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謀卿 夏陽冬雪 54861 字 1個月前

第61章 許願

最近幾?日?, 蘇詞時常都會來這韶玉居,每次來時?表情都是鬱鬱,陰沉沉的, 就待在院子門前站一會兒,連通報都不讓通報。今日?的折葉可?算是忍不住了,拿著自己晾曬好了果乾快步朝著蘇詞走來。一見麵便?是直接發問, “公子為什麼要這般生氣?”

蘇詞斂眉看了一眼折葉手上麵的布袋子,估計又?是上回的果乾,剛想?要伸手接過,折葉小小的一個側身就躲了過去。折葉像是一個連珠炮一樣, 朗聲發問:“公子明明都到了韶玉居的門口, 為?什麼不進來看小姐?”

我不進來的原因,還需要擺在台麵上來說不成蘇詞雙眉擰了起來,揚起的右手訕訕地垂在了身側。

折葉努了努嘴巴, 開門見山道:“小姐與甄小姐之間的事情是她們兩人之間的事情,本就不需要大公子待在中?間, 大公子又何必如此。”

蘇詞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一個是自己的姐姐,一個是自己的親妹妹,從小一起長大,她們?之間的事情自己怎麼就不能管?蘇詞剛想?要說話為?自己聲明,折葉就一下子打斷,“難道大公子不相信甄小姐會照顧好小姐, 難道大公子覺得小姐一定要與甄小姐徹底分開才會開心嗎?”

清亮的聲音直接懟得蘇詞無話可?說, 折葉難得在人前硬氣起來, 此刻嘴裡麵的道理更是一套接著一套,直衝衝地朝著蘇詞而來。“小姐與甄小姐本就艱難, 大公子難不成還要讓兩位小姐更加艱難嗎,大公子應當要讓兩位小姐高興啊!”

蘇詞這下可?算是徹底噤了聲,從前怎麼就沒有發現折葉這個小丫頭牙尖嘴利的,說起道理來比起書院裡麵的夫子也是不遑多讓的。蕩了蕩自己的手,蘇詞啞口無言,轉身欲走之時?卻被折葉又?一次叫住,眼簾瞬間被裝著果乾的小布袋全部占住。

“我折葉可?不是什麼小氣的人,給小姐與甄小姐做了果乾,自然會記得公子的這一份的!”

也不管蘇詞呆愣住的表情,折葉一下子就將布袋子整個塞在了蘇詞的手上,像是一隻機靈的兔子一樣,快速跑回了院子裡麵。蘇詞立在原地,眼簾之中?還是那個跑進去的身影,皺著的眉頭慢慢舒展了開來。輕輕掂了掂手上的布袋子,比起上回的份量好像是更大了一點?

近來的這段日?子,蘇朝都在為?了甄諾奔忙,在朝堂上麵不假辭色的人此刻也開始向同?僚打聽了起來,就想?要知?道陛下對盛夏考評的那件事情的態度,更是想?要知?道陛下對甄諾的那份治軍策論的態度。若是陛下願意略過這件事情,那就是最好的,若是陛下真的看中?了諾兒的才乾,將諾兒派去了邊關,那可?真是喜憂參半。

“蘇大人這是為?了何事發愁?”

說話的是崔晟。雖然說上回結親的事情沒成,但到底隻不過是兩家主母口頭上麵說了說,沒成也無傷大雅,再說蘇家不止一個小姐,還有一個公子呢

蘇朝將自己的雙手往厚厚的襖子裡麵塞了塞,雖知?曉崔晟就是好心關心一下自己,但崔晟也不管官員任免的事情,說了也是白說。蘇朝無奈地擺了擺手,隻想?直接將這件事情揭過去,不願意多談。

崔晟壓低了一點?自己的聲音,小心猜測道:“可?是之前的帖子的事情?”

蘇朝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崔晟腦筋一轉,一下子就想?到了先前聽說的事情,估計是真的了,恍然大悟,“我聽說蘇大人府裡麵的甄諾與齊王殿下交好,齊王殿下還幫著這甄諾呈遞了一份策論,蘇大人是不是怕陛下因為?這策論就不看之後的考評了?”

這回的蘇朝連歎氣都不知?道應該如何歎氣了,表情霎時?間就凝重了起來,心中?不知?有多無奈。

看自己說的被坐實,崔晟好心提議道:“官員任免的這件事情是荀丞相負責的,若是實在吃不準陛下的意思,蘇大人大可?以去主動問問荀大人。”

蘇朝的眉頭一下子就舒展了開來,自己怎麼就沒有想?到荀正誼,真是豬腦子了。蘇朝一下子就笑了出?來,連忙朝著崔晟道謝,告辭了一聲之後就朝著出?宮的方向快步走去。

***

難得除夕可?以出?去玩上一通,蘇佩穿上了一件淡黃色的長裙,外?頭罩了一件紫色的披風抵禦寒風,腰間沒有什麼多餘的妝點?之物,就佩戴了象征“娃娃親”的玉玨。蘇佩整個人的臉上都是喜悅,完全不見半月之前的頹靡,蘇府也因此添上了過年的熱鬨勁。甄諾今日?也換上了一身天藍色的衣衫,配上了蘇佩特意選的暖色束帶,換下了之前常穿的玄色衣衫,一掃前幾?日?的陰沉,添上了幾?分符合年紀的少年恣意。

“河燈,河燈,五文錢一個了”

“好看的絹花,頭花,小姐快來看看”

“”

平常日?子裡麵西街就是鬨市,此刻又?是除夕,西街之上就更加熱鬨了,雜耍藝人、賣花燈、河燈、女兒家的小玩意的攤子像是雨後春筍一樣,一下子就冒了出?來,叫人一下子看花了眼。

蘇佩被人一左一右地簇擁著,左邊是甄諾,右邊是蘇詞,仰頭便?能看見連綿的花燈照亮了漆黑的夜空。一行三人,身後還跟著幾?個仆從,長得各個亮眼,一下子便?吸引了許許多多人的視線過來。

蘇詞微微回頭看了一眼被那絹花攤子吸引了注意力的折葉,又?看了一眼身側肩膀都擦在一塊了兩人。看來自己這個做哥哥的現在已經是局外?人嘍。蘇詞抖了抖袖子,狀似無意地說道:“折葉,我前幾?日?聽你說西街街頭的那一家零嘴鋪子口味很是不錯,我正好過幾?日?回書院要給同?窗買點?東西,折葉你同?我一塊去吧。”

蘇佩聽到這話,眼中?乍放出?光彩,順帶著還拽了拽甄諾的衣袖。甄諾眉眼之中?都是笑意,全是對蘇佩小動作的縱容。“那就快去吧,一個時?辰後我們?在西街街頭見。”

“好。”

