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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交代

周生生此刻星星眼地看著坐在自己麵前,手裡麵捧著一本嶄新話本的晏溪,一臉興奮地提議道:“要不你上床,給我讀話本,陪我一塊睡得了。”

晏溪翻動話本的手僵了僵,動作頓了頓,耳垂處也好像是被紅色染料染了一番一樣。周生生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是有多大的熊心豹子膽,竟然能這麼口出“狂言”。

“普通睡覺,普通睡覺,不做什麼!”周生生連忙解釋道,就差三指合並在晏溪的麵前發個誓了。但這種解釋反而有種越抹越黑的感覺,至少周生生看見晏溪的耳垂比起剛剛更紅了。

晏溪的聲音好像是蚊子聲一樣,嗡嗡地說道:“知道……”

“嗯?”周生生並沒有聽見。

晏溪也沒重複自己說過的話的打算,強裝鎮定地將話本翻到了正文第一頁。“好好聽話本,行不行?”

周生生乖乖點頭,雙臂一上一下地墊在下巴下麵,滿眼期待:“念吧念吧。”

晏溪修長白皙的手指按在書頁上,視線停留在書頁的第一行上,溫吞的聲音將上麵的文字清清楚楚地讀出,聲音悠悠蕩蕩,如空穀黃鸝,就是沒有什麼平仄起伏。

隻念了兩頁,周生生就比了一個暫停的手勢。歪著腦袋問道:“我覺得這故事劇情有問題,你瞧瞧那小姐可是千金小姐,那家裡麵一定是高門大戶,院牆也一定很高。我看就算是我生龍活虎地去爬牆,我也爬不上去,他一個弱質書生憑什麼就能輕輕鬆鬆地爬上去?”

“還有阿寶你再想想,他可是一個書生啊,讀聖賢書的人!怎麼能去怕人家小姑娘的牆頭呢,這不是有辱斯文。就算是以後成親了也一定不會是什麼好人。”

“再看看……”

周生生將這話本的漏洞之處一點一點指出,說到極不合理之處還要加上點語氣詞吐槽。

“周!秉!芳!”晏溪咬牙切齒,一下子就讓周生生不敢多言了。

晏溪唇角上挑,頗有種披著羊皮的狼的感覺。微微合起了書,湊近了一點周生生。威脅道:“你是想聽這漏洞百出的話本故事,還是現在,立刻,睡覺?”

周生生認慫,往被子裡麵縮了縮,笑嘻嘻地說道:“聽故事,聽故事,嘿嘿。”

麵無表情,聲音也沒有一點起伏地念了半個時辰,晏溪合上了這話本,真是無趣的故事,就連這結局聽起來也……

周生生已經挪到了床邊,偏著頭看著晏溪,“阿寶是不是也覺得這故事有些狗血?”

狗血……確實……

早知道拿過來的時候就應該自己先看一遍。這書生娶了這小姐之後又另覓新歡,遭了大難之後才知道小姐的好,最讓人難以理解的就是這書生回頭之後,這小姐竟然是心無芥蒂地接受了……這小姐……簡直是不知所謂……

晏溪將話本合上,隨手直接扔在了一邊,看這樣子就是不打算再看了。晏溪抿唇,“翠柳找來的,本宮沒有看過。明日本宮看過,選了好話本,再給你讀。”

周生生笑了笑,這故事是有些無趣狗血,但由阿寶讀出來也算是一種耳朵的享受,倒是不必再執著於故事劇情了。

周生生搖了搖頭,說了聲不必。長公主府的事情連帶著周家的事情現在都壓在阿寶的肩上。若是再去看什麼話本,挑什麼有意思的故事,怕是睡覺休息的時間更少了。

晏溪聽聞此言,倒是沒有輕鬆的感覺,反而是板起了臉來。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問道“本宮讀得不好?”你嫌棄了?

“沒有,沒有!”周生生連忙擺手反駁。“隨便選一本讀就好了,用不著特彆去找。聽聽狗血的小故事也不錯。”

聽到這,晏溪的表情緩和了一些。輕聲道:“無事,本宮喜歡……”

周生生心中竊喜,暗暗地朝著床榻的裡麵挪動了一下,空出了足夠一人安睡的位置。周生生拍了拍床榻,小眼珠子咕嚕嚕轉了一圈,邀請道:“一塊睡。”

晏溪不語,將隨手一丟的話本重新拿起,放到了遠處的桌子上。背對著周生生,溫聲說道:“本宮去西暖閣睡。”

“彆啊!”周生生連忙叫住。

晏溪轉身,走到了床邊,將周生生的被角掖了掖。將本不想說的解釋說了出來:“有傷,你一個人睡安全些。”

“床寬著呢,四五個人睡都成!”周生生辯解道。若不是現在行動還不方便,周生生簡直是覺得自己能直接跳起來,將阿寶推倒在床上。

晏溪一個蹙眉,冷聲道:“不行。”

周生生撇嘴,對晏溪的不行表示無聲的控訴。

晏溪沒有直接離開,語氣弱了兩分,哄道:“今晚本宮還要看呂清平送過來的航運之事的文書,真不行。”

周生生的表情變了兩變,心情也是豁然開朗,提議道:“那反正我也不困,直接讓人將東西拿過來,一塊看唄。”

“駙馬確實不困,但必須要睡了。”晏溪直接一句話宣告了周生生接下來一定要做的事情。隨後俯身將桌上,璧上的燭火全部吹滅,整個臥房瞬間暗了下來。

“好好睡覺。”晏溪的半是命令一般地說道。還沒等周生生再說上兩句,晏溪就直接從房間裡麵退了出去,沒有給周生生半點說話的機會。

黑暗之中,周生生長歎了一口氣。看來還得這傷好全乎了才能和阿寶同床共枕。革命尚未成功,我輩還需要為了睡覺一事持續努力。

***

晏溪今日穿著一身淡黃色齊胸襦裙,發髻挽起處隻插了一根白玉簪子,顯得清新脫俗。晏溪右腿翹在左腿之上,此刻手上拿著的就是呂清平昨日送給自己的文書。周生生半撐著腦袋乖乖聽講,臉上帶著甜絲絲的笑容。

“呂清平的計劃做的很詳細,具體的細節點我看過也還算不錯。我現在與你說一說裡麵的重點,其一最重要的就是周家的利益這塊值百抽五,取其一。”說到這,晏溪的話頓了頓,朝著周生生投去了一個眼神。看周生生眼中並沒有波動,便立刻將自己的眼神抽離,錯開周生生的目光,重新放在這文書之上。

“其二便是一開始駙馬定的是泉州的點,但畢竟這航運之事還需要試試,所以這第一個點改成了京城與江南那一帶。若是這兩個地方沒什麼問題,第二批則是會從泉州這樣的沿海城市開始,第三批則是駙馬一直想做的番邦。其三則是銀錢方麵,若是處處節省一些,大抵能支持到第二批的初建……”

晏溪端著一張清清冷冷的臉,說起正經事來滔滔不絕的,聽得周生生不停地點頭。

晏溪將整理出來的要點都寫在了兩張紙上,放在了周生生的麵前。“具體的就是這些,駙馬看看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到時候呂清平與周雲來了也可以交代一下,省的他們做錯。”

周生生看也沒看,便直接仰頭看著晏溪說道:“阿寶看過沒什麼問題就成,我的決定說不定還會影響計劃呢。”

晏溪無奈地將要點往周生生的方向推了推,命令道:“仔細看看,這可關乎著整個周家呢。”

“這上麵寫的和阿寶你剛剛說的是不是一樣?”周生生挑眉問道,手上動作也開始翻起來。

晏溪微微頷首,確實是。

紙上的字體娟秀,周生生唇角一勾,在心中默默將晏溪的字體誇上了一誇。翻上了一翻,周生生唇角的笑容收了收。問道:“呂清平做的計劃中是不是將銀錢方麵苛刻到極致了?”

