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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堂上,周生生站在右側,劉南笙則是聯同那死去人的家屬一塊站在左側。

一孩童直接湊到周生生的麵前,拚命捶打、踢著周生生的腿,想必就是那死去人的遺孤。周生生沒有將其推開,畢竟自己也有一點責任,這孩子也還小,隻待官差將這孩子硬生生地從周生生的腿邊拉開。

“就是這天殺的無良人,才讓我的相公生生得被打死了!”

“青天大老爺,您可要為民婦做主啊!”

“青天大老爺,民婦的相公死得冤枉,一定要給我相公重懲這人。”

“……”

這婦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活像是有那孟薑女哭長城的士氣。一邊哭著叫嚷一邊嘴裡麵還要咒罵周生生兩句。

京兆府尹可真是為難,劉南笙帶著孤兒寡母狀告當今駙馬爺大逆不道,指使下人在周府內橫行霸道,致人重傷不治。一件案子已經夠難了,偏偏長公主府也讓人送來了狀紙,狀告劉南笙強占周家祖產,還送來了長公主的口諭,這兩件原告和被告反著來的案子一定要同時審理,這可怎麼辦,不是大雜燴了嗎……

“府尹大人,小人有話說。”周生生先發製人。

劉南笙能把黑的直接說成是白的,還將屎盤子扣在了自己的頭上,自己受了,但也要像阿寶告誡自己的那樣,讓劉南笙掉層皮。

周生生一撣衣擺,作勢就要跪下。京兆府尹哪能讓周生生下跪,長公主一看就是對這位駙馬爺滿意的很,怎麼會允許自己的駙馬爺下跪,被欺負。

“莫跪,你是舉子的身份,有著功名在,在事情還沒有查清楚之前,不必下跪。”

京兆府尹腦子轉得極快,連忙給周生生找好了借口,還真能讓駙馬爺給自己下跪不成。

劉南笙漆黑的眼眶之中閃出一抹精光,仇視地看了一眼京兆府尹。果然,皇親國戚的身份給你這小子帶了太多便利,看我到時候如何用這事讓你小子成為眾矢之的。

京兆府尹雖然如此說,但周生生還是雙膝跪地,直接跪在了這公堂之上。

周生生拱手朗聲道:“今日是我周秉芳與我的生父林南笙對薄公堂,老子要跪,兒子自然也不能不跪。請府尹大人台鑒!”

這可是駙馬爺要跪,這可與下官無尤啊……

京兆府尹小心地拿著自己的衣袖給自己擦了擦虛汗,驚堂木“啪”的一拍,這兩案正式開審。

“府尹大人,請聽在下一言。劉家主狀告我周秉芳指使人進周家大打出手,但這先動手的可是劉家主那邊的人。而且劉家的人也沒有說清楚緣由。這緣由就是我周秉芳今日狀告劉家主的原因,劉家主霸占我周家祖業十四年。劉南笙雖說是我的生父,但畢竟隻是我母親的夫婿,沒有資格掌管周家。而我周秉芳如今已經成年及冠,我周秉芳才是名正言順的周家現任家主。”

第56章 官司(中)

周生生下跪已經是完全出乎劉南笙意料,隻要周生生跪了,那就是說明他尊敬自己,更加說明他是不願意行使皇親國戚的特權,待會自己就無法激起眾怒。

現如今還直接將矛頭指向自己,說是自己霸著周家的產業,不願意讓這個名正言順的周家嫡子繼承產業,可真是巧言令色。

劉南笙可不會讓自己處於被動的狀態下,直接言明:“府尹大人,您休聽周秉芳胡言亂語。他還尚未是周家現任家主,現在的周家還是我劉南笙幫亡妻代管的周家。

劉南笙說完這話,外麵看戲的民眾可不高興了,人頭攢動之下都是在指責這劉南笙。

誰不知道這劉南笙是一個妥妥的軟飯男,為了和周家當時的掌權人周蕙在一起就連自己的姓氏都可以直接丟棄,入贅進了周府。

關鍵是這劉南笙實在是不算個好男人,亡妻一過世,這劉南笙就轉而就納了林家的女兒郎。這麼多年過去,這林家女竟然是直接坐到了當家主母的位置上。連生的那個兒子都直接改回了本姓,現在還說是亡妻讓自己代管周家,分明是不願意將周家家主的位置交給周家嫡子,活該成為百姓之中的笑話,讓人戳他脊梁骨。

劉南笙陰著一張臉,語氣也因為外頭旁觀百姓的話變得有些許不忿。

“我亡妻周蕙夫人當時故去的時候就將周家托付給了我。我與亡妻所生的嫡子周生,雖然已經及冠成家,但畢竟還是小孩心性,否則也不可能會這般莽撞,直接讓自己的手下將我的護院打死啊!我這是一心為了周家著想啊,才想讓嫡子多多曆練之後再將周家交還給他。”

劉南笙說得情真意切,要不是周生生知道這人之前對周生做下的混賬事,怕是真的會信。

劉南笙說罷,這女子就緊跟著嚎哭了起來,生怕被人忽略了一般。句句字字罵的都是周生生,來來回回就是惡毒、無良。

周生生麵容凝重,但卻不想多苛責這孤兒寡母,畢竟隻有劉南笙才是自己的敵人。直言道“府尹大人大可以傳召周家的賬房娘子呂清平,她手上有所有周家店麵掌櫃的授權,而我手上現在也執掌著周家私印,這些都可以直接證明,我周秉芳,現在就是周家名正言順的家主!而我的生父,自始至終都不是周家家主!”

劉南笙朝著身側的苦主隱晦地行了一個眼色,這寡婦分分鐘便哭得更加大聲,情緒也愈加失控,“你是家主又如何?我相公又不是和你們周家簽了死契的,難不成你這個家主讓人將他活生生打死,還沒有一點過錯嗎!你難不成以為你是家主就可以隨便定人生死嗎!”

聽著這寡婦言辭激烈,周生生微微蹙眉,解釋道:“我並不是不承認在這件事情上麵我作為家主有失察的過錯,我隻是要先將我為什麼要讓人去周家宅的緣由說清楚!我是要收回周家產業才去的,而不是劉家主說的毫無緣由,僅是因為我周秉芳大逆不道,不孝至極!”

驚堂木又是“啪”地一聲拍到了案板上,京兆府尹其實也分不清楚跪在下麵的劉南笙和周生生,究竟誰是人誰是鬼了,但從心底裡麵還是將罪過的天平移向了劉南笙這塊,畢竟周秉芳可是駙馬爺,皇家的麵子不能丟。

“夠了,先傳召呂清平上堂。”這寡婦也是,哭得自己腦袋都大了。

呂清平穿著一身水藍色繡著花鳥的錦袍,為她添上了一點男子從容不迫的英氣,也沒有缺少女子的溫婉之氣。雙手捧著一個紅木托盤,盤子裡麵用鎮紙壓著厚厚的一疊文書,正是京城大半周家產業的掌櫃寫下來的證明。

這之中隻包括了周家明麵上的大半產業,最為核心的金礦,航運卻是連呂清平都接觸不到,隻能由周家家主親自聯絡才可以。

呂清平將自己帶過來的證明上呈,隨後雙膝跪地,自報家門道:“草民呂清平,周家賬房娘子見過府尹大人。”

呂清平也是這京城之中的傳奇人物,沒有人會質疑她在周家的重要地位。

駙馬爺周秉芳被人熟知還是因為半月前科考,長公主親自送考,在貢院門口依依不舍,你儂我儂。但這呂清平不同,她是自小就有名,是京城中家喻戶曉的算數才女。這才能還是被法華寺的□□大師親口誇獎過的。

“現在所上呈的是京城之中大半的周家商鋪掌櫃的親筆手書,皆能證明周秉芳便是我周家第二任周家家主。”

呂清平冷眸掃過一邊的劉南笙,自然看到劉南笙的太陽穴處都因為生氣起了青筋。呂清平心中暗自鄙夷了一番,劉南笙真是半點都比不上家主。

家主明白自己肩上麵的責任,凡是有錯都先自己一力扛著。再看看這劉南笙,借著彆人的一條人命,來滿足自己的私欲。

呂清平鳳目清澈,有家主做後盾,整個人也有底氣的很,朗聲道:“剛剛草民在外麵也聽見劉家主說現在自己是替已故家主周蕙夫人看顧周家,是代理周家家主。實則不然,我呂清平與我母親兩代人在周家任事三十多年,周家有一條由周蕙夫人定下來的規矩,所有周家奴仆都知道。周家家主必須要滿足兩個條件,一是,周家嫡係血脈,二是,手持周家私印!”

