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進宮,黎淵重傷(2 / 2)

根根分明的眼睫毛,以及清泉般幽靜的眼裡,那抹讓人無法忽視的淡然。

融合進眉間的英氣,形成一種天下罕有的空靈氣質,耐人尋味卻難以追尋。

在她看來,那便是絕代風華!

在宮中,皇後看過太多的美人,嬌豔的,清純的,嫵媚的,妖豔的。

可是她們身上總是缺少了一種東西,一種讓人沾之上癮尋之沉醉的東西。

所以後宮美人頻繁更換,皇後從來從容以對,她知道,那些人,進不了皇帝陛下的心!

而在紀子期抬頭的這一刻,皇後突然間明白了為何皇兒會看上她的原因。

因為她身上的那股靈氣,便是她一直未曾想明白的,所有美人缺少的那一點。

她的五官生得如何已經完全不重要了,隻那一點靈氣,足以讓她傾國傾城,卻又不會隨著年華的老去而年老色衰,讓人唏噓!

這樣的女子是上天的眷顧!

皇後滿身心的憤怒突然間化成了悲哀和無力。

她可以將天下最好的東西送給她的皇兒,可她給不了一顆活人的真心!

“起來吧。”皇後的聲音中突然充滿了疲憊,緊握著掌珠的手也鬆開了。

紀子期應了聲:“是!”

隻跪一小會,膝蓋已有些酸疼了,可她不能揉。

皇後要看她,她隻能讓她看,她卻不能直視皇後鳳顏,隻眼角餘光瞟到那張臉與掌珠有些相似,更溫和,也更淩厲。

在讓她起身那瞬間,紀子期能明顯感覺到皇後的殺氣和怒意消失了。

她頭微垂,乖巧立在一邊。

床上的黎淵突然輕輕呻吟了一聲,“水!”

“快,拿水來!”此刻的皇後已完全將紀子期忘到了一邊,有宮人手忙腳亂地遞上了水。

皇後坐在塌邊,親自端起玉盞,將水送到他唇邊。

黎淵喝了幾口後,緩緩睜開了眼,看著一臉驚喜和擔憂的皇後,扯開笑容,虛弱喚道:“母後!”

“淵兒!”皇後隱忍了許久的傷心終於化成淚,從她美麗的鳳眼裡滴落,“你這般,是要讓母後心疼死嗎?”

“母後,是皇兒的錯,讓您擔心了!”黎淵柔聲道。

皇後還欲責備,掌珠輕扯她衣袖,“母後,皇兄剛剛醒來,您讓他先好好休息。有什麼想說的話,等到皇兄好了後再說!”

黎淵聽到掌珠聲音,頭微側,輕聲道:“掌珠,你也來了!”

“嗯,皇兄,你要快點好起來。”掌珠眼裡噙著淚,用力點頭。

黎淵唇角微勾,正欲安慰她,眼光一瞟,看到了不遠處微垂著頭的紀子期。

他的眼裡瞬間光彩四射,“師妹,你也來了?”

說著間竟掙紮著想起身,傷口在胸前,這一掙之下,扯動了傷口,唇瞬間變得慘白,額頭汗珠冒出,雙眉緊皺,痛楚難耐。

皇後剛剛才下去的憤怒,又不可抑製地升了上來。

為了一個心不在你身上的女人,你枉顧父皇母後賜予你的身體發膚,竟是要將自己低到塵埃裡嗎?

皇後這一下不僅是恨上了紀子期,連黎淵也一並恨上了幾分。

哼,果然,養兒有什麼用,有了媳婦就忘了娘!

皇後忍不住酸溜溜瞪了他一眼。

在黎淵痛呼出聲的那一瞬,紀子期已走上前,行禮道:“民女紀小雪見過大皇子,謝大皇子救命之恩。”

黎淵顧不得胸口的疼痛,忙道:“師妹不必多禮,快起來!”

“謝大皇子!”紀子期依言站起身,恭敬地垂目站著。

“師妹,你怎麼會進得宮來?”黎淵問道。

塌邊的皇後身形略滯了滯。

“回大皇子,民女心憂大皇子傷勢,求了皇後娘娘,進宮來看看您!”紀子期溫聲答道。

算你識相!皇後娘娘心道。

黎淵眼裡露出驚喜,“那師妹明日還會來嗎?”

紀子期看了一眼皇後,皇後並未看她,輕拍著黎淵的手道:“紀小姐來求母後,說想來照顧你的傷勢,直到你好了,她才出宮!”

既然母後給不了她的心給心,那母後就給你製造讓你得到她心的機會!

“真的嗎?”黎淵滿臉的渴求與期盼。

紀子期輕輕點點頭。

來都來了,皇後怎會輕易放她出宮,她心裡清楚得很,隻是黎淵始終是為救她而傷,這份恩情她不能不還。

“好了,淵兒,你好好休息,母後晚些來看你!”皇後柔聲道:“有沒有什麼想吃的,母後吩咐禦膳房去準備!”

