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謀卿 夏陽冬雪 58618 字 1個月前

李盼笑了笑,可算是被蘇佩給問倒了,“這?外祖母倒是不知道了。”

甄諾揚笑,溫聲?回答道:“是一昧清熱祛濕的藥。”

李盼投來了讚許的目光,毫不遮掩地誇讚道:“你這?孩子倒是懂得多。”

“嗯呢,阿諾懂得可多了。”蘇佩也開始幫起了腔,對甄諾的誇獎就像是對自己的誇獎一樣,受用開心的很。

溫室裡麵熱得很,身上又穿得多。李盼領著甄諾與蘇佩直接到了花園的亭子裡麵,四麵招風,但是放了兩個炭盆,又放下了簾子擋風,溫度倒是適宜的很。折葉機敏地拿出了亭子一角擺放的火折子,又遞了一個火折子給長箐,兩個人分彆將炭盆點?了起來。

亭子裡麵的擺設不多,樣樣恰到好處,尤其是這?桌麵的棋盤,工工整整的線條竟然是人為雕刻出來的,甚是精巧。蘇佩背著手左顧右盼,在外祖母的麵前沒有一點?約束,拿著棋盒就朝裡麵看,還拿出了兩顆棋子放在手心當?中擺弄。

蘇佩用指腹摩挲了一下,冰冰涼涼的,上麵還有人為雕刻的細紋。驚喜地問道:“這?是外祖父親手雕刻的嗎?”

“是啊。”

“當?然。”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一道溫婉,一道宏厚帶著自豪。

盧天成撩開簾子,徑直走?了進?來,直接在李盼的身邊落座。甄諾瞬間揚起一點?微微的緊張在心頭縈繞,恭敬地站了起來給盧天成倒上了一杯熱茶。盧天成瞟了一眼恭謹有加的甄諾,沒給多少?正眼,總得要下下降頭,給甄諾吃吃癟,得來不易,如此才能將佩兒?看得更重一些。

盧天成雙手撐在自己的膝蓋上麵,微微傾身,和善地看著蘇佩,問道:“佩兒?自小愛下棋,可喜歡外祖父特意雕刻的這?一副棋子?”

蘇佩又摩挲了一下,眼中驚喜不加掩飾,“可是山石雕刻出來的?”

盧天成得意地點?了點?頭。

“外祖父竟還記得!”

甄諾眉眼溫柔如水,思?緒飄飄蕩蕩地就回到了前年過年的時候。那是也是像現在的這?樣天氣,蘇家舉家來了平陽侯府。阿乖的棋藝精進?了許多,連與國手下棋也不過輸了兩目,當?時就以這?個為資本?向外祖父要了一套藍田暖玉的棋子。平陽侯不但是大手一揮就將這?珍貴的棋子給找著了,更是許諾要為蘇佩親手用山石雕刻一副棋子。

“佩兒?說過的事?情你外祖父記在心頭上麵,前年你一走?就去找山石了,還眼巴巴地讓觀裡麵的的師傅給石頭開光祈福,你說是不是有些傻氣。”李盼揮了揮袖子,想到了那時盧天成的憨勁兒?,就有些想笑。

盧天成被這?麼說,麵子頗有些掛不住了,但也抵不住蘇佩甜甜的一句“謝謝外祖父,佩兒?喜歡的很。”

盧天成有了麵子,將話題拋給了甄諾,語調也板正了一點?,“諾兒?,你的棋藝如何?”

“不佳。”甄諾直截了當?地回答,絲毫沒有因為這?不足之處被擺到人前而有絲毫的羞赧。

盧天成端著一副長輩的架子,淡淡然地搖了搖頭,撇嘴道:“正所謂棋品如人品,怎麼能不會?下棋呢,得學得學。”

蘇佩將手中的棋子放了回去,搖頭晃腦好像是一個讀書人一樣,頭頭是道地說道:“正所謂瑕不掩瑜,也有說字如其人,阿諾的字自成一體,寫得特彆的好。”

盧天成忍不住歎了一口氣,這?都還沒有嫁出去,就開始幫起腔來了,真是潑出去的水。

***

朱友嶼強忍著自己的擔心一次都沒去看過顧長君。顧長君受傷就受傷,一定要等著顧長君主動到自己的跟前,最好再負荊請罪,再磕上幾個響頭才成。好不容易大半個月過去,朱友嶼的一顆心簡直是放在油鍋上麵被煎著,關鍵是一麵煎完還要換上一麵繼續煎,煎熬的很,偏偏顧長君這?個小兔崽子連一根毛都沒見著。

今日這?被焦灼的心總是好了一點?,顧長君今日主動找了過來,尤其是這?腰間的長劍甚是顯眼,叫朱友嶼心頭消散的差不多的怒火更加消散了一些。

朱友嶼睨了一眼顧長君,臉色臭臭的,擺了擺自己的手,端著架子冷冷地說道:“我可沒本?事?教導好你。”

顧長君也不犟著了,直接將腰間的配劍解了下來,雙手端在了朱友嶼的麵前,直板板的腰身也彎了下來,姿態可謂是低了不少?。“不知道朱校尉這?是怎麼了?是誰招惹了朱校尉。朱校尉要是說給弟子聽,弟子立刻去教訓教訓那個不知死活的小子!”

這?臭小子可不就是你!

朱友嶼嗤了一聲?,絲毫沒有反應過來顧長君直接將自己定性為了自己的學生。上前兩步,朱友嶼直接指著顧長君的腦袋,“那不知死活的臭小子就是你!”

顧長君低著腦袋,兩邊唇角都挑了起來,反其道而行之,揚聲?道:“多謝老師收我做學生了。”

朱友嶼瞪圓了眼睛,後?知後?覺才意識到了顧長君第?一句話說的是什麼。這?小丫頭,負荊請罪竟然還給自己下了降頭,真是和她爹一樣,心思?要不深沉,要不活絡,反正就是得占便宜。沉聲?:“你現在拿著劍來找我,是不是決心要開始練劍了?”