即使是雙膝跪地,周生生的腰板也是挺得筆筆直,呂清平也是同樣。呂清平鳳目盯著劉南笙,話語更加是咄咄逼人,“周家從來就沒有代理家主一說,府尹大人自可以讓人去查。而且劉家主從來就沒有真正掌控過周家,草民還讓人帶來了周家的賬本,賬本上每一條,都清清楚楚地記明白了,劉家主從來就沒有機會插足周家的生意,所有周家宅的進帳隻是按夫人生前的吩咐,送過去兩成,供府裡麵的日常開銷就好。”

劉南笙看見自己剛剛的謊言被這呂清平一言拆穿,瞬間有些跪不住了。再照這個勢頭發展下去,說不定這件事情真的要被定性為意外,說不定還要被扣回到自己的頭上。這怎麼能行!

劉南笙連忙給這寡婦又使了一個眼色,這回做的就不像是剛才那般隱晦,看來是已經自亂了陣腳,叫周生生一下子抓住了這個眼神。

饒是周生生覺得這件事情是自己的過錯,現在也覺出了一點不對勁,怎麼這劉南笙說一句,這寡婦就能哭得撕心裂肺地在這博同情呢……怎麼劉南笙還要給這寡婦使眼色……

這之中一定有所貓膩,劉南笙和這個寡婦之間一定有利益的牽扯,說不定這人死了和劉南笙還有些乾係!

周生生知曉自己現在還沒有全部的證據,隻能循著晏溪交待的事情。先證明自己是周家主,去周家尋事是出於正兒八經的理由。

隻要自己是周家主,那府尹大人和百姓就會相信有這麼一種可能,是劉南笙不願意交出周家宅,所以才下令讓自己的打手和護院和自己的手下產生拳腳之爭,之後才釀成了現在的這個悲劇。

“府尹大人,草民冤枉。草民真的從來就沒有想過要霸占自己亡妻留給獨子周秉芳的家業。周家私印已經失蹤十數年,草民是真的不知道私印已經在兒子的身上。我對這個嫡子一直是本著慈父的態度,從來就沒有說過一句重話,我府上麵的下人都可以證明。”

劉南笙像周生生所在的方向瞟了一眼。此刻的周生生麵無表情,但在劉南笙的眼中卻是非常的刺眼,這分明是誌得意滿,氣勢昂揚地在自己麵前炫耀。

“我是一個慈父,但是我這個兒子卻實在不是一個孝子。哪家的孝順兒子會因為繼承了家業,就直接派打手來,用強硬的手段將自己的父親趕出府。哪家的孝順兒子會次次進府都占著主座,而讓自己的父親坐偏位,如此的尊卑不分,長幼無序!這些事情,我府上麵的所有人都可以證明。”

大齊以孝治國,不孝可算是大罪。

外麵聽審的人風向立馬就變了,如同是牆頭草一般,風往哪吹就往哪裡倒。紛紛數落起一邊的周生生。

京兆府尹為難地看了一眼周生生,旋即公正地問道:“周秉芳,劉南笙所說的可是實情?”

周生生唇角帶著意味不明的笑容,鳳目眼角卻是下垂,可以看出本人並不高興。周生生抬眸,麵無表情地道:“學生請求府尹大人傳召我的身邊人,書竹和少宣。”

書竹,少宣一來,不僅是帶來了新的供詞,更帶來了劉南笙當時簽下的與周生斷絕父子之情的文書。

周生生雖然對劉南笙沒有多餘的感情,淡漠得就好像是陌生人一樣。但此刻周生生像是發揮出了畢生的演技來,原先舒展的手掌瞬間緊握成拳。雙拳觸地,周生生悲痛欲絕地低下了頭,訴苦道:“我是父親的一枚棄子,父親當時讓我成親的時候,我並不了解長公主,隻盼著自己能自己擇一門可心的親事。但是我父親不願意,直到最後還要簽下這份斷絕父子之情的手書才罷休……”

說罷這些,周生生還奮力擠出了兩滴眼淚,真好像是一個孝順兒子和一個比後爹還刻薄的親爹組合。

眾人一陣唏噓,沒有想到明明是一個護院之死的案子,現在竟然是演變成了周家內部的醃臢事,也實在是沒有想到這對父子竟然是已經走到了這地步……

劉南笙真是被氣得不行,沒有想到自己之前意氣簽下來的文書,竟然是被周生三番兩次地用來陰自己。

劉南笙抵死不承認,立馬就編出了與周秉芳全然不相同的一個版本,生生地將這手信變成了是周秉芳強硬地要求自己簽的。

一下子之間,這件案子又僵持了起來,分不清到底是誰對誰錯。

“府尹大人,我周家的父子之事尚可以拖上一拖,但是人命官司卻是不能再拖,一再擱置。難道就因為我的兒子是長公主的夫婿,所以您就偏幫著他,視人命官司為草芥嗎!”

這寡婦連忙跟著哭天喊地地跪拜,一時之間吸引了眾多人的同情。百姓不僅是對這種父子人倫的關係感興趣,對這種仗勢欺人的案子更是感興趣。

人聲嘈雜下有一個官差從內堂裡麵跑了進來,湊在京兆府尹的耳邊耳語了兩句。周生生就看見京兆府尹的臉色微變,又意味深長地看了自己一眼。

“傳召長公主。”

第57章 官司(下)

晏溪穿著同周生生相似的月牙白的衣衫,周生生的衣服上繡著祥雲,晏溪衣服上則是繡著間隔寬鬆的小花。無論如何,都像極了是情侶裝。

長公主來了,這公堂之上可算是熱鬨了起來,外頭聽審的百姓也不敢明目張膽地說話了,畢竟這可不是父子官司了,連長公主都來了。

晏溪蓮步生花,雖然穿得不是如此富貴堂皇,但周身自帶的氣勢卻十分迫人,直接壓著公堂上麵的人不敢多說一句。

晏溪淡淡地看了一眼周生生,周生生卻好似是有了諾大的底氣一般,回了一個放心的眼神。晏溪一甩衣袖,伴著翠柳的服侍,體麵莊重地坐在了公堂一側準備好的椅子上。

那死人的事情已經查清楚,晏溪眸色冷淡,淺淺地掃過一眼劉南笙,真是沒有想到這人竟然是會這樣不擇手段。

自從自己來了之後,秉芳就好像是一下子放鬆了下來。也好……沒有白來……

“府尹大人不必在意我,本宮今日來此不過是為府尹大人再送上一份證據,來證明我駙馬的清白之身。”

儘管長公主是如此說,京兆府尹也感覺有些如坐針氈。要是可以的話,真想把這個位置直接讓給長公主來坐,或是直接讓長公主來審,然後直接讓長公主將駙馬領回家去。

劉南笙看向晏溪的眼神不太友好,心裡麵有些墜墜的不安。小心地看了一眼身邊的這個寡婦,難道是做得不乾淨……

應該不會,自從那人死了之後,自己便將知情的這個寡婦一直帶在了自己的身邊,完全沒有給她接觸外人的機會。連帶著醫館裡麵診治的醫師都是自己這十數年來一直用的,還給了豐厚的封口費,就算是這長公主再怎麼手眼通天也罷,也不可能在死人的身上挖出來一點證據。