蘇詞朝著折葉招了招手,一下子就將跟在甄諾與蘇佩兩人身後的仆從帶走了一大半,隻留下長箐一個人到時?候拿東西。

看哥哥離開,蘇佩的動作便?更加大膽了一些?,小幅度地蕩起了自己的手,時?不時?擦到甄諾的手背,分明是暗示。本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甄諾勾了勾唇,一下子便?抓住了蘇佩作亂的手,“牽著你,省得丟了找不著。”

甄諾握緊了蘇佩的手,扭頭看向此刻有些?局促的長箐,溫聲道:“你可?有什麼想?要去玩的地方?權當是放一天的假,自己去逛逛。”長箐如蒙大赦,看甄諾的眼神就好像是看恩人一般,立刻朝著兩位主兒福了福身子,就朝著相背的方向而去。

街尾處人少,越往西街當間走人流就越發大,蘇佩隻覺得自己的手被越發握緊了。甄諾也沒想?到今年除夕夜會有這麼多的人,想?來是陛下新開了今年的考評,各地的學子都齊聚京都,可?不就是挑著除夕之夜出?來看一看,瞧一瞧。甄諾隻得拉緊了蘇佩的手,連帶著將蘇佩拉向了自己的身邊,將蘇佩整個護住。

前世?,今生?,離得這般近是頭一回。

蘇佩心中?歡喜,鼻息之間都是甄諾身上淡淡的皂角清香。走兩步就忍不住瞧身邊的這人,又?怕對上心上人的視線,隻能看一眼就飛快地錯開自己的視線,裝作不經意的樣子。

好不容易擠過了洶湧的人潮,甄諾一手牽著蘇佩,一手提著剛剛買的兔子燈籠,小拇指上麵還勾著兩個小小的蓮花燈,是待會兒打算放到玉瀾橋下的河裡麵的。蘇佩一個上挑,便?直接對上了甄諾含笑的眉眼,四目相對,白皙的臉上立刻微微紅了起來,就好像是做了壞事被抓包了一樣。甄諾隻覺得可?愛,壓低著自己的聲音憋笑道:“你剛剛一路上麵偷看了我一十八次,我都給你數著呢。”

“不對,加上剛剛那一回應該是一十九次。”

窗戶紙一下子就被戳破了,蘇佩哼唧唧了起來,作勢甩了甩甄諾的手,“你拉得我好緊”

甄諾微微放鬆了一點?自己的力氣,蘇佩也借勢慢慢將自己的手指插進了甄諾的指縫當中?。擦過指節處的薄繭,如此的親密的動作,蘇佩隻覺得自己的心都跳得用力了一些?,咚咚咚,熱烈的很。甄諾目不斜視,微微昂揚了一點?自己的音量,足夠讓蘇佩聽得清楚。“我偷看了你二十三次。”

心跳得更加厲害了一些?。蘇佩輕輕咬了一下下唇,拉了一下甄諾。甄諾立刻會意,附耳過來。

“柳夫子定然是沒有想?到他最器重的學生?竟然是這幅油嘴滑舌的模樣。”

明眸若星光,甄諾一下子便?笑了出?來。

走到玉瀾橋邊,甄諾手上的兩盞蓮花燈早就已經轉到了蘇佩的手上。兩岸都是來放河燈的男男女女,懷念先人,祈願新春,河水悠悠,數不清的河燈在點?點?蕩漾的水波之下順著水波朝著遠處而去。

甄諾將兔子燈籠慢慢放在了身側,蘇佩慢慢蹲下身子,接過甄諾遞過來的火折子,輕輕吹了一口氣,火光瞬間跳進了眼眸之中?。將蓮花燈依次點?亮,蘇佩將其中?一盞蓮花燈交到了甄諾的手上。

“一起放。”

“一起放河燈就能漂往一個方向嗎?”

“美好祝願嘛”

甄諾揚了揚笑,當著蘇佩的麵拽下了自己的幾?根頭發。微眯著眼睛,將自己的頭發依次穿過河燈上麵為?掛鉤特意打的孔,又?細心地打上了一個結實的死結。一道暖流瞬間流進了蘇佩的心窩裡麵,依樣畫葫蘆,蘇佩輕扯下了自己的烏發,順著剛剛的孔洞塞了進去,在死結上麵又?打了一個死結。幾?根發絲交纏在一塊,夫妻便?是結發的

“光有你一人的可?不夠,還得加上我的。”蘇佩小聲地嘟囔著。小小的梨渦漾在了蘇佩的嘴角,側蹲著身子,將兩盞相連的蓮花燈一並放到了河水上。輕輕地波動河水,將蓮花燈朝前送去。蘇佩靜靜地看著蓮花燈順著水波慢慢融入這一片火光的大部隊之中?。跌跌撞撞,磕磕碰碰,兩盞蓮花燈卻始終牽連在一塊。

甄諾也一塊半蹲了下來,主動拉起了蘇佩的手,“可?許願了?”

“許了,河清海晏。”你所希望的,我也希望能成。蘇佩像是一個討要誇獎的孩子一樣,朝著甄諾挑了挑眉,“阿諾許了什麼?”

“平安長樂。”

第62章 餃子

“為什麼待在這裡?”

宋榕踱著步, 慢慢走到了顧長君的身側。“不去拜見一下顧將軍嗎?”除夕之?夜,總該是要敬杯茶,喝杯酒的吧

顧長君平躺在草垛上麵, 雙手墊在自己的後?腦處,看著頭頂上麵這一望無際的天空,也?不知道?作何它想。說出去的話得不到回音, 宋榕也?不打算再說,轉身正欲離開之際顧長君卻開?了口,“陪我一塊看星星。”話語帶著強勢的口吻,一點也?不像之?前?的顧長君。

顧長君難得如此, 宋榕蹙了蹙眉, 卻還是爬上了草垛,學著顧長君的樣子,將自己的視線投到了暗沉沉, 隻有零星星光的天空上。顧長君的聲音冷冷的,“還有多久?”

“還有一個時辰。”宋榕極快地回答, 還有一個時辰便?是新年了。

“想家嗎?想親人嗎?”顧長君視線不移,複又問道?身邊的宋榕。

“我誌在漂泊,四處為家,沒有什麼想不想的。”仗著顧長君看不見?,宋榕的嘴角勾起了一個自嘲的笑容,秘閣那樣的地方,怕是也?不值得人去想。

顧長君吸了一下?鼻子, 自問自答道?:“我也?不想。”

宋榕用?餘光瞥了一眼冷眸的顧長君, 心知顧長君說的是假話, 好半天之?後?才擠出了一句,“顧將軍就在你的身邊。”

“看星星。”顧長君的聲音一下?子就冷了下?來, 沒有了絲毫的溫度。

呆呆地看了半個時辰的黑夜,顧長君的身上少了一件外袍,宋榕的身上卻多披上了一件衣服。爬下?了草垛,顧長君的態度一下?子轉變了過來,又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顧長君直接將自己的手臂勾在了宋榕的肩膀上麵,蠻力之?下?,宋榕像是一隻小雞仔一樣被攬了過來。惡狠狠地揪了一下?顧長君的手背,宋榕一臉哀怨地瞅向顧長君。

顧長君樂嗬嗬的,依舊我行我素地將自己的手擱在宋榕的肩膀上,小聲說道?:“我中午的時候看見?廚房裡麵那些人在包餃子,我偷偷拿了一笸籮藏在我營帳裡麵,待會兒我給?你煮來吃。”

晚間的時候軍營裡麵的將士每人都分到了兩個餃子,軍醫更是分到了三個餃子,按顧長君來說不應該分到更多嗎?宋榕一臉疑惑,放低了自己的聲音,“晚上不是有人送餃子了嗎?你做什麼要去偷?”

