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謀卿 夏陽冬雪 63147 字 1個月前

第116章 偶遇

等?崔雪走後, 荀正誼的語調一下子就冷了下來,對?著劉攀冷冷地說道:“太子殿下,凡事還是不要讓女人太衝在前頭了。”

與呂祿談事的時候帶上崔雪也就罷了, 竟然連與自己議事都帶上崔雪,這就大大的不妥了。在荀正誼的眼中,這簡直是?被?女?色迷了心竅, 是?對?自己的折辱。

劉攀蹙了一下眉頭,顯然對荀正誼如此不恭敬的話甚是?不悅,“她是?本宮的太子妃,就算是?聽聽也無事。”

荀正誼的臉一下子就陰沉了下來。也不知道太子殿下最近究竟是?怎麼?了, 該做的不該做的事情?都混在了一起, 一點都不像從前的脾氣性子了。荀正誼嘴角瞬間耷拉了下來,並沒有迎合劉攀的打算,語調更?冷地警告道:“難道太子殿下覺得考評的事情?也能與太子妃娘娘說嗎?”

劉攀齟齬了一下牙齒, 壓根沒有尊重荀正誼的意思,直接一掌拍在了桌子上麵?, “荀丞相是?在命令本宮嗎!”

荀正誼到底是?荀正誼,二十多年的權臣,怎麼?能被?劉攀拍的一掌就嚇到。荀正誼撐著桌子徑直就站了起來,咬牙說道:“下臣不敢命令太子殿下,下臣隻是?希望太子殿下能夠明白什麼?能做,什麼?事情?不能做”

荀正誼氣衝衝地就走了,劉攀直接將彼此喝茶的茶杯砸在了地上, 杯子裡麵?溫熱的熱水灑濺了出來, 碎片聚集在了牆角的地方。劉攀胸膛急速地上下起伏著, 又拍了一掌在桌子上麵?,怒喝道:“簡直是?放肆!”

聽著下人的稟報, 崔雪笑了笑,手中的繡針不急不緩地穿過了錦帛,繡成了一針的綠葉。尋幸花的功效果然不俗,如今的劉攀已經越來越像一個?草包了

“太子妃娘娘要不要去看看太子?”丫鬟小聲地問詢道。

姿態輕鬆自得,崔雪不見一點的著急,悠哉悠哉地又繡上了幾針。崔雪這才放下了手裡麵?的針線活,餘光瞥了一眼自己身上佩戴的香囊,施施然地從位子上麵?站了起來。

雖然荀正誼是?太子的人讓自己有些出乎意料,但崔雪的心裡麵?迅速有了對?之後事情?的打算。

快到了地方,崔雪這才加快了一點腳步,迅速給自己換上了一副焦急擔心的模樣。

“殿下,怎麼?這般生?氣?”崔雪上前?靠在了劉攀的身上,指著牆角處的那堆茶杯碎渣命令道:“快點將那些礙眼的東西都收拾掉。”

劉攀吸了吸鼻子,胸膛劇烈的起伏慢慢放緩了下來,心上的那團猛火也因為崔雪的到來消了一半。劉攀忿忿地坐在了位子上麵?,單手握拳在桌子上麵?敲打了好幾下,發泄著自己的怒火。

“這個?荀正誼就仗著自己的丞相身份,竟然是?敢對?本宮頤指氣使了,簡直是?混賬,分?不清楚誰是?主子了!”

崔雪關切地撫著劉攀的後背幫其順氣,又使了一個?眼神讓下人重新奉上了一杯新的茶水,“殿下,何必要為了這樣的人如此動氣。”

崔雪迎合著劉攀的心理,說著那些好話?,“您是?主,他終究是?在您之下的”

“上頭的位子終有一天是?會交到您的手上的,到時候您還怕處置不了荀正誼嗎?”

劉攀又哼了一聲,心底裡麵?已經記下了荀正誼今日對?自己不敬的一筆賬。

***

昨夜沒有落雪,今日也沒有,空氣之中乍一下就沒有水汽濕潤的感覺,反倒是?乾燥的很,所幸不算是?太冷,也沒有什麼?冷風在吹。甄諾牽著蘇佩的手,另一隻手上拿著一個?紙鳶,今日出來就是?想要試試放紙鳶的。

“這回?估計能待到年後”

“嗯。”蘇佩點了點頭,又扭頭打發走了身後跟著的長箐與折葉,“到時候我還跟著你一塊過去。”

這回?是?去安陽,不是?邊關,負責的事情?也全然不同,甄諾沒有做聲。

“沒有風,紙鳶放得起來嗎?”蘇佩打破了這短暫的平靜。

“試試唄”甄諾道。反正就是?出來透透氣罷了,也不在意這紙鳶能不能放起來,兩個?人在一塊待著就好。

還沒能甄諾與蘇佩沿著江邊草地走多久,麵?前?就迎上了一個?穿著得體的人。甄諾眼眸捎帶不解,隻覺得這人麵?善的很,但卻認不出來這人在哪裡見過。

來人正是?一直跟在劉銘身邊的湯苑傑。

今日確實是?有些湊巧,齊王殿下約了人在船舫之中遊江,卻正正好好看見了甄諾與蘇佩。

知道甄諾認不出來自己,湯苑傑自報家門道:“小人湯苑傑是?齊王殿下府上的謀士,齊王殿下請甄諾上船舫一敘。”

甄諾想了起來,這可?不就是?自己當日為了策論一事去齊王府上看見的那個?人。船舫裡麵?估計外男不少,甄諾是?為官的自然可?以去,蘇佩去就於名聲不妥了。

湯苑傑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這蘇二小姐,立刻懂了甄諾的顧慮,補充道:“現下船舫上麵?隻有齊王殿下一人,而且也專門的靜室,可?以給蘇二小姐。”

甄諾還顧慮著,但畢竟已經說到了這個?程度。

蘇佩:“那便一塊去船舫吧,不能叫齊王殿下久等?。”

劉銘租下來的船舫就在前?麵?,走上幾步就到了。

此刻的船舫上麵?隻有零星的幾個?守衛,還有的便是?在船頭矮桌上麵?獨酌的劉銘。

一通問好之後,甄諾才攜蘇佩一塊坐了下來。劉銘粗略地看了一眼蘇佩就收回?了自己的視線,不再逾矩,將注意力放在了甄諾的身上。感歎道:“還真?是?沒有想到你這麼?快就能回?來。”

重生?之後,蘇佩並沒有見過劉銘。上一世,也不過是?在甄諾亡故之後匆匆見過一眼劉銘。

那時的劉銘是?帝王,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將那些甄諾曾為自己,為蘇家做過的事情?,自己不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了自己。

勵精圖治,百姓愛戴,蘇佩隻知道這些,卻不知道劉銘在日常之中到底是?一個?什麼?樣性?子的人。

看劉銘飲完了麵?前?的酒,甄諾垂眸,拿起酒壺,主動為劉銘斟上了一杯酒,道謝道:“齊王殿下應該也在其中為甄某做了轉圜吧。”

?