這?回突襲敵軍,雖然是為了救宋平,但確實是映襯出自己對長槍的掌握力不甚好,若是改為用輕巧一點?的長劍,可能就不會?像這?回一樣吃力了。顧長君咬了咬牙,說了個“是”字。

既然是要到自己的手底下學習,那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就不能任由它沉埋下去,定是要將顧長君心頭上麵的那根刺拔出來。朱友嶼雙手背在身後?,淩厲地目光掃在顧長君的身上,嚴肅地發問道:“那為何不拿你正兒?八經的配劍過來?”現在拿著一把普通的劍來,那就是心裡麵還有坎。

顧長君肩膀微不可見地耷拉了下來,雙唇抿緊成一條線,聲?音也陡然下降了兩個度,“許久沒有擦拭了,明日我便會?佩霜落。”

朱友嶼火氣都散了去。皺了皺眉頭,將軍與將軍夫人一向是舉案齊眉,婚後?兩年就生下了顧家長女顧長君。將軍帶兵駐守在邊關之地,家中隻有夫人與顧長君,再看看顧長君對顧青山的態度,按理來說,日日相對,就算是夫人仙逝而去,母女之間的關係怎麼著都不會?差到哪去,為何就連母親傳下來的劍都不願意用,連提一下都不可。朱友嶼心頭縈繞著這?個問題,卻也知道今日自己才與顧長君破冰,實在是不能在這?個檔口提這?個問題。

又問了兩句顧長君的傷勢,幾番尷尬的客套下來,顧長君才從朱友嶼的營帳裡麵全?身而退。

“宋平。”顧長君高聲?。

不遠處的宋平停住了腳步。

顧長君快步上前,主動攀談了起來,“你的傷可養好了?”行軍的時候宋平的機敏都落在了自己的眼中,對這?個人自己還是挺欣賞的。

宋平抱拳回答道:“已經好了,都是小傷。”渾邪陰是匈奴裡麵最驍勇善戰的人,對於戰事?就好像是老虎一樣,總能嗅到味道。自己對戰的時候雖然不能取勝,但是全?身而退的難度不高。隻不過當?時存上了自己的心思?,定是要將顧長君也一並地拖下水才成。才有了故意露出破綻引顧長君入局,致使顧長君的左肩上被砍上了一刀,而自己,隻是一點?輕傷罷了。

“那就好。”

第77章 打算

時隔半個月, 宋榕終於找上了宋平,一來便是興師問罪。

“是你故意的?。”宋榕神經緊繃,早就在心中將顧長君受傷的事情定罪到了宋平的?身上。

宋平麵色冰冷, 看向宋平的?眼中仿佛是有無數的複雜情緒無法宣泄而?出?,此刻的?沉悶已經回答了宋榕不算問題的問題,

宋榕波瀾不驚的?麵孔裂紋頓生, 緊抿著唇看著宋平。如今是顧家在為陛下的?天下浴血奮戰,但?偏偏以保護皇室為首要的秘閣竟然是憑借個人喜好肆意加害忠臣。宋榕沒有做聲,黑暗之中,手已經慢慢摸到了銀針上, 攻擊隻在一瞬之間。

有了上回的?事情, 宋平現在對宋榕還?存著防備,在意識到不善的?時候迅速跳開了兩丈距離。宋平直接亮出?了閣主?前?些天特意傳給自己的?手令,“持此手令, 如見閣主?,少閣主?也當?遵從。”

宋榕直接亮出?了手中的?三根銀針, 溫婉的?臉上儘是戾氣。但?還?是受製在這手令之下,攻擊的?勢頭已經消減了一大半,宋榕咬牙切齒,“你憑什麼?”

“顧少將軍確實算得上人中龍鳳,但?不是少閣主?的?同路人。”宋平收起了手令,高昂著頭,像是一匹野狼, 周身都是凶狠的?味道, “秘閣不能再有一個會背叛秘閣的?少閣主?。”

“我宋榕絕對忠心於秘閣!”

宋平嘴角的?笑容愈漸加深, 眼底卻沒有一點笑模樣,對宋榕逐漸充滿惡意。宋平亦步亦趨, 慢慢逼近宋榕。“少閣主?要做出?一點忠於秘閣的?事情,我宋平才能為少閣主?差遣,可不能單憑少閣主?的?一句話”

“”宋榕嘴角狠狠地抽動了兩下,銀針無奈的?收了起來。“究竟陛下想要的?是一個忠心的?顧家,還?是一個被蓋上莫須有罪名,斷子絕孫的?顧家!”

宋平不改其色,眼底之下沒有一絲善意,就好像是一個冰涼的?殺人機器。於宋平來說,顧家反叛與?否都沒有關係,重要的?是閣主?想要什麼。宋平毫不掩飾,直接將自己的?心裡麵說與?了宋榕聽。

“待我回到秘閣,定是會向閣主?奏明。”

***

有夫人和佩兒在的?時候也聊不了公事,更不能試探試探這甄諾的?口風,今日,盧天成總算是將甄諾叫到了自己的?書房之中。一個棋座,一個炭盆,兩杯清茶。

得了允準,甄諾恭恭敬敬地坐在了對麵。

盧天成從麵前?的?棋盒裡麵隨意抓了幾?顆棋子,緊握成拳抬到了甄諾的?眼前?,“先猜先吧。”

“甄諾不會下棋”

盧天成放下了手,一陣淅淅索索的?聲音過後,手中握著的?棋子都被重新放進?了棋盒裡麵。“那便不猜先了,直接由你先手吧。”盧天成嚴肅地板起了臉,“總不見得連下棋的?規則都不知道吧”

“知道,是。”甄諾也不好再拒絕,將白色棋子的?棋盒拿到了自己的?手邊,手執白子在棋盤的?右上方?落下了一子。

盧天成手執黑子直接將棋子壓在了甄諾的?棋子上,移到了自己想下的?位置,下了一手壓子棋。“你應該知曉顧家對監軍一事的?態度吧。”

壓子棋,若不是像甄諾這樣的?臭棋簍子怕是就要跳起來了,但?偏偏是甄諾,對麵坐著的?還?是未來自己也要叫上一聲外祖父的?人。甄諾不見氣惱,神色還?是像一開始的?那樣自然,反問道:“侯爺是想要聽甄諾說實話還?是官話?”

盧天成笑了笑,這甄諾也算是有些實誠。盧天成又落一子,“實話。”

“我知道顧家對監軍的?態度。”

“那你對監軍,是什麼看法?”

“曲意逢迎,小人之輩,不當?與?之為伍。”

“顧家若是想要對監軍做什麼事情,你會怎麼樣?”

“顧家忠心為國,此心定然是不會改的?。”

盧天成點了點頭,按照甄諾話裡麵的?意思,便是一定會幫著顧家這頭的?了。早年間盧天成也在顧家軍之中任過職,當?時顧家軍的?主?帥還?是顧老爺子,也算是和顧家軍結下了不解之緣,隻不過自己還?是與?先帝之間的?關係更好一些,在奪嫡之爭落下帷幕之後就主?動上交了自己手上的?兵符,這才有的?異姓侯爺的?爵位。但?現如今陛下忌憚顧家,盧天成便慢慢與?皇家疏遠了,內心的?天平偏向了顧家。

“啪嗒,啪嗒”轉瞬十?幾?手之後,棋局上麵已經能看出?端倪。盧天成對甄諾的?回答還?是很是滿意的?,就是這臭棋簍子,不免以後和佩兒下棋下不到一塊去?。

盧天成隨意地落下了一子,飲了一口手邊的?清茶,微微清了一下嗓子,“以後是想要去?地方?還?是留在京都裡麵做官?”