顧長君撇了撇嘴,嘴裡麵嘟嘟囔囔,“你不是不吃韭菜嘛”

除夕之?夜,廚房裡麵沒有了工作的夥夫,顧長君趴在營帳外頭觀察了好久,才端著一笸籮的白菜餃子偷偷溜進了廚房之?中,身後?還跟著第一回偷摸做事不太自然的宋榕。

洗鍋,燒火,放水,顧長君架子十?足。

宋榕背靠在石灶上麵,雙手圈著自己的膝蓋,直接將顧長君的衣服當做了坐墊。緩了好半天之?後?才開?口問道?:“你怎麼知道?我不吃韭菜?”

顧長君坐在小板凳上麵,一下?一下?拉著風箱,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這灶中火上,隨口一答:“在蘇家的時候你就不吃。”

宋榕怔了怔,定定神地注視著顧長君的側臉,火光挑映在顧長君的臉上,時明時暗,叫人看不真切。

顧長君為何你要待我這般好,是成心叫我對?你下?不去手嗎

水煮開?,下?餃子,短短一會兒,白白胖胖的餃子就浮騰了起來。宋榕也?從地上站了起來,看著這一鍋子餃子,心中更是內疚。一個站在光下?的人,和一個見?不得光的人,終究是沒有機會站在一起的。

宋榕愣神的時候,顧長君就已經將餃子撩了起來,分彆放置在了三個乾淨的大?盆裡麵。“傻站著做什麼?”

顧長君失笑,直接將冒著熱氣的餃子連著乾淨的布頭不容拒絕地遞到了宋榕的手中,調笑道?:“餃子的香味都飄出來了,你快點拿回去,偷偷吃,可?不準再分給?孟娃子了。”那韭菜餡的就是孟娃子吃了,算下?來孟娃子吃了四個,夠了夠了

熱氣直衝衝的,宋榕隻覺得自己的視線被這白蒙蒙的霧氣遮擋,看到的顧長君都不真切了。

“還傻著?”顧長君叉腰,微微眯起眼睛揶揄道?:“不用?太感動,實?在感動就做我的榻上賓,以身相許我會比較喜歡。”

又沒正行!宋榕踩了一腳顧長君,臉頰氣鼓鼓的,“那還剩下?兩盆怎麼辦?你能吃得下?兩盆?”

“一盆朱校尉的,一盆給?那些人的。”那些人就是當日保下?來的逃兵,顧長君毫不避忌,據實?已告。雙手扶在了宋榕的雙肩上麵,顧長君輕輕推著,“得了,得了,祖宗哎,快走,快走,彆被人發現了”

顧長君的眉頭慢慢蹙起,視線所及之?處都是宋榕跑開?,慢慢與黑暗融在一塊的背影。直到這背影看不清楚,徹底消失,這才回神,趕在被發現的前?一刻將整個廚房恢複成了原樣,一手端著一盤餃子朝著逃兵營帳裡麵竄去。

算得正正好好,除去孟娃子,每人分上了一個餃子,正好是與普通的將士沒什麼區彆了。顧長君不久留,拿著還有餘溫的餃子朝著朱友嶼的營帳匆匆而去。也?不自報家門,直衝衝地就跑了進去,直接將正打算寬衣解帶,上床睡覺的朱友嶼嚇了個正著,連忙將解開?的帶子重新係了回去。

朱友嶼簡直是受不了了,這顧長君每日都是橫衝直撞的,絲毫都不管人啊。正想要開?口教訓兩句,顧長君就直接將一盆餃子放在了桌上麵,香氣瞬間吸引了朱友嶼的注意力。

朱友嶼眼睛都冒光,今年朝廷在錢糧上麵給?的本來就少,自己又自請降級來做了這個校尉,今年除夕就分到了五個餃子,現在想餃子想得緊啊。朱友嶼一屁股就坐到了凳子上麵,拿起了顧長君遞過來的筷子,深吸了一口氣,先將這餃子的香味聞了個飽。臉上的笑容擋也?擋不住,直接狼吞虎咽了起來。這顧長君可?真是比顧家所有的小子都上道?許多啊!

剩了最後?一個餃子的時候,朱友嶼才慢慢停下?了自己的筷子,正兒八經地看著顧長君,板起了臉,端起了當官的架勢。“你這餃子是從廚房裡麵偷偷拿的吧,這可?是要重罰的!”

顧長君一點也?不怕,聳了聳肩,“真會卸磨殺驢啊,老朱。”

老朱?老朱!

“沒大?沒小。”朱友嶼教訓了一句,還是沒忍住將最後?一個餃子也?送到了自己的肚子裡麵。摸著自己的吃鼓的肚子,甚是滿足地打了一記長長的飽嗝。

對?於倒了十?來天洗腳水的顧長君,此刻是徹底放開?了自己,將飯盆直接拿了過來,上下?將朱友嶼打量了一番。佯裝嫌棄地吐槽道?:“老朱,你剛剛不會是打算不洗腳就直接上床睡覺了吧?”

朱友嶼:“”

動作比聲音更快一點,朱友嶼直接脫下?了自己的鞋,朝著顧長君的方向扔去。該說的不說,不該說的一直說,簡直是燒包,燒包的很。

顧長君一個閃身,機靈地躲過了這下?攻擊。看著打空的鞋子,用?空閒的手慢慢捏住了自己的鼻子,“老朱,你腳是真的臭啊”

朱友嶼:“嘶”燒包,真是燒包的很!