劉銘的臉上好像已經有了一點酒氣,看見甄諾的示好後劉銘揚了一抹笑,“不是?本王在其中轉圜,是?安陽真?的出了事情?。”

甄諾劃過了這個?話?題,看這船舫上麵?還是?沒有來人,疑惑地問道:“齊王殿下今日是?要宴請什麼?人?”

“一些靠得遠的宗親。”劉銘答道。

怪不得沒有一個?人來。甄諾已經從蘇朝的口中得知了劉銘與魏家的那件事情?,如今的劉銘在宗親之中,可?算是?沒有丁點的話?語權。

這種黨同伐異的事情?,甄諾心底裡麵?明白,但僅僅是?明白,自己是?絲毫不想要染指的。

劉銘也早早就料想到了這個?結果。自己先後約了靠的近的宗親與靠得遠的宗親,每次都是?無一人至,所幸今日竟然是?撞上了甄諾,要不然又是?自己一個?人獨酌,沒人說話?。

酒過三巡之後,劉銘的雙頰有些微紅,比起剛剛更?醉了一些。甄諾本就滴酒不沾,況且又有蘇佩坐在身側,就更?加不可?能沾酒了。抖了一下袖子,隔著桌子的遮擋,甄諾將自己的手指與蘇佩的手指緊扣在了一起。

“齊王殿下有沒有什麼?想要對?下臣說的。”

劉銘用餘光瞥了一眼蘇佩,顯然是?蘇佩在,不方便說話?。

還不等?甄諾開口叫蘇佩去靜室,蘇佩婉轉清麗的聲音響了起來,“齊王殿下可?以放心,蘇佩知曉什麼?應該聽見,什麼?不應該聽”

劉銘淺淺地皺了一下眉頭,偏偏麵?前?的甄諾也不說什麼?。畢竟邊關就是?蘇二小姐陪著一塊去的,和顧家的事情?這蘇二小姐估計也知道一些

“本王想問問顧家軍如何?”

“長君在接手。”

劉銘微微頷首,挑眉道:“徐逸明的處置結果知道了嗎?”

“知道。株連九族,除徐家之外沒有其他受罰的人。”甄諾的話?沉了下來。

徐逸明接手顧家軍一年整,這時日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前?前?後後光是?長君與匈奴大軍的對?戰就有三場,徐逸明的對?戰也有兩場,大小戰役加在一起大概有二十多場,其中的死亡人數過萬。

邊關有徐逸明策劃這空餉一事,送到朝廷也一定需要有人,這人還一定要位高權重。

但現在隻有徐逸明,絲毫牽扯不出來他幕後的人

“你覺得幕後的人是?誰?”劉銘試探道。

“沒有確實的證據,無從言說。”甄諾鎮定地作答。

按照劉銘的意思來看,他認為是?太子,甄諾雖因為顧家對?太子有偏頗的意見,但不會直接表露出來,至少不會在沒有確鑿證據之前?就扣帽子。

劉銘笑了笑,又飲了一杯酒。站起身來,劉銘雙袖甩了甩,叉腰走在了欄杆處,看著遠方一望無際的江景還有江岸上麵?那些虛化的小人。輕輕地用食指敲打了一下木製的欄杆,悠悠地說道:“顧家五年一次回?京都述職,今年就是?第?五年。顧長君有沒有告訴你今年是?顧帥回?來還是?她回?來?”

“是?顧帥與長君一起回?來。”蘇佩突兀地插上了一句話?。

實際上發生?的事情?,沒有人能比蘇佩知道的清楚。

宦海沉浮,帝王之心更?是?難測,就算是?現在還不是?帝王。蘇佩沉下了心思,這劉銘根本就不簡單,對?阿諾的私心大的很。

故意請兩回?宗親的人,分?明是?向陛下暗自訴苦自己沒有宗親幫扶,宗親去了哪裡自然是?太子殿下那裡

第117章 離開

知曉顧平山中毒之事後?, 顧長君變得溫馴了起來。雖然不會像宋榕一樣與顧平山促膝長談,但好歹不會一味的劍拔弩張。

“朝中的軍餉糧草半月之後就會運到,若無?問題的話, 這回的糧草大?概夠五月之用。”

“據探子回報,匈奴最近沒有什麼大?的動向,可能是先前的一戰挫了渾邪陰的銳氣。不知道顧帥是想要乘勝追擊還是彼此休養生息?”

顧平山看了一眼麵無表情的顧長君, 淡然地將捷報的副本放在了一邊,“若是可以,自然是不開戰的好。”

“接連的幾場戰事之中我?軍傷亡也不少,匈奴需要休養生息, 我?軍也需要”

顧長君的視線追隨著顧平山放捷報的動作, 迅速收了回來。顧長君垂眸,顧平山的決定也是自己的打算。顧長君抱拳應了一聲“諾”,停在了原地, 腳步不曾挪動。

看顧長君說完一大?堆軍情之後?還不願意走,顧平山有些疑惑, 凝眉問道:“還有何事?”

顧長君咬了一下下唇,最近這短時間戰事繁忙,一直都沒有顧上去拿這捷報給宋榕。現下看見捷報就擺在顧平山的案首,明?明?等送到文?書那裡存放起來再去拿也行,顧長君卻?沒由來地想直接從顧平山的手裡麵拿回來。

可偏偏和顧平山平靜地洽談公事自己可以做到,但是說起私事來就不知道該以怎麼樣的話術,以怎麼樣的語氣說出來了。

“莫要拖拖拉拉。”顧平山嗬斥了一聲, 是用教?訓小輩的口氣說出來。

顧長君舔了舔下唇, 思考了無?數的話術後?才乾巴巴地說道:“可否, 將這回的捷報給我?。”

“嗯?”同剛剛奏稟戰事的聲音比起來,顧長君剛剛的聲音可是小的很, 叫顧平山聽得模模糊糊的。

“”齟齬了一下牙,顧長君聳了聳鼻子,破罐子破摔地說道:“能不能將這回的捷報給我?!”

捷報?

顧平山將視線轉移到了這暗黃色的捷報上麵,沒有多加相問,便直接拿了起來。

顧長君還站在原地。

“還不拿?”顧平山嗔了一聲。

顧長君連忙上前,雙手接過了顧平山手裡麵的捷報,退回到剛剛站立的地方的時候還有一些怔神,神情動作有些遲緩,後?知後?覺地才行禮告退了下去。

“喔”朱友嶼悶哼了一聲。

走得急,顧長君沒怎麼注意看來人?,肩膀直接撞上了急衝衝而來的朱友嶼。

看是顧長君這丫頭,朱友嶼“嘁”了一聲,一句話,一個眼神都不打算分?給顧長君。

顧長君神色一黯,表情從遲緩愣神變得有些凝重。握緊了手裡麵的捷報,壓低著嗓子說道:“抱歉”

朱友嶼還是沒說什麼,但是臉上冰冷的神色有了崩塌,顯然這簡短的兩個字叫朱友嶼很是受用。

與朱友嶼說完,顧長君心裡麵記掛著的事情落了一般下來,表情也有了一點鬆快。顧長君加快了腳步,徑直朝著藥房而去,找了一圈卻?連孟娃子都沒有找到,估計是出去采藥了吧

左眼皮子不自然地跳了跳,顧長君沒有覺出不妥,將這捷報放回了自己的營帳。

月朗星稀,大?部分?的兵士都已經散去,隻有崗哨還分?批次地進行著巡邏。因為有修整的軍務在,顧長君今日下職就有些晚了。在自己的營帳裡麵洗了個澡,又換上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又拿上了與顧平山要來的捷報。想著宋榕看見捷報時的歡喜,顧長君的嘴角也隨之牽動了一下,心神都有些蕩漾。飛身竄到了宋榕的營帳裡麵。

營帳裡麵沒有點燈,黑漆漆的。

這麼早就睡了?