劉南笙給了一個陰狠毒辣的眼神,警告那寡婦一定不要亂說話,這才感覺自己稍微有了那麼一點底氣。

“請府尹大人傳召衛十一。”

衛十一,那不就是那個已死之人,已死之人如何傳召……

府尹有些不解,局促地看著晏溪,眼神中充滿著疑惑,“長公主,這……”

晏溪隨意瞟了一眼給府尹,是一定要這麼做了。府尹也隻能硬著頭皮,連拍驚堂木的手都不是那麼堅定。傳喚道:“傳召死者衛十一。”

任憑薑濤再怎麼波瀾不驚,都沒有想到長公主真的是讓兩個人抬著一個厚重的黑色棺材進來。不顧公堂上的眾人,也不顧公堂外麵的百姓,就這樣明晃晃地放了一個棺材在這公堂之上。這棺材之中躺的這個人正是今天早上剛剛死去的衛十一,剛死就被自己的媳婦匆匆下葬入土。也就是因為這樣怪異得出奇的舉動,自己才會讓人順著這條線一直查下去。

周生生也沒有想到阿寶竟然會直接傳召死者,看著這棺材也有些後怕。誰能不怕和一個死人在一起呢,就算是周圍還有這麼多活人。

“周秉芳,坐到本宮身邊來,不必跪著。”

晏溪直接發話。自己都已經來了,已經足夠讓人感覺仗勢欺人了,大不了到時候被父皇說上兩句。沒有必要讓周秉芳再跪著,平白讓自己不舒服。

周秉芳遲愣了一下,害怕一掃而空,就連膝蓋上麵久跪的疼痛也好像在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見周秉芳呆住了,全無動作,晏溪麵無表情地又說了一遍,“周秉芳,過來。”

周生生這回立馬麻溜地從地上起來,坐到了晏溪身側的位子上,坐下的那一刻手邊就被遞上了一杯熱茶。周生生湊著杯口淺嘗了一下,乾澀的唇瞬間被潤了潤。看了一眼晏溪如玉一般的側顏,目光雖沒有觸及,但卻讓周生生感覺全身上下都是暖洋洋的。

“府尹大人,這難道就是所謂的公平嗎!”劉南笙忿忿地說道。

薑濤硬著頭皮一拍驚堂木,將劉南笙所說的話和外頭人的躁動壓下去,悶聲提了提自己的官威道:“現下是審理案子。”

“周晏氏,你說這衛十一是證人,但他現在分明是一個死人,死人又怎麼會說話呢?”

晏溪麵上波瀾不禁,揮了揮手示意身後的翠柳。翠柳便走到那棺材邊,直接讓官差開棺。

因為是今早匆匆闔棺入土,棺材一打開,並沒有十分明顯的屍臭顯出來。但僅僅是開棺這麼個舉動,就直接將那寡婦嚇得癱軟了下去,嘴裡麵一聲聲喊著不要,不要……

薑濤此刻也看出了不妥的地方,這寡婦一直聲稱著自己與亡夫關係好得很,一定要替亡夫討回一個公道。那麼這棺材一打開就算是沒有撲上去,再怎麼樣也不應該是像現在這樣直接嚇得癱軟了下來,這之中一定有隱情。

翠柳掃了一眼癱軟得好像是爛泥一樣的女人,冷哼了一聲道:“這棺材是三個時辰前在西郊匆忙埋下去的,正常人家還有停喪三天的習俗,這犯婦不知道是受了誰的指示,一心想要將死人身上的證據埋藏起來。”

“我受長公主之命,查明此事,故而我將這棺材挖了出來開棺驗屍。驗屍的是府尹大人這的仵作,確保是絕對公正。但最後卻是驗出了一個出人意料的結果。”

周生生聽到這裡,也不免是有些疑惑,什麼出人意料的結果。難道是劉南笙為了加害自己,毒死了這人?應該不至於如此惡毒吧……

這寡婦聽著翠柳的話就好像是在聽審判一樣,害怕得整個身子都顫抖了起來,乞憐的眼神一邊躲閃著棺材,一邊投向劉南笙。

劉南笙眼神躲閃,不欲與這寡婦的視線相交,讓人看出自己的心虛。

翠柳還是喋喋不休地說著自己的發現,“仵作報告就在此,上麵寫明了這衛十一的確是因為外傷而死,但卻是因為遲遲得不到救治,所以外傷才會擴大,才會喪生。仵作也仔細檢查過屍體,確定這人在生前確實是沒有用過一點藥,完全就沒有救治。也就是說劉南笙從來就沒有想過要救回這個護院,甚至就是想要這護院死。想要借著這個護院之死,來將周家的產業據為己有,同時還想將這個惡名扣在我家駙馬爺的頭上,是存了讓皇家顏麵受辱的心思。”

翠柳寥寥幾句就直接將這罪過上升到了欺辱皇家顏麵的層麵上,劉南笙的臉色也因此陰沉得發黑,大腦飛快地思考著該如何解釋這種狀況。

周生生怔住了,雙手也握緊了座位扶手,雙目緊緊地盯著劉南笙和這寡婦。萬萬沒有想到人心真的可能惡到這個地步,那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啊。

劉南笙梗著脖子,還是選擇死不承認,高呼道:“冤枉,是誣陷,誣陷……”

薑濤也像是抓緊了這件案子的缺口,全力逼問起劉南笙來,“你一開始說是儘全力救治,但是卻救治無果,但現在,算是怎麼回事?”

劉南笙喉結滾動,所有腦海裡麵的醞釀出來借口說出來都好像會被這長公主一言擊垮,脆弱地經不起一點考究。

這嚇得有些失聲的寡婦……

劉南笙立刻拱手,將這寡婦推了出去,當做是自己的替罪羔羊。“當時我將救治的銀錢留給了這婦人,沒有想到她卻是沒有救治衛十一,真是毒婦!小人對這件事情真的完全不知道,請府尹大人明察。”

這寡婦看見自己被推出來,也顧不上害怕了,連忙說道:“劉老爺,您可不能這樣過河拆橋,是您讓我這麼做的啊!”

劉南笙不慌不忙,隻是默默地斜睨了一眼這寡婦身邊的稚兒。這個淡漠中帶著陰狠的眼神正好可以被這寡婦看見,一瞬間就噤了聲。

劉老爺能和自己提出以相公一命換後半輩子的富貴榮華,他就真的敢動手傷害自己的兒子,到時候,自己也保護不了兒子……

“我哪裡有叫你做過這樣的事情!分明是你私吞了我給你的藥錢!”劉南笙說得理直氣壯,沒有半分心虛。

沉了沉心思,終究還是認了命,“是民婦貪心……”

一個無權無勢的民婦背上了所有的罪,自然是沒有被輕判。劉南笙也沒有落得半點好處,三日內就要直接將周家宅交還給周生生。有著晏溪的籌謀,周生生全無擔心地贏了一個漂亮仗。

晏溪眼睛眯了眯,雖然明知道這件事情是劉南笙主使的,但那又如何,有人認罪了就好,沒有牽扯到秉芳就好……留下他也好,至少不會讓皇家顏麵受損,也不會讓秉芳背上不孝的罪名。

自己的手中還有那醫館醫師這張王牌,大可以留到日後劉南笙再煩擾秉芳的時候,再用來掣製劉南笙。

晏溪隨手就拿起周生生飲過的茶水放到嘴邊,飲上一口潤潤喉嚨,卻沒有注意到周生生奇異中帶著歡喜的眼神。

阿寶!阿寶竟然直接喝了我喝過的水!這不比劉南笙認罪更加大快人心嗎!