“京都。”回答的?速度快,但?下棋的?速度確慢得很。甄諾緊皺著眉頭,中指與?食指夾著棋子,就是不知道應該在什麼地方?落子。

盧天成也沒有催,靜靜等著甄諾落子。

幾?番思索下來,甄諾還?是沒有了法子,直接落子在了棋盤中間,這是要將邊緣處的?四壁江山都放棄了啊。盧天成可算是知道這“不佳”裡麵的?意思了,沒有任何一點謙虛的?成分,敢情是不佳之中的?不佳。

盧天成也不落子了,話題一下子就轉到了十?萬八千裡的?地方?,突然發問道:“何時成婚?”

“嗯?”甄諾微微睜大了眼睛,握棋子的?手都顫了顫,幸好沒有掉下來這麼丟臉。

“何時成親?”盧天成臉色鐵青,又問了一遍。“你究竟是想要等你官拜丞相,還?是等什麼時候?”

“邊關事情一了。”甄諾直截了當?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你難不成那般確定你回京都就會得到一個自己想要的?官位了嗎?莫不是你覺得你那個時候就可以看顧好佩兒了?”盧天成將這些最緊迫,最嚴重的?問題都擺在了甄諾的?麵前?。

“甄諾隻想要早些,早一點,就算是隻早一刻半刻也好。我就是要用?最乾淨的?法子將我最喜歡,最珍視的?人留在我的?身邊,給她我能給的?最好的?。”

盧天成站了起來,對這話也是從心底裡麵觸動。抖落了一下下擺有些皺起的?衣服,板起臉數落道:“以後讓佩兒好好教教你,官場之上若是邀你下棋,你可就丟儘臉麵了。”

甄諾羞赧,雙頰的?溫度猛然升高了起來,連忙站起身來衝著盧天成拱手行禮。

***

“走??”顧長君朝著宋榕招了招手。

“去?哪?”

顧長君一下子瞪圓了眼睛,宋榕怎麼能忘記呢!快步走?了進?來,顧長君直接將宋榕手中的?紙筆搶了過來,朗聲道:“你答應我的?,去?平陽侯府。”

如此大的?動靜,瞬間將那群白胡子老軍醫的?視線都吸引了過來。宋榕吃緊,直接衝著顧長君的?右肩膀就拍打了上去?,橫衝直撞,說話大大咧咧的?,一點都不顧念這人多!

“啪啪啪”地挨上了這麼記下,顧長君的?嘴巴都變成了O形,但?還?是沒有直接抓住宋榕捶打自己的?手。宋榕嗔了一聲,越過自己的?位子,拉著顧長君就往人少的?地方?去?。

一直搗藥的?孟娃子手上動作不停,一臉深究的?表情,看著宋軍醫拉著少將軍走?的?背影,怎麼總覺得少將軍和宋軍醫之間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不像是好朋友,倒像是村裡麵那些小夫妻

村裡麵的?小夫妻,動不動就挽在一塊,說話的?時候也是兩個人偷偷地說悄悄話,當?婆娘的?也是這麼教訓自家的?漢子的?,漢子還?不敢多說什麼

孟娃子砸吧砸吧嘴,啥時候自己也能娶一個漂亮大方?的?媳婦回家去?啊

到了地方?,宋榕剜了一眼顧長君,將顧長君的?手甩了甩,可惜沒有甩開。宋榕嗔怪道:“你以後晚上找我,或是在人少的?地方?找我,總之彆趁著人多的?時候。”

“”顧長君表情一下子委屈了起來,萬千情緒都湧上了心頭,訕訕地將手從宋榕的?手腕處移了開來。凝視著宋榕涼薄的?眼睛,顧長君的?聲調都顫了起來,“我,我就這樣,就這樣見不得人嗎”

涼薄的?眼中閃過了疑惑,宋榕也沒有料到自己簡單的?一句話竟然是會讓顧長君想到了這些彎彎繞繞的?。但?宋平就在自己的?身邊,就好像是一個隨時都會破裂的?毒瘤,而?且他的?身上還?有爺爺的?手令,可以越過自己發號施令,更是叫自己不得不小心防範。

宋榕遲遲沒有解釋,顧長君也不像往常一樣哄著宋榕了,表情霎時之間凝重了起來,讓宋榕一下子就想到了當?日看星時的?顧長君。顧長君視線悠悠地落在了一邊的?草垛上,忿忿地倒抽了一口氣,明明可以軟下來,但?千言萬語最後還?是彙聚成了一句冰冰涼涼的?“去?不去?。”

“去?。”

飄飄然的?一個字傳進?了顧長君的?耳朵之中。

顧長君心一喜,崩起的?臉有坍塌的?趨勢。宋榕卻是看不出?顧長君的?一哄就好,隻覺得顧長君這樣子就是不好溝通的?,宋榕也不打算再僵持下去?,反正過兩天平陽侯府的?那一遭還?是需要自己去?的?,到時候自然而?然就會好的?。宋榕轉了一個方?向,直接忽視顧長君灼熱的?視線,像是一個沒事人一樣走?開,悠哉悠哉。

顧長君倒抽了一口涼氣,緊握著的?拳頭一下子就打在了牆壁上麵,發出?了一聲悶響。

你成日裡麵給京都傳信,背後的?小動作不斷,我都忍下來了,你卻不願意在我麵前?示軟低頭一分,就算是一個台階也好

第78章 正妃

“周叔。”顧長君眼前一亮, 停止了手上揮劍的動作,“唰”的一聲,霜落就被顧長君收回到了劍鞘之中。

“許久沒有看見您了, 您這是要去乾什麼?”自從上回在危急關頭被周權救了之?後,顧長君就自覺地給周權換上了尊稱,比見父親的時候還要恭敬。

周權的視線定格在了霜落上麵, 心中有了一絲安慰,回答道:“我要去與監軍討要糧草何時運到的說話。”周權的語速極快,看樣子就是著急的很。

顧長君也沒有多加客套,將心底裡麵想問的那個問題咽了下去, 恭恭敬敬地拱手行了一禮, 告彆了周權。

馬車轎子之?類的,平陽侯府一定?是不缺的,顧長君也不打算準備, 自顧自地繞到了馬廄。雖然上回和宋榕有了一點爭吵,但畢竟和自己的爭吵的人是宋榕, 她要與自己一塊出行,自然是要將她安排妥當的。按照她那愛偽裝的性子,就乾脆為她挑選一匹乖順的小母馬吧。

有了目標,顧長君背著手在這一排排的良駒麵前挑選了起?來,時不時揚手摸摸馬頭,誇上兩句。

一個瘸腿的男人迎了上來,殷勤地問道:“先鋒官是需要馬嗎?”