嘴上是這麼說的,顧長君還是特意繞去廚房又燒了一大?鍋子的熱水,給?宋榕的那裡送去了一半,剩下?的便?全部送到了朱友嶼的帳子裡麵。

顧長君一隻手比了一個一的手勢,一隻手比了一個九的手勢,衝著朱友嶼挑了挑眉,“還剩十?九天。”

回到自己營帳的時候已經算是新年第一天,顧長君擰了擰眉頭站在營帳外。感受完這夜間的冰冷之?後?才撩開?帳子走了進去,桌上赫然擺著一小盆餃子,旁邊還放著三片甘草。甘草,宋榕最先教會自己辨彆的藥材,是宋榕送過來的。餃子雖然已經涼透,顧長君的眼眸卻慢慢回溫了起來,不見?剛剛的孤單落寞。

***

荀正誼原本是不知道?劉銘遞上了甄諾的策論的,偏偏蘇朝來找了自己,可?算是給?自己敲響了警鐘。雖然不知道?甄諾具體寫了什麼,甄諾明明是可?以將策論讓蘇朝呈上,最後?卻是齊王幫忙呈遞上去了,這便?是說明這甄諾與齊王私交甚密,說不定已經是一派了。甄諾如此,蘇朝以後?便?不知道?會如何戰隊了

這也?不算是荀正誼最擔心的事情,最後?怕的還是陛下?的態度。按陛下?一貫的做法?,對?甄諾應當是不喜了,就應該讓自己提前?想一個官位安排給?甄諾了。但現在陛下?壓根就沒有提這件事情,分明是想要私下?解決。要不就是甄諾的策論見?解獨到,陛下?甚是喜歡,但如此的可?能性按照陛下?的性子來看簡直是微乎其微。那便?隻剩下?陛下?要扶持齊王殿下?,讓齊王殿下?與太子殿下?呈製衡的狀態穩定朝堂。

想通了這一關節,荀正誼立刻乘著夜色去了太子在宮外的私宅,將此事告知了劉攀。當務之?急,便?是要處理了這甄諾。

劉攀眼神陰鷙,氣壓一下?子就沉了下?來,“既如此,這甄諾便?不能留了。”

“下?臣有一個法?子。”荀正誼用?茶杯蓋子輕輕點了點杯壁,在寂靜的夜中發出了清脆的聲響,“太子首先便?是要讓皇後?娘娘去探查一下?甄諾這份策論裡麵所寫的事情。據下?臣的推斷,估計會急急上呈,又越過蘇朝上呈的策論一定是與顧家有關。甄諾一向與顧家小姐交好,這策論估計是針對?監軍之?事的。太子殿下?一旦能得到消息,確定這策論裡麵的內容是不是下?臣猜想的這般,下?臣就拿甄淼之?事做文章。”荀正誼亮出了自己陰狠毒辣的一麵,絲毫不見?白日裡麵的文人雅士之?相。

若是真和治軍扯上了關係,那就是和自己扯上了關係,劉攀也?更加上心了些,立刻吩咐下?人給?宮裡麵傳信。

“荀大?人覺得本宮這個弟弟是不是有些非分之?想了。”劉攀嗤笑了一聲,“肖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就是在玩火自焚”

荀正誼站了起來,麵向劉攀行了一禮,恭謹有加地提醒道?:“先除甄諾,再是顧家,再是齊王。太子殿下?,我們應當徐徐圖之?。”太子殿下?謀略皆是不錯,偏偏有這急於求成的性子,荀正誼隻能時時提醒,生怕在劉攀這裡錯了一步。

劉攀頗是不屑地擺了擺手,這三家,都有可?以攻訐之?事,想要斬草除根還不就是自己幾句話的事情。

第63章 任免

“今個我?們不說彆的?, 就說說本朝發生的事情。二十多年前,安陽有一大戶,姓甄。當家做主的甄大官人一早就故去了, 隻剩下孤兒寡母的?,此子便是我?們此回主講的?人,名喚甄淼, 字若瑜。此子天生聰穎,為人更是和善講道義可惜了了,最後隻得了一個身首異處,就連本家都沒有保住, 隻留下一個女兒啊”

茶樓裡麵的說書人一夜之間都換上了新的?話本, 新奇的?故事直叫得聽書的?人興趣盎然,到最後不免對這故事之中的甄淼甚是惋惜。茶樓裡麵熱鬨透頂,蘇朝那頭卻是處於水深火熱之中。

蘇朝緊抿著唇, 手上麵拿著的?是剛剛從宣政殿裡麵接回來的?任免書,上麵這?廂寫明的?就是給甄諾的?官位。算不得高?, 卻算得上是凶險。蘇朝心事甚重,飛快地回了府。

“陛下此次是真是惱火了。”蘇朝眉頭緊蹙,整張臉上都寫滿了憂愁,看向麵前的?甄諾,擔憂地問道:“昨日從市井上麵傳出來的話本流言,你有沒有聽到?”

甄諾這?些天要不就是在看書,要不就是與蘇佩待在一處, 連蘇府的?府門都不出。況且茶樓這?種地方, 除了被?顧長君拉著去過一回, 平日裡麵是絕不會?進去的?。對這?說書一事還是剛剛劉銘來找自己說的?,否則還要被?蒙在鼓裡麵。

“齊王殿下告知學生了。”

蘇朝原本回來的?時候還想著這?件事情是甄諾久久得不到任免書, 擔心?去不了邊關自己弄出來的?,但現在聽甄諾這?麼說,這?說書之事應當是與諾兒一點關係都沒有的?。蘇朝還是沒忍住,微微傾身,多問了一遍,“這?件事情當真是與你毫無乾係?”

“自然不是學生。”這?說書一事,不僅是影響了自己,還將蘇家影響了,定是背後有奸佞小人暗做文章。

蘇朝歎了一口?氣,拿起了桌上麵的?任免書,遞給了甄諾。“罷了罷了,這?件事情已經發生了,陛下也給下了你的?任免書,既來之則安之了。”

畢竟有甄兄的?前車之鑒,生怕甄諾不上心?,蘇朝又拉著甄諾說了許多叮囑的?話,連這?出去的?路線都研究了一遍,還拉著甄諾去前院選了大半的?蘇家府衛。

“老師”甄諾頓了頓,聲音也變小了許多,“這?回出去我?想帶上阿乖”

蘇朝愣了愣,這?回又不是去外地任官,是去邊關,是苦寒之地,尤其是路上,那些危險都還尚不可?知。帶上佩兒,這?不是亂上加亂嗎!

“莫胡鬨!”蘇朝嗬斥了一聲。

甄諾知錯地低下了腦袋,卻還是沒有輕易讓步,悶聲道:“這?是學生答應過的?事情。”

甄諾提出的?請求自然是沒有被?應允,卻也沒有被?蘇朝明確的?拒絕,告退了下去就出了府,特意為蘇佩買了上回沒有吃到的?炙豬肉,這?才去了韶玉居。

“今日怎麼來得這?般的?早?不用溫書嗎?”蘇佩揚著笑,有些驚喜,拉著甄諾的?手臂一塊坐在了軟墊上。

本該是值得擔憂的?事情,但現下瞧見?蘇佩臉上的?笑,甄諾是半點憂愁都沒有了。笑嘻嘻地將身後藏著的?炙豬肉擺到了蘇佩的?麵前,“特意出門給你買的?。”

這?香味蘇佩老早就聞見?了,一開始還以為自己鼻子出錯了呢,臉上的?驚喜瞬間?洋溢了出來。“怪不得我?聞著這?麼香!”