顧長君輕手輕腳地撩開了營帳的簾子,吹著了火折子點亮了一盞油燈。油燈散發著微黃色的光芒,不至於刺眼。顧長君不打算多點幾盞,生怕擾了宋榕的好覺。轉了個身才看見床榻上麵乾乾淨淨,被子也被好好地折疊著,屋子裡麵所有的物什都是一副冰涼沒有溫度的樣子。

顧長君眼皮子跳得更加厲害了一些,眉頭也拱起了兩條溝壑。

這個時辰,宋榕怎麼著都不應該不回來

顧長君快步走了出來,徑直往宋榕可能在的地方找去。傷兵營裡麵的油燈已經熄滅了好幾盞,大?部分?人?都已經睡下了。顧長君進去看了一眼,隻看見了一個眼生的軍醫還有一個眼生的藥童,沒有宋榕的身影。

顧長君已經來不及細想,飛速朝著藥房而去,此刻心中更覺不安,慌亂無?措。

遠遠一看,藥房已經沒有了光亮,顧長君的心已經沉下了大?半。抱著一點僥幸,顧長君飛身進了藥房。黑漆漆的藥房裡麵沒有一點的光亮,更彆提有人?了。

顧長君咽了咽口水,心徹底沉了下來。

快步變成了跑,心頭隱隱有一種失去的恐懼在蔓延,顧長君又重新回到自己的營帳與宋榕的營帳找了一圈,都不見宋榕。瞳孔微縮,顧長君飛速地跑到了軍營門前。

“今日有沒有什麼人?出軍營?”顧長君急聲問道。

“今日並沒有人?出營。”

生怕這回答不上心,顧長君急聲又問了一遍,這回直接精確到了人?,“藥房裡麵的宋軍醫有沒有出來。”

“沒有。”

又是同樣的回答,黑夜將這個回答襯托得更加冷了一些,尤其是顧長君周身的氣勢。

顧長君攥緊了拳頭,轉身朝著孟娃子住著的地方而去。

孟娃子住著的地方不是單人?的地方,而是和所有的藥童住在一起。顧長君失了大?半的理智,也顧不上什麼了,不知道孟娃子睡在哪個鋪上麵,就直接連續掀開了所有鋪上麵的被子,厲聲將所有人?都吵醒了過來。

反應過來哪個是孟娃子之後?,顧長君直接大?力地揪住了孟娃子的衣領,好像是提小雞崽一樣將孟娃子從床榻上麵提了起來,揪著就拖出了營帳。

孟娃子顯然是還沒有清醒過來,腦子都還是混沌不清的樣子。直到自己被徹底拖出了營帳之後?,接觸到了外麵的冷空氣,孟娃子才緩過了一半的神,但還是沒有反應過來大?半夜的為什麼少將軍要將自己拽出來。

“少”孟娃子揉了一下惺忪的睡眼。

“宋榕呢?”顧長君已經沒有了耐心,眼中的怒火不用表達就能夠震懾他人?。

找遍了宋榕可能會去的所有地方,但偏偏都沒有找到宋榕,就好像這個人?原本就不存在一樣,像是煙幕一樣憑空消失了。

宋榕不見了,宋榕不見了

這個念頭就好像是炸藥一樣,一下子就在自己的腦海之中點燃,倏地一下就爆炸了開來,將顧長君炸得腦子嗡嗡的,尤其是將顧長君的脾氣怒火都炸了出來。

顧長君的怒喝總算是將孟娃子的瞌睡蟲都給打消了下去,同時也將孟娃子給嚇住了。孟娃子被嚇得說話也變得磕磕巴巴的了,回答道:“宋軍醫今今天?一直都沒有來藥房。”

顧長君微怔,漆黑的眸子裡麵散發出陰沉的光,就好像是刀子一樣紮在了孟娃子的身上。

孟娃子的回答已經讓顧長君的心情徹底地蒙上了一層陰霾,失去的恐懼感一下子便將顧長君整個席卷。顧長君的聲音微顫,還抱著一點僥幸的心理,“她有沒有和你說要去采藥?”

“沒有。”孟娃子連連搖頭。

最後?一絲僥幸也被徹底地打破,顧長君一句話都沒有說,怒火也迅速消弭了下去,一句話都沒有說,一個人?落寞地朝著宋榕的營帳而去。

坐在冰冷的床榻邊,顧長君的雙手撐在了床邊,現實打擊了自己,冰冷孤寂席卷了自己。顧長君眼皮子微微下垂,即使?是不想,心中還是不受控製地將宋榕離開的這件事情往陰謀論的黑暗方向去想。

父親中毒,宋榕明?明?是一個製藥高?手,卻?無?藥可解。恰恰是在這個時候,宋榕一下子就在自己的麵前消失,就好像是做了惡事的逃跑。

徐逸明?走了,連同徐逸明?在逃的那個副將顧長君都找到了,按理來說,軍營裡麵就算是有有異心的人?,他們也沒有機會接近父親。而製毒,一向是秘閣的一項絕技。

努力想要將這個猜忌的念頭從自己的腦海裡麵揮斥出去,但偏偏越是如此,顧長君越是不受控製地想要往這個方向來想。顧長君慢慢化掌為拳,緊繃著下顎直接一拳打在了床邊。重拳帶來的關節上麵的疼痛卻?仍沒有絲毫緩解顧長君心中的猜忌。

宋榕是秘閣裡麵的人?,是注定與自己相左的人?。就算是成親了又如何,就算是有婚書又如何,隻要宋榕不願意,隻要宋榕將秘閣的利益放在自己之前,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過眼雲煙,都是泡沫,一觸即碎

***

甄諾並沒有與劉銘恰聊多久,船舫停靠上岸之後?便與蘇佩先走。蘇佩牽著甄諾的手,自然而然地晃了起來。

“阿乖怎麼知道今年長君會和顧帥一塊回來?”