“不用了,母後,按太醫的囑咐來準備就好了。”

皇後欣慰點點頭,又帶著一絲苦澀。

皇兒小的時候生病了,總是任性地想吃些太醫不讓吃的東西,自己通常要哄好久才哄得好。

如今是真的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見,懂得克製自己的欲望,也有了自己的心上人。

一股兒大不由娘,隻能看著他漸漸遠行的心酸油然而生。

皇後在女官的攙扶下離開床榻,經過紀子期身邊時,平靜的聲音裡已掩去了所有的喜怒哀樂,重新變成了母儀天下的皇後:

“紀小姐,我皇兒就拜托你了。”

紀子期一矮身子,行了個禮,“民女定會儘心儘力照顧大皇子,直到他康複為止,請皇後娘娘放心!”

——

當天晚上,杜安派去西羌核實臨仙居連掌櫃身份的人回來了。

他確實是西羌人,祖上是彌星人,因家鄉鬨災荒,他的曾祖父被迫自賣為奴,被帶到了西羌。

他本是連城大將軍的家奴,因武藝高強被賜了連姓,並選為密探,來到了黎國。

秦娘祖上亦是同批賣到西羌為奴的彌星後人,因相貌出眾,且術數天份奇高,被國師看中,重點培養了幾年。

然後同連掌櫃一起來到了黎國,秘密執行前任西羌大王和國師傾覆黎國的偉大計劃。

範銘意原本以為就算秦娘和連掌櫃被識穿了身份,賬本間已燒,根本無證據證明他也參與其中。

就算從各地將賬本調回,重新抄錄,這沒個一年的時間怕是無法完成的。

而這一年間,他可以做很多事。

百般狡辯之下,林大人親自來到了刑部,將紀子期記下的賬本問題,扔到了他的臉上。

範銘意撿起一看,麵色大變,“這,不可能,這,怎麼可能?”

“賬本間被你燒了,所以不可能是嗎?”林大人重哼一聲,“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隻要你做了不該做的事,自會露出馬腳。

西羌用玉石賄賂你,換走了賑災中的糧食,梅會長教你混如何淆數據,讓你從中牟利。

西羌缺糧,其王族擁有幾座玉石山,那些玉石在西羌不足為奇,在黎國卻是至寶。

隻是兩國不通商已久,那些玉石無人敢拿到黎國市麵上來賣,這便便宜了你。

先用糧食換玉石,再低價將玉石買回,再高價在暗地裡賣出。

所獲之利這麼多年下來,居然已高達九百萬兩。

就算沒有這賬本,你手上的那些財產,大部分掛在你所有親眷的名下,若一一盤查,會不知道這中間的問題嗎?”

林大人痛心疾首,“阿意,你怎麼會變成這樣了呢?”

連那麼隱蔽的財產都被查出,那這賬本確實真與假根本無關緊要了。

範銘意原本想死咬這數據無賬本可對,為自己爭取時間,可如今連隱藏的財產都被發現了,說明早有人在暗中調查了他許久。

再爭辯已沒有意義了。

範銘意原本出塵的氣質,瞬間變成了猙獰,語氣嘲諷:“林大人,您說得可真輕巧!

若不是我年年費儘心思從各地淘些新奇的寶貝,逢年過節送給各位大人,我範銘意能有今天的地位?

托人尋寶,以及寶貝本身,哪一樣不需要大量的金銀?

若不是,單憑我爹留給我的那一點微薄資產,能孝敬得了您們?

若不是那些寶物天下難見,又豈能讓見慣異寶珍奇的各位大人入眼?

您老這不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這就是你貪下那些銀子的理由?你身為朝官,心中無百姓,隻有你自己的錦繡前程,而你居然還將這一切推到了彆人身上?”

見他如此不知悔改,林大人心中悲憤,懶得再與他說,“老夫言儘於此,看在大媳婦份上,你若有什麼遺言,儘管說出來,老夫能辦到的定會儘力辦到。”

說完轉身就走了,身後傳來範銘意如野獸般的嘶吼,“我沒有錯,我沒有錯!是你們逼的,都是你們逼的!”

林大人腳步頓了頓,歎口氣離開了牢房。

比起範銘意的抵口耍賴,楊大人和梅會長很輕易地就交待了一切的罪狀。

如之前紀子期幾人推斷的那般,楊大人是因為抵擋不住秦娘的誘惑,犯下大錯,為了自己的名聲著想,越陷越深,已無可回頭。

梅會長則是因為當年曾孫被綁架,不得已同劉夫子聯手設計並暗中完成了地宮,而後離開了術師協會,希望那幫人能放過他。

但一直未能如願,一直受著脅迫,做著許多見不得光的事。

至於劉夫子為何會同幫西羌,殘害同門,梅會長卻不得而知。

回到林府的林大人,將林寒軒叫到了書房,讓他去蔣府和範府,親自將這一切告訴範銘煙和範府眾人。

林寒軒走後,林大人看著書房裡掛滿著的各地門生送上來的古玩字畫,想起牢中範銘意的那番話。

他默默地親自動手,將那些古玩字畫摘下來,準備明日讓人拿去賣掉,所得銀兩納入國庫。

範銘意的那番話或許是狡辯,然而還是在林大人的心目中留下了痕跡。

他是否也曾以朝廷得高望重的高官自居,對於下屬門生送上來的這些孝敬覺得理所當然呢?