晏溪點頭,回道:“對。”

周生生吸了一口氣,像是下了決定一樣,看向晏溪說道:“既然是幫朝廷辦事,也算是利國利民的大事,要不就做大做好一些。銀錢方麵周家就不要拘著了,做到最好才是真的。”

晏溪倒是不太情願的樣子。在這件事情上周家簡直是拿不到半點好處,全是為了朝廷。若是再做成這般程度,開支未免太大了一些。

周生生抿了抿唇,“若是阿寶覺得不好,那就照你們決定的去辦。”

生怕周生生覺得自己又要聽她的見解,又不願意去接受她的意見,晏溪難得解釋道,“本宮隻是不想讓周家做這個冤大頭,更不想你做本宮的冤大頭。”

周生生垂眸,竊笑了兩下。阿寶現在心裡麵的天平可是更加偏向自己了呢。

“公主,駙馬,呂清平與周雲到了。”翠柳朝著裡麵通報了一聲。

片刻之後,周雲與呂清平就被翠柳領了進來,周生生還是保持著同一個姿勢,趴在床上,隻有手肘底下墊了兩個高高的枕頭,將上半身都撐了起來。

“見過家主。”周雲與呂清平異口同聲地說道。

周生生笑道:“不必行禮,不必行禮……”

周雲暗暗瞅了一邊的晏溪一眼,長公主在這,如何能與家主說正事。

晏溪似有察覺,臉色冷了冷,未言一語,就打算朝著外間的方向離開。衣服卻是被一股子力量拉住,是周生生。

周生生的視線透過晏溪直接定格在周雲的身上,冷著眸子嚴肅地說道:“公主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我與你們見麵,說的任何的話都不需要避諱著公主。”

周雲一下子被看穿心中的小九九,羞惱地低下了頭。轉念一想,長公主那日可是為了家主刺傷了城門守衛,還私開了城門。若是沒有長公主,想必那日家主就命隕於此了,可見長公主對家主的情意也是實打實的。即使是知道陛下不會真的降下死罪才去做的,那魄力也足以勝任周家主母。

呂清平瞟了一眼周雲,上前了半步,默默為周雲擋下了家主的視線。呂清平拱手將這回的來意一一說道,具體的與晏溪早間給周生生整理的要點一般無二。

“你所說的公主都與我說過了,做的很好,辛苦了。我對這裡麵的東西沒什麼意見,呂掌櫃儘管放手去做吧。”周生生頓了一下,旋即接著說道:“我身子最近不爽利,你們兩個也知道。若是有什麼航運上麵的決定大可以直接詢問長公主,公主是我周家的夫人,是我周家的主母,她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若是這個東西引起其他人的不滿了,大可以來找我出麵。但就一點,這件事情是我周家接下來的重中之重,絕不允許有任何人阻攔。”

周雲可能是在一瞬間想通了公主對家主的情意,此刻倒是乖馴地與呂清平一樣拱手稱是,望向公主的眼中也多了兩分的敬重。

第82章 告知

在晏溪明裡暗裡的嚴令禁止下,周生生硬生生地在床上躺了大半個月,竟然還將看起來嚴絲合縫的九連環也鼓搗出來了。

拿著九個單獨的玉環,周生生百無聊賴地轉著床上的這九個玉環。玉環相撞發出清脆的響動,聽起來倒是頗有樂感。周生生右手撐著下巴,左手不停地敲擊著,真是無聊透頂。

民生還在屋子裡麵收拾,將冷茶換上熱茶,聽著這越發沒有規律的敲擊聲,簡直是對耳朵的一種折磨。民生快步走到周生生的麵前,捂著腦袋求饒道:“駙馬爺,您彆敲了,小人聽得都煩了。”

周生生隻得放下手中的玉環,心中更加憋屈。老婆睡不到,算了,臥房出不去,罷了,現在唯一的小動作都被民生這個家夥嫌煩了,自己怎麼就能這麼可憐呢!

民生也看出了自家駙馬爺的不耐煩,一手拿著抹布,一手拿著一個小小的瓷瓶不停地抹著。寬慰道:“駙馬爺,要不改天民生給您出府去再買點七巧板什麼的,那東西沒有什麼聲音,可以儘情地玩!”

周生生黑了黑臉,這是將自己當成不聽話的小孩子了嗎,還七巧板,我都二十多歲的人了!

對民生的哄孩子行徑嗤之以鼻,周生生趴在床上,雙目無神地看向前方,懶散地問道:“公主去哪裡了?”

還沒等民生回答,一道獨特的聲線就從外間傳來。“在這。”

晏溪單手撩開簾子,從外間漫步走進了臥房之中,看到民生便揮了揮手示意其直接下去。周生生臉上的無聊隨著晏溪的到來一掃而空,拍了拍自己的床榻,下一刻晏溪就坐在了床邊,拂了拂袖子,白皙秀麗的臉上勾起了玩味的笑容。“七巧板不喜歡?不好玩?”

周生生賭氣不說話,直接將被子上拉蓋過頭頂,將整個腦袋都埋在了被子裡麵。雙手交叉,下巴墊在其上,隻留下一張臉曝露在外,眉頭皺得簡直是能夾住蒼蠅。我都已經無聊到這個地步了,你不考慮來好好陪我,竟然還問我七巧板好不好玩。

晏溪捂嘴輕笑了兩聲。莫說,周秉芳賭氣起來還真像是個要不到糖的小孩子。

看晏溪竟然還笑,周生生噘嘴,更生氣了。

晏溪將被子從周生生的頭頂上扒了扒,沒有扒動,又用了一點力氣才將被子從周生生的身上拿下來了一點。對周生生的小賭氣不禁有些好笑,“今日帶你出去走走?”

“真的?”周生生眼放亮光,看向晏溪的眼中充滿期待。待在這臥房之中,除了吃飯就是睡覺,周生生隻覺得自己再待下去就要發黴了。

晏溪點頭,臉上的表情也因為周生生的開心而有動容,頗有冰雪漸融的感覺。“起身吧,帶你長公主府走走。”

“行!”

正當周生生掀開被子,打算慢慢起來時。晏溪從櫃子裡麵拿出一個小白瓷瓶,一下子便走了過來,什麼話都沒說,直接將周生生的上衣下擺撩了起來。

周生生驚愕得不行,趴在床上動都不敢動。潘興明說傷口長得不錯,恢複的都不錯,故而紗布前兩天已經揭了下來。雖然自己看不見傷口,但可想而知,腰背上一定多了一條難看猙獰的傷疤。

周生生慌不擇路,就想將自己的衣服拉下去。雙手剛有動作就被晏溪打掉。

晏溪柔聲:“乖一點!”