“一定會的。”蘇佩說道。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當初確實是兩個人?都回來了。

“長君與你說的?”甄諾又問上了一句。

今年與往年不一樣。光看齊王殿下如今的做派,便是要尋覓機會與太?子殿下分?庭抗爭了,顧家回京未免又會激起一番風浪。

蘇佩“嗯”了一聲,回答地模糊不清,並不打算解釋這個問題了。

甄諾眼神微閃,隻覺得蘇佩有些奇怪,卻?說不出哪裡奇怪。

第118章 秘閣

甄諾走了一個月的車程硬生生地被?宋榕縮減成了五天。一入秘閣的門, 宋榕就徹底冷了下來,身上帶上了戾氣。

“少閣主。”

“少閣主。”

“”

如進無人之境,宋榕根本就不理會這些人對自己的問好, 快步走到了毒室門前。

毒室的門口並沒有守衛的人,畢竟這裡麵的東西都是宋榕所有,且都是毒物, 秘閣之中沒有人會不怕死地進一間全是毒物的房間,更?沒有人敢在沒有宋榕的允準的情況下進宋榕的屋子。

宋榕雙手一推,直接推開了沒有上鎖的門。久久沒有進人,所有的物什上麵都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灰塵, 牆角的毒蛇籠子裡麵的兩條毒蛇看見有熟人的進來, 紛紛吐出了自己的蛇信子,尖利的牙齒在火紅的蛇信子的麵前更?顯冰冷。另一邊籠子裡麵的毛腿蜘蛛也在此刻躁動了起來,身上五彩的花紋象征著美麗皮囊之下的致命毒素。

宋榕絲毫沒有功夫分一點心給這些活著的毒物。宋平對毒藥並不精通, 他?不會去選那些難弄的活物,隻?有可能拿架子上麵已經製成的成藥。

雙目之中被?布滿了紅血絲, 宋榕的身體已經倦怠到了極點,但?卻不能放過一點時間。一手拿著兩個藥瓶子,宋榕來不及去想?,直接打開了其中一個,將裡麵的藥丸儘數倒在了自己的掌心當中。

沒有缺

宋榕睜著眼睛,飛速地打開了另一個藥瓶的瓶塞子,重複著自己剛才?的動作。宋榕幾近癲狂, 根本就沒有時間給自己將自己將這些辛苦練出來的藥丸重新放回去, 隻?能任由它?散落在地上。

宋榕剛剛看完了所有藥丸的成藥, 還不等?查看藥粉,就有一道意料之中的聲?音從自己的身後響起。

“少閣主, 閣主命您去大殿見他?。”

宋榕扭頭。門外站著兩個人,排位都排在僅此於宋平之後。這分明是如果自己不願意走,那便?直接帶走。

眼簾微微下垂,宋榕的氣壓更?加低沉了一截。怔怔地將手中的藥瓶放在了桌上,宋榕緊緊抿住了唇,認命地走了出去

宋榕沒有反抗,兩人自然是沒有製住少閣主的打算,雙雙跟在宋榕的身後。

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宋榕拐進了一個大殿裡麵。長廊裡麵點著數量不少的壁燈,但?這大殿裡麵的壁燈就沒有這麼?多?了,微弱的光亮並不足以照亮所有的角落,隻?能將整個大殿渲出一個陰沉沉的氛圍。

宋榕的神色隨著這壓抑的光亮變得陰沉,看著麵前這個遲暮卻已經精乾的老人,微吸了一口氣就直接跪在了地上,雙手合並拜了下去。“宋榕見過閣主。”

宋夷的兩鬢已經斑白,臉上的皺紋明顯,都是這麼?多?年來歲月的侵襲。冰冷的目光毫不掩藏地打量著跪著的宋榕,下彎的嘴角已經足以說明宋夷的不悅。宋榕無比珍惜擺在眼前的時間,宋夷便?毫無忌憚地浪費著時間,直至宋榕跪了一個多?時辰之後,宋夷才?悠悠地開口了,“半年前,我就給你下過一道令,讓你速歸。半年前你沒有回來,與?宋平傳信回來隻?有一句便?宜行事,半年後,我沒有給你下速歸的令,你倒是不聲?不響地回來了”

當初便?宜行事是宋榕說的,宋平主張的一向是讓宋榕速歸,但?在回傳的密箋上麵還是與?宋榕統一了口徑。宋榕還是跪伏在地上,身子沒有一點的動作,就好像是一尊石像一般,也不打算為宋夷的問罪做任何一點的辯解之詞。

秘閣可以受罰,但?不能辯解,辯解隻?會換來更?加嚴重的責罰。

“你可知道你今次會受什麼?責罰?”

“宋榕認罰。”

“但?我求閣主放我一個月的時間,一月之後,宋榕願意罰上加罰。”

給顧平山下毒是一件僭越身份的事情,宋平就算是想?要幫宋榕瞞著,這件事情也一定要得到宋夷的允準。雖然隻?是隱晦地扯上了儲文山之死的事情,沒有提及過宋榕,但?其中包含著的內情隻?要宋夷想?要去查,就沒有查不到的可能。

宋夷的語氣之中帶上了隱忍的怒意,質問道:“你要救治顧平山?”

“是。”

宋榕無意隱瞞,更?加沒有能力來隱瞞這件事情。

“理由。”

“顧家軍不能沒有主帥。”

“還有呢?”宋夷的怒火更?甚一籌。

跪著也好,至少爺爺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宋榕是這樣想?的,咬了咬下唇,宋榕不住地用指甲摳著地麵,這才?回答道:“顧長君沒有沒有父親。”

宋榕的內心矛盾著,秘閣是陛下的一把刀,一把常人看不見的刀。自小自己就是秉持著忠君愛國,隻?為皇命,不問對錯。第一個理由是找不出來錯處,也能迎合上自己多?年以來奉行的宗旨,但?宋榕承認自己自私了,後一個理由才?是在自己心中最重要的理由。

提到了顧長君這個名字,宋夷一下子就從位子上麵站了起來,怒火滔天,“簡直是混賬!”

“”

宋榕沒有回話,於秘閣而言,自己確實是個混賬。

“鞭刑四十,水牢之刑,自行領罰。”宋夷忿忿地下了責罰。

“諾。”宋榕立刻就應了。應下之後,宋榕抬起了頭,眼眸之中的血絲還浮在表麵上,看起來頗有些猙獰。麵前站著的這個老者是自己最為敬重的人,饒是他?對自己怒目相對,宋榕也不會當著麵說忤逆之言。“閣主且等?宋榕一月,一月之後,宋榕自領鞭刑八十,水牢之期加倍之刑。”

“混賬!”

宋榕直起了自己的身子,筆挺挺地跪在了地上,咬牙道:“宋榕就求一月的時間。”

“不許!”宋夷厲聲?。

“爺爺!”紅了的眼眸裡麵蓄上了一層水汽。宋榕不能賭,不能賭那些因為受罰被?浪費的時間。

“您知道的,顧帥是不能出事的,朝中無一人有顧帥的威望,也沒有一人能代顧帥執掌顧家軍對抗匈奴大軍。爺爺若是將私心放在了國家大事之情,便?不是秘閣奉行的宗旨了。您不能因為宋珺就遷怒在顧帥與?從不知曉這件事情的顧長君的身上。”

宋夷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怒不可遏。

“閉嘴!”