這人顧長君識得, 是軍營裡?麵主管軍馬的人, 雖然腿上有疾, 但聽說年輕的時候禦馬技巧是極高的,現在給馬兒配種也做得極好, 動不動就能養出一匹名駒。

顧長君點了點頭,便當著商殷的麵仔細地形容起?了這回需要找的馬。

商殷點了點頭,這馬廄裡?麵每一匹良駒的樣子,特?性都被記在了自己的心上,頃刻之?間就在腦海之?中搜尋到了兩匹符合要求的小母馬,領著顧長君就到了專門的馬廄。

馬廄裡?麵隻?有三?匹馬,其他的位置都是空空的,估計都已經被人牽出去了,或是有主的了。憑借眼緣,顧長君一下子就認出了商殷之?前與自己說得兩匹馬。左邊的那一匹是棗紅色的,右邊的那一匹則是白色的。

“就是這兩匹馬?”顧長君揚手指了指,“這兩匹馬竟然還是鄰居。”

商殷笑了笑,“沒想到先鋒官也是一個會開玩笑的人啊。”將自己的手覆在了其中一匹馬的嘴邊,商殷微微掰開了一點這馬兒的嘴巴,直接將牙齒展示在了顧長君的麵前,“看馬呀,牙也得看看,腳蹄子也要看看,這兩匹小母馬都不錯。”

“商大?人覺得這兩匹小母馬哪一匹好一些?哪一匹溫順一點?”

“若是論起?腳程速度什麼的,自然是這一匹白色的好,但若是論哪一匹更加溫順的話,便是棗紅色的這一匹。”商殷指著這兩匹馬分?彆點評了一下。

顧長君微微頷首,手摸到了棗紅馬的身上,“就選棗紅色的這一匹吧。”和自己的疾風相似的顏色,看起?來倒算是配。“這匹馬有名字了嗎?”

“沒有哩,沒主的馬兒都是沒有名字的。”

“好。”顧長君爽朗地應了一聲,到時候就讓宋榕自己去起?名,也能和自己的坐騎親厚一點。

集結好了隊伍,顧長君穿上了厚重冰涼的鎧甲,眼神淩厲地掃過這回跟著的人,唯獨缺少了一個宋榕,估計是還在藥房之?中沒有出來。顧長君麵色沉靜,叫來了宋平,命令道:“你?去藥房之?中將宋榕帶過來。”

聽到這個名字,宋平的神色黯淡了一下,沒想到顧長君竟然是出去都要帶著少閣主

迅速接令,就往藥房而去,一炷香之?後宋榕就走了過來,卻不見宋平了。

顧長君故意僵起?了臉,坐在馬背上麵居高臨下地看著底下的宋榕,冷聲問道:“宋平呢?”

顧長君正好在背光的地方,宋榕就站在了迎光的地方,微微仰頭就能對?上刺眼炫目的陽光。宋榕舉著手,微擋了一下陽光,皺眉淡淡然地回答道:“臨時肚子有些不爽利,讓我向你?告假。”

還能這麼巧合?

算了,宋榕沒有不爽利就成?。

“你?要與我共乘一騎,還是自己來,我找人給你?牽馬?”

顧長君故意不搭理,宋榕也不搭理。瞥了一眼就將視線移到了一邊的棗紅色馬上,“自己。”

抿了抿唇,俊臉上麵的表情有些崩塌,顧長君還犟著性子,但還是下了馬,牽住了棗紅小母馬,“我給你?抓住,快些上來。”

唇角處聳動了一下,宋榕淺笑了一下,一下子就被顧長君捕捉到了。

罷了罷了,就當你?這個笑是給我台階吧

顧長君一手抓著韁繩,一手虛虛晃晃地垂在了身側,視線時不時往宋榕的身上撇,要不就是往那個為宋榕牽馬的孟娃子身上撇,生怕牽馬的活計孟娃子都做不好。小隊慢慢悠悠地走出了軍營,顧長君在前,宋榕在側。平陽侯府距離軍營沒有多少路,走上兩日?就到了,這兩日?與宋榕說清楚便罷了。

***

“為什麼!”崔雪直接大?聲質問了起?來。麵前坐著的是崔晟和顧蘭夢。

“啪”崔晟直接一掌拍在了桌子上麵,引得桌上麵的茶杯都震了震,蓋子碰著杯壁發出了清脆的聲響。崔晟鐵青著臉,教訓道:“自古以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現在這樣這般沒有禮數算什麼!”

前兩日?的時候,顧蘭夢進宮了一回,循的是皇後娘娘賞花的由頭。冬日?賞花也算是雅事,但若是牽扯到宮裡?麵,那就有點彆樣的意思了。最後得回來的消息便是太子要擇選正宮妻子,不知?從哪裡?看見了崔雪的畫像,對?崔雪甚是滿意。

“又不是沒有太子妃娘娘!”

“太子妃娘娘頑疾去世已經一年了,你?嫁過去就是正室。”末了,崔晟還不忘強調一句,“東宮正室是何等榮耀的身份!”

原本的太子妃娘娘的人選是定?給蘇家的,便是蘇佩的,但太子殿下與這蘇佩的年歲差得確實是有些大?,二十歲該選正宮的時候蘇佩才不過是一個十歲的孩童。原先是想要再等等的,等蘇佩十四歲的時候再說,但偏偏蘇朝不願意,不願意唯一的女兒去宮中見到那些醃臢事,況且也看不上這太子的行事做派,這件事情才不了了之?。

太子二十歲的時候就娶了東宮正妃,偏偏這個太子妃是個短命的,隻?不過五年就歿了。如今太子殿下二十七歲了,也應該再重新選一個太子妃來管理東宮後院,崔家就進到了這回的擇選當中,皇後娘娘和太子殿下也甚是屬意。

“我不要!”崔雪霎時間激動了起?來。憑什麼蘇家小姐想不嫁就可以不嫁,而我的命運就隻?能被草草的一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來安排。“我不要做太子殿下的續弦。”

崔晟一下子氣惱了起?來,這種話難不成?也是可以青天白日?裡?麵說出來的麼?這不是成?心給彆人落下話柄嗎!“閉嘴!”