周生生咬著下唇,隻覺得臉都有些發燙的感覺。這這這,古人不都是保守到不行的嗎,怎麼……怎麼阿寶能臉不紅氣不喘地直接上手撩衣服。不不不,就是露個背罷了,我可是個開放的現代人,再脫一點也成……反正是對著阿寶……

可能是不太曬太陽的緣故,周生生的後背白皙,此刻一道傷口擺在上麵就顯得格外的刺眼。晏溪的神色晦暗不明,心中不免將那個行刺者千刀萬剮了千百遍。青蔥一般的手指尖放到了凸起一點的傷口處,給周生生帶來一陣癢意。

“癢。”周生生聳了聳肩。

晏溪將瓷瓶中的藥膏挖了一大勺出來,放在自己掌心搓揉了一番,直到掌心發熱才將手掌貼在了周生生的傷口處,將融化的藥膏塗了上去。

周生生隻感覺腰身上麵一陣發燙的感覺,沒有什麼痛感,反而是在不停發燙,這熱度在腰身上倒是極其舒服。周生生對晏溪如此的對待很受用,閉著眼睛問道:“這是什麼藥啊,熱熱的,挺舒服的。”

“祛疤的。”晏溪回道。將藥膏都抹上了晏溪這才合上了瓶塞,將周生生的衣服拉了下來,囑咐道:“傷口長得不錯,估計會癢,但不許抓。”

***

周生生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是能看見一個形像輪椅的東西擺在寢殿外頭。晏溪從周生生的手中將拐杖接過來,攙著周生生的手臂讓她安安穩穩地坐在了輪椅上。

輪椅上已經被鋪上了三四層的軟墊,就連後背都鋪上了一層。周生生隻覺得一坐上去就好像是坐在了棉花堆裡麵一樣。原以為是出來走走,沒想到竟然是坐在輪椅上被人推著走走,自己竟然已經到了這種弱不禁風的程度。

民生剛要上手來推,輪椅把手就被晏溪穩穩地握在了手中。

周生生不免有些無奈,扭頭對著身後的晏溪說道:“我倒是也沒有柔弱到不能自理,連路都不能走的程度吧……”

晏溪不理,視線看向遠處,輪椅輪轂也隨著晏溪的一個用力緩緩向前方滾動。“想去哪裡看看?”

周生生:“隨意吧……”反正長公主府裡麵自己也都沒有全走過,除了西暖閣,池塘,花園,還真沒有見過什麼其他的地方。

“外院之中一般是客舍,會客居,花園,池塘,庫房你大多都見過。內院比較大,西邊就是你的西暖閣,再西邊一點就是清欣園,那便已經用作存放書籍,駙馬傷好了之後可以去清欣園看看書。東邊也有東廂房,東廂房後麵還有竹林,竹林裡麵有卿水齋,夏天住在裡麵很清涼……”晏溪聲音平緩,悠悠不絕地給周生生介紹著整個長公主府的結構。

周生生一路耐心地聽著,倒是鮮少插話。一步一景,每個地方都裝飾得恰到好處,樸素不算張揚,淡雅中透著精致。住在這樣的宅子裡麵,簡直是養老的絕佳場所。

已經走到了竹林口,晏溪停住了腳步,將輪椅刹停,問道:“駙馬怎麼不說話?”

周生生仰頭,嘴角掛著笑容,淡淡地說道:“你第一次與我說這麼多話,我想多聽聽。”

回答完晏溪,周生生扭過腦袋看著笑嘻嘻的翠柳和同樣笑臉的民生,直接揮了揮手讓他們下去。翠柳瞧了一眼晏溪,看晏溪神色無異,便直接和民生一塊行了一禮,恭恭敬敬地告退下去。告退時兩人的臉上都掛著奇奇怪怪的竊笑,分明是在取笑一心想著獨處周生生。

周生生看著這竹林,蕭蕭瑟瑟的竹葉相碰聲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時不時有微風從林子中吹出,獨有一番美景的感覺。周生生的神色卻霎時變得有些凝重,眼神渙散地虛虛看著竹林處的一點,刻意回避著晏溪。沉思了許久,周生生始開口道:“我想與你說件事情。”

林柏川已經對自己動手了,那晏霖與晏康之間的事情就瞞不下去了。今朝林柏川能對自己動手,他朝說不定就是能對阿寶動手。若是等到阿寶自己發現,到時候怕就晚了。康兒之事,也遲早瞞不住,就隻看晏溪的抉擇了……

晏溪點頭,坐在了一邊用竹條編成的椅子上,給周生生倒上了一杯熱茶遞到了她的手邊。“喝點熱水,其實我也有話要同你說的。”

千頭萬緒,周生生也不知道具體應該從哪裡開始說起,攥著拳將話頭引到晏溪那裡,“阿寶想與我說些什麼,你先說吧。”

晏溪不似周生生那般有顧慮在心,直接了當地問道:“周秉芳,你知不知道,那日從你身上拔下來的箭是沒有箭頭的。”

周生生驚訝地睜大了眼睛,怎麼會沒有箭頭……

周生生:“……那阿寶你查到是誰了嗎?”

晏溪微微搖了搖頭,將現在查到的資料全盤托出,並沒有打算隱瞞周生生。詢問道:“駙馬在贛州的時候是不是與章犳有了摩擦?”

章犳?周生生想了想,瞬間想到了他可不就是在贛州偽造投票的那個人嗎。周生生點頭,“是,他偽造了票,被我查出來了。”

看晏溪了然的模樣,周生生想通了,這章犳大抵就是晏霖的人了,所以晏霖才會派遣林柏川來解決自己。而林柏川也真的遵命了,隻不過八成是想要給自己留一線生機,所以背著人,用了沒有箭頭的箭。

得到了周生生肯定的回答後,晏溪將查到的事情繼續說出:“司劍還在養傷,前幾日才醒了過來。他告訴我與他交手的那個人叫雲斌,早時候是他的同門師兄。”

同門?

“司劍不應該是暗衛那種的嗎?”周生生打斷道。

晏溪被打斷也不見惱怒,反而耐心地解釋道:“暗衛大多是見不得人的,司劍不一樣。我需要一個能在明麵上為我辦事的人,所以司劍早些年是在門派裡麵學藝,之後才去學了那些暗衛的東西。所以真的算起來,司劍不算是暗衛。”

周生生點了點頭,怪不得謝明自己從來沒有見過,司劍卻一直跟在身邊。

晏溪麵無表情地繼續說道:“晏霖手底下有一個出色的死士,也叫雲斌。若是沒錯,這回行刺殺之事的就是雲斌,主謀就是晏霖。”晏溪頓了頓,嗤笑了一聲,笑得怕就是那沒有成功的行刺之人,“我唯一想不通的就是,為什麼要用一支沒有箭頭的箭,總不能是對自己的武功太自信了。還有就是我並不知道你遇刺,是有人給我送了信,所以我才能及時出城將你帶回來。”

聽到這些,周生生沉悶了下來。沒箭頭的箭是林柏川弄出來的,信也是他弄出來的,實在不知道他想要做什麼,又有何目的要保住自己的命……

“我查不到那個人……”晏溪的聲音帶著濃重的無力感。明明已經查到了晏霖,但偏偏就是查不到用這無頭箭的人。這人就好像是懸在脖子的一把刀,不知道何時就會落下。

周生生猛咽了一口口水,將自己的手掌覆在了晏溪的手背上,這時才感覺到晏溪的手冰冷一片。聲音不自覺啞了一個度,周生生抬眸對上晏溪的眼睛,“殺我的那個人……我好像能猜到……”

晏溪凝眉:“何人!”