爺爺的反應已經坐實了宋榕之前的猜測,便?是因為如此,爺爺才?會如此憎惡顧家,才?會如此憎惡顧帥。

“爺爺,長君是您的外孫,她?已經沒有了娘親,不能再沒有爹爹了”

***

軍營裡麵一個大活人憑空就消失了,這可是一件大事,顧長君卻尋了一個理由將不見了的宋榕安排了一個合理的不見的理由。若是回來,顧長君還能循著這個理由將宋榕安排進來。短短的幾天裡麵,顧長君手下的兵士就能感覺到少將軍的脾氣越發不好了,就連訓練起來也更?加嚴厲了,手下的人隻?能在心裡麵叫苦不迭,卻不敢當著黑麵神顧長君的麵抱怨。

宋榕不見的當夜,顧長君就派了自己的手下的探子出去。若是僅有自己一人,顧長君可以去完全相信宋榕,但?現在這個時局,顧長君分不出信任來,每一步都必須要穩紮穩打。

算上宋榕回京都的教?程,顧平山身上的毒素終是進入了第三期,雖然說宋榕離開時已經留下了藥,每日一顆用來緩解這毒素,但?顧平山的身子還是在一夜之間就急轉直下。表麵雖然看不出來什麼?,但?是內裡已經被?掏空了一大半。

今日議事之後,顧長君被?留了下來。顧平山看著顧長君,指了指旁邊的位子。

顧長君默然,心中明白顧平山會和自己說什麼?。雖有些不耐,但?還是坐在了顧平山所指的位子上麵。

顧長君落座之後,顧平山出奇地從自己的主位上麵站了起來,彎腰從抽屜裡麵摸索出來了點東西,是用牛皮紙包著的。拿著這東西就坐到了顧長君旁邊的位置上麵。

顧長君不自然地咽了咽口水,從記事以來,從來就沒有像現在一樣,這麼?近距離地和顧平山坐著。有些拘謹,有些不自然。

顧平山那副嚴肅如冰山的麵孔有了一點鬆垮,自得地將用牛皮紙包著的東西打開,裡麵赫然是兩個小小的酒杯,還有一個扁平的鐵皮罐子。結合這酒杯,這鐵皮盒子裡麵裝著的是什麼?顧長君就已經能猜到了。

顧長君有些震驚,其他?的軍營顧長君不知,但?是顧家軍的軍營等?級分明,治軍嚴明,是絕不允許將士喝酒的,就算是一滴酒也不成。這禁酒令可是全軍上下統一的事情,就連主帥也不能有絲毫的放鬆。沒有想?到現在竟然是顧平山將酒擺在了自己的麵前。

顧平山忽略了顧長君眼中的震驚,拔開了這鐵皮罐子的塞子,立刻就有濃鬱的酒香漫了出來,也不知道是藏了多?少年的好酒了。

都是小輩給長輩斟酒,放在顧平山和顧長君的身上,這身份就突然間反了過來。

顧平山將兩個就被?分彆擺在了自己與?顧長君的麵前,依次為顧長君與?自己斟上了滿滿的一杯酒。

顧長君霎時抿起了唇,不太適應顧平山此刻對自己的親近和示好。

顧平山還是低著頭,沒有將自己的目光壓力施加在顧長君的身上,一邊給這鐵皮罐子重新塞上塞子,一邊說道:“聽說你最近心情不佳。”

“嗯”顧長君拖長了尾音。

這段時間自己心情不好已經不算是一個秘密了,跟在自己身邊的所有將士都知道,隻?是沒有想?到顧平山一直待在帥帳裡麵竟然會知道。

“為了什麼??”看顧長君沒有拿起酒杯,顧平山率先拿起自己的酒杯,湊在酒杯壁上淺淺地抿了一口酒,濃鬱的酒香瞬間就在味蕾裡麵整個炸裂,舍不得一口將其喝下。

“哎”顧長君抬手,想?要阻止。

“怎麼??”顧平山放下了酒杯,裡麵的酒還剩下一大半。

“身子不好,就不要喝酒了。”顧長君彆過了臉,對顧平山說起關心的話還是有些不自然。

顧平山嘴角有了點笑?意,為這一句關心還真是有些欣慰。“那本帥就不喝了,你嘗嘗這酒吧。”

顧長君看了一眼顧平山,咽了咽口水,雖不好喝酒,但?酒在此刻確實算是一個好東西。當著顧平山的麵喝酒,顧長君有些窘迫,雙手托著酒杯,像是一個沒有喝過酒的愣頭青一樣,一仰頭就將杯中物都喝了下去。

這酒的味道確實是有些衝,顧長君隻?覺得自己的喉嚨被?狠狠地辣了一下,雖然不至於咳嗽出來,但?還是有些酒勁在的。

見顧長君不回答自己剛剛的問題,顧平山也沒有什麼?刨根問底的打算,迅速轉了一個話題,“宋榕那丫頭呢。”

“出去采藥了。”顧長君迅速地扯了一個謊。

就算是出去草藥也不可能這麼?長時間都不回來,顧平山心知肚明,卻沒有選擇點破這層窗戶紙。顧平山重新打開了這酒塞子,顧長君也有了眼色,連忙雙手捧起了自己的酒杯,由著顧平山為自己重新斟上了一杯酒。

“慢些喝,就剩下這一小罐子了。”顧平山囑咐道。

顧長君皺了皺眉頭,細細品了起來,好像是有些果子的味道。

“你娘親故去之前釀的酒,算下來也有二?十年了”

顧長君一頓,喝酒的動作更?加放緩了一些,更?將顧平山酒杯中的酒倒到了自己的杯子中。

第119章 四九

時隔一年多甄諾才?帶著蘇佩一道回來, 清心居裡?麵總算是添上了一點熱鬨。靜室之中,甄諾與?蘇佩一同落座,而對麵坐著的就是柳力學。

早前是初見端倪, 現在就不是什麼端倪之說了,這情意簡直就是赤/裸/裸的?,毫不隱晦。

“你們兩個人這就算是定下了?”

真說到這種事情了, 甄諾有些羞澀,抿著唇微微低下了頭。蘇佩倒是大方,爽朗地說道:“夫子,去邊關之前就定下了。”

“倒是不錯。”柳力學感歎了一句。

甄諾十四歲就到了自己?的?手下?, 是與?其父親一樣的?性子, 都是至高至潔,總算是有除了學問以外在意的?人了。柳力學雖然是一個讀書人,但卻沒有普通讀書人的?那些迂腐的?心思。甄諾到底是一個女子, 入了朝堂,真是想要?做到高位的?話八成?就不會成?親, 身邊有個願意陪著的?,相互扶持,相互依靠,這是最好的?了,總不至於以後一人伶仃,暮時孤寂。雖是都是女子,但若是有足夠的?喜愛, 女子也無妨。

“是極好的?。”蘇佩附和著, 每一句話裡?麵都是對甄諾濃烈的?喜愛。

“哈哈哈”柳力學笑了出來, “還真是沒有想到你這丫頭片子竟是這樣的?性子。”怪不得是能?吸引到諾兒。

“您彆取笑學生了。”甄諾這才?抬起?了頭。

柳力學慈眉善目,對著蘇佩和藹地說道:“嘗嘗我烹的?茶吧。”

“諾。”蘇佩先為柳力學倒上了一杯子, 又給甄諾,最後才?是自己?。

剛嘗了一口,蘇佩就被驚豔到了,這可比蘇國公府裡?麵的?那些名?貴茶葉好喝多了。茶氣清爽,茶湯清澈,茶雖然還有隱隱的?苦味,但並不會發澀,尤其是這泡茶用的?水,仿佛還有些甜。“這是山泉水?”