顧蘭夢夾在中間也是為難,立刻站了起?來,拉住了崔雪,“快快向你?父親認錯,這種話怎麼能說出口啊”

崔晟壓低著聲音教訓道:“尋常人家才叫續弦,那是我朝的太子殿下,是頂頂尊貴的人。我看你?是在花山書院裡?麵讀書讀傻了,就不應該送你?去,就該讓你?在家裡?麵看看那些《女德》,好好學學你?該學的三?從四德!”

自從那一日?被甄諾疏離的態度刺激,還有那甄諾與蘇佩親近的態度,兩相加持在了一塊,崔雪已然忘卻了自己在花山書院裡?麵學習過的不驕不嗔的道理,滿腦子就剩下了嫉妒,惡狠狠的嫉妒,嫉妒自己不是蘇佩,嫉妒自己沒有擁有像蘇佩那樣的人生。忘卻自己的人生比之?窮苦的人家已經好了許多。崔雪聲音有些撕裂,“就因為我姓崔,就因為我不姓蘇,所以我活該受這樣的命運驅使嗎?”

崔晟站了起?來,快步走到了崔雪的麵前,怒目圓瞪,直接一巴掌打在了崔雪的臉上。此刻他就是要用身為一家之?主,身為父親的威嚴來強迫這個女兒遵從自己的決定?。太子殿下便是幫助崔家一躍龍門的助力。

崔雪震驚地用手捂住了自己被打紅的臉,眼神慢慢變得凶狠,惡狠狠地看著崔晟。崔晟甫一沒有反應過來,真是被崔雪這種眼神給嚇到了。反應過來之?後,又瞪了回去,絲毫沒有覺得自己抽打的那一巴掌是過激了。

顧蘭夢連忙攔了起?來,“大?人如何能打雪兒啊。”淚水仿佛是不要錢一般,連珠串一樣掉了出來。“雪兒就是一時之?間怔住了,會想通的,會想通的”

崔晟彆開了眼,雙手背在身後,教訓道:“你?身為我崔家的女兒,就應該為了我崔家的興盛而犧牲。況且這是一門好親事。”

“你?若嫁了過去,未來就是一國國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崔家所有人,你?哥哥,仕途都能好走,以後都是你?在宮裡?麵的底氣”

崔雪嗤笑了一聲,既是在嗤笑曲意逢迎作小人的崔家,也是在自嘲自己。

崔晟抽了一口氣,眼巴巴地就想要再打上一巴掌好好教訓教訓這個不懂事的女兒,偏偏顧蘭夢擋在了自己的麵前,想要下手也下不了手。

崔雪勾起?了一個諷刺的笑容。崔家崔家啊到底是比不上蘇家,一輩子都比不上。

顫抖著身子,崔雪步履闌珊,整個人就好像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困在了這裝飾精巧的崔府之?中。訕訕地推開門,走出了靜室,絲毫不理會身後的父母。

第79章 開水

預計明日午時左右就可以到平陽侯府了, 眼看天?色漸漸暗了下去,又看見宋榕的臉上明顯染著一層倦意,今日顧長君也沒有打算繼續趕路, 找了一個驛館,便?將所有的將士安頓了下去,又挑了十幾個人組成一個小隊以作守夜。

宋榕斜了一眼顧長君, 但那眼神之中沒有絲毫的埋怨,倒是有種愧疚的感覺,叫顧長君看得不明就裡。宋榕抿了抿唇,還是沒有說什麼, 帶著孟娃子就主動選了一間在角落裡?麵的客房, 背著小小的包袱就徑直走了過去。

一路上就沒說過話,到?了地方修整還是這樣,就仗著我喜歡你

顧長君撇嘴, 在宋榕反應過來之前撤開了自己追尋的目光。

顧長君留在了大堂之中,將喂馬修整的活計都交代了下去, 又交代了驛館裡?麵的驛卒準備一些可口的飯菜,零零散散的交代也耽誤了大半個時辰,顧長君才上樓,自覺地將自己的屋子定在了角落旁邊的一間,與?宋榕離得最近。

看著裡?麵簡單的擺設,顧長君後知後覺意識到?了一點不同。孟娃子一直跟在宋榕的身邊,難道不應該會選這間屋子, 怎麼這屋子還是空空的。

難得被顧長君想到?的孟娃子此刻還在廚房裡?頭儘責地給自己的老師宋榕燒著新鮮的開水, 起因便?是自己拿著包袱剛想要打開旁邊那扇客房的大門?的時候, 老師宋榕就走了出來,還拿過了自己包袱, 吩咐自己燒開水,還要“新鮮”的開水。

找口井,再?打上一桶水,然後再?借個廚房將生的井水燒開,變成?“新鮮”的開水

步驟簡單,偏偏做起來有點費工夫。孟娃子端著水送到?宋榕的房間的時候就發現旁邊的這間客房已經被顧長君占上了,自己隻能訕訕地選了旁邊的旁邊的客房

宋榕此刻就坐在桌前,麵前是那日顧長君贈給自己的捷報,還有便?是裝著自己指名道姓要的新鮮開水的茶壺。宋榕默默伸手,將這茶壺朝著離自己稍遠的地方推了一推,似乎是要將扯了一個極度離譜的謊話的自己推遠。

捷報的中間有兩道規規整整的折痕,顧長君送給自己的時候是沒有的。也不是因為不在意,沒有好好保存,恰恰是因為珍而重?之,所以一直貼身帶著,才有的這兩道規整的折痕。

捷報上麵隻有簡簡單單的三十餘字,還是加上了落款的,宋榕早已經記在了心裡?麵,這每一個字都像是大石頭一樣砸在了自己波瀾不驚的心裡?,泛起了陣陣漣漪。宋榕左手壓在錦帛上麵,白?皙粉嫩的右手慢慢拂在了這捷報上麵,指尖慢慢拂過這捷報上麵的每一個字,眼中不見前半生的算計與?陰謀。

臨行之前是宋平來找的自己。如今的宋平已然不是從前與?自己一起學?武的宋平了,他的身上有戾氣,就好像是從屍體堆裡?麵爬出來的惡鬼,但總算是還會聽自己說幾句。軍營之中不能沒有人看著,顧長君的身邊也不能沒有人看著,宋平便?接受了自己說的,一人看一邊。

