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2 / 2)

萬人嫌他不乾了 西山魚 11005 字 4個月前

*

而此時鹿家。

鹿望北渾身濕淋淋得坐在沙發上,他兩手靠著膝蓋上,撐著自己的額頭,失魂落魄又狼狽可笑。

他從來沒有這個樣子。

鹿與寧從房間裡,拿來了浴巾,給鹿望北擦頭發。

鹿望北卻毫無所覺,一動不動,任由身上的水流在地上。

鹿正青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勸道。

楊春歸跟在父子三人身邊。

師侄一言不發將人家孩子帶走,他還是要留下來善後的,看著鹿望北現在的樣子,他對鹿正青的不滿也到達了極點,他直言不諱:“作為家長,很多事情我們要儘早去乾節,而不是任由事情一發不可收拾。”

鹿正青苦笑。他從沒有想過事情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從小鹿望北就會自己處理好一切,與寧也是乖巧聽話,但對予安,他確實無所適從,束手束腳。

而予安對與寧的排斥,嘗試插手卻無能為力。

想起對予安的懷疑,他心中也是說不出的滋味,他從沒有想到予安竟然可能是李師叔的弟子。現在他試圖去回想和予安有關的事情,他覺得他能夠記得的少的可憐。

他真的做錯了嗎?

楊春歸歎口氣說:“現在因雪照顧予安,你們放心就好,等著孩子氣過了,你們再好好和他道歉。總歸是親生父子兄弟,總能夠過去的。”他見他們父子三人都是失魂落魄,心不在焉,歎口氣,不在多說,先行離開。

等到楊春歸離開。

鹿望北才抬起頭朝鹿與寧,按住鹿與寧給他擦頭發的手淡淡說:“與寧,那幅畫真的是你畫的嗎?”

等到楊伯伯離開之後,才問出來,是他給與寧留的顏麵。沒有楊伯伯,這裡隻有他們,與寧如果撒謊,他大可以告訴他們。

拜師的事情自然是不了了之。兩家素來有交情,楊春歸並沒有深究。

一樣印記的畫作可以解釋為誤會。

但是那幅畫呢?

鹿與寧看著哥哥的眼睛,但哥哥的眼睛卻沒有平時那樣有溫度,而是一片冰冷,那種冰冷讓他害怕,他咬牙說:“是的。”鹿與寧想,他已經找過很多資料了,他現在雖然還是不太會,但在給他一段時間,他就能學會。

到時候隻要將原畫毀掉,就沒有人知道他撒謊了,這個謊言就可以一直隱瞞下去。

他忐忑的看著哥哥。

鹿望北的眼神卻讓他看不懂,過了一會兒,鹿望北才說:“好。”

既然與寧說沒有,那他就相信與寧,一切都是巧合。

畢竟與寧也是他看著長大的弟弟。

他和予安的到今天,與寧並沒有做錯什麼。

但任何人的信任是有限度的,一旦被破壞就難以回到最初。

鹿與寧明明應該鬆一口氣,但他卻始終無法開心,就像是失去了什麼更重要的東西。

說完之後,鹿望北又起身朝外麵走去。

鹿正青連忙問道:“望北,你要去哪裡?”

鹿望北隻是苦笑一聲。

他發覺他對予安離開的那十年一無所知,予安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一刻也等不下去,他要自己去調查清楚。

隻留下鹿正青和鹿與寧。

見到小兒子抱著浴巾失魂落魄的樣子,他怕小兒子因為今晚的事情而覺得尷尬,寬慰道:“都是巧合而已,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鹿正青雖然對誤會予安而心存愧疚。但是在他看來今天不過是巧合。

但是予安的反應也過激了。

讓所有人都下不了台。

明明有更溫和的方式,確鬨得如此難堪。

何況——

予安自己就沒有任何問題嗎?他差點害死與寧也是真的啊。

若非是予安一開始就對與寧沒有理由的排斥,有怎麼會到如今地步。

*

順著巷子的路燈。

鹿予安帶著莫因雪和顏老走到小院子前麵。顏老住院是為方便觀察病情,換了衣服就執意和他們一起出來,莫因雪沒有阻攔。

隨著屋子裡的燈亮起。

顏老看著滿牆的畫,微微一愣,然後眼眶濕潤。

他一眼就認出這些都是師弟的畫,哪怕沒有署名。

但是鹿予安卻沒有管這些,他徑直從書房抽屜裡,拿出一堆畫稿,然後放在顏老麵前。

顏老打開一看,發現每一幅竟然都是《雪行寒山圖》上卷。

一幅又一幅,堆疊在一起。每一幅上麵都有被火撩過的痕跡,又再次被修複,無一例外。

顏老一愣,看向鹿予安。

鹿予安才說道:“從我認識師父開始,師父就在畫《雪行寒山圖》上卷,燒掉再修複。”從被燒毀的《雪行寒山圖》從民間找回來開始,從未停過。

顏老手指細細婆娑畫卷懷念道:“是了,如果有誰能夠修複《雪行寒山圖》,那就一定隻有師弟了。”師門傳承各不相同,他並沒有學習到師父修複古畫的本領,反倒是師弟學到了精髓,所以當初也是由師弟負責仿畫。仿畫修畫兩者本是一體。

《雪行寒山圖》始終沒有被立項被修複,就是因為顏老雖然足夠了解這幅畫,但是卻沒有足夠的手段,所以沒有把握。

鹿予安勾起脖子上的紅繩,手心婆娑著羊脂玉上的紋路,朝顏老說:“我曾經問過師父,為什麼畫這麼多一樣的畫。”

顏老抬起頭看向鹿予安。

“我問了很久,他都沒有告訴我。”鹿予安慢慢的說,“直到有一次,他喝醉了,告訴我。”

“他說,他沒有用,學了一輩子的畫,恃才傲物,連一幅假畫都畫不好。他一生狂傲,卻誌大才疏,害的師門的毀於一旦。”

鹿予安看著這些畫說,“於是他想著,如果他能夠把畫修複好,就有麵目再回師門。”修複的關鍵就是硨磲輝的配方。

鹿予安將脖子上掛的紅繩取下,將印章放在手裡,羊脂玉印章上龍龜栩栩如生。

“師父死前說過,這枚印章是他一生最重要的東西。”

“因為——是他最尊敬的人送給他的。”

“他從來沒有怪過你。他在去世的前一刻都還想要找到硨磲輝配方,再回來見你。”

顏老眼眶濕潤,但被抽乾的精氣神卻慢慢的回來了。

鹿予安放下心來,將畫放回到抽屜裡。

李老頭這些年一直都在努力去找硨磲輝的配方,但什麼都嘗試了,都做不到月下清輝的效果,而各種顏料原材料的價格都並不便宜,因此李老頭總是過得並不寬裕。

鹿予安將一幅幅畫收起來。

他最開始學畫畫的時候,李老頭最先教他就是如何製作顏料,如何修補古畫,哪怕後來他眼睛不行,也一直沒有放棄過,他現在拿出來的這幾幅畫作上的硨磲輝的配方其實都是鹿予安和他一起配的。可惜也沒有成功。

而誰都沒有注意到,在黑暗中的抽屜中,畫卷中高聳入雲的雪山上皚皚的積雪,在畫紙上散發著如水的清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