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芒勾了勾嘴角,接過那把原木色吉他。
“不知道餘老師想聽什麼歌?”
忽然被點名,餘弦還有些沒反應過來。沈芒坐在他斜對麵,雖然有些距離,但那雙深邃的眸子卻是直勾勾的看著他。明亮的彩燈倒映在他黑色的瞳孔裡,仿佛有萬千星子在其中閃爍。
“就唱民謠吧,隨便什麼都行。”
餘弦偶爾會聽流行音樂,但私心最喜歡的還是民謠。
沈芒說了聲好,低下頭,左手按著和弦,右手開始撥動琴弦。
他唱的是一首很老的英文民謠,名字叫《fivehundredmiles》
悠揚的前奏一響起,餘弦的心就像是被什麼攥緊了一般。這是他讀大學的時候最喜歡的一首英文歌,想不到沈芒竟然會唱。
“IfyoumissedthetrainI\''mon.
YouwillknowthatI\''mgone.
Youhearthewhistleblowahundredmiles.”
……
低沉婉轉的聲音將思鄉的愁緒娓娓道來,不知道是草原上的風太大,還是什麼彆的原因,餘弦覺得眼眶忽然有些乾澀。
他的親人和朋友都在另一個世界,而那個世界的他,不知是躺在病床上,還是埋入了地下,成為了人們的回憶。
“餘弦,你怎麼了?”
察覺到身旁人的異常,孔明予皺起眉,有些擔憂的抽了張紙巾給他。
餘弦低下頭,快速的抹了下眼角,再抬起臉,又是溫和平靜的模樣。
“沒什麼,就是有點想家了。”
賀楓橋坐在他對麵,濃密的眉毛皺了皺。
餘弦在福利院裡長大,身邊沒有父母,這麼多年都是一個人,他說的家,究竟是哪裡呢?
沈芒的視線從餘弦微紅的眼眶上掠過,他忽然按住琴弦,朝眾人笑了笑。
“唱得不好,讓大家見笑了。我自罰一杯。”
導演組生怕氣氛就這麼冷了下來,找準機會走上前,宣布抽簽的事。
“是這樣的,各位嘉賓,我們準備了兩個抽簽盒,一個藍色,一個紅色,代表著你們在的那輛房車的顏色。抽簽盒裡放著的也是對應的寫了三位嘉賓名字的紙條。”
“現在,請每輛房車裡上來一位嘉賓代表進行抽簽,這位嘉賓抽到誰的名字,今晚便跟誰住同一頂帳篷。剩下的那位嘉賓則是跟另一個抽簽盒裡單獨留下的那位嘉賓住同一頂帳篷。”
餘弦一聽到這個規則,頭都大了,跟他在同一輛房車的隻有沈芒和孔明予。那他豈不是隻能跟這兩個人中的其中一個住同一頂帳篷了?
“首先,請紅色房車的代表,不知道是哪位嘉賓上來抽簽呢?”
商晝笑著舉起了手,“要不我來吧。”
見藍奇和賀楓橋都沒有意見,他挽起袖子,走到了紅色的抽簽盒旁,將手伸了進去。
在他上來抽簽前,導演組便把寫了他名字的紙條拿掉了,現在裡麵隻剩兩張紙條,分彆寫著藍奇和賀楓橋的名字。
商晝閉著眼睛在裡麵摸索了一通,隨便抽了張紙條出來。
那紙條是折疊的,需要導演組展開宣布結果。
他把紙條遞了出去。
“我宣布,今天晚上跟商晝老師睡同一頂帳篷的是……賀楓橋先生!”
聽到導演的話,賀楓橋整張臉都綠了。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喝的青稞酒起了效果,他臉頰有些發熱,胸口更是燥得慌。
他怎麼就跟那個笑麵虎睡同一頂帳篷?
“賀先生,這可不能怪我,老天決定的。”商晝攤開手,走到他麵前,一臉無辜。
賀楓橋磨了磨牙,勉強露出一個笑容。
接下來便到了藍色房車隊抽簽。
入夜後,山區的溫度不斷下降,餘弦裹緊了自己的毛絨外套,正頭疼呢,耳邊忽然響起兩道聲音。
“餘老師,要不你去抽吧?”
“對呀,餘弦,就你去抽吧。”
他側過臉一看,沈芒跟孔明予都笑眯眯的看著他。
藍奇更是看熱鬨不怕事大,帶頭鼓起了掌,“接下來就進入到了最激動人心的時刻,藍色房車隊請出了餘老師作為代表。那麼,誰將有幸跟我們的餘老師共度一個美好的夜——”
他那個晚字沒說,腦袋忽然被人重重拍了一下。
“閉嘴。”賀楓橋沉著臉道。
藍奇討了個沒趣,縮回椅子裡,可憐巴巴的裹緊了自己的小毯子。
在眾人殷切的目光下,餘弦極不情願地走到了那個藍色的抽簽盒前。
反正他現在是進退兩難,乾脆豁出去了。
他一咬牙,將手伸進盒子裡,摸了張離他最近的紙條出來。
另一邊,沈芒和孔明予的視線都牢牢的盯著那張紙條,看著它到了導演手上。
被兩道灼灼的目光盯著,導演隻覺得壓力山大,他咳嗽了兩聲,刻意想製造一些懸念,“那餘老師抽到的究竟是誰呢?我看看啊……”
“陳導,您嗓子要是不舒服,要不先喝口水?”沈芒有些不悅的聲音響起。
導演被那道帶著寒意的視線看得心中一凜,這樁大佛可惹不得,他趕緊攤開手裡的紙條。
看到上麵的名字,他整個人都鬆了一口氣。
“今晚跟餘老師住一起的是……沈芒先生!”