“七分把握,林柏川。”

第83章 要不要我

晏溪神色急速平緩下來,從一開始聽到這名字的驚愕,到最後的麵無表情好像是轉瞬之間的事情。但眼中的涼薄周生生卻看得清清楚楚,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疏離感。晏溪,對自己,疏離了……

林家是皇後娘娘的本家,也就是皇子晏康最堅實的外戚支柱,但現在林家嫡子林柏川竟然是一步一步走到了晏康的對立麵,那林家現在究竟算什麼……

“我隻有七分把握,不一定是他的。”周生生伸手想要握住了晏溪的手,哪料下一刻麵前人便直接將手從自己的手中抽離。

晏溪僵著身子,直直地盯著周生生,神情冰冷,但周生生卻能覺出這眼神中的受傷委屈。隨後猛地一下子站起身來,冷聲道:“周秉芳,林柏川成了端王黨,對不對。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周生生不語,默默低下了頭。晏溪看著如此的周生生也覺得有些好笑,不是周生生可笑,是自己太過可笑,竟以為這世間會有值得自己相信的人。

“周秉芳,你可知道本宮一路走來有多艱難,本宮需防備著多少人,隻要一個不留心便會成為他人刀俎下的魚肉,連帶著就會連累康兒,連累身邊人。而你,明知林柏川會在背後給本宮和康兒遞刀子,卻還是要幫著他瞞著本宮。直到如今,你才告訴本宮,是覺得看本宮為你像無頭蒼蠅一樣探查很有趣嗎!”

晏溪一聲一聲質問著。所有說的都是實情,周生生無從辯解,隻能愧疚地坐在輪椅上垂著頭。

晏溪厲聲:“是不是若林柏川不對你動手,你周秉芳就一輩子不會將此事說出來,你周秉芳會慢慢成為端王黨,你周秉芳會作為本宮的枕邊人捅上本宮幾刀,將本宮殺了才甘心……”唇角的笑容此刻看起來頗為諷刺,諷刺自己真的沉浸在了周生生這不知道摻雜著幾分的真心當中,諷刺自己竟然又一次沒有發現親情血脈在自己背後插刀的行徑。

周生生雙手撐著輪椅扶手,一下子站了起來,將晏溪緊緊地拽住,隨後用力地抱住。眼眶微紅,在晏溪的耳邊不停說道:“不是……不是……我不會,我不會傷害你的,你信我……信我……”

晏溪胸腔之中全是難以克製的怒火,周秉芳都做到這程度了,竟然還要自己信她,還要自己信……晏溪使勁地將周生生從自己的身上推開,直接推得周生生朝後踉蹌了兩步才穩住身形。

晏溪指著周生生怒道:“本宮最錯的就是信了你。你現在這樣又是想要乾什麼?在本宮的麵前賣弄你的演技嗎?周秉芳,你有什麼資格來讓本宮再信你!”

周生生緊緊咬著牙關,阿寶說最錯的就是信了自己啊……

儘管知道下一刻就會被推開,周生生還是上前將晏溪緊緊地抱住,雙臂在晏溪的身後扣住。微紅的眼眶已經留下了滾燙的淚水,低落在了腳下的泥土上,夾雜著周生生的悔恨和抱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會傷害你的,我什麼都可以給你,我命都可以給你啊……”

“我真的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真的。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真的……”周生生埋在晏溪的肩上不停的呢喃。

晏溪久久沒有動作,正當周生生以為晏溪相信自己的時候,卻聽見身邊人鼻息之間溢出一聲冷哼,瞬間將周生生整個擊潰。

“周秉芳,你放開本宮。”晏溪聲音平靜,就好像是在說一件平常事一樣,但在周生生的耳中聽來就好像是一道驚雷打在了自己的身上,讓自己絕望。

周生生沒有放開,反而是擁得更緊了。“我沒有幫晏霖,真的沒有。”

晏溪雙拳緊握,身體也暗自跟著發力。眼中濃濃怒火甚至是帶上了厭惡,出於對自己本能的保護,晏溪抓住了周生生的手腕,咬著牙警告道:“周秉芳,你若是再不放手,本宮就廢了你的右手。若是還不放,本宮就將你的左手也給一道廢了。”

聽到這冰冷的話,周生生身體一僵,隻覺得身上的溫度都下降了兩度。周生生啞聲,無力的聲音從胸腔之中慢慢吐出,“那就廢了吧,隻要你信我,剖開我的心都成……”

晏溪抓住周生生的手慢慢放下,無力地垂在了身側,仿佛是與賊人做了惡鬥一樣脫力。臉上也從一開始的盛怒變成濃重的無力。但凡早一點,但凡周秉芳早一點對自己說這件事情,自己也能將心底裡麵對周秉芳的情思直接斬斷。但偏偏走到了現在這個地步,情思瘋長,如藤蔓一般纏繞在自己的身上。現在怎麼辦,以後又該怎麼辦,自己對周秉芳究竟應該如何是好……

該動的手終究是沒有動,晏溪閉上了眼,聲音無力地說道:“到底是為什麼……”

為什麼……

周生生恍然間不知所措起來,自己的隱瞞傷了晏溪一次,如今又要拿出晏康的事情再傷晏溪一次……

晏溪隻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重複了一遍剛剛的問題:“究竟是為了什麼?”

周生生放鬆了一點擁著晏溪的力氣,試探一般地問道:“若是康兒做了混賬事,你可還要一直一直地幫著他?”

康兒,扯到了康兒……

疑問遍布晏溪的心頭,一句康兒就像是一道閃電,一下子劈中了晏溪。晏溪凝眉,“什麼事?”

捫心自問,自己從發現自己心裡麵對晏溪存了喜歡之後。自己便本能地對她好,哄著她,縱著她平日裡麵的冷情驕傲。但現在偏生要親口將她視若至親的弟弟貶得一文不值……

周生生慢慢放開了晏溪,抿了抿乾澀的唇,細不可見的喉結上下微動。斟酌著自己的用詞,“康兒過於頑劣,玩弄內侍、丫鬟,喜珍寶,為此可以屠村。而他今年不過十五歲……”

“你從哪裡聽到的謠言?康兒自小教養甚好,一向養於皇子苑當中。若是有如此行徑,那早應該被人發覺,況乎本宮是康兒的長姐,本宮豈會不知!”晏溪厲聲反駁道。

晏溪眸光漸冷,定是林柏川說給周秉芳聽的,所以周秉芳才不願意與自己多說。

周生生語氣與晏溪截然相反,溫聲道:“你向來公正嚴明,眼裡麵容不得一顆沙子。若是康兒真是如此被你發現,你怕是第一個要大義滅親的人吧。但林家不同,林家是外戚之家,最希望的事情就是讓與林家有血脈關係的晏康上位,所以他們會竭儘全力地保護晏康,隱瞞下晏康做的一切混賬事。”

晏溪一下子被戳中卻不願意承認,隻能冷聲質問道。“有何證據!”