柳力學搖了搖頭,笑容有些耐人尋味,將目光轉移到了甄諾的?身上。

“是露水。”甄諾道。

如今的?露水染上了雪的?清爽甘冽,是一年之中最有風味的?了。

柳力學點了點頭,這可真是讓蘇佩有些驚訝,竟然是用露水烹茶,這可真是耗費功夫的?一樁事情。

“夫子是自己?去?收集的?麼?”

甄諾微笑,代答道:“往昔這種事情一向是我去?做的?,現在清心居裡?麵隻有先生一人。今日你我能?品嘗一番如此好茶,還都是要?謝謝先生的?呢。”

妻唱妻隨,蘇佩立刻嘴甜地說道:“謝謝夫子。”

從清心居裡?麵出來已?經是翌日一大早了。蘇佩穿上了一聲?勁裝,手腕處帶上了護腕,與?往日穿著輕紗羅裙的?樣子大不相同,就好像是原野裡?麵的?小鹿一樣,清麗爽朗有朝氣,讓人眼前一亮,尤其是叫甄諾眼前一亮。甄諾也換下?了往日裡?麵常穿的?寬袖長衫,與?蘇佩換上了同一風格的?衣服。

在平陽侯府的?時候,蘇佩就騎過兩回馬,一回是跟著顧長君一塊去?堤壩找甄諾,一回是平陽侯府賽馬,溜了兩下?就跑去?設陷阱了,還真是沒有縱馬肆意奔跑,感受疾風在耳邊吹過的?那種感覺。

蘇佩捋平了自己?的?腰帶,將腰上麵掛著的?玉玨係得更?緊了一些,生怕到時候跑馬的?時候會弄丟。

“我們是去?哪裡?選馬?”

“有專門?的?武場。”甄諾回答道。

花山書院裡?麵一共是兩個武場,男院一個,女院一個。男院的?學生多,武場更?大一些,還有一個選馬的?地方。

“走!”蘇佩拉住了甄諾的?手,鬥誌昂揚,今次定是要?好好地跑上一場,最好是能?勝過阿諾。

甄諾雙唇上挑,眼底滿是溫柔。

起?初遇見的?女學生較多,之後就是男學生較多,遇見甄諾之後都紛紛行上了一禮,喚上了一聲?學長。

蘇佩努了努嘴巴,有些不解,“你已?經有了官位,為何他們還是喚你學長?”

“花山書院是讀書的?地方,自然是不能?染上那些官僚主義的?。”

說的?有理,怪不得花山書院在文人心中的?地位如此之高。

花山書院地位高,朝廷每年給出的?銀錢,學生每年上交的?束脩更?是不少,馬場的?規模更?是大,比得上外頭一家小型的?馬場了。

蘇佩循著第一排的?馬,從頭看了一遍。有不少馬前頭的?架子上麵都掛上了牌子,牌子上麵寫?了名?字,看起?來像是有主了的?樣子。蘇佩指了指,“馬場裡?麵的?馬不應該是給學子用的?嗎?為什麼不少的?馬上都掛上了牌子?”

“獎勵。”

“獎勵?”蘇佩疑惑。

“六藝之中,禦術的?第一名?可以挑選出一匹自己?喜愛的?馬。”一般禦術第一的?人,往往對待馬兒就像是夥伴一樣,這也算是給馬兒挑了一個好主人。這可不是靠銀錢就可以買來的?。

“那若是出仕了,能?帶走?”

甄諾點頭,“是,但是相應的?需要?為馬場添上一匹馬。”

蘇佩點了點頭,這法子倒是好。

“阿諾有自己?的?馬兒嗎?”

“有。”甄諾拉著蘇佩穿過了前兩排的?馬廄,徑直到了第三排。

蘇佩眼睛一亮,這一匹馬兒前頭就掛著寫?著甄諾名?字的?牌子。

“我當初以為找不回來的?。”甄諾悠悠地說道,“當初我就是騎著這匹馬去?防洪的?,水勢凶猛,這馬就不見了。沒想到老馬識途,竟然自己?跑回來了”

“真是有靈性。”蘇佩抬手,輕輕將自己?的?手掌放在了馬頭上麵,“看來是覺得阿諾你這個主人待它不錯。”

“叫什麼名?字?”

“四九。”

“取數字為名?,倒是奇巧。”

“四月初九我第一次選中了它。”故而以此為名?。

“阿乖是想要?騎四九,還是選一匹?”

四九是公馬,這體高對甄諾來說也有些高了,對蘇佩來說就更?加高了。但這是甄諾的?坐騎,就好像是有一條獨特的?牽引一樣,蘇佩就是想要?試試。反正自己?也學過騎馬,雖說不好,但總不至於摔著的?。

四九撲哧甩了蘇佩一個響鼻,沒有震懾住蘇佩,反倒是叫蘇佩更?激起?了興趣。蘇佩拿起?一邊的?草料,喂了兩口之後,四九的?脾氣就溫馴了下?來,不再給蘇佩甩臭臉了。

牽著四九從馬廄裡?麵走了出來,蘇佩接過了甄諾手裡?麵的?韁繩。接下?裡?的?都是一些蘇佩當初學習騎馬時一貫的?說辭,蘇佩也不需要?仔細聽,直接上手抓住了馬鞍,左腳踩蹬,右腳點地起?跳。

四九還是有些太高,蘇佩竟然是沒能?上去?,回應蘇佩的?是四九有一個響鼻,就像是對上不了自己?的?人的?嘲笑。

蘇佩有些挫敗,還真是沒有想到竟然連上馬都沒成?功。

甄諾不自然地用手擋住了自己?的?嘴巴,不用猜,就是在憋笑,這上揚這的?顴骨都已?經說明了這個事實。

“哼!”蘇佩在甄諾的?肩頭拍了一下?。

讓你取笑我!

甄諾雙肩微微抖動?,這才?慢慢止住了自己?的?笑,“要?不然我給你找個上馬鐙?”