看蘇佩吃了兩口?,甄諾這?才將袖中放著的?任免書拿了出來,攤平擺在了蘇佩的?麵前。

“這?是什麼?”

“朝廷的?任免書。”甄諾不欲隱瞞。

在巾帕上麵簡單擦拭了一下自己有些油膩的?手,蘇佩直接將任免書拿了起來,瞬間?捕捉到了關鍵了幾個字。蘇佩扭頭看著一臉輕鬆的?甄諾,關切地問道:“要去顧家軍的?帳下?”

“對。朝廷之前已經有監軍到了那裡,我?所需要做的?就是輔助這?位監軍做一些文書上麵的?工作。”

蘇佩的?心?一下子咯噔了一下。上一世並沒有這?一遭的?事情,今生卻有了,估計是因為自己的?作為與上一世完全不同?,間?接改變了這?一世的?時間?軌跡。

甄諾隻當蘇佩是關心?自己,不忍心?邊關苦寒,剛想要開口?安慰兩句就被?叫停。蘇佩抱著腿轉了個身子,定定地看著麵前的?甄諾,下了決定,“我?陪你一塊去。”

“好。”

沒有拒絕,蘇佩像是得到了一塊糖果的?孩子一樣,直接將自己賴在了甄諾的?懷裡麵,背大大方方地靠在了甄諾的?身上。

“你說長君若是見?到我?們來了會?怎麼樣?”

“又驚又喜?”

“我?猜也是,小半年沒有見?過她了,我?也有些想她了”

“想她?”明明知道蘇佩的?話裡麵沒有什麼多餘的?意思,但甄諾還是蹙了蹙眉,心?裡麵燃起了那麼一丁點的?不舒服。

語氣變了個調調,蘇佩一下子就覺出來了,仰頭看著甄諾,直接拿著還有些油膩的?雙手扶在了甄諾的?臉頰處。一言道破真相,“阿諾你這?是醋了?”

甄諾嘖了嘖嘴,眼神一瞬間?慌亂了起來,耳根子不受控製地紅了起來。

“阿諾醋了!”蘇佩揚了揚自己的?聲音,又將這?個事情重複了一邊,窩在甄諾的?懷裡麵再也憋不住笑,咯咯地笑了起來。

甄諾吃癟,拉著懷裡麵的?蘇佩一下子打?鬨了起來,找準蘇佩腰間?的?軟肉不停地攻擊,直逗得蘇佩的?笑容不止,留著眼淚求饒才作罷。半個身子都靠在了甄諾的?身上,蘇佩也不打?算移開了,直接賴上。聞著懷中人身上的?味道,甄諾隻覺得自己的?心?都跳得更加用力了一些,好像是要突破胸膛直接跳出來一樣。

“阿乖可?想做誥命夫人?”甄諾甚是認真地看著蘇佩明亮的?雙眸,就好像是耀眼的?寶石一樣,將自己的?神魄都攝了進去。甄諾有些動情,微微湊近了一點蘇佩,“我?為阿乖搏一個前程,搏一世安樂好不好?”

短短的?兩句話,蘇佩的?心?被?重重地震動了一下,埋下了巨大的?分量在心?尖。慢慢將雙手攀上了甄諾的?脖頸,蘇佩將自己的?身子整個靠了上去,下巴枕在了甄諾的?肩膀上,雙唇慢慢湊進甄諾的?耳邊。

“我?隻想要你快樂。”

上一回有意氣從中作梗,這?回確是全全然的?動情所致。甄諾慢慢將自己的?雙手放在了蘇佩的?背上,一點一點就好像是蹣跚學步一樣輕輕地摩挲。背上的?感覺明顯,蘇佩主動將自己迎了上去,雙唇相貼。不再滿意簡簡單單的?淺嘗輒止,甄諾咽了咽口?水,定了定神,主動挑開了蘇佩的?牙關,雙手緊張地拘謹在了一處,不敢有絲毫地逾矩。

“小姐。”

敲門聲極不符合時宜地響了起來,雖然知道沒有得到允準不會?闖進來,但甄諾還是做賊心?虛地一下子放開了抱著蘇佩的?手,甚是慌張地從軟墊上麵站了起來。偏偏下擺之處被?不知情的?蘇佩還坐著,一個踉蹌又摔倒在了地板上麵,雙手撐在蘇佩的?兩側,兩個腦袋撞了個正著。

“疼”

蘇佩推了一下甄諾的?肩膀。雖然自己也被?這?敲門聲嚇了一下,但阿諾這?也太慌亂了吧,不過看起來,還是怪可?愛的?

蘇佩一下子笑了出來,心?裡麵樂開了花。甄諾羞窘,可?不止是耳朵根子了,整張白白淨淨的?書生麵孔都一下子紅了起來。雙手撐在地上,幾番用力,又催著蘇佩移了一下自己的?位置,才從地上慢慢爬了起來。腰帶,頭發都有些雜亂,叫人看起來真好像是做了什麼虧心?事

這?廂在外頭拿著銀耳蓮子羹的?長箐聽著裡麵的?聲音疑惑的?很,將耳朵直接貼在了門上,細細聽著裡麵的?微小動靜。折葉瞧著長箐的?這?幅樣子,也疑惑地走?上前來。輕聲問了兩句之後,便學著長箐的?模樣,將自己的?耳朵也貼了上去。

蘇佩幫著甄諾理好了衣服,又幫著甄諾插好了發簪,這?才說了一句“進來”

折葉和長箐相互瞅了一眼,麵麵相覷了一番,這?才推門進去。

“小姐,甄小姐,這?是小廚房裡麵特意準備的?銀耳蓮子羹。”長箐將托盤擺在了矮桌上麵,將蘇佩與甄諾上下打?量了一番,可?惜就是沒有覺出上麵不對的?地方來,也不知道剛剛的?那道聲響是從何?而來。隻覺得小姐的?額頭和甄小姐的?額頭好像紅了一點,總不可?能是兩個人在房間?裡麵拜起把子了吧

折葉福了福身子,“甄小姐,前廳有一位崔小姐來找您。”

甄諾想了一想,才反應過來這?崔小姐是哪一位,抖了抖袖子,甄諾溫聲道:“我?先去見?見?,吃剩的?銀耳羹你留給我?就成。”

蘇佩撅了撅嘴,我?又不是小豬,哪裡喝得完這?麼多銀耳蓮子羹!