“叩叩叩叩”兩道敲門?聲響了起來。

門?外?之人正是顧長君,手上還拿著驛館準備的晚飯。

宋榕連忙將捷報收了起來,動作雖然快,但是還是沿著折痕,小心翼翼,珍而重?之。

顧長君端得手酸之際,宋榕雙手拉開了門?。

氣一窒,顧長君拿飯前想好的說辭一下子煙消雲散了,腦子裡?麵瞬間空了下來。宋榕眉眼淺淡,視線在顧長君的臉上還有這飯菜之間流轉,須臾之後,宋榕輕輕扯上了顧長君的手臂,直接將顧長君拉進?了自己的房間中。

“額。”顧長君也沒有料到?宋榕會直接將自己拉進?來,腳下一個踉蹌,差點就要將手裡?麵的托盤甩了出去,幸好腰上功夫不錯,迅速穩了過來。顧長君長舒了一口氣,將托盤放到?了桌上才安心下來,右手還不住地拍著自己的胸脯,多虧自己身手好啊

“上回的話,我不是有意的。”宋榕開門?見山,將積鬱在自己心中好幾日的愧疚倒了出來。

顧長君麵對著桌子,還沒有回身對上宋榕,就聽見了這句遲來的道歉。其實也不算是遲來的,隻要是宋榕,多久都不算是遲。

這算是第一回服軟,宋榕說完之後雙頰都在短時間之內升溫了起來。顧長君回身,就看見一貫清冷不愛理人的宋榕耷拉下了腦袋,看這樣子好像是害羞了。顧長君剛想要笑,卻及時收住了,很好地照顧了宋榕的小情緒。

“我知道了。”

顧長君上前兩步,拉近了與?宋榕之間的距離,能聽見宋榕輕微的齟齬聲。

“吃飯吧”

顧長君沒有拉扯宋榕,而是任由她自己落座,自己拿起了碗筷。

驛館之中的菜色十分?簡單,但比起軍營裡?麵還是好了許多,至少?是葷腥多了一點。一盤小青菜,一盤辣白?菜,一盤辣椒炒肉。兩道菜裡?麵都是有辣椒的,冬日裡?麵用來祛寒是最好的。

被人看著吃飯,宋榕也有一點臊得慌。但這辣白?菜還有這辣椒實在是太辣了,一個沒忍住,帶著隱忍的一道“咳”溢了出來。

顧長君連忙為宋榕倒上了兩杯熱水,其中一杯熱水拿在手上晃了晃又吹了兩口氣降溫才送到?了宋榕的麵前,剩下一杯水則是放在了飯菜邊上。顧長君指了指菜,又指了指水,“辣的菜放水裡?麵涮一涮。”

宋榕的眼角帶著一點紅,看起來倒是有種病弱美人的感覺,叫顧長君看得一下子晃了神。單手撐著下巴,顧長君十分?自然地揚手,用指頭將宋榕嘴角的雜色擦了過去。

宋榕悶聲,沒有說什麼,低著頭繼續吃飯,隻是耳朵根子在明晃晃的燭火照耀下有些發紅。夾了一筷子辣白?菜,宋榕默默地放入了茶杯之中,抖落了兩下後,將辣白?菜上麵的辣椒都洗了去才重?新放在了自己的米飯上麵,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

“你吃了嗎?”宋榕才想起來。

“肚子裡?麵有食,我吃不下。”

“嗯”

氣氛突然之間沉悶得有些尷尬。顧長君也不是故意不找話題,隻是從剛剛起,自己的注意力就落在了宋榕圓潤帶著嫩粉色的指甲蓋上麵。指甲不長,被修建得整整齊齊的,估計都是為了行醫,亦或是學?武?雖然沒有染蔻丹,但也挺好看的

“你在看什麼?”宋榕吃完了碗裡?麵的米,放下了筷子。

顧長君雙唇挑起,不答反問,“京都裡?麵的小娘子都喜歡留指甲染蔻丹,你可會這樣?”

“不喜。”

“我也覺得是,現在就很好看。”

***

劉銘不能離開京都,蘇朝也不放心將這件事情交給自己不熟悉的人,索性就交給了鄭立,讓他去外?地跑上一回。耽誤了七八天?,鄭立直接將搬遷出去的孫家人都隱秘地帶回了京都。

雙手扶在太陽穴上,劉銘隻覺得腦袋脹脹的,滿腦子都是這供詞,腦子裡?麵好像是有兩撥人在一塊打架一般,鬨得很,背靠在椅子上,劉銘闔上了眼睛。長舒了一口鬱氣,最近這段時間真是將自己給累壞了。

腦子一麵一閃而過,捕捉到?了供詞之中不易讓人察覺的一點。眼皮一下子睜開,劉銘瞬間就有了精神,埋頭在了半人高的卷軸裡?麵。幾番翻找之後就找到?了記憶之中的卷軸,翻開之後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劉銘驚喜地睜大了眼睛,麵上的疲憊一掃而空。拿上了冠帽,劉銘匆匆而去。

“蘇大人。”劉銘一臉興奮,行完禮後才看見站在一邊眼生的鄭立,想奏稟的事情卡在了喉嚨裡?麵,不上不下的。

蘇朝看了一眼劉銘,便?知道他已經找到?了供詞之中魏家的錯處,給了鄭立一個眼神,鄭立立刻拱手稟告道:“屬下已經在許昌縣裡?麵找到?了齊王殿下說的孫家人。孫家人也已經寫下了供詞,證明發生命案的當時是戌時三刻,而不是魏家人供詞之中指明的戌時一刻。”

若是按照這個時間來算,那麼魏家公子說當時在青樓玩樂的供詞就不攻自破了。

時間,唯一可以尋得到?錯處的就是時間。

“孫家人與?氏族和皇親都不沾,你所查到?的事情很是有用。”

這話是蘇朝對著兩人說的,更是對著劉銘說的。

若非自己是清流,不能對任何?一位皇子有偏好,這齊王殿下的行事做派自己還是挺喜歡的。

辛苦沒有白?費,劉銘此刻也不介意將這堆火直接染上身。就算自己在皇親之中處處溫和待人,這些人終究是將重?注賭在太子殿下的身上的,能做的隻有逆水行舟,博取陛下的喜愛。

劉銘上前一步,拱手自薦道:“大人,劉銘請命帶兵前去捉拿魏亮。”

蘇朝短暫地思慮了一下,對著劉銘點了點頭,“領著八十甲士同去。”

“諾。”

魏亮是青樓裡?麵的常客,劉銘領兵之後就想到?了青樓,連忙讓人先去京都各處的青樓探查了一番。不多時,手底下的人就傳來了消息,魏亮其人,果然是沒有聽從魏楠的命令,仗著母親的溺愛從魏府裡?麵偷跑了出來,此刻正從青樓去他安置外?室的地方。