“我回京之前去過那個地方,見過那裡的殘景。我親眼看見一家五口,父親,母親帶著三個孩子藏在地窖之中,活生生地被火燒成了焦屍。那裡是出產珊瑚最好的地方,書房之中的那尊半人高的桃紅珊瑚就是這麼得來的……”周生生說一句頓一下,終於將整件事情都說了出來。

晏溪的身體僵直。周秉芳不會撒謊,至少現在絕對不會撒謊,與自己說的都是她親眼看見的……

周生生看著如此的晏溪,隻覺得心被揪起來的一陣疼,這疼比起縫針時更甚,更疼。周生生伸出手,剛想要去觸碰晏溪的手臂,將她拉到自己的懷裡,卻一下子就被躲開了,隻有指尖傳遞給自己的布料感。

晏溪硬著心腸,和周生生拉開了一個遠一些的距離,秀眉微微蹙起。晏溪看著周生生的眼睛,隻覺得麵前人又熟悉又陌生。“周秉芳,你背叛我了嗎?你利用我了嗎?有過嗎?”

背叛,利用啊……但偏生站在自己麵前的是周秉芳,是周秉芳。若是隻有一次,若是保證日後不會,若是願意承諾現在,以後都不會背叛自己,不會利用自己。那自己便願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周生生立刻搖頭,保證道:“從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也絕不會有!”

晏溪心上舒緩了一些,麵上還是冷冷的,冷聲道:“康兒的事情,本宮自會去探查。周秉芳,你不必管……”

一句不必管直接將周生生打敗,自己這是被阿寶隔絕在外了。周生生垂目,倔強地咬著下唇,似是要咬出血來才甘心。

“不許咬!”晏溪嗬斥道。

周生生迷茫地看著晏溪,下一刻就反應了過來,放過了被自己蹂躪得快要破皮的下唇。

晏溪背過身去,想起周生生隱瞞自己的事情,想起自己一肚子的火氣,不願去看周生生,彆扭的性子在此刻又展現了出來。讓她不必管就是為了讓她好好的,好好的待在自己的身邊,好好地被自己護著。不要受傷,不要流血,不要喊疼……

但這樣子的話在腦中饒了個圈圈,說出來就變成了不必管……

周生生自然猜不到這一句不必管中蘊含的深切情份,隻當晏溪是真的不要自己了,不要了……

周生生神情既委屈又受傷,喉間哽咽:“你……不要……不要我了嗎……”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被周生生拆分地支離破碎,晏溪也聽得心頭一緊,雙肩輕微顫動了一下。周生生鼓起最後一點勇氣,慢慢走上前,從背後擁住晏溪,將下巴枕在了晏溪的肩膀上。這回晏溪沒有反抗,乖馴的很。

周生生克製著自己的失態,聲音卻怎麼也鎮定不起來,顫著聲:“我錯了,我以後都不會騙你,你……你……彆不要我……”

不安,周生生現在極度的不安,就怕晏溪真的說不要,真的義正言辭,決絕地對自己說不要自己了……

晏溪終究是心軟了,轉過身來,薄唇微啟回應道:“沒有不要你……”

周生生怔了一下,幾息之後,腰上就感覺到了一雙手臂的動作。

晏溪聲音溫和了一些,“從前我的原則是家國,我的底線也是家國。現在我的原則是家國,我的底線是你。所以外麵的事自有我來管,你就乖乖待在我的身邊,好好的,決不能背棄我……”晏溪頓了頓,存了一點警告的味道,“周秉芳,你若背棄我,我必殺之,讓你受刀剮炮烙之刑,讓你不得好死。”

周生生撲哧笑了出來,淚水混著笑容掉了兩滴。晏溪隻覺得自己肩上的腦袋點了點,還有耳邊炙熱的那一聲好。

第84章 齧臂為盟

將隱瞞的事情與心愛之人和盤托出,又得到了心愛之人的諒解,周生生隻覺得身心都開朗了,就連呼吸的空氣都清新了不少。

尤其是阿寶說的話,原則是家國,底線是自己,簡直是如悅耳清鈴,讓自己整個人都心神蕩漾。

兩年相處,周生生深知晏溪行事有禮有節,性子尤其內斂深沉。做起事情來白天黑夜都不分,說起話來大部分的時候比起司劍還要冰冷,卻總是會在背後默默安排好是所有的事情,不與人為難。一直以為上回在自己重傷昏迷之時聽到阿寶說上一聲喜歡已經是頂了天的程度了,沒有想到現在竟然會清清楚楚地和自己表明心跡。

都已經站了起來,雖然說剛剛久久站著,腰已經感覺有些不太舒服。但周生生也不打算再坐在輪椅上,讓晏溪推著自己出去,並肩一同而走才好。

晏溪刻意放緩著自己的腳步,照顧著身側的周生生。周生生心中對晏溪這樣暗地裡麵的照顧看得明明白白的,眼眶雖然還微微紅腫著,但和唇邊掛著的笑容比起來完全不值一提。

還沒走兩步,周生生就已經慢慢湊了過來,指尖有意無意地與晏溪的手相觸。周生生餘光瞟了一眼雲淡風輕的晏溪,又低頭看了一眼手。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思襯到第四下的時候,周生生還是沒有下手,但手上卻有了觸感。

周生生震驚地看向麵無異色的晏溪,又看向握住的雙手,心裡麵都甜滋滋了起來。唇角的笑容帶動著臉上的肌肉,連帶著鳳目上挑,整個人都春風滿麵,誌得意滿。

看著不遠處的翠柳和民生,晏溪睨了一眼從可憐委屈變成春風得意的周生生,臉上也溢出了一絲不易讓人察覺的笑容。“以後若是想牽,便直接牽,我若不想,自會甩開你……”

“好……”周生生拖長著尾音。心中默默有了覺悟,你若甩開,我一定得湊上去繼續牽。畢竟你若不想,我連你的指尖都碰不到。

翠柳與民生一開始也在一塊閒聊,話題自然是翠柳挑起來的,能與民生說的自然都是周生生與晏溪。看見公主與駙馬終於說完了話,走了過來,翠柳匆匆結束了與民生的話題,兩人朝著周生生與晏溪行了一禮,“公主,駙馬。”

翠柳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一看就是剛剛和民生討論得還不夠儘興。周生生看著這樣的翠柳,隻覺得有些好笑,不愧是自己的cp粉頭子啊,年少有為。周生生心情不錯,直接大赦,給足翠柳民生時間去嘮嗑,吩咐道:“暫且不需要你們伺候,你們讓廚房到時候將晚膳傳到公主寢宮就好,我與公主一同用膳。你們休息去吧。”

真的走起來,周生生才發現了這片竹林真的離寢宮有點距離,竟然足足走了半個時辰才回到寢宮。

晏溪看著周生生坐在床邊,一手扶著腰的動作,隻覺得有些好笑。不坐輪椅,不拄拐杖,活該現在腰疼。

晏溪走在周生生的麵前,挑眉,明知故問:“腰疼?”

那眼神之中傳遞出來的信息讓周生生的唯一感覺就是——我老婆,說我腰不好,說我不行……

周生生硬著氣,故意挺直了自己的腰板,雙手一塊比了兩個大拇指,就差跳起來辯駁道:“我腰好的很,非常好,非常行!”