馬車中,周生生慢慢握住晏溪的手。將晏溪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細細撫摸,開口道:“一塊去周家看看,好不好?”

晏溪薄唇微啟,淡淡應了一個好字。

馬車慢慢停在周家的牌匾下,周生生沒有下車,隻是默默撩起了竹子做的轎簾。周生生將懷中的私印拿出,重新交到了晏溪的手上,將晏溪的五指並攏。

周生生聲線溫和柔情,“今日起,就要勞煩阿寶做我周家的管家婆了,以後要辛苦你了。”

“胡言……”

第58章 入仕

皇子苑中,晏康一個人斜著身子躺在屋子裡麵寬椅上,旁邊跪著一個身穿青綠色宮服,手上還端著一盆切好乾淨的瓜果的小太監。

“殿下,吃顆葡萄。”趙芝蘭聲音柔柔軟軟的,叫人光聽起來完全分不清是男是女。

晏康眼睛微眯,挑眉看著麵前的趙芝蘭,越發覺得自己真是好眼光,竟然是能在這麼多太監裡麵找到這個一個尤物。將他安排在自己的身邊,真是養眼的很。

晏康吃下趙芝蘭遞過來的葡萄,一下子用自己的食指勾住了趙芝蘭的下巴,趙芝蘭也順勢眼神媚態地看著晏康,活像是之前晏康喜歡的那些眉目溫順,性子也溫馴的女子。

“你生得還真是不錯,去給本殿把桌上的書給拿過來,再給本殿捏捏腿,揉揉肩膀。”

晏康慢慢放開趙芝蘭,但臉上的玩味卻沒有一點消散,反而是越來越濃鬱了。

晏康手捧著聖賢書,心中可是半點沒有被這聖賢書所教化,隻顧著享受。趙芝蘭不僅是生得不像是個男子,這給人揉起腿,揉起肩來,小手更是好像柔若無骨的模樣,輕飄飄的。

“你叫什麼名來著?本殿忘了。”

“小人趙芝蘭……”

“你衣服上是不是也熏了什麼香?本殿聞著香得很……”晏康一下子抓住了趙芝蘭的手,拉著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胸前。

趙芝蘭誠惶誠恐的模樣成功勾起了晏康的注意力,晏康玩味四起,一邊唇角勾起,撣了撣自己的袖子,“以後便不必做那些粗使的活計,直接留在本殿的身邊伺候吧。”

“殿下,傳來消息了。”小矽子在外頭喊了一聲。

晏康擺了擺手,今日便放過這個趙芝蘭。晏康坐正自己的身子,應了一聲,“進來。”

小矽子雙手合並,弓著腰走了進來,“殿下,明安長公主駙馬中了。”

中了……意料之中的事情。父皇既然讓駙馬參加科舉,無論如何都一定會給他一個官位。要是不給,想必姐姐也要為自己的這個小駙馬鳴不平。隻不過是官位的高低罷了。

晏康腦袋微微仰起,一邊閉目假寐,一邊問道:“第幾名?”

按周生的讀書能力,想必一定是不知道多少名開外,就算父皇殿試給他放放水,想必也不能位列三甲。

“回殿下的話,明安長公主駙馬中了榜眼。”

晏康一下子睜開了眼睛,眼中是不加掩飾的震驚,父皇怎麼會給那周生這麼高的排名,就算是駙馬又如何,怎麼能是榜眼……

晏康坐正身子,單手拂袖直接撐在了自己的大腿上,眼神漆黑,讓人摸不透情緒。“這回的探花,狀元都是誰?林家的那位是狀元了吧……”

“回稟殿下,林家的那位沒中狀元,隻是個探花。”

晏康眸色陰沉,這兩人的排名皆出乎了自己的意料。周生就算了,聽說姐姐給他請了大儒來教導,說不定真的能在短短的幾月光陰裡麵突飛猛進,變成此次科舉最大的黑馬。

但林柏川這回是鬨什麼鬼,怎麼會這麼失準……

***

周生生將文書遞到呂清平的手上,囑咐道:“這兩份文書我都已經蓋上了印,麻煩呂掌櫃幫我多跑上兩趟,和他們說上一聲,備上近三年的賬本,我兩日後去看。”

“是。”

還沒等呂清平走出去,周生生一拍腦袋,又忘了周雲。周生生連忙叫住呂清平。“周雲的腿腳都已經好全乎了,我留著他在公主府也沒什麼用。你將他先帶出去,隨便替我安排一個可以接觸周家各項適宜的活給他。或是索性讓他去周府看著那些人搬出來。”

周雲一看就是一個閒不下來的人,與其讓他悶在府裡麵,總覺得自己沒有什麼用處,還不如讓他出去,安排一些事情,以後也好幫襯一下自己。畢竟在周家雖然說那些掌櫃老板都與劉南笙沒有什麼關聯,但畢竟與自己也沒有太多的聯係,終究周雲是自己絕對可以信得過的人。

“那是直接當周家的管事嗎?”呂清平問道。

總是要有個名頭的,這樣做起事情來也方便。

“好,可以。”周生生笑了笑,欣然應允。

管事有了,賬房也有了,接下來就差不多是坐著、躺著,和阿寶一塊數錢了。

民生今日早早地就在貢院門口等著放榜,翠柳也是眼巴巴地伸長著脖子,一遍一遍朝著街口的方向眺望,生怕錯過了民生的消息。

民生和翠柳都是如此,晏溪此刻也無法一直保持著心如止水的模樣。桌邊的紙簍裡麵的垃圾都已被堆得滿滿的,下一刻好像就要溢出來。

晏溪煩躁地一下子放下了筆,墨汁迅速沾染在了桌上,整張桌子都因此變得不似往日整潔。因為周劉兩家打官司的這件事情,父皇雖然沒有明說什麼,但想必是不太高興,要不然也不會這麼多天,自己也進宮了兩回,每回都是避而不見。

也不知道周劉兩家的事情會不會影響到秉芳的排名,若是真影響到了,名次不太高,也不知道秉芳是不是會被打擊到。真是想想就煩躁。

“公主!駙馬!駙馬!中了……”

翠柳手上拿著民生剛剛抄錄的名次,一邊嚷著一邊快跑進了寢殿。晏溪一下子站了起來。忙問道:“什麼名次?”

翠柳福了福身子,聲音也似喜鵲報喜一般,笑著說道:“榜眼,是榜眼,駙馬考了此次的前三!”

晏溪臉上沒有像翠柳一樣高興的神色,但提起的心咯噔一下就放下了,原先的煩躁也儘數一掃而空。

竟會是榜眼,真是意料之外的喜事。

“駙馬知道了嗎?”晏溪慢慢坐下,整個人的心情也慢慢平複下來。衣袖中修長的食指輕輕地在扶手上拍打著節奏,整個人都輕鬆了起來。

“小人從民生那裡得了消息就直接來回稟公主了,是民生那小子去回稟的駙馬,想必過會兒也該知道了。這可是全府的大喜事啊!”

翠柳說得高興的很,誰能想到駙馬爺竟然是有這麼大的本事,竟然能名列三甲,真是一匹黑馬。

晏溪臉上雖看不出太高興的情緒,但眉眼之中透出的氣質卻柔和了許多,就連鳳目眼角都上挑了起來。

“賞。”

“這麼高興的事情,不知道公主您想怎麼賞?”

公主的心思自己最懂了,就喜歡悶聲不響的,實際上心裡麵不知道為駙馬中舉多高興呢,否則怎麼會明裡暗裡地暗示自己去門口候著民生,還讓自己得了消息立馬來報。

現在和公主討賞,想必是要多少賞多少,畢竟公主大方,駙馬爺也有錢的很。

“全府上下賞年假十天,賞半年月例,西暖閣和韓先生院子裡麵的人加賞半年月例。”

公主果然大方啊!