嘁,我才?不要?。

蘇佩可不會輕言放棄,將自己?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四九的?身上。蘇佩輕輕撫摸了兩下?四九的?腦袋,就好像是打商量一樣,湊在四九的?耳邊說了兩句話。

深吸了一口氣,蘇佩左手抓住了韁繩和馬鬃,右手抓住了馬鞍,腳踩腳蹬,一個點地,竟然真的?翻身上馬了。

甄諾也沒有想到,畢竟四九的?體高對於蘇佩來說確實是有些高了。甄諾連忙鼓掌以示鼓勵,“真不錯。”

蘇佩昂起?了頭,頗有些洋洋得意的?模樣,這樣的?傲嬌小表情落在甄諾的?眼中那就是可愛的?很。

甄諾也從馬廄之中挑選出了另外一匹比較符合自己?眼緣的?馬兒,雖然比不上四九,但也算順眼。甄諾的?動?作乾脆利落,一番撫摸安撫之下?,就直接上了馬。動?作乾淨瀟灑,馬兒的?身體動?都沒動?一下?,好像絲毫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背上已?經多了一個人的?承載。

“接著我們去?哪裡?跑馬?”蘇佩問。

挺直著自己?的?胸背,一副雄赳赳氣昂昂的?樣子,真是打算要?和甄諾好好地賽上一回馬。

“馬場後麵有專門?的?跑馬場。”甄諾道。

跑馬場是和射箭場安排在一塊的?,除了射術的?課,或是偶爾有幾個對射術十分感興趣的?學生會去?,那裡?幾乎是沒有閒人的?。對不應該多見外男的?蘇佩是最好的?。

今日也確實是如此,遠遠地看去?,隻有一個小小的?人影,背對著甄蘇兩人在練習射箭。

“那人好用功。”蘇佩讚了一句。

“許是喜歡。”甄諾微笑。

呂堰今日心中頗感煩躁,所以才?來了跑馬場,拿著手中的?弓箭,身前的?桌子上麵還放了三四個箭筒。其中兩個箭筒都已?經空了下?來,至於裡?麵的?箭則都是被射在了靶上,隻有零星的?兩三支羽箭空靶射在了地上。

呂堰是呂家的?嫡子,也是大娘子趙氏唯一的?兒子。如今的?呂祿因為靠上了荀正誼的?這棵大樹,身價也隨之水漲船高。正是因為如此,呂祿的?本性也就暴露出來了,往府裡?麵抬了好幾房的?美妾。

諾大的?家業,三妻四妾也是應該,但偏偏呂祿絲毫不顧趙氏,隱隱有些寵妾滅妻的?做派。這種做派,落在呂堰的?眼中,便是厭惡,是在折辱大房。

跑馬場雖然比不上草原的?遼闊,但是對甄諾與?蘇佩來說已?經極好了,對久久沒有放出來跑過的?四九更?是好,叫它一下?子就興奮了起?來。

蘇佩雙手拉住了韁繩,剛剛溜了溜四九,蘇佩已?經覺得自己?和四九建立起?了短暫的?友誼,現在和甄諾賽一賽,估計是能?贏。蘇佩挑眉,朗聲?道:“我們來賽一場,就以此為起?點,繞著跑馬場的?最外圈賽上兩圈,看誰先跑完,怎麼樣?”

甄諾微笑,自然是不會拒絕蘇佩提出的?事情。剛想開口答應,沒想到蘇佩竟然是和自己?耍起?了陰招,還不等自己?說話,蘇佩就騎著四九,一聲?“駕”後就朝著前方衝了出去?。

甄諾顴骨上揚,笑意更?加明顯。

這小丫頭

意料之中,甄諾輸了,隻不過沒有輸太遠的?距離,若是算上蘇佩先前偷跑的?,應當是不分伯仲。

跑馬場並不小,跑完兩圈就已?經用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時辰,但沒有想到那認還在。

“那人怎的?還在射箭?”

“不知道。”甄諾一向不會主動?去?管與?自己?無關的?人,蘇佩也不是一個喜歡管瑣事的?人。甄諾歪頭,可算是想明白蘇佩話裡?麵隱隱的?期待了,“阿乖是想要?射箭?”

蘇佩笑,這就已?經算作是一個回答了。

第120章 宋夷

蘇佩既然想要, 甄諾自然是要過去幫著蘇佩“解決”一下這個不?知名字的外男的,當然主要原因是不想看著這人在這裡?做這些?無用功。

“用勁用過了,練傷了筋就得不償失了。”

看這桌上麵空置的箭筒, 箭靶和地上密密麻麻的羽箭,至少是練了百八十支箭了。這不?算是練習,就?好像是發泄一樣。拿自己的身子去發泄, 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聞聽這聲音,呂堰扭過頭就看見了迎麵而來的甄諾與蘇佩。

前世的呂堰雖然是甄諾手?下的人,但甄諾幾乎不?會將公事與公事上麵的人擺到自己的麵前,故而蘇佩並?不?認識這個呂堰, 隻當呂堰是花山書院裡?麵的一個普通學子。

呂堰是前年進的花山書院, 那個時候甄諾已經不?怎麼來了,自是沒有見過那些?師兄口中說的甄諾學長的。呂堰不?打?算多言,也不?打?算聽甄諾的勸告, 重新扭過了頭?,又將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肩膀上麵, 雙指緊緊地?夾住了羽箭的箭尾,用力拉出了一個滿弓。

沒有上靶,箭頭?又一次紮進了泥土裡?麵。

估計筋已經被拉傷了,隻不?過是在氣頭?上麵,所以尚且沒有察覺出來罷了。

蘇佩輕輕扯了扯甄諾的衣袖,在這就?在這吧,人家看著?也煩著?呢。他不?想聽, 何必要上趕著?呢

甄諾收回了自己的眼神, 若是誠心想要發泄, 那就?罷了。

蘇佩悠然自得,直接將這裡?當成了自己的地?方, 雙手?交織,背在了身後。悠哉悠哉地?走到了一邊的架子上麵,隨手?就?挑了一個看起來小?巧好拉開的弓箭。蘇佩沒有真實地?去拉弓,比了一個拉弓的姿勢,還衝著?甄諾挑了挑眉。

“這是一石弓,應該”甄諾說得有些?不?確定,畢竟自己練了這麼久的弓箭,也不?過是一石弓的力氣。對於初學者,這一石弓實在是有些?勉強,甄諾繞到了另一個弓箭架子邊,拿了一個更加輕巧的弓箭。“還是用這個吧,彆?拉傷了筋。”

這可是沒試過的,蘇佩也不?打?算逞強,放回了自己選的弓,拿上了甄諾選的。

“雙腳一前一後,要與肩膀同?寬,這樣才能不?傷腰”

“食指、中指,無名指扣弦。舉弓時左臂下沉,肘內旋,用左手?虎口推弓”

“眼,準星和靶上的瞄點連成一線”

“”

甄諾先做了一個示範,不?愧是練過幾年箭術的,雖然沒有正中紅心,但至少是上靶的。

蘇佩依樣畫葫蘆,明明感覺做的都是甄諾剛剛說的那樣,可偏偏不?得要領,隻學了一個架子。羽箭剛剛射出,距離箭靶還有十步之?距,箭身就?已經沒有了力氣,箭頭?一下子就?朝下栽去,直直地?插進了泥土裡?麵。

空靶了

蘇佩倒不?慪氣,又取了一支箭來,心中默默地?回想著?甄諾剛剛的教導之?詞,依樣畫葫蘆地?瞄著?遠處箭靶上麵的紅心。隻是力氣有些?不?夠,若是將這弓拉滿,身子不?免會有些?歪斜,歪斜之?後怎麼著?都瞄不?準了。

甄諾悄然地?走到了蘇佩的身後,左手?覆在了蘇佩拿弓的左手?上,右手?帶著?蘇佩的右手?,一塊兒用力慢慢將弓拉滿。距離一拉近,甄諾難免能聞到蘇佩身上的味道,是百合花的熏香。蘇佩愛香,幾乎所有的衣服在穿之?前都會用香器熏衣。香味一重就?難免有些?刺鼻,蘇佩也是這樣的,所以往往是熏上一遍就?停了。味道不?衝,淡淡的,很?好聞,這是甄諾的第一感覺。

又吸了一口氣,這花香之?下還有些?其?他的香氣,叫甄諾不?自然地?咽了咽口水。心中不?免有些?唾棄自己,那些?聖賢書都讀去了哪裡?,竟然是這般孟浪。

甄諾這頭?心理大戲已經進行了一場,那頭?的蘇佩注意力卻全在手?中羽箭上,見甄諾把著?自己的手?已經瞄了很?久的目標,耐住性子問道:“是不?是可以了?”

