻說讓自己再等等,再等等……

這白日裡頭,長公主與駙馬在裡頭乾什麼呢……

“再等等吧,裡頭還在洗漱呢。”對,洗漱……

“進來。”周生生在裡麵喚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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