還不等翠柳將這好消息傳播出去,晏溪便好似想到了些什麼,言道:“駙馬月例由五兩變成二十兩。”

晏溪左手慢慢覆在右手手腕上,感受著手鏈在衣袖下的形狀。心驀然一軟,那日周秉芳是從錢袋子裡麵拿出的這條手鏈,一拿出來整個錢袋子就全空了,想必是平常攢的錢兩條手鏈全用光了。再不給她漲漲月例銀子,說不定以後朝堂上,那些官員都知道周家家主是個口袋裡摸不出一分錢的家主了。

翠柳一愣,駙馬翻身做地主,月例銀子一下子超過了我了,還一下子超了我一倍。

“公主要去西暖閣瞧瞧嗎?”

晏溪瞄了一眼外麵的天色,已經快要用午膳。就算是自己不去,想必待會到了時間,秉芳自己也就過來了。晏溪裝作雲淡風輕的模樣,輕聲說道:“不去了。”

想了想,晏溪最後還是將那難以啟齒的幾個字說了出來,今日點燈……

西暖閣裡麵此刻也是熱鬨得很,民生叫嚷的聲音傳遍了整個西暖閣,周生生想聽不見都不行。

看駙馬爺沒什麼反應,民生伸長著脖子小心翼翼地問道:“駙馬爺,您都中榜眼了,明日瓊林宴,三日後就是要騎上高頭大馬去遊街,不高興嗎?”

周生生都高興地愣了,這麼靠前的名次自己真的沒有想到。第二份卷子的把握並沒有第一份卷子那麼大,還以為連上榜的可能性都沒有,沒有想到卻是拿到了一個好名次。

難不成是自己的不靠譜嶽父覺得自己答得太離譜了,但是看在自己畢竟是他的女婿的份上,就勉為其難地給了自己這麼一個好名次?但瞅著嶽父明明也是個明君,而且一看就是不喜歡自己,看不上自己,應該不會對自己愛屋及烏到這個程度吧,真是奇怪……

但自己都中榜了,也沒有必要去想這些,也不知道阿寶會不會有什麼獎勵。一想到這裡,周生生覺得自己都能高興地呼出粉紅色泡泡了,完全將民生的話隔絕在外。

民生提了提自己的音量,喚回周生生飄忽到天際的思緒。“駙馬爺,您不高興嗎?”

“阿寶知道了沒?”周生生反其道而問之,要知道了的話,怎麼不過來看看我……

民生眼中還是難以抑製的激動,“翠柳姐姐去了,想必應該已經知道了。”

海潮小跑著進來,在周生生麵前拱手行禮道:“駙馬爺,今日公主點燈,請駙馬早做準備。”

“駙馬爺,好事!好事!”民生跟著附和道。

周生生此刻唇角的笑再也遮掩不住,這獎勵,天啦嚕,棒的很……

第59章 點燈

“擺到這來。”晏溪指著銀碗裡麵拆解好的蟹肉,蟹膏,又指向周生生一貫坐的位置前。

今年最前頭捕撈起來的螃蟹總算是送來了,往後府裡麵的黃金酥便不必因為沒有食材斷掉了。但是黃金酥重油炸,多吃對身體也不好。

自從科舉結束之後,短短的半個月時間,自己都能感覺到秉芳的腰都粗了一大圈,也不能這麼長膘下去。若是周生生知道晏溪現在心裡麵在默默吐槽自己胖了,一定會跳腳反駁,明明是阿寶養的,一天天的巴不得自己吃八頓,這還能不胖?

蒸螃蟹應該秉芳也會喜歡。蟹肉都已經全部拆下來了,可以直接吃,對上秉芳這樣的懶人性子,想必是會多吃兩口。

翠柳嘟著嘴將這盤子又移了移,公主真是的,這麼幾道菜,擺了這麼久。桌子也沒有多大,大不了讓駙馬站起來夾唄。雖然說心裡麵是這麼想的,但翠柳還是認命地按著晏溪的吩咐將桌上的菜不停地變換著位置,知道晏溪看著順眼了才停下來。

晏溪刻意將午膳的時辰提前了半刻,周生生也自覺地提前了半刻就來。

周生生一踏進來,翠柳就打趣起周生生來,“咱駙馬爺和公主真是心有靈犀的很,公主剛擺完膳,駙馬爺就來了。可真是讓我自己不通情愛的小丫頭羨慕得緊。”

周生生乾笑了兩聲,開心地聳了聳肩,心有靈犀一點通,這句古話正是說我和我家阿寶。

還沒等周生生坐下,翠柳這邊就又開始嘚吧嘚吧說了起來。“駙馬爺,您這回中了榜眼,您看公主多心疼您。還特意吩咐膳房做了新鮮的蒸螃蟹,還把螃蟹肉都給拆解了下來,方便您吃。這要是吩咐翠柳去做,翠柳頂多是給您一股腦做出來,哪會再吩咐人拆解,做費工夫的事兒。還得是咱公主殿下心細的很……”

“您今天可要多吃些,將咱公主的心意都呈下來!”

自從翠柳說第一句話的時候,晏溪就覺得大事不妙。冷眼盯著翠柳,沒想到越盯,翠柳說得就越不停。

等翠柳全部說完,屋子裡麵安靜了下來,晏溪這才又給了翠柳一記眼刀。從前怎麼就沒有發現翠柳話這麼多,自從自己成親後,話越發多了,還都是向周生生說自己的事情……

無奈地吩咐道:“下去吧。”

“諾。”翠柳福了福身子,同時給了周生生一個曖昧的眼神。要不是靠我這個助攻,您和公主估計要等到老了掉牙了才能知道彼此的好。

周生生揭開蟹肉的蓋子,滿滿的一盤蟹肉,流黃的蟹膏,周生生不禁食指大動。這拿來拌飯,也太香了吧,天啦嚕……

阿寶實在是太懂我的心意了吧!太懂了!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看見周生生雙眼放光的模樣,晏溪心下微喜,嘴角勾起。心裡麵高興,說話的聲音更是溫柔得不像往日,就好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言道:“喜歡吃的話就多吃些。”

周生生挽起自己的袖子,用銀勺子舀了一口,先行遞到了晏溪的嘴邊。臉上的梨渦此刻分外明顯,笑得甜甜的。周生生挑眉,殷勤地說道:“阿寶嘗嘗。”

“駙馬吃吧。”本就準備的不多,正好夠秉芳的一份。

周生生還是沒有收回手,反而就直接停在晏溪嘴邊了,不吃不行!

看晏溪嘗下了那一口,周生生這才笑嘻嘻地縮了手回去,問道:“好吃嗎?”

“尚可。”

“不是尚可,是很好。不是這拆殼的蟹肉很好,是阿寶對我的這份心意特彆好!”