***

甄諾趕到前廳便看見?了坐在位子上麵有些焦急的?崔雪,也不知道崔雪找自己是為了什麼。

“崔”

小姐二字還沒有出口?,崔雪就蹭地一下站了起來,心?急地伸手想要拉住甄諾的?衣袖。倏地一下,甄諾是真的?沒有反應過來,衣袖真就被?崔雪給拉住了。

崔雪不顧自己的?身份發問道:“甄學長是要去邊關?為何?不能考評之後?為何?不留在京都?”

本能地後退了一步,甄諾輕輕扯了一下自己的?衣袖,卻沒有從崔雪的?手心?之中掙脫開來。眸子裡麵漸漸有了一些不悅。甄諾抿了抿唇,淡淡然地看著崔雪,就好像是看一個陌生人一樣,連手都沒有碰,直接用衣袖將崔雪的?手從自己的?手臂上麵捋了下去。冷冷地回答道:“這?是陛下的?決定。”

“我?父親的?官位也頗高?,若是我?父親和蘇國公?大人一塊去求陛下,應當是有轉圜的?餘地的?。”崔雪急急地說道。

甄諾皺了皺眉頭,這?崔雪說這?話未免是和自己太親近了吧

“甄某已經接下了朝廷的?任免書,崔小姐不必如此。”甄諾說話的?聲調更冷了一些。

剛剛被?擔心?衝刷了理智,崔雪這?才緩過神來,意識到了甄諾對自己的?疏離。甄諾尤嫌不夠,又是一個後退,主動與崔雪拉開了距離,公?式化地說道:“現在書院應該還沒有到放假的?時候,崔小姐不應該在書院裡麵的?嗎?”

“我?我?就是有些關心?甄學長”

“我?自會?顧好自己的?。”甄諾對著崔雪做了一揖,“崔小姐還是要將重心?放在自己的?課業上麵。”

第64章 燒水

顧長君喂完馬, 又清掃完馬廄,跟著朱友嶼練了一會兒長/槍,剛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 得了空立馬就跑來了宋榕這裡。宋榕不在帳子裡麵待著,反而是弓著腰拿著一把小小的蒲扇在十幾個藥罐子的麵前打?轉。明明是冬日,偏偏這藥罐子旁散著濃濃的熱氣, 宋榕連一件厚衣都沒?有?穿,額頭上麵還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汗水。

宋榕眼皮子都沒?抬,忙著呢,壓根就沒有功夫去理會顧長君。

聞著這藥味, 顧長君蹙了蹙眉頭。雙手背在身後慢悠悠地走到了宋榕的身邊, 表情怪異地在宋榕的身邊嗅了嗅。正當宋榕無奈以為顧長君是想要討打?的時候,顧長君站直了自己的身子,表情出奇地凝重。半晌之後, 顧長君努了努嘴巴,好像是發現什麼驚奇的事情一樣, 大?聲地說道:“小榕榕,你是不是很久都沒?洗頭了?”

宋榕瞬間僵住,握著抹布的手一瞬間收緊,用力地踩上了顧長君的腳。咬牙切齒,“顧長君!你是不是找死啊!”

顧長君高舉著雙手,就靠著一隻腳跳來跳去,哭哭嚷嚷, “哇嗚!殺人了, 殺人了, 軍醫殺人了!”

如此大?聲,立刻吸引了兵士的視線過來。宋榕哪裡這麼丟臉過, 連忙拿著手裡麵的抹布就上前捂顧長君的嘴巴。壓低著聲音警告道:“閉嘴!閉嘴!”等投過來的疑惑視線都離開了之後,宋榕才慢慢放過了顧長君的嘴巴。

“呸呸呸”嘴裡麵一股子抹布的藥味。顧長君微彎身子,雙手叉著自己的腰,一副小痞子的模樣。“你是想要悶死我不成?”

宋榕直接剜了顧長君一眼,撇了撇嘴,“你要是繼續在我這裡撒潑,影響我煎藥的話,我悶不死你也?能藥死你。”

“”顧長君砸吧砸吧嘴,嘴裡麵念念有?詞,“真是哎最毒不過婦人心哎”

果不其然,顧長君又收到了宋榕生氣的一記眼刀,宋榕難得回懟道:“難道你不是婦人嗎?”

“我當然不是,我還年輕著呢。”顧長君繞著這些藥罐子悠哉哉地走?了一圈,賤兮兮地笑?了笑?,“至於你,你不是早早地就以身相許了我了嗎?”

“”宋榕一陣惡寒,不屑地切了一聲,再也?不想理這毫無正行的顧長君了。

見自己的揶揄不管用了,看不著宋榕炸毛的可愛樣子。顧長君努了努嘴巴,總算是正經了起來。“亥時,我那?裡大?一些,你去我那?裡,我給?你多燒些熱水。”說罷這話,顧長君也?不影響宋榕煎藥了,把玩著手裡麵的穗帶悠哉哉地離開。

月上柳梢,宋榕一個人待在小小的營帳之中,跳動的燭火將人影倒映在了帳子上麵,宋榕半個身體隱藏在黑暗之中,半個身子展現在光明之下,叫人看不真切。手中的醫書是在京都的時候一個赤腳行醫的郎中給?的,裡麵隻記錄著尋常的藥草,最基本的藥理,宋榕再熟悉不過。便是如此,現在捧著這麼基本的一本書,宋榕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食指輕輕地扣在桌麵上,用指腹輕輕地掃過桌上簡單的印記,宋榕抬頭掃視了一圈這空蕩蕩的營帳。算上今日,正好是十三天沒?有?傳信,再有?兩天不傳,怕是就要多派一個人來此了

而這信,該如何寫?

顧長君好不容易將燒好的開水都搬到了自己的營帳,卻沒?有?等來應該來的宋榕。生怕這熱水會涼,顧長君直接飛奔到了宋榕的營帳裡麵,找到了正在看醫書的宋榕。

顧長君大?口?喘著粗氣,直接拿起桌上麵的茶壺,順著壺嘴開始喝起來。直接豪放地擦了一下嘴,“忘了?”

宋榕微微歪頭,現在愁著呢,早就已經將顧長君早上的時候對自己說的話忘了個乾乾淨淨。準確的來說是從來就沒?有?聽?進去過,畢竟這廝說的話大?部分都是沒?有?正行的胡謅。

“去我那?。”顧長君直接拉上宋榕。

宋榕一怔,瞳孔微縮,下一瞬直接將顧長君的手掌從自己的手腕處一下子甩開。如此過激的動作,驚得顧長君也?一下子愣住了,撲棱著眼睛,結結巴巴地問道:“你你乾什麼啊?”

