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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久辭 半步天光 64644 字 1個月前

第五十一章 惡鬼

林和如:“喂,你乾什麼?老遠就看見你站在這兒邪笑,又算計什麼呢?”

江辭被叫喊聲打斷了思緒,回過頭,林何如正自小門處進來,右手拎著一包糕點。

江辭:“你看錯了。”

“……”

江辭看著他手裡的點心不解問:“嗯?你什麼時候愛吃糕點了?還是十裡香的,我看看……荷花酥。可以呀,還是他家的招牌。”

林何如右手提著一個小油紙包,小小的油紙包串著繩掛在小指上晃啊晃。說起手上的油紙包一臉的癡笑:“這是謝禮,一個特彆可愛的姑娘給我的。那姑娘長的又小又可愛,說話溫聲細語,他還問我有沒有受傷,還看了我的手,嘿嘿……”

江辭:“你看上人家了?”

林和如:“嘿嘿嘿……”

江辭看著笑的一臉癡像的人,十分想捂臉走開,但畢竟兩人交情在那,還是十分好心的問了一句,“……你莫不是把人家姑娘嚇跑的吧?”

林和如:“嘖,江辭,你怎麼說話呢!”

江辭:“你說的這個可愛的姑娘你在哪遇見的?”

林何如一臉茫然說道:“剛剛,就在二樓啊……”

江辭無奈還略顯痛心的搖了搖頭說:“醉清風,上京都第一大妓館,你遇見一個喜歡的姑娘,說出去信不信你爹回去直接扒了你皮?”

林和如愣了愣腦袋唰的一下就耷拉下去了,委屈嘟囔:“……好像會。”

江辭看對方又茫然又呆傻的樣子著實同情了一把,然後拍拍他肩膀說道:“認命吧,你和小荷姑娘沒有可能了,忘了她吧,天涯何處無芳草!”

林和如:“…… 不行!江辭,你得幫我!”

江辭:“我敢去給你求情,你爹就敢把咱兩吊起來一塊扒皮!”

林和如:“誰讓你去求情了,你先替我兜著,然後過幾天再陪我來一趟,然後……”

江辭:“行。”

“……”

林何如話還沒說完,忽然被江辭痛快的打斷有些驚訝,轉而眼睛一眯,涼颼颼的問道:“江辭,你是有事沒說吧?我還沒問你,黑燈瞎火的來這麼僻靜的地方,要不是有姑娘看見你過來,我想破頭也想不到你會來人家妓館後院。而且現在又這麼痛快的答應我來醉清風,嗬嗬……說吧,公事私事?”

江老父親是大慶國的鎮國將軍,江辭作為江家嫡子,從小性子就果敢剛毅,人也聰慧,所以江震江老將軍自小就將他當作接班人在培養。

但袁慶帝忌諱江震的功高蓋主,一直都死死盯著江辭的動向,在內林和如知道江辭天縱奇才,但對外江辭就是個不折不扣的二世祖。

所以林何如問他私事公事,要是公事他不便過問,不過要是私事,問問也無妨的。

誰知江辭果斷答道:“私事。”

江辭答的麵色坦然,林何如有一瞬覺得可能是自己想歪了,不過又恍然想起自己剛進後院時江辭那一副比狐狸還要狡黠上幾分的笑……

林和如:“切,原來咱兩半斤八兩。”

江辭笑著摸了摸自己頸項裡藏在發間的傷口,回頭對林何如說道:“走吧,該回了,回去我還得應付蘭姨。”

林何如還呆在原地想著怎麼把自己的小荷姑娘拐回家,見江辭走了連忙跟上去頗好奇的問道:“蘭姨一向溫柔又明理,但是你若真將醉清風的女子帶回家,約莫也不太容易吧?”

江辭奇怪看他:“誰和你說我要把醉清風的女子帶回家了?”

“嗯?”林何如一愣,隨後不可思議的叫道:“江辭,你莫不是要學金屋藏嬌那一套吧!把人養在外麵?那都上京都那些糟老頭子才乾的出來的事,虧你想得出來!”