甄諾又咽了咽口水,這才徹底回神過來。溫聲道:“不?急,你且看看現在,眼,準星和靶上的瞄點是不?是連成一線?”

蘇佩輕咬了一下下唇,有甄諾幫著?自己一塊用力,現在確實是這樣。

“好,鬆手?。”

甄諾,蘇佩齊齊鬆手?。有了甄諾的加持,這羽箭有了力量,又找到了方向,直直地?射在了靶子上麵,就?是沒有中紅心,但已經算是不?錯了。

“平衢騁高足,逸翰淩長風。”蘇佩朗聲,將自己給?誇了一遍。

拿著?手?中的弓箭循著?剛剛的樣子又發了三?箭,三?箭得中其?一,新手?算下來真算是不?錯了。

甄諾蘇佩享受著?外放前難得的閒暇,又有著?過年的氛圍在,小?日子算是瀟灑快活。宋榕卻日日複日日,每日都好像是過了一年一樣,不?單是身子受著?疼痛和寒冷,更多的是心上受到的折磨。

宋夷到底是顧念著?顧家的,或者應該說是心裡?麵有顧慮,知道現如今的顧家不?能出事。宋榕沒有受鞭刑,卻在秘閣的水牢裡?麵被關押了三?天。水牢那種?地?方,陰暗潮濕,水裡?麵更是有些?不?能說的東西。

宋榕被人撈上來來的時候,雙唇已經徹底變得青紫,露在外麵的皮肉都是一片青紫,是被那水牢裡?麵的水凍的。皮肉上麵還有一些?細微的傷口,這傷口是什麼毒物造成的就?不?得而知了。

牙齒在打?架,宋榕固執地?撐起了自己的身子,倔強的眼神中有些?絕望,還有二十三?天,決不?能再拖,無論如何,自己都要回去

“求您告訴我,宋平到底放了什麼藥在裡?麵”

宋榕雙手?都在打?顫,想要撐起自己的身子卻死也撐不?起來。宋榕的眼眶裡?麵帶上了一點淚,不?是覺得身上麵的疼痛太難熬,而是覺得自己太過無用,無用到連那一方藥是什麼都不?知道

“求求您,我求您”宋榕身子無力,隻能無助地?倒在地?上爬行,慢慢朝著?宋夷的方向挪動,卑微到了極致。

宋夷冰冷著?臉,宋榕現在的姿態和二十多年前的宋珺一樣,兩人重合在了一起。宋夷心痛了一下,彆?過了頭?,無視宋榕一遍一遍的乞求,直到宋榕的手?攀上了自己的腿之?後才冷聲說道:“這三?天,是罰你提到了不?能提的名字。”

宋珺是宋夷身上的一道傷疤,更是秘閣之?中決不?能提起的一個秘聞。宋珺那一輩的人基本都已經死了,沒有人知曉當時的宋珺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隻有宋夷最清楚。

不?單是自己的獨女,乖巧聰慧,輕功醫術樣樣精通,在沒有派去監視顧平山之?前,宋珺從來就?沒有忤逆過自己,就?連言語上麵的都沒有,也從來沒有因為生來就?背負上了秘閣就?怪罪在自己這個父親的身上。所有的一切都因為顧平山,都是因為顧家。宋珺變了,變成了一個忤逆的孩子!

宋夷憎惡極了顧家,是顧家將秘閣中完美的繼承人搶了過去,並?且毀掉了,毀掉了宋夷對顧家的一點善心,毀掉了宋夷餘生的那些?希望。

“爺爺”宋榕在乞求,無助地?乞求。

“白芍。”宋夷隻說一遍。

宋榕怔住了,對症下藥的時候宋榕猜到了宋平下了另外一味藥,宋榕隻以為宋平這麼狠的人一定是會放一味最毒的藥材進去,可實際上,宋平因為怕宋榕能試出來究竟是什麼毒物,另辟蹊徑,選擇加上了一味補藥,一味與百消散藥性相衝的補藥。

宋榕的手?慢慢從宋夷的身上滑落了下來,雖然已經虛弱到了極致,但還是努力強撐起自己的半邊身子。

宋夷扔下了一物,小?小?的藥瓶直接闖進的宋榕的眼簾之?中。宋夷不?打?算多言,宋榕便隻能自己伸手?去拿,費力地?打?開了原先十分輕巧就?可以打?開的瓶塞。將瓶口慢慢放在了自己的鼻子下,宋榕嗅了一下,眼神變了變,不?明白了

這是假死藥。

“站起來。”宋夷厲聲。

宋榕咽了咽口水,將瓶塞重新塞了回去,在地?上顫顫巍巍的,努力撐起又倏地?倒下,簡單的一個起身,宋榕便花費了一盞茶的時間才堪堪地?起來。

手?腳在打?顫,宋榕緊緊地?咬著?自己的下唇,任由牙齒咬破下唇,靠著?這持續不?斷的疼痛刷洗自己的神智。

“閣主。”宋榕顫抖著?手?不?失恭謹地?對著?宋夷行了一禮。

“若她要殺你,給?你一條生路。”

宋夷承認自己不?近人情,但這樣又如何,花了二十多年培養出來了一個宋珺,毀在了顧家,又尋來了一個天資聰穎的棄兒,花了近二十年才隱隱有些?珺兒當初的感覺,而自己也將宋榕當做了珺兒的替身。宋夷已經沒有時間再去培養一個少閣主,隻能保證宋榕這個少閣主不?會折在顧家的手?上。

無論是出自情還是出自理,宋夷都不?能允許宋榕行差踏錯一步。

“她”宋榕聲音有些?顫,想說長君不?會的,不?會對自己這麼的狠。但是話到嘴邊,卻什麼都不?說話了。

自己現如今這般尋求一個解毒的法子是為了什麼,是為了什麼

說到底就?是怕長君會記恨上自己,會痛恨自己對她的背叛,那時的她怕真的會殺了自己

“顧家,每一個人都不?是簡單的人。”宋夷咬著?牙說道。

代代出名將,代代都心思深沉,儘是陰謀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