晏溪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種事情有什麼好強調的,二十多歲的人沒有一點正形。“到時候你讓民生給你打盆熱水,然後用熱毛巾敷一敷吧,說不定能好受一些。”

周生生點頭,是得敷一敷。

用過一頓清清淡淡的晚膳之後,周生生隻覺得嘴裡麵索然無味,但照著自己現在的身體,也吃不了那些辛辣甜膩的東西,況且有一尊大佛在自己的身邊看著,想吃也不能吃,隻得放棄從前的口味。腰上也用熱毛巾敷了敷,筋骨都鬆了鬆,腰總算是能直起來了。

***

臥房內,兩邊架子上各留著一盞油燈,將整個屋子的光亮渲染成昏黃的暖陽。晏溪已經換上了一身白色的寢衣,躺在了床榻內側,長發柔順地披散在了肩膀與床榻上。周生生也緊跟其後躺在了外側。

晏溪還沒有閉眼,眼睛虛虛地看著雕花鏤空的床頂。身側的位置一下子塌陷下去一塊,是周生生上了床。

“還不困?”周生生在被中準確無誤地拉出了晏溪的手。手心微涼,周生生握緊了一些。仍覺不夠,直接將晏溪的手拉到了自己的肚子上麵,將自己的溫度傳遞給她。

晏溪感覺到了這熱度,唇角勾起了一個弧度,隨後又降了下來。輕輕嗯了一聲。畢竟白日裡麵一下子知道了那麼多事情,原本以為會最忠誠的林家竟然出了林柏川這個人。還有康兒,無端於那些禽獸一般的混賬事情扯在了一塊,還不知道具體的真假。現下怎麼能安安穩穩地睡著……

周生生心思活絡,自是知道晏溪現在心思雜亂,溫和的聲線就好像是有蠱惑人心的效力,“在擔心康兒,還是再想著林柏川?”

晏溪悶聲:“都有。”

周生生默默將被子中緊握的雙手變成十指相扣,隻覺得這樣的做法會讓彼此之間的心更加近一點畢竟老人都說十指連心。周生生歎了一口氣,扭頭神色清澈地看向昏黃燭火下晏溪白皙的臉。“我,周生生,周秉芳,無論事情以後會如何發展,無論你選擇誰,我都會站在你的身邊與你一塊麵對,無論前路是好是壞。”

晏溪心緒微動,周生生的話讓她安心了不少。噤聲了一會兒,始開口道:“我生母是和裕皇後娘娘,幼時的養母則是父皇的寵妃祺妃娘娘。祺妃娘娘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女子,她雖是父皇的寵妃,但卻不屑於行那些女人的奪寵之術。她喜好詩書,彈琴也很好聽……”

晏溪聲音突然間急轉直下,“但祺妃娘娘在我八歲的時候就歿了,是我害死了她,害死了我的養母。”

周生生頗為震驚,但也知道裡麵必有內情。轉了個身子麵向裡側,將另一條空閒的手臂放在了晏溪的頸下,將晏溪的腦袋墊起來,可以躺得舒服一些。低聲道:“我在。”我亦知不是你的錯。

就著周生生這一句我在,晏溪才有勇氣繼續直視那段不堪回首的記憶。“我記得祺妃娘娘那時心情很好,她從不避諱我是和裕皇後娘娘的女兒,與我一直都親近的很。還同我說,一定要多去生母那裡看看,畢竟那是我的生母,母女連心,血脈是分割不開的。就是如此我帶回了我生母給我的糕點,她並沒有和我明說要給祺妃娘娘嘗嘗,但卻催我回去,暗地裡麵暗示我一定要母女共嘗。”

“我忍著沒有吃,我想帶給祺妃娘娘先嘗嘗的,可是祺妃娘娘死了,她死了……之後那盒糕點就不見了,我的生母竟從未想過,我會不會忍不住嘗上一口。她從未想過,這樣爭寵的手段,是以我命為代價的。”晏溪雙肩微微顫動,下一刻就被周生生直接拉著擁入了懷中。

溫熱的胴體兩相相觸,周生生頸下的手順勢放在了晏溪的後腦處小心地安撫。溫聲道:“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你不過是淪為了這後宮奪寵的工具罷了,真的不是你的錯。”

晏溪埋在周生生的肩窩處,閉上了眼睛,“可是我後來才發現祺妃娘娘歿了的時候已經有了身孕,一屍兩命,根源就是我。長大之後我才知道我生母真的是耍的一手好計謀,若我吃了,死了,那糕點便可以留著,將這件事情推到祺妃娘娘的身上,陛下就會厭棄祺妃娘娘。若祺妃娘娘死了,那一屍兩命,便一了百了……”

聽當事人說起這些塵封的往事,周生生心中一陣心疼。當時係統對自己說的都是一些表象的事情,那時候隻知道阿寶從前是被人放在心尖尖上麵寵著的,隻不過八歲出了變故,瞬間變成了一個生母不愛,陛下疏遠的孩子。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是還有這麼一出被利用的奪寵戲碼……

周生生緊緊抱住了晏溪,突然肩上就感覺到了一陣疼痛,是晏溪直接周生生的肩膀處狠狠咬了下去。周生生忍痛,倒抽了一口涼氣,手還是不停地安撫著晏溪不安的情緒。

幾息之後,晏溪放過了周生生的肩膀,一道銀絲被牽扯出來。周生生借著這昏暗燭火的反光一低頭就看見了,晏溪一陣羞赧,又打了周生生胸口一下。

周生生毫不見外,反正以後總是會有機會赤身相見的。直接將自己的衣服朝下拉了拉,肩膀上清晰的一個牙印顯露了出來。周生生存心開個玩笑,將晏溪不好的情緒消減一些,“阿寶什麼時候變小狗了……”

晏溪抬眸對上周生生的眼睛,眼眸中透出一股子倔強,“我這人,最最忌諱的就是背棄與利用。周秉芳,你若犯其一,我決不饒你。”

周生生親了親晏溪的額頭,雙唇印在了晏溪的額頭停留了片刻才離開。一臉正色地保證道:“我絕不會背棄你,絕不會利用你,一定不會!你信我!”

晏溪指了指這牙印,沉聲道:“齧臂為盟,是你我之間情意的見證。這是盟誓,絕不可變!”

第85章 苦於腰疼

那牙印就好像是牽連周生生與晏溪的一道紅線一樣,將兩人的心扉都打開了。

臨睡之前,周生生特意將晏溪的長發整理通順,隨後則將自己的手臂放在了晏溪的腦袋後,自覺充當了人肉枕頭的角色。周生生麵帶笑意,默默地與晏溪十指緊扣,周生生努了努嘴巴,“擺好了動作,可以睡覺了。”

一大早上起來,周生生隻覺得自己右手手臂已經離全部失去知覺沒兩步了。看著枕在自己胳膊上麵睡得恬靜安穩的晏溪,心裡默默歎息了兩下,沒有知覺就沒有知覺吧,老婆睡得舒服就成……

想到這,周生生唇角勾起了笑容,眉眼之間儘是溫柔的神色,凝視著在自己懷中安睡的人兒。

外頭的陽光透過鵝黃色的床帳子細細微微地射進來,兩人離得極近,從周生生的角度都能將晏溪臉上細細的絨毛看得清清楚楚。

周生生小心地伸出手指,指尖輕輕地碰觸到了晏溪的鼻尖。晏溪眼睫顫了顫,嚇得周生生一下子收回了手。

晏溪唇角微微上挑,周生生瞧著隻覺得晏溪是在做一場不願意醒的美夢,事實上也確實是如此。夢中場景不再是像往常那樣陰暗恐怖,反而是到處都透著暖意,幸福的感覺充盈著全身,隻有周秉芳與自己兩個人,輕鬆自在。

晏溪溫熱的呼吸輕輕拂過自己的下巴,帶來陣陣癢意。周生生下顎緊繃,眼眸下垂。這一點光亮已經足夠周生生將麵前的晏溪看得清清楚楚,尤其是那微粉的雙唇,好似一下子蠱惑了周生生的心神。周生生一點一點地湊近,猛咽了一口口水。都已經是自己老婆了,還是兩情相悅,怎麼著都應該可以親一下的吧……

正當周生生給自己做好心理建設,準備做壞事的時候,沒想到麵前人竟然一下子睜開了雙眼,眼睫還微微顫動了兩下。

“阿寶,你眼睫毛好長啊……”周生生脫口而出,還乾笑了兩聲以掩飾自己想做壞事沒做成的尷尬。

晏溪麵無表情地看著在自己麵前乾笑的周生生,無視周生生的誇獎,直接問道:“駙馬要乾什麼?”