劉婉言到?底算是自己的姑母,劉銘不打算鬨得沸沸揚揚的,清點了十幾個甲士,換上了常服,朝著魏亮安置外?室的宅子而去。

第80章 相見

顧長君這回來接的是甄諾與蘇佩, 平陽侯與侯夫人並不需要一塊相迎,但想著這顧長君可是顧家的獨苗苗,盧天成還是帶著夫人李盼與甄諾和蘇佩一塊站到了門口, 靜靜等著顧長君前來。

三千青絲被束在了一方精巧的發冠之中,發?冠中間?還插著蘇佩之前買的玉蘭簪子。甄諾麵容精致,加上今日穿著一身白色的長衫, 腰間?還係著水雲繡樣的腰帶,還難得地配上了兩塊玉佩掛在腰間?,整個?人就好像是天上下凡的女神官,不染一點凡間?的煙火之氣。

默默將自己肩膀上麵的披風披在了蘇佩的身上。甄諾斂眉, 低語道?:“雖變暖了, 也要注意禦寒。”

凝脂一般的臉頰上漾出了一個梨渦,蘇佩往甄諾的身邊擠了擠,細細一嗅就能聞到身邊人身上似雨後青竹一樣的清新味道?, 雙肩擦在一塊兒才覺得親近。

李盼看了一眼兩個?孩子的互動,神色閃爍了一下但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前個?夜話?的時候, 佩兒便?已經將自己與諾兒之間?的關係對自己說清楚了,雖然不甚讚同,李盼也不希望自己成為阻了兩個?孩子心意的擋路石。

就像是蒲公?英,儘管是隨風飄散,能遇見?的風,風向、風力、會吹多久、會被什麼未知的東西阻擋,最終停在哪個?地方都是上天注定的, 早就已經有定數的。兒孫自有兒孫福

本就是算過時辰的, 一家人也沒?有等多久, 就聽見?了甲胄相碰之聲與整齊的馬蹄行進之聲。聲音整齊劃一,遠遠一聽就能感知到將士帶來的壓迫感。

顧長君笑容如旭陽一般, 顯然是昨日與宋榕的親近揮去?了最近幾日成結的鬱氣,也洗去?了這兩日的奔波。

甄諾與蘇佩會來門口等候自己是一定的,還真沒?有料到平陽侯與侯夫人竟然也在門口。

顧長君連忙下馬,連炫耀宋榕的步驟都延後了,對著盧天成與李盼行了武將之禮。抱拳謙恭地說道?:“小將顧長君見?過平陽侯,見?過侯爺夫人。”

盧天成虛扶了一下顧長君,免了這層虛禮。

這廂倒是一下子尷尬了下來。蘇佩打破了局麵,甚是高興地喚上了一聲,“長君!”

李盼笑了笑,輕輕地拉扯了一下盧天成。

總算是見?過這顧長君了吧,該是有印象了吧,也該將空間?讓給同齡的孩子們了

盧天成點了點頭,顧長君有禮有節的模樣還是讓自己很是滿意的,眼中投射出來的都是讚許的目光,以長輩的腔調說了兩句客套的話?之後就與李盼帶著下人先行進了府。

長輩走了,顧長君穩重自持的謙恭後生?臉開?始有了一點崩塌,待背影徹底消失在拐角處,顧長君裝出來的穩重徹底崩塌,眼中那股子機靈勁瞬間?迸發?了出來。一下子就抱住了甄諾,一隻手搭著肩膀,一隻手穿過手臂,將甄諾抱了個?滿懷。

冰冷的鎧甲直接硌在了甄諾的胸口,後背上還受了顧長君重重拍上的兩掌。

“哦額”

顧長君這廝一定是在虐待自己!

“鬆手鬆手”甄諾簡直是沒?法子了,用力推著顧長君的肩膀,這廝哪裡來得這麼大?的力氣。

宋榕也已經在孟娃子的攙扶下下了馬,平靜的眼眸之中波瀾不驚,隻不過看見?顧長君與甄諾之間?的“甜蜜”互動,明知道?兩人之間?不會有什麼越過自己的關係,但心裡麵還是有些不舒服。冷冷地在後頭叫了一聲,“顧長君。”

顧長君立刻放開?了甄諾,回頭看了一眼吃醋不自知的宋榕,又看了看甄諾,這彎腰大?口喘氣的動作真是好笑,可算是將上回甄諾迎水踹自己的那一報也報了回去?。

應著這聲音,蘇佩這才看見?了人群之中的宋榕。

宋榕竟然是跟在長君的身邊!看這架勢,估計是跟在身邊好久好久的了。

蘇佩笑吟吟地看向緩步走來的宋榕,行了同輩的一禮,“宋小姐。”

宋榕微微頷首,“直呼名字就好了,宋榕。”

甄諾對宋榕的印象不及蘇佩,略微思索了一下才想起宋榕是何人,連忙也跟著行了一禮。愣頭青的模樣倒是和?蘇佩往日的做派十分相像,表情也有五分相似。

顧長君咧開?了嘴,露出了兩排整齊的牙齒,炫耀可以被延後,但絕不能被跳過。趁宋榕不注意,顧長君直接大?手一攬,將宋榕攬了過來,聲音爽朗沒?有一點做作,“再重新介紹一下,這是宋榕,我的人。”

宋榕聳了聳肩,顧長君的手臂卻還是像一尊石頭一樣定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宋榕臉上的表情頗有些無?奈,但還是沒?有直接出言反駁,默默承認了顧長君說的這話?。

蘇佩在心底裡麵笑了笑。這話?可說得巧,讓人尋不出錯處,也叫人浮想聯翩。

“嗯”甄諾拖長了一點尾音,臉上也是一副懂了的模樣,直接順勢握住了蘇佩的手。

這關係,不用多說了吧

小家夥,小阿佩啊,下手還真是快準狠。

兵士都被顧長君安排到了就近的驛館之中,而顧長君與宋榕則是直接住進了平陽侯府。修整兩日之後,再一同回軍營。

好不容易能等著兩天,遠離一下軍營,顧長君整個?人都跳脫了起來,心心念念就是在這兩天裡麵找點好玩的事情。是日,顧長君拉上了甚是嫌棄的宋榕,又攛掇上了不拒絕的蘇佩,一行三人直接堵到了甄諾的房門口。

甄諾一頓,看著這三人臉上的笑容就已經猜到了一切,默默放下了手中的竹簡。甄諾抿了抿唇,將蘇佩拉了過來,一本正經地說道?:“不去?茶樓,不去?戲園,亦不可去?奢靡之處”

宋榕冰涼的臉鬆垮了下來,沾染上了凡塵的煙火氣,用餘光瞥了一眼身邊的顧長君。看來這廝的跳脫,不正經是從小養成的,身邊的這些朋友都知道?