儘是胡言亂語,一點都沒有正形。

“本宮都沒有問過駙馬,這回的試題難度幾何,駙馬覺得榜眼這位子是不是有些高了?”晏溪問道。也不是不相信周秉芳黑馬的能力,但問問清楚,才能知道陛下的意思。

周生生慢慢用筷子將一半的蟹肉擀到自己的碗裡麵,回想了一番,也不介意晏溪這麼直接地問,認真地回答起晏溪的問題,生怕漏了一個細節會讓晏溪的判斷出錯。

看晏溪眉頭慢慢蹙起,周生生伸手將晏溪眉頭處的褶皺撫平。周生生微微撩起自己的右手衣袖,藍色手鏈被周生生顯擺了出來。開玩笑道:“說不定是我買了它們,將阿寶的好運氣過給了我,所以才有的此次上榜。”

聽著周生生這麼無厘頭的回複,將晏溪的愁緒打斷,臉上重新有了輕鬆的笑容。

先是無厘頭的回答,隨後周生生便一下子正經了起來,像是一個信命的人,悠悠地道:“既來之則安之,一切都會好的。”

“上榜三甲,祝駙馬錦繡前程,官運亨通。”晏溪嘴角掛著笑,雙手拿起酒杯佯裝起敬酒的模樣,實則打趣起周生生來。

官運亨通,還不如祝我財運亨通。我再怎麼做官,還能大得過你嘛,還沒駙馬爺這個名號嚇人。周生生笑了笑,也舉起酒杯,一副豪言壯誌的樣子,將那些為國效忠,精忠報國的詞說了一大通,成功讓晏溪逗人不成反被逗,捂嘴撲哧笑了出來。

桌上大批的飯菜都被周生生風卷殘雲一般解決光,尤其是那蟹肉,盤子乾淨得就好像是洗過了一樣。周生生半仰著肚子,一隻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慢慢繞著圈圈,頗有些大腹便便的孕婦模樣。隻可惜肚子裡麵裝著的都是好吃的。一陣長長的飽嗝從周生生口中傳出,每一個動作無不體現出這頓飯很對周生生的胃口。

晏溪輕輕踢了踢周生生的腿,輕得讓周生生隻覺得像撓癢癢一樣。周生生側目看向晏溪,隻聽得晏溪說這坐姿不論不類,坐好些。周生生手也不再撫弄自己脹起的肚子了,乖巧懂事地坐在位子上看著晏溪。

“往日我不都和你睡一塊,怎麼今日要點燈了?”周生生打趣道,如願看見晏溪動作頓了頓,明顯是害羞了。

晏溪一拂袖,不乾了。冷哼道:“不點了!”

“不行!”周生生跳起來反駁。第一次主動點燈,可不能被自己給禍害了。周生生指著外頭應該掛燈的地方道:“阿寶一言九鼎,怎麼能上午說得好好的,下午就變了!”

周生生左右轉頭,“燈在哪裡?我現在就去掛上,省得你到時候不願意了!”

“你可不許去!”

按你的性子,到時候非得鬨得整個公主府上下都知道,錄事免不了將這件事情記載在那小冊子上,再傳到宮裡麵,本宮不要臉麵的嗎!

周生生連帶著自己的凳子咯吱咯吱第移到晏溪的麵前,嘟著嘴裝著可愛,雙手捏著晏溪的衣角,真好像是耍無賴的小孩子一樣。“阿寶答應我不反悔,我就不去。答應我嘛……答應我嘛……”

晏溪心中默默歎了一口氣,哎,終究是敗在她的手上了,怎麼這麼會撒嬌……

“允了。”

嘿嘿!

***

周生生吹滅最後一盞壁燈,屋子裡麵瞬間黑了下來,隻有隱隱的月光照射進來,給漆黑的屋子裡麵添上一縷昏暗的光。周生生坐在床邊,將木屐脫下整齊地擺在晏溪的鞋子旁,這才一下子鑽進晏溪的被子中。

周生生慢慢將自己的手臂穿在晏溪的脖頸下,還沒等自己的小動作做完,就聽見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晏溪微微抬起了頭,直接將周生生的手臂拉了過來,隨後便直接枕在了周生生的手臂上。反正也是熄了燈,你也看不見我的表情,本宮想做什麼便做什麼。

周生生頗為驚喜,唇角的笑容如決堤之水一下子湧出,將周生生的整顆心裝滿。周生生抿緊唇瓣,怯生生地伸長自己的脖子。本來就不比阿寶高多少,多伸一伸。

周生生鼓足勇氣,一下子將晏溪攬了過來,周生生都能感覺到晏溪的鼻尖一下子觸及到了自己的肩窩。

“乾什麼!疼!”被中,晏溪輕輕踢了周生生一腳。那麼大動作乾什麼,鼻子都要被她撞歪了。

周生生卻不為所動,隻是努力地憋著自己的笑。道歉道:“就疼這一回,以後我輕輕的……”

恩……話雖然沒有什麼大問題,但怎麼就越聽越奇怪呢!晏溪都能感覺到現在的自己一頭黑線,但總不能和周生生在床上對這種話論出個高低。

整間屋子裡麵漸漸隻有兩人沉穩的呼吸聲,卻都沒有睡著。外間的窸窸窣窣聲此刻聽起來格外的明顯。周生生不免有些無奈,新婚夜這錄事就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怎麼就一點不會進步呢……

你在外間聽這種事情,就算是真的有,也被你自己弄出來的動靜掩蓋下去了。不知道走兩步到內室的外麵聽聲音嗎,沒一點業務能力是會被刷下去的……

“你在想什麼?”因為靠得近,晏溪都能感覺到周生生因為憋笑身體止不住的抖動。一定又是在想一些有的沒的。

周生生隨意地揉了揉晏溪的肩頭,邊笑邊說道:“我覺得這錄事的動靜比我們的動靜還大,你說他是不是在催我們乾事。”乾事,顧名思義,兩人一塊做項目……

“正經些!”晏溪拍了一下周生生的肚子。真是的,明明比自己還大上一歲,現在還有功名了,卻還是和一個小孩子一樣,跳跳脫脫的,想法總是……

周生生又問:“你覺得他煩麼?”

“有些……”但是沒你煩……

周生生一下子起了玩心,翻身坐了起來,將自己的鞋子直接扔到了外間,一下子傳來珠簾的響動,緊接著就是茶杯“啪呲”一聲碎裂的聲音。

周生生吐了吐舌頭,暗道不好,動靜弄大了,沒想到自己打碎東西的準頭這麼好……

“周!秉!芳!”晏溪咬著牙一字一句地吐出來,怎麼這麼玩鬨,還打翻了一套杯子!明日也不知道又會傳出來什麼。

周生生這麼一弄,雖然讓自己有些犯錯的心虛感,但所幸可能是意識到公主駙馬不高興了,外麵錄事的聲音漸漸消了,想必是已經走了。

周生生笑嘻嘻地鑽回被子,強硬地回到一開始的姿勢,但這回卻格外注意地保護了一下晏溪的鼻子。

周生生平躺著,一下一下輕輕拍著晏溪的肩頭,就好像是哄孩子入睡一樣。晏溪突覺有些奇怪,在周生生的懷中躺著,完全沒有一開始的僵硬感覺,反而是被一種濃重的安心覆蓋,就算是將燈全部熄光也不覺得害怕了。

晏溪慢慢閉上眼睛,這時候周生生卻是開口說話了,雖然看不見晏溪的臉,周生生還是一臉正色地問道:“瓊林宴是做什麼的?”

瓊林宴……專給那些高官門庭為他們的女兒找一個合心意,有功名的夫婿,也就是榜下捉婿……

晏溪冷哼一聲,道:“駙馬明日可以在府裡麵多睡一會兒,瓊林宴無聊的緊,那上麵也沒有什麼好吃的、好喝的,不去也罷……”

都已經是自己的人了,還想去瓊林宴露臉出風頭嗎!你是本宮的人,就算是去了瓊林宴也沒有哪家的姑娘敢將香囊送給你,但本宮現在,就是不準你去……

周生生哪裡知道晏溪心裡麵九曲十八彎的心思,呆呆地點點頭,睡懶覺啊……不錯哦,還能摟著阿寶一塊睡懶覺,更不錯了,去他的瓊林宴……

“除了睡懶覺,可以再給我親一下嗎?”周生生沒皮沒臉地問道。

“不許,睡覺!”