壞事沒成功,沒勇氣做下去了,周生生尷尬地又笑了兩聲。抽了抽自己被壓麻的手臂,周生生顧左右而言他,“就是胳膊壓麻了,我想動動罷了。”

我看你就是在撒謊,但我就是不拆穿。晏溪微微抬頭,讓周生生將自己的手臂抽了回去,佯裝生氣道:“周秉芳,你是在嫌本宮重了?”

周生生哪裡鬥得過晏溪,慌忙擺手道:“沒有,沒有,你都瘦的皮包骨頭了,一點都不重,阿寶你得多吃點呢。要不你再枕一會兒?”周生生作勢就要將半麻的手再送回去。

晏溪沒要,冷哼了一聲,卻沒有多少生氣,撒嬌的意思多一些。

“其實我剛剛是覺得夫人真的好好看,好美……”周生生解釋道,語氣似是在請求一般,“我可以親一下嗎……”

晏溪臉一紅,這讓自己怎麼回答才好。還沒等到回答,周生生便湊了上來,輕輕托起晏溪的臉,仔細端詳了一會兒晏溪的雙瞳,瞳色中好像散發著流光。周生生覆上晏溪的雙唇,感受著彼此之間氣味的傳遞。

遲遲沒有感覺到周生生的下一步,晏溪立刻意識到了不對,睜開了眼睛,一下子就看見了周生生眉頭緊皺的臉。連忙問道:“怎麼了?是不是傷口又疼了?”

周生生難以啟齒,誰能想到就隨意動了一下腰,就感覺被抻了一下,突如其來的疼痛瞬間衝上腦門,整個人都不好了。

“……有點疼……”周生生仰著頭,臉上的表情都因為傷口的疼痛猙獰了起來。骨筋之上疼痛最是難受,就這個一個傷,就把自己疼得一句整話都說不出來了……

我不行?

這是周生生除了疼以外的唯一念頭。

周生生表情痛苦,一瞬之間讓晏溪甚至以為是結痂的傷口又裂開了。

晏溪凝眉,掀開被子就要查看周生生腰背上麵的傷口,卻被周生生一把拉住。晏溪瞬間嚴肅了起來,甩開周生生的手,“是不是傷口裂開了,我給你看看!”

“其實我就是腰酸,然後又抻著了。”周生生紅了紅臉,最後還是承認了自己現在多少有些不行的事實,畢竟誰能想到聰明如晏溪這樣的,竟然是會覺得結痂的傷口還會開裂。

晏溪失笑,沒裂開就成,看來這腰還得好好養養。

看著晏溪這模樣,周生生更加羞赧,故意彆過身子。實在是太丟臉了,都已經到嘴邊了,就差最後一步了,太丟臉了吧……

晏溪指尖點了點周生生的後背,笑著喚道:“周秉芳。”

周生生不理,晏溪隻得再喚,“周秉芳。”

脾氣上來了,周生生繼續不理。晏溪裝作生氣的模樣,沉聲:“周,秉,芳。”

周生生隻覺得自己算是敗在晏溪的手裡麵了,一點都分辨不出阿寶是喜是怒,對上她,就已經軟了下來。周生生重新轉了過來,軟言軟語,“嗯?叫我怎麼了?”

與周生生對視上。躊躇了一會,晏溪才開口問道:“駙馬是為何喜歡上我的?”

“……”周生生微怔,沒有想到晏溪居然是會問出這麼個問題。喜歡……許久以前就有的感覺了,但真要講起是為什麼,周生生一時倒是說不出個什麼緣由。

因為你好,為人好,長得好,做事好,哪裡都好……這樣的話好像顯然當不了理由。

晏溪微眯起眼睛,倏地就讓周生生感覺出一陣危險的感覺。周生生絞儘腦汁思索著答案,究竟是什麼時候喜歡的呢,是什麼……為什麼就深深喜歡上了的呢……

“還……想不出來?”晏溪故意斷字,笑麵虎一般地看著周生生,隻有周生生才能感覺到這笑臉背後的可怕。

周生生木訥地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晏溪看著這模樣的周生生,輕哼了一聲,便直接想要背過身去。周生生本來就因為不知道從何說起心中忐忑,見晏溪都要鬨小脾氣地轉過身去了,連忙將手搭在了晏溪的肩膀上,阻止了晏溪的動作。

晏溪沒好氣地瞪了周生生一眼,周生生乾笑了兩聲,將晏溪重新攬了過來。“我隻知道我是很久以前就喜歡上你的,具體是什麼時候,為了什麼開始我還真忘記了。”

“總之就是忘了個乾乾淨淨唄?”晏溪反問。

周生生仰頭,雙臂圈著晏溪,慢慢回憶了起來。悠悠地說道:“許是從我發現你救了李軍的旁係家眷,我對你有了改觀。再之後就是你為我修改策論,在我策論被竊時還願意在父皇麵前為我作保,日日留心準備給我的吃食,特意在那些我常去的商鋪裡麵留下吃飯的銀錢……那時起我就對你存了愛慕之心。”

“再之後就是你為我找師傅,助我科舉,為我行冠禮,取字,陪我一塊見母親,奪周家……那時的我不隻是愛慕,對你更是喜歡,從那一刻起我存了想與你天長地久,想用我本就微薄的能力去護佑你……”

聽到周生生這樣一點一點將兩年間的往事都敘說出來,那些不起眼的事情好似在眼前回放了一遍。晏溪伸手,指尖從周生生的眉骨處一點一點滑到鼻尖,雙唇,下顎。

晏溪含笑,對剛剛的問題自問自答道:“我喜歡你對我的偏心,我所需要的隻是你事事都要信我。隻要君心似我心,我晏溪絕不會辜負。”

周生生低眸,將散落的頭發細細地捋到晏溪的耳後,雙唇輕輕碰了碰晏溪光潔如玉的額頭,眼睛……

四目相對,周生生對上晏溪的額頭,“我特彆護短,不分青紅皂白,隻分關係好壞,隻給你一人撐腰。”

晏溪一反常態,雙手學著周生生的模樣圈住了她的腰。將臉埋在了周生生的肩窩處,擋住了自己笑意明顯的麵容。

晏溪蹭了蹭周生生的肩窩,話語在喉腔之中轉了好幾個圈圈,最後還是脫口而出問道:“周秉芳,你的腰是本來就不太好,還是這傷還沒養好,搞得更不好了?”

什麼?什麼?