藍奇小小的驚呼了一聲。
餘老師既然抽中了偶像的話,那他豈不是要跟孔醫生睡一起了?
聽到導演宣布結果的刹那,孔明予的臉色肉眼可見的灰敗下來。
二分之一的概率,為什麼偏偏不是他?
難道連老天都更加眷顧沈芒嗎?
完了,這是餘弦的第一感受。
他怎麼就抽中了沈芒?
為了攜帶方便,導演組給他們的雙人帳篷並不是很寬敞的那種,空間有限,兩個成年的男人要躺在一起,肯定避免不了肢體接觸。
想到待會要跟沈芒睡在一起,餘弦隻覺得太陽穴一抽一抽的疼。
“餘老師,帳篷裡還沒放被子呢,我們是不是該去收拾一下了?”
沈芒笑著走了過來。他眼底的得意和愉悅完全不加掩飾。
餘弦有些遲鈍地啊了一聲,見其他人都開始起身收拾了,隻好跟著沈芒走了出去。
剛走到房車前,他就看到孔明予站在那兒。
他的神情帶著一絲頹敗,隻是見到餘弦的刹那,黑眸中又有了一絲光彩。
“餘弦,晚上草原上很冷,我買了一個小型的艾灸包,你拿著放在被窩裡吧,彆感冒了。”
餘弦愣了一下,看著孔明予手心那個圓形的小木盒。木盒表麵有幾個小孔,應該就是透出艾灸的熱氣的。
“這樣直接放在皮膚上可能會有些燙,我還買了一層罩子。可以包著,就不會燙到了。”
孔明予將那塊碎花的布料套在小木盒上,遞給餘弦。
餘弦看著站在他麵前,眉眼俊秀、神情認真的男人,隻覺得胸口暖融融的。
“明予,謝謝你。其實……我根本不值得你對我這麼好。”
孔明予越是對他好,他越是覺得心中愧疚。
“其實我買了兩個,還有一個準備送給賀先生,他不是膝蓋有舊傷嗎,經常敷艾灸會好很多。你這個隻是順帶送的,不用有什麼壓力。”
孔明予故作輕鬆地笑了笑,伸手在餘弦肩頭按了一下。
“那我先過去了。”
餘弦目送他離開。
他在夜色裡輕歎了口氣,轉身準備上房車,就看到沈芒抱著被子,站在房車入口的階梯上。
外麵沒有燈,隻有房車裡昏黃的燈光落在他臉上,他的半邊臉陷在陰影裡,氣質顯得格外詭譎和深沉。
“餘老師,我一個人搬不了這麼多被子,要不你來搭把手?”
房車裡放的是壓縮被,取出來後,還要等著被子慢慢展開。
餘弦坐在帳篷裡,他看著淺藍色的被子一點點變得蓬鬆,柔軟。
沒多久,帳篷的簾子被拉開,剛洗漱完、換了身家居服的沈芒走了進來。
他看到餘弦枕頭旁的那個碎花小布包,目光微暗。
“餘老師,怎麼在這發呆,還不睡?”
“馬上。”
帳篷的空間有限,另一個人的存在格外難以忽視。
餘弦把那床淺藍色的被子鋪開,蓋在自己身上,“我們就一人蓋一床吧,你的已經鋪好了。”
說完話,他也沒等沈芒回應,背對著他躺下了。
閉上眼,除了視覺外,其他感官變得無比清晰,身旁傳來輕微的吱呀聲,應該是沈芒在身側躺了下來。
“餘老師,我關燈了。”
餘弦輕恩了一聲,把枕頭旁的小布包放進手裡。
後半夜,草原上的氣溫降得極低。餘弦有些怕冷,蓋一床被子根本不夠,手裡的艾灸盒早就沒了熱氣,他靠在防潮墊邊緣,迷迷糊糊的被凍醒了。
好冷,早知道他應該把房車裡的厚衣服都拿下來蓋在身上的……
餘弦懊悔不已,他將自己縮成一團,努力裹緊了被子,可寒氣還是無孔不入的鑽進他的骨髓。
他拚命想強迫自己睡覺,隻是怎麼都睡不著,帳篷外風聲呼嘯,他乾瞪著眼,準備將這一晚硬生生挨過去時,一股熱源從身後貼了上來。
意識到是青年正抱著他時,餘弦整個人都僵住了。
“你傻嗎?既然冷,為什麼不靠我近一點?”
沈芒的聲音帶著一絲歎息,更多的是濃濃的心疼。
他把自己那床被子也蓋在了餘弦身上,隨後掀開被子,鑽了進去,緊緊抱住餘弦的腰身。
餘弦想推開他,想讓他離自己遠點,可周身都被那股熱度包圍時,他軟弱的意誌瞬間繳械投降了。
他的手指顫抖著,一點點,抱住了沈芒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