雖是這麼說,晏溪下一刻就感覺到了自己額頭上一陣溫熱的觸感,就是周生生的唇……

第60章 周府

“公主和駙馬爺可起了?”侍人手上拿著瓊林宴的帖子,站在外頭與翠柳搭話。這誰能想到在宮中晨昏定省日日起早的公主殿下,今日日上三竿了也還是沒有起來,還是和駙馬爺一同沒有起來……

翠柳倒是沒有這侍人的七竅玲瓏心,公主多睡會兒,多休息會兒也好,難不成非得要整日守著那些禮法,平白讓自己累著。

看這侍人著急的模樣,翠柳提議道:“不過是瓊林宴的帖子罷了,你直接留下不就好了?我替你轉交給駙馬既可。”

這可不行,今日除了瓊林宴這帖子要交給駙馬,還帶了陛下的口諭,一定要見著駙馬了才可以。

“陛下還有口諭要給駙馬爺。”侍人一臉為難。陛下下口諭的時候還吩咐過不必太過莊重,什麼時候有空接旨就什麼時候說。誰能想到駙馬爺會有這個睡懶覺的習慣,哎……這得等到什麼時候……

翠柳愕然,這……有口諭怎麼還能在這乾等著,我速去喚上一聲,讓駙馬起來接旨。

“我速速去叫,這種事情怎麼能耽誤!”

“不必……不必……”侍人連忙拉住翠柳,除了口諭的內容將陛下的吩咐都告訴了翠柳,這才止住了翠柳。

兩人大眼瞪小眼地看著彼此,翠柳嘟著嘴,喪著身子斜斜地站著,就等著裡麵傳喚。

屋裡麵一片安靜,周生生雖然平日裡麵跳跳脫脫的,睡覺卻是安靜得很,小動作都沒有。兩個安靜的人睡在一處,一個晚上姿勢卻是基本上沒有換過,隻有周生生的手臂暗暗從晏溪的脖頸下移到了晏溪的頭上,想必是被壓麻後靠著本能移的。

“要起了……”晏溪閉著眼睛,循著本能推了推周生生,隨後轉動了身子,也不打算起身,背對著周生生繼續淺眠。

周生生也好似有了要醒的感覺,順勢轉過身子從背後抱住晏溪,閉著眼睛呢喃道:“昨日阿寶說過的睡懶覺,陪我再睡會兒……”

嗯哼了兩聲,晏溪又推了推周生生的手,好似是一定要將周生生弄醒一般。

“乖,彆鬨……”周生生直接將晏溪當做了自己的抱枕,連腿都一下子翹到了晏溪的身上。下一刻就一下子驚醒了過來。

周生生慢慢收回自己的腿,怯生生地在晏溪的背後說了句對不起。這這這……萬萬沒想到,晏溪腰細腿長,當自己的抱枕恰到好處。

晏溪自然也醒了,假寐說了句:“睡吧……”

昨夜答應的,讓她睡個懶覺。

“起了……起了……”周生生麻溜地爬了起來,今天周家想必已經清出來了,還要去周家看看呢。要是睡到了下午,就沒時間了。

生怕晏溪還想睡覺,周生生每個動作都躡手躡腳的,生怕驚擾了床上人。

“不必輕聲輕腳的,本宮也起了。”

“好!”周生生迅速將衣服一股腦地往身上套。初夏了,天氣也漸漸熱了起來,給周生生帶來的唯一好處就是穿衣服比冬天不止快了一倍,也沒有了那些重的不行的鬥篷。也不知道這裡沒有空調,到了盛夏該怎麼挨過去。

沒有想到不知不覺已經從前年冬天到了現在,一年半了……

周生生頭發亂糟糟的,跪在床上傾身看著晏溪,溫聲問道:“周家清理出來了,下午我帶阿寶去看看好不好。要是你覺得好的話,以後我們就周家,公主府換著口味住。”

晏溪伸出食指推了推周生生,反問道:“公主府不夠你住嗎?”

“要不我將周府與公主府中間的房子都買下來,打通?這樣阿寶可以想住這就住這,溜達溜達就能去周府。阿寶住哪裡我就跟著住哪裡。”周生生笑著提議道。

晏溪毫不懷疑,若是自己說一句好,也不管城西的地價比之之前貴了多少倍,周生生下一刻就能興衝衝地跑出去找人商談買地買府。豪擲千金,就為博自己一笑這種事情,周生生做得出來。

晏溪挑眉,玲瓏心思九曲十八彎,起了開玩笑的心思,“本宮記著周家私印是在本宮的手上,駙馬拿什麼錢去買?”

若是那些大男子主義的人,想必現在一定是會跳起來辯駁,彼此之間也會存上隔閡。但周生生則不同,軟飯硬吃第一人。

“我用阿寶的錢啊,我是入贅進來的,阿寶不給我付賬誰給我付賬?家有千金,行止由心,嘿嘿……”周生生說得一副理所應當,好像就應該如此。

周生生刮了刮晏溪的鼻子,春風滿麵。如今自己是錢也有,功名也有,女人也算是有了一半……

“說真的,下午一塊去周府,我帶你看看主母的院子。阿寶看看你想怎麼改,公主府要按照祖製來咱改不了,周府可以隨阿寶喜歡。”

原來如此……

心裡雖有觸動,晏溪卻怎麼也不願意在周生生的麵前顯露出來,強裝鎮定地揪住周生生翹起來的一根雜毛,說道:“去叫人進來為你束發,亂糟糟的和個雞窩一樣。”

周生生又刮了一下晏溪的鼻子,阿寶不反對這樣的親昵,那就是答應了。周生生笑道:“答應了,不許反悔!”

“翠柳,進來替我束發。”周生生朝門口喊了一聲。

這一聲可算是鬆了那侍人的心,這駙馬爺總算是起來了,這都日上三竿了,真怕自己趕不及回宮。

翠柳一邊束發,一邊將那侍人的話複刻著重新說了一遍。

周生生叫苦不迭,這皇帝嶽父怎麼又要找我,日後上朝還要抬頭不見低頭見,一定要找我乾什麼,我的小心臟實在是承受不住啊……

相比於周生生的心煩,晏溪聽到這樣的消息更加是心亂如麻。最近幾日自己接觸不到父皇,實在是猜不到除了科舉和周家家案,父皇還有什麼事情一定要找秉芳。但如果是為了這兩件事情,為什麼要今天才傳來口諭,還特意吩咐不許驚擾秉芳,如此優待……

束完發後,周生生沒有直接出去,反而是坐到了床邊,皺著眉頭問道:“阿寶有什麼要叮囑我的嗎?”

“應該沒事的,出去接旨就好。”晏溪也猜不透,隻能讓周生生聽了自己的話後安心一些。

周生生接了瓊林宴的帖子,隨後一頭黑線地收到了厚的好像是半本書的卷紙,也不知道上麵寫了些什麼,反正是一定要看完的……

看沒關係,最要命的竟然是還要明日奉詔入宮,還不知道入宮了之後陛下還會說什麼。若是還是像之前那樣,動不動就用那些隱晦的話提點自己兩句,自己又聽不懂,真是頭疼……

周生生仰天長歎,好日子快要到頭了……

***

就著周生生的手,晏溪緩緩下了馬車,抬頭便是周府的牌匾。門庭處已經站滿了人,都是周雲最近幾日才買的人或是那些府裡麵願意留下來的老人,經曆了幾層篩選,現在的周府也算是五臟俱全。

周雲早早地就已經候在了門口,看見二人下了馬車,連忙湊上前來,拱手行禮道:“見過家主,見過主母。”

自始至終,周雲都不畏晏溪長公主的身份。但若要他行禮,那一定要是家主和家主夫人,長公主不是自己的主子。

頭一次聽到這樣的稱呼,周生生眉頭一蹙。連忙小心瞧了一眼晏溪的眼色,翠柳氣鼓鼓的,顯然是對周雲的這個叫法感到很生氣,但阿寶好像沒什麼生氣的感覺。

周生生握住晏溪的手,冷麵對周雲吩咐道:“以後喚公主駙馬既可。”