周生生大驚失色,怎麼就……就扯到這了……

周生生驚愕,“……你覺得我腰不好?”覺得我不行?

晏溪存了逗弄的心思,眉眼含笑著點了點頭,似是覺得不夠,又添上了一句,“嗯,我覺得你腰不好。”你不行……

周生生癟嘴:“……”看我下回行給你看……

***

鄂爾渾一身戎裝,對著與自己甚是相像的人行禮道:“父王。”

忽魯格此刻心情不錯,看見自己的大王子來了,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羊奶酒,說道:“起來吧。”

鄂爾渾戎裝上麵帶著一疊血漬,整個人散著一點血氣,但在忽魯格的眼中這完全是大兒子驍勇善戰的體現,心中更是開懷高興。

“父王,今年我們草原上麵的收成甚好,現在簡直就是兵強馬壯。”鄂爾渾大聲地笑道。

忽魯格點了點頭,一個示意就讓身邊的人倒上了一碗羊奶酒給鄂爾渾。回憶起往年的事情,“前兩年的時候大齊帝王和我突厥提出和親聯姻的想法,可惜那時候草原上突遭瘟疫,牛羊馬死了一大半,偏偏那個皇帝還不遵守約定,竟然是將主動提出的和親決定又收了回去,簡直是過分至極,讓我突厥失儘了麵子!”

鄂爾渾聽父王講到這裡,心中也不免忿忿,大齊帝王那樣子的舉動簡直是看不起當時的突厥,料定突厥人不敢反抗,所以才成心出爾反爾。

說到這忽魯格更是生氣了,一開始的好心情都沒有了,憤憤不滿地朝著地上啐了一口口水。“如今我突厥有了底氣,我兒當去大齊為兩年前的不公平討回一個公道!”

鄂爾渾將手中的羊奶酒一飲而儘,隨後一下子就將裝酒的大口碗摔在了地上,高聲向父王表示道:“兒子一定會前往大齊首都,為我突厥討回一個公道!兒子要讓那大齊帝王和那不知好歹的長公主好好看看我草原人的脾性!”

忽魯格拍了拍鄂爾渾的肩膀,“好!”

第86章 日常

雲斌已死,晏霖即使是震怒也無濟於事,隻能默默吃下這個啞巴虧。關鍵是損失了一名大將,周秉芳那個眼中釘肉中刺竟然還毫發無損地活了過來,還一下子讓周家包攬了海運稅局的朝廷生意,雖然說不是什麼好差事,但也靠著這種差事保住了私開城門的晏溪。夫妻兩個一塊成為了這段時間朝廷上麵的風雲人物,極受陛下器重。

偏生在這件事情上麵,林柏川確實動了手,周秉芳一個血人的將死模樣是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的。若非晏溪及時去私開城門,周秉芳在城外待上一夜必死無疑。換句話說,周秉芳的命晏溪是從閻王殿裡頭生生拽回來的,這是不爭的事實。晏霖儘管對周秉芳未死之事心有芥蒂,卻也慢慢放下了對林柏川的猜忌之心。

即使遠在吉安,有蔣肆梁這個各取所需的人在京城中,京中的消息於林柏川來說也不過是探囊取物一般。周秉芳活了,躲過了這一劫,沒有什麼比這件事情更好了。林柏川看著手中的酒杯,搖曳著酒杯中清澈的美酒,臉上的表情比起從前輕鬆了許多。

“公子……”身邊的老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看著林柏川。自家公子的性子是最最灑脫肆意的,就算是老爺說的話,若是公子不願,那便不會管。

林柏川飲下了那杯中物,醇厚的酒味湧入喉腔,在胃裡麵隱隱地燒起來。林柏川理了理自己的雙袖,背對著老奴站了起來。冷眸凝視著前方道:“你且回去回稟我父親一聲,讓他將我的任期改一改,我處理完吉安的事情,就會立馬回京。”

聽到公子這麼說,老奴的臉上喜笑顏開,眼角的褶皺都堆出了一個喜人的高度。公子答應了就成,答應就成。“老奴馬上傳書回給老爺。”

***

從翠柳那裡得到了司劍的近況,聽聞他就住在外院之中。周生生立馬拄著拐杖去外院之中看了看養傷的司劍。彼時司劍已經好了大半,竟然已經在自己的小院之中練劍。看那精神氣,再看看自己手上還離不開的拐杖,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周生生粗淺地問了兩句當時的情況,和晏溪與自己說的一般無二,鄭重地朝司劍道謝之後又怕耽誤司劍休息,周生生草草說了句好好休息便轉道又去了西暖閣尋晏溪。

臨窗看倩影,周生生還未走院子裡麵,就已經遠遠透過全開的窗戶看見了臨窗低頭看公文的晏溪。周生生心上一喜,腳上動作默默加速。翠柳在門前守著,看見駙馬爺來了,忙迎了上來,“駙馬,公主還在裡麵看公文,您怕是得再等等了。”

周生生點了點頭,側目從窗中眺看了一看晏溪,雙手橫拿著拐杖坐在了院子中的石凳上,與翠柳,民生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攀談起來。

所謂的公文正是所有有關晏康的事情,自周生生上回說起,晏溪心中就已經默默起疑,不管如何,查上一通能讓自己心安總是好的。這公文之中所探查到的事情,事無巨細,就連瑣碎小事都已經直接寫了出來,但偏生沒有任何一個汙點。

晏溪心微沉,一個人,怎麼可能沒有一點錯處,不過是因為自己的人裡麵摻雜著母後的人罷了……

正是如此刻意的行徑,秉芳當日說的話一遍遍在自己的耳中回想,想必就算不是全真也有五分是真……如今母後應該已經自己在查康兒之事,也不知道之後又會鬨出什麼幺蛾子……

窗大開著,晏溪直接將手中的公文一下子全部扔在了紙簍之中。看著紙簍之中的廢紙,晏溪神色晦暗不清,廢紙都是廢紙,雖然說沒有什麼用,但至少是提醒自己該好好休整休整手下的人了。

所幸戚霜那裡也還在查,相信今晚就可以得到準確的消息了。晏溪蹙著眉,隻覺得心中煩悶,漫步走到了窗邊。窗外喝茶品茗的周秉芳一下子就閃入了晏溪的眼中,晏溪蹙起的眉頭一下子舒展了開來。周生生也似有所感,一手拿著茶杯,一個抬頭就對上了窗邊晏溪的眼睛。心有靈犀莫過如此吧……

晏溪含笑,眼中的柔情似水,雙唇張開卻沒有出聲,對周生生比了個進來的唇語。

周生生回敬了晏溪一個咧開嘴的笑,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對著翠柳笑道:“你家公主終於發現我這個駙馬嘍……”

晏溪走到門前,從裡頭一下子拉開了門,與門外的周生生對視上。隨後視線轉到周生生身後的翠柳身上,吩咐道:“日後若是駙馬來,不必通報,直接進來就可。”

翠柳福了福身子,笑著就應了。公主駙馬現在真是相處得越來越融洽了,自己看著也高興。

周生生拄著拐杖跨過了高高的門檻,在晏溪的默認下坐到了書房之中唯一的一張太師椅上。看著手中的拐杖,周生生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仰頭看著站著的晏溪,笑著說道:“我覺得我現在被阿寶你養的就好像是一個遲暮老人一樣了,竟然是去哪裡都要帶著一根拐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