沒有受賄人,哪有行賄人?

——

行刺失敗的消息,以飛鴿傳書的消息,不出幾日便到了西羌王宮。

年邁的國師滿目蕭索,“失敗了?居然又失敗了?這紀子期,莫非是老夫的克星?

若沒有她,這一切怎會變成現在的局麵?老夫的大仇又怎會無法得報?”

他身份尊貴,即使上朝也能得到賜座的尊榮,此刻在西羌大王西烈墨的書房,自是享有坐下的權利。

國師癱坐在椅子上,仿若一下子蒼老了數十歲。

黎國布署十多年的據點儘數被毀,九成以上的人死的死,傷的傷,抓的抓,即使還有少部分僥幸逃脫,根本成不了什麼大氣候。

國師想到自己這麼多年來的苦心布置,居然短短半年內毀於一旦,對著西烈墨的神情帶上了不滿:

“大王,從地宮被破的那一天起,老夫早就告訴過您,紀子期不可留!您不聽,現在果真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局麵。”

“國師大人!”西烈墨絕美的麵容上反而神色平靜,磁性的嗓音裡帶著一絲冷然,“本王到現如今,都不覺得當初選擇放過紀子期是個錯誤的選擇!

她有如此之能,值得本王真誠以待!就如同國師您初到西羌,先王對您的信任一樣!

本王對有才能之人,一向是收服為主,絕不會先殺之!

即使收服不了,本王輸得起!

本王的術數來自國師大人您的教導,紀子期作為術數界最優秀的術生,未來更有可能成為術師或大術家。

但本王並不擔心,您知道是為什麼嗎?

因為一個國家的繁盛靠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人。

這是紀子期創建術師協會新製度的目的,她要建立一個相對公平的環境,培養更多優秀的術師,讓後人更多地超越她!

而不是自己站在術數的頂端,俯視她腳下的術數界人士,見到有能者便殺之,踩之。

這是她的胸襟與氣度,亦是本王欣賞她而不願殺她的理由,若能收服最好。

若不能收服,本王亦可以從她身上學到很多,然後用到西羌各行各業的發展上!

先王想要征服黎國的目的,是想要西羌百姓人人有飯吃。

倘若本王能讓百姓人人有飯吃,又何必去強占黎國的百姓,讓我西羌百姓遠離故土?

倒是國師大人您,本王下令是讓將紀子期抓回來,為何最後會變成了暗殺?

您這麼做的目的,到底是為了西羌,還是為了您自己的私仇?”

話到最後,已帶上了一絲淩厲。

國師麵色大變,厲聲道:“大王,您這是何意?是暗諷老夫氣量狹小?

老夫當初留在西羌,答應先皇竭儘全力幫助西羌,其中一條就是必要報複黎國術師協會,一雪前恥!

大王現如今將此話題提及,是何用意?”

西烈墨沉聲道:“所以對於術師協會裡地宮一事,即使殘害了許多後起之秀,本王亦未曾多說過一句。

隻是地宮破了,就是輸了,國師大人您卻偏不肯認輸,非要殺了紀子期心中才解恨,已與您當初一雪前恥的願想早已相去甚遠。”

他狹長細眸掃過國師身上,帶著王者之風,看得國師忍不住挺直脊梁,“國師大人,本王準備向黎國遞上議和書!”

“不!絕對不行!”國師站起身,大叫道:“大王,此舉絕不可行!老夫絕不同意!”

“國師大人,本王不是在征尋您的意見!”西烈墨對他的怒火絲毫不受影響,“本王隻是告訴您本王的決定!”

“大王,先王有命,您所做的一切決定,都必須先與老夫商議後方可執行!”國師厲聲道:“大王這是打算違背先王遺命嗎?”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西烈墨絕美麵容上寂然一片,“國師大王莫要忘了,現在,本王才是西羌的大王!”

“你……”國師被堵得說不出話來,差點要伸出手指頭指著西烈墨質問。

“國師大人,本王心中仍敬您為師,隻是這西羌是本王的西羌,本王不喜有人不按本王意願行事!

您老人家年紀不小了,身子又不好,以後就多些時日在府中休養身息!若有需要用到您的地方,本王定會親自上府請教!”

國師不敢置信地看著這上他悉心教導的學生,從何時起,早已有了自己的主見而不將他放在了眼裡?

“大王這是因為,老夫私下讓人換了送往黎國的密令,將不惜一切代價抓獲紀子期,加上了若不成則斬之的懲罰嗎?”

國師猶不甘心地問道。

“是,也不是。”西烈墨道:“本王也想效仿黎國術師協會,放手讓年輕一輩的術生大膽去試,大膽去闖!

本王心中仍然尊敬您,但國師大人您已經老了,思想已經固化,若您還引導著這群術生術師,恐西羌的術數水平永遠限於此了。”

原來,是因為年紀大,被嫌棄了!可這世上誰能阻止蒼老?國師心底一片悲涼之意升起,聲音蕭索,“老夫,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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