稱呼之類的,自己本就不大介意,但看著這些古人,尤其是周雲這麼強硬的態度,應當是十分介意的,想必阿寶也是十分介意的。

周雲可以不高興,阿寶不能不高興。

周雲彆過臉,明顯是不想聽家主這樣的命令。家主疼愛,但周府的麵子不能下,至少在周府之中不能。

“以後便喚家主和主母,賞。”

有這麼一個護主的家令,是秉芳的福氣,萬萬不可涼了這種人的心。晏溪出言直接將這僵局打破,全了周雲的這份護主之情。

周生生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拉著晏溪就想先去棲子院裡麵瞧瞧。

“先去祠堂看看,拜拜吧。”晏溪囑咐了周生生一句。今日入主周府,理應先拜過周蕙夫人。

經阿寶這樣提醒,周生生才恍然大悟,自然自然,是的是的……

腦子裡麵周生的記憶與自己本身的記憶已經隨著時間慢慢糅合在了一塊,對於周府的地貌,至少這祠堂在哪裡,周生生還是有點印象的。牽著晏溪就直接去了祠堂,也不用周雲領路,就直接將他打發去棲子院候著。

祠堂隻能由本家人才能進,現下這裡麵隻有周生生與晏溪兩人。

“來,香。”周生生將香在燭火下燃了燃,一把留給了自己,一把遞給了晏溪。眉目含笑地說道:“一起吧,讓母親看看你。”

晏溪看著這牌位,心情格外沉重,是自己未曾謀麵,不曾看顧過秉芳的婆母啊。拜過三拜後,晏溪扭頭看向周生生,便看見周生生也同樣滿心歡喜地看著自己。

周生生一邊扶起晏溪,一邊說道:“我覺得母親喜歡你這個兒媳婦多一些。”

“你怎麼知道?”就是在瞎扯。

“感覺,這裡知道。”周生生指著自己的心口處。

晏溪沒有說話,心裡麵卻是相信了。溫聲問道:“你有記憶嗎?”

晏溪此刻問的,自然是周生的記憶。

“有,但總覺得就像是在迷霧之中,總是記不清楚的感覺。但我總覺得我與這周蕙夫人是有所關係的,真好像是母子之情的感覺。”周生生如實將自己的感覺一一道來。

***

丫鬟小廝左右兩邊開道,在前麵領著周生生與晏溪二人,越走進這周府深處,周生生則不禁感歎道:“我從前竟然是沒有發現原來周家這麼大,感覺好像是比公主府還要大上一點。”

“周家的宅邸一共有多少,駙馬可數清楚了?”晏溪不免有些好笑。長公主府也很大,隻不過是你住了將近兩年,根本就不去除了寢宮和西暖閣之外的地方,若是真帶你仔細逛逛,駙馬怕是也會有劉姥姥進大觀園的錯覺。

雖然是這麼說,但晏溪心裡麵卻是萌生了一個有些荒唐的念頭。到時候一定要領著周秉芳在長公主府裡麵晃一晃,再考考她究竟記住了多少路。

周生生不作回答,的確是不清楚。但光看見的就有城西的溫泉山莊,雖然沒有進去,但想必也不會小。反正已經將周家的產業儘數收了回來,到時候等冬天,可以帶阿寶一同去,反正也近,當日就能來回。

周家的亭台樓閣並不算少,每走一步都有種移步換景的美感,想必當時也是找名家設計的。唯一不足的就是有不少地方都因為年久失修,有了一點損毀的感覺,也不知道劉南笙為什麼不舍得花錢修一修,美中稍有不足。

“本宮覺得周府之中可以安個地龍。”晏溪靈光一閃,想到便直接說了出來,回應的自是周生生一點也不遲疑的一句可以。

當初長公主府也是打算安裝地龍,為的就是冬日裡麵可以溫暖一些,可偏偏當時正趕上大婚,時間緊湊,這費工夫的地龍就沒有裝起來。自己本就是習武之人,冬日裡頭本就體熱沒什麼關係,但周秉芳似乎就生了一個怕冷又懼熱的身體。冬日裡麵巴不得什麼時候都將自己裹成一團,安個地龍想必是會舒服許多。

若是在周府之中裝了,想必在入冬之前就能裝好。大不了到時候就是每逢冬天,就將長公主府閒置,一大家人搬到周府之中來住。

“我記得周家在城西還有一處溫泉山莊,到時候我們可以一塊去泡泡。”周生生提議道。

晏溪應了一聲好,隨後便直接提議周生生去棲子院瞧瞧。

周生生的棲子院與周府上下所有的風格都格外的不同,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晏溪略微一蹙眉,棲子院就好像是遺世獨立的一個院落一樣,想必當時建造的時候就是刻意如此的。但究竟是為何要修建成這樣……

晏溪想了想,便也就想通了。周母有意瞞下了秉芳的性彆,這樣的院子想必也是為了隱瞞身份,不讓過多的人接觸秉芳。

周雲已經候在了裡麵,整個院落都被打掃得分外乾淨,就連凋謝的盆栽都直接換成了新的,還加種了不少花花草草,頗有些雅致的感覺。

“家主,主母。院子已經打掃乾淨,但裡麵的布置基本上都沒有變,您可以自己看看。”周雲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記憶中,對周府印象最深的就是這棲子院。周生生興衝衝地和晏溪介紹著桌上的擺件,都是一些市井上好玩的小東西,此刻的周生生與那個虛幻的周生好像是一下子重合在了一起。

周生生隻覺得後腦一個激靈,好像是一下子觸發了自己的底層記憶。周生生晃了晃腦袋,頃刻之間大腦就恢複了清明,晏溪背對著周生生,自然也沒有發現周生生的不同。

“無怪乎駙馬也喜歡不務正業,原來是自小的性子。”晏溪開玩笑道。這些小玩意都不貴重,但勝在新奇。

周生生從背後摟住晏溪的腰身。盈盈一握楚宮腰,賽雪肌膚溫如玉,風淩秀發仙人資,雙眸清澈天媚生。一切佳句仿佛都是為了麵前人所寫的。周生生大方地指著這一排的小東西說道:“有什麼喜歡的嗎?或是我們全拿回去,放在寢宮的窗沿上,天天看著玩。”

誰會像你一樣,擺件都放在窗沿上,不開窗了嘛。晏溪心裡不停吐槽,卻頗有些甜蜜的感覺。

“阿寶看看這外麵的東西,有沒有喜歡的,我去看看內室。”

循著剛剛突然上了心間的記憶,周生生走到架子邊,將手伸進最底下的一個花瓶之中,果然摸到了東西。

周生生看著這半紙殘卷,雖看不懂這之中到底是在講些什麼,但看這樣子像是說得周家陵墓。上回去周家陵墓拜祭的時候就覺得有所不同。心中暗有不安,但卻瞧不出哪裡不對勁,看來日後是要好好查查了。

“周秉芳,你在乾什麼?”看周秉芳久久沒有出聲,也沒有出來,晏溪一邊走進內室一邊問道。

聽見晏溪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周生生直接將這半紙殘卷又藏回了原先的地方。和周蕙夫人有關的東西,想必都是牽扯甚廣,況且事關周家,還是先不要告訴阿寶了。

周生生臉上掛上笑容走了出去,手上還拿著兩個老虎頭的小玩意。“阿寶,你看,老虎頭,好不好玩。”

晏溪狐疑地看了看裡麵,但又看向周秉芳這樣一副孩子心性,隻覺得是自己多疑了。“不過是小孩子的玩意罷了,有什麼好玩的……”

雖然是這麼說,晏溪還是口嫌體正直地從周生生的手中拿了一個老虎頭,放在手中把玩還一邊吐槽道:“有什麼好玩的……”

“拿回去吧。”周生生建議道,反正留在這裡也沒有什麼用處,也不常會回來。

晏溪不做聲,轉過身去,道:“駙馬若是想要回來,本宮自會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