“”

雙唇緊緊抿成了一條線,宋榕也?知?道自己剛剛的行徑過激了。但自己是秘閣之中的人,顧長君是顧家的嫡女,本就是皇權之下牽引在一塊背立的人,怎麼能有?絲毫的好感存在。便是有?,也?應該是偽裝,決不能因為這好感影響了理智。

正當宋榕想著該用什麼借口?來解釋自己的反常時,顧長君就顫顫巍巍地開口?給?宋榕找了一個借口?,“你你不會是魘住了吧?”輕輕拍了拍宋榕的腦袋,宋榕立刻順勢將眼底的慌亂無措變回了正常。

“真魘住了啊?”顧長君長舒了一口?氣,“你不是吧,難道太累了,睜著眼睛也?能睡著了不成?”

宋榕微微低頭,將自己的神色情緒都藏了起來,“剛剛在想一些事情罷了”

顧長君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絲毫都沒?有?在意剛剛宋榕甩開自己的事情,又一次一把拉上了宋榕。“快點,快點,我今日給?你燒了好多熱水,你得去我的營帳裡麵好好洗洗”

乘著夜色,顧長君拉著宋榕躲著所有?人,走?了一小段遠路,將宋榕帶到了自己的營帳裡麵。

一下子進入到一個溫暖的地方,宋榕不自然地瑟縮了自己自己的脖子。顧長君則是在自己的毛巾上麵隨意地擦了一下手,徑直地將自己的手插進熱水裡麵試一下溫度,又像是驚弓之鳥一樣一下子彈開了手。

“嘶”

真是傻裡傻氣

甩了甩手,顧長君倒抽了一口?氣,遞給?了宋榕一個眼神,“三大?盆水,洗乾淨些。”拍了拍手,顧長君直接出了營帳。

若是有?人不長眼的闖進來就不好了

熱氣氤氳了宋榕的眼睛。半個時辰後,宋榕濕著頭發直接從顧長君的營帳裡麵走?了出來。

顧長君雙手插在了自己的腋窩下,冷得跺了跺自己的雙腳,看著宋榕的這幅樣子擰了擰眉頭。這樣回去,明天非得要傷寒不成,“不冷?給?你拿件我的衣服披著回去?”

“不必。”宋榕小聲應了一下,偏偏顧長君性子急,已經重新鑽進了營帳裡麵找乾淨衣服。看著隨風抖動了兩下的簾子,宋榕吸了吸鼻子,無人聽?見的“多謝”二字艱難地從唇齒之間蹦了出來。

顧長君拿著衣服出來的時候,門口?已經沒?人。眯著眼睛找了一圈,才找到了走?遠了的宋榕。握著衣服的手掌收緊到了極致,明明知?曉不應該,明明知?曉宋榕是成心躲著自己,顧長君還是阻擋不了心裡麵的聲音。斂眉看著那?個快要消失在黑夜之中的身影,在消失之前追了上去。

將衣服直接披在了宋榕的腦袋上,四目相對,顧長君表情僵住了一瞬,所有?擔心受寒的話都梗在了喉嚨口?,說不出來。

***

微安院中,盧氏聽?蘇朝說完話,接連的兩記眼刀就投了過來,卻沒?有?直接厲聲出言阻止。

蘇朝立刻堆起了笑?容,習慣性地將自己的手放在了盧青筠的雙肩上麵,還沒?等揉捏起來,手背就被打?了一下。盧青筠直接在桌上麵拍了一下,“就是不省心!”

“是是是”蘇朝一個勁兒地點頭附和著。

“你是什麼打?算?”盧青筠一個扭頭,直把蘇朝看得汗毛直立,整個人一下子就怵了,像是一隻受了驚的老?貓。

蘇朝:“”

“你就是這幅樣子,又是要答應?”盧青筠又在桌子上麵拍了拍,揚高了一點自己的音量。

一段漫長的沉默之後,蘇朝支支吾吾了起來,“嗯佩兒若是一人待著這怕也?不好吧”夫人與?孩子,總是自己夾在中間,兩頭都不討好,真是難辦。

盧青筠唇齒之間溢出了這冷冷的一個“嘁”字,嘴角都下彎了,對著蘇朝厲聲道:“捏肩,快些!”

耷拉的眉眼一下子就提了起來,夫人這是答應了,竟然這麼容易就答應了!蘇朝喜不自收,立刻賣力地給?盧青筠捏起了肩膀。這兩個不省心的孩子,真是讓自己這個老?父親操心不已。

第65章 囑咐

甄諾與蘇佩都沒有想到這回看似出格的要求竟然是會被答應下來, 既有歡喜又有擔心的事?情。甄諾被劉銘給找了出去,而蘇佩則是被蘇父與蘇母叫到了微安院裡?麵。

蘇朝與盧青筠一左一右地坐著,蘇佩則是跪坐在兩?人的麵前, 所有的下人都被斥退了下去。蘇朝瞟了一眼不開口的盧青筠,看來是要自己先開口了。乾咳了兩?聲,蘇朝清了清自己的聲音, 溫聲問道:“佩兒,你還小,一心想著要和諾兒待在一塊所以才想去邊關的,對不對?”

看蘇佩沒有作答, 蘇朝繼續說道:“邊關不是京都, 不是小孩子玩耍的地方,你可知道?”

“知道。”蘇佩乖巧地斂下了眉眼,拿起一邊的溫著的茶壺給蘇朝與盧青筠分彆倒上了一杯熱茶。

“你也?不用擔心為?父與你母親會繼續阻止你的決定, 既然答應了下來,我?們就不會變主意?了。為?父隻是要叮囑你啊”蘇朝的性子慢悠悠的, 等著他?說到點子上麵還不知道要等多久哩!盧青筠立刻打斷了蘇朝的話頭,將這話頭接在了自己這。“我?與你父親就是要囑咐你,不可任性,在路上不能與諾兒鬨什麼彆扭,總之要一直跟在諾兒的身邊,萬萬不能耍大小姐脾氣,想走?就走?, 想去就去。你可知曉?”

“總之一定要跟在諾兒的身邊, 同吃同住。你們這回去是牽扯到朝廷上麵政黨之爭的, 可知?”蘇朝也?在一旁忍不住補充道。

蘇佩慢慢抬起了頭,清亮的眸子透著一股子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沉穩。“不全是。”

“嗯?”

“我?並不是因為?一時貪玩所以才要和阿諾一起去邊關。”蘇佩咬字清晰, 一字一句地說道,“阿諾在外人的眼中就是爹爹的學?生,柳夫子的學?生。那些惡人若是真想要動手的話,光憑著這兩?處的庇佑並不足以震懾這些惡人。但是我?不同,我?身上流的血是蘇國公府與平陽侯府的血,我?的身份再?加上阿諾的身份,足以震懾住那些惡人。”

蘇佩說的條理?清晰,都在蘇朝與盧青筠考量的範疇之上。蘇佩雙手指尖合並,麵對著蘇朝與盧青筠就拜了下去,“女兒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了,我?心中自有分寸,定是會保全好阿諾,也?會保全好自身的。”

盧青筠聽著這話,眼眶一下子就紅了起來,手都拍到蘇朝的手臂上了。還沒到十七歲的孩子啊,還是個女孩子,就這樣要去邊關了

蘇朝隻能忍著肩膀上麵拍打的疼痛,將盧青筠攬了過來。如今佩兒看得清這局勢變化,就算是隻能看得清表麵上的,也?是好的。“佩兒啊,那你對諾兒現在這處境應該如何看?”