“哼!”蘇佩直接上手捂住了甄諾的嘴巴,還氣鼓鼓地瞪了甄諾一眼。

照你這樣再說下去?,還能去?哪裡!

甄諾一臉無?辜,剛剛自己說的地方都是顧長君這廝最喜歡去?的地方,阿乖如何能去?

退了一步,甄諾輕咬下唇,無?奈地做了退步,挽袖溫聲問?道?:“阿乖想去?哪裡?”

蘇佩斜了一眼,氣鼓鼓的臉頰以可見?的速度消了下去?,直接將這個?問?題拋給了顧長君這個?提議者。“長君說吧。”

顧長君吃酸,這兩個?人之間?的互動可是不少,甄諾這個?小書呆子在蘇佩的麵前可算是吃癟再吃癟。罷了罷了,幸好自己的身邊帶上了宋榕,否則真是孤家寡人,酸死了。顧長君挑眉,一邊說還一邊比劃了起來,“咱們去?泛舟,找一個?大?小適中的船舫,到時候就在船上麵野釣。”

來的時候顧長君隻說是出去?玩,還真是沒?有想到這人都想到租船舫了,分明是早就打算好了的。因著上回下水的那件事情,宋榕斜了一眼顧長君,兀自接過了話?頭,“去?射獵吧,有趣一些。”

顧長君之前也想過,但蘇佩的騎術屬實是有些差,頂多駕馬跑兩下,多了可就不行了。況且宋榕可不就一直偽裝成不會騎馬的樣子,去?射獵,豈不是將這個?謊話?給扯了?

“你不是不會騎馬嗎?”顧長君竊竊地說了句。

“我何時說過我不會?”又是一個?看傻子的表情。

顧長君:“”細細想來,宋榕好像確實是沒?有說過

啞巴吃黃連,我還為你多想了

蘇佩對這兩件事情都挺感興趣的,看宋榕想要射獵便?乾脆應了宋榕的想法。

甄諾莞爾一笑,隻要不去?深林,自己一人就可以護住阿乖了。“到時候你跟著我,不會摔著你的。”

***

脫下了常服,換上了勁裝。甄諾與顧長君駕著馬走在兩邊,將宋榕與蘇佩護在了中間?。雙腿夾緊了馬腹,顧長君和?自己身下的疾風本身就是多年的老友,各有各的默契。顧長君直接放開?了韁繩,雙手手臂平展開?來,衝著這藍天白雲深吸了一口氣,又吐出了胸腔之中的悶氣。

真是舒服啊

顧長君挑眉,“先跑兩圈熱熱身?”

宋榕自然是沒?有什麼意見?的,直接將目光投向了甄諾兩人。

蘇佩擰著眉頭,全副注意力還在自己身上的這匹坐騎上,直接盜用了宋榕來的時候騎的小母馬。將毛糙的韁繩在手上饒了好幾圈,腦海之中都是府中師傅教導騎馬時說過的話?。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好啊,你們先跑吧。”

“好。”

顧長君應了一聲,又朝著宋榕挑了一下眉尾,這意思分明是想要和?宋榕好好地賽一場馬。

還真是有些幼稚

宋榕臉上的表情不顯,但眼底的笑意已經滿溢,叫人清晰可見?。

“駕。”

耳邊一陣風聲,接著就是一陣塵土之氣。顧長君怔愣了一下,勾起的唇角定格在那頭。

甄諾一隻手還在幫蘇佩整理這韁繩,空閒的一隻手捂嘴,撲哧一下就笑了出來。還真是一物降一物,宋榕專治顧長君這隻猢猻。

蘇佩默默停止了脊背,模仿著甄諾的動作,卻也分了一點心給顧長君。嫌棄地說道?:“還不快點追上去?,難不成少將軍是想要落後一整圈才知道?著急嗎?”

宋榕耍賴啊,耍賴啊!

一揮馬鞭,顧長君微微俯下身子,左手拽緊著韁繩,整個?人似離弦之箭一樣衝了出去?。

這飄揚的塵土可真是比宋榕弄出來的還要多上許多,蘇佩眯起了眼睛,一時忍不住便?咳嗽了起來,不住地揮手驅散自己麵前的塵土,“呸,呸”

甄諾未言,眼中卻有了心疼。

顧長君那廝,真是要打一頓才消停!

“沒?事吧?”

眼角微紅,蘇佩揉了揉眼睛。

甄諾立刻不淡定了起來,連忙下馬,雙手張開?,“我帶你去?洗洗。”

“嗯”踉蹌地下馬,蘇佩直接撲到了甄諾的懷裡麵。

甄諾取下了水囊,就近找了一顆樹。拔開?塞子,仗著身高的優勢,甄諾輕輕地摸了摸蘇佩不舒服的眼睛。“閉上眼睛,我幫你洗一洗。”

流水溫和?地從眼皮流向眼睫,隨後直接滴落在了泥地上,火辣辣的感覺瞬間?消去?了一大?半。蘇佩顫了顫眼睫,推了推甄諾的手,慢慢睜開?了眼睛。眼睫上麵站上了晶瑩剔透的的水滴,將剛剛的微紅蓋了過去?。

“可好些了?”

“好多了。”蘇佩嘴角勾了勾,又恢複成了一開?始高興的模樣。

甄諾點了點頭,還是有些心疼。雙手捧著蘇佩的腦袋,又將眼睛檢查了一遍。揚了揚拳頭,甄諾的語調之中染上了一絲俏皮,“待會兒回去?,我幫你教訓長君。”

笑容漾在了臉上,小小的腦袋上下點頭,反正長君被欺負兩下也不會少塊肉,嘿嘿

蘇佩晃了晃甄諾的手,心思還在騎馬上麵,畢竟自己可算是馬術最差的一個?了,不能再這麼落後下去?了。“那我們現在去?騎馬?”

還真是一刻不停地想要玩,甄諾無?奈地笑了笑,抬手在蘇佩的腦袋上麵揉了揉,“那匹馬認宋小姐多一些,等到了軍營裡麵,阿乖你自己去?選一匹屬於自己的馬,到時候我手把手教你。”

蘇佩:“”可今日不就浪費了嗎?

到時候長君與宋榕若是打到了很多獵物,但自己與阿諾什麼獵物都沒?有,也太跌份了吧

蘇佩的心思都體現在臉上了,一點都瞞不過甄諾的眼睛。略微思索了一下,道?:“我們去?設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