“有心之人存心散布甄伯伯的流言,爹爹不應該將這些流言壓下來,否則陛下定是要覺得這樣的流言是與我?蘇家有關了。要等這幕後之人自己看局勢不對,撤下流言。至於去邊關一事?,爹爹需要先將我?也?會去的事?情散布出去,當天啟程也?一定要聲勢浩大一些。而我?跟去不免會被有心人詬病,爹爹可以讓我?與阿諾提前啟程,就說是阿諾要將我?送到外祖父家看望外祖父。平陽侯府所在的地方已經是顧家有勢力的地方了,那個時候危險也?就不會那麼大了”

蘇朝點了點頭,這也?是自己的打算,這孩子心思?縝密,這回讓她跟上,應當是不會有什麼差錯了。盧青筠也?沒有想到蘇佩說起大事?來這般的頭頭是道,心中的擔心微微減去了一些,卻?還是急急地離開了,去前院多清點一些府衛,到時候好跟在身邊貼身保護。

靜室之中隻剩下了蘇佩與蘇朝兩?人。畢竟是父親,蘇朝也?不會像盧青筠那樣將擔憂直接寫在自己的臉上,隻能擰著眉頭拿起桌上蘇佩奉上的茶水小口小口地喝著。

“爹爹”蘇佩喚了一聲。

“怎麼?”

蘇佩沒有回避視線,定定地對上了蘇朝的眼睛,頗是愧疚地說道:“上回是佩兒的錯,是佩兒口不擇言,傷爹爹的心了。”

蘇朝拿著茶杯的手不受控製地顫了顫,上回那話隻有自己這個做爹爹的聽見了,若是說不傷心定然是假的。下唇搭了搭上唇,蘇朝終究是沒有直接用言語表達出來什麼,隻能揚手輕輕地摸了摸蘇佩的腦袋。

跟著諾兒去邊關,一去便不知道要多久了

漆黑的眸子裡?麵映出了一點反光,蘇佩鄭重地看著蘇朝,還是決定將一直埋在自己心中的秘密說出來,至少是要給父親提一個醒。“之前女兒對爹爹說過前世今生,爹爹現在可願意?聽一聽?”

蘇朝沒有想到蘇佩會突然引到這虛妄的話題上麵來,雖然不相信這種天方夜譚的事?情,卻?還是點了點頭,想聽聽蘇佩到底會與自己說些什麼。

蘇佩為?蘇朝重新倒上了一杯茶水,從甄諾入朝開始一直講到了蘇家的覆滅,直將蘇朝聽得整個人怔住了。這些事?情明?明?不是真的,但講來卻?條理?清晰,不像是假的,倒像是親身經曆過的一樣。蘇朝看向蘇佩的眼中慢慢深究了起來,叫停了蘇佩。

“這些事?情你是什麼時候有的這樣的”蘇朝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問了。

“女兒隻能提醒爹爹一句,警惕荀正誼。甄淼伯伯也?是荀正誼害死的,不是陛下。”

***

劉銘也?沒有找甄諾說什麼要緊的事?情,主動將自己的令牌交給了甄諾,上回的那一遭事?情,如今的兩?人也?算是同一陣營了。出了齊王府,甄諾便直接去了花山書院。許久不去,今日這一去,又是向老師告彆

柳力學?一直在清心居之中,花山書院也?不是什麼傳閒話的地方,故而一直不知道蘇國公府發?生的那些事?情,更不知道甄諾如今已經有了任免書,不算是白丁了。

甄諾跪坐了柳力學?的麵前,一板一眼地學?著柳力學?平日的模樣煮茶,烹茶,奉茶,一邊將最近發?生的事?情悠悠道來。

茶香入鼻,似乎是與從前大不相同。柳力學?審視了甄諾一番,這才嘗了嘗這茶水,果真是和從前的味道大不相同了。

“你也?嘗嘗。”

甄諾恭敬地拿起了茶壺為?自己倒上了一杯茶,小口小口地品了起來。

柳力學?微微傾身,溫聲問道:“有何感覺?”

“是先回甘再?有的苦味。”

柳力學?擺了擺手,“從前你的茶道隻有苦和澀,那一點甘甜幾乎是沒有的。但如今你的心境,明?顯是變了”

變了?變了

甄諾揚起了一點笑,一下子便想到了蘇佩。

柳力學?看著甄諾這幅樣子,也?難得地笑了笑,讚賞道:“比起從前,好了許多。”

柳力學?擺出了從前授課時的架子,慈祥地看著麵前初入官場的甄諾,耐心地叮囑道:“你在同齡人之中算的上是沉穩非常,但到底年紀還小,朝廷上麵波譎雲詭,所有人都將心思?藏得深深的。你若是看不清楚,就不要妄下決定。用心去識人,去待人,卻?也?不能沒有戒心”

“學?生謹記老師的教導。”

花山書院裡?麵一副師生溫情的模樣,顧長君與顧平山的父女關係卻?冷若寒潭,根本沒有因為?距離的拉近而有絲毫的改變,反而是有愈演愈烈的趨勢。軍營裡?麵人人都看出來了,少將軍顧長君和大將軍不和,都不敢在兩?人的麵前主動提起對方。都記不清上回見麵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今日顧平山將顧長君叫了過去。

“甄諾要來?”顧長君看著這份從京都送過來的奏報甚是驚喜。

顧平山沒有回答,對甄諾這個孩子自己並不是十分了解,就連見麵都沒有見過幾次,但這孩子是甄淼兄的遺孤,自然是要更加上心一些的。

驚喜過後,顧長君嘴角的笑容就慢慢收起來了。這書呆子定是因為?這監軍換帥之事?才將自己弄來邊關的,否則就應該好好等考評,然後在京都之中好好為?官的。

顧平山一直在觀察著顧長君的情緒,看見此番變化便知道這甄諾與顧長君之間的關係了。顧平山重新板起了臉,又是一副嚴肅的模樣,“想來三月的時候這位甄大人就要到了,到時候就由你率領一小隊人馬前去迎接。”

顧長君抱拳,毫不猶豫地就應下了這件事?情。

第66章 疑慮

蘇佩要與甄諾一起出門前往平陽侯府的消息被放了?出?去, 荀正誼的表情霎時凝重?了?起?來,還真是沒有想到這蘇朝竟然是為了?保一個甄諾讓自己的親生女兒也跟著一塊犯險,殺甄諾的計劃隻能暫且擱置下來, 至少要等蘇佩被送回了?平陽侯府才能另謀時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