“……”

江辭看傻子一樣斜了林何如一眼,然後趁著夜色悠閒悠閒的往江府踱步。

熱鬨的長街上燈火滿鋪,男男女女自身邊擦肩而過,這世間美人幾何,可偏偏隻有這個人,隻一眼,江辭的魂就被勾走了。

一瞬間,長夜星空,吉光片羽都抵不上腦海中那人的粲然一笑。

蘭心:“宴清,快來吃早飯了,待會兒再練槍。”

江辭:“來了,蘭姨。”

江辭放下手裡的銀白長槍,接過一旁丫鬟遞來的濕布巾擦擦手,笑嘻嘻的走去院子裡的石桌旁坐下,一旁是被江辭喚為蘭姨的一位長相溫婉的女子。

江辭:“蘭姨,怎的又是你做的早飯?家裡有的是廚子,您讓他們去做就好了,早晨多歇息會兒。”

蘭心將手裡的粥遞給江辭,笑了笑說道:“今天你爹早晨天不亮就被袁慶帝急著叫去,我這心裡頭惦記著也睡不著。想著反正閒來無事,也好久沒給你做頓早飯了,便也早早地起了床。而且今天寶兒乖得很,也沒吵著找我。”

江辭端著碗,把暖呼呼的白粥喝下肚,又就著桌上的小菜吃了幾口,滿足的呼了口氣道:“蘭姨的手藝還是這麼好,做幾個小菜都這麼香,我爹真是上輩子燒高香了才娶到了您。”

蘭清婉抬手輕拍了一下江辭的頭嬌嗔道:“少貧。”

“嘿嘿嘿……”

江辭早晨向來吃的少,一碗清粥,幾口小菜,一個小巧的花饅頭便放下了碗筷。

江辭:“蘭姨,今天袁慶帝把我爹叫去還是因為前幾日的事嗎?”

蘭心:“是啊,最近上京都不太平。前幾日城南的城隍廟裡,七八個乞丐慘死。聽你爹說那些人全身青白,麵僵眼突,死狀十分可怖。我原本也想去看看,你爹怕那些個毒傳人,說寶兒還小我得時刻照顧怕出事,說什麼也不讓我去。”

江辭:“……蘭姨,我覺得爹做的很對。”

江辭像是有些著急,但又不敢把話說的太重太直白,“蘭姨,你看小寶那麼小,我爹又天天忙的不著家,家裡都靠你照顧。這萬一你出個什麼事情,江家……”

不待江辭說完,蘭心咽下嘴裡的食物接道:“這不你還在家嗎?”

江辭:“……蘭姨,您出去問問,誰不知道大將軍生了個二世祖,天天不學無術吃喝玩樂樣樣精通……”

蘭心:“噗……哈哈哈……”

江辭被對方的一笑噎的沒說下去,看著對麵笑的腰也直不起來的女子無奈的扶著額頭,“蘭姨,您又尋我開心。”

蘭心:“哈哈……好了,你不用說,蘭姨都知道,我就在家看著小寶。說起當年,也是因為你年歲不小了,家裡沒什麼牽掛我才敢跟你爹到處跑到處胡鬨。放心吧,你蘭姨有分寸。”

也不怪江辭一聽蘭心想往出跑這麼著急。蘭心在沒嫁給江震將軍之前一直跟著自己的師傅四處雲遊學習醫術,雖說不上華佗在世,但是其在醫術方麵的造詣也不容小覷。

蘭心少年時性格就十分的跳脫,人也開朗,在外飄蕩那麼多年,性子早就養野了,雖說後來做了江家主母有所收斂,但畢竟骨子裡的那份灑脫和不羈是從小跑江湖混出來的,終是難以磨滅,再加上江震的縱容,蘭心雖說是個溫柔善良的女子,但有時候行事還是讓人非常的人頭疼。

江辭生母在其三歲時就生病去世,他九歲時蘭心嫁入江家,一直以來視江辭如己出。就在江辭16歲那年,上京都以南一帶突發疫情,因臨近養兵之地,袁慶帝極為重視於是就派遣江震去當地鎮守,隨行的還有宮中的數十名太醫。

作為江家的女眷,還是將軍夫人,按理說蘭心理應坐守江家。可誰知道,就在調派軍隊的前夕,蘭心褪下主母裝束換回當年在外雲遊時的一身青衣,悄悄地跟著軍隊一路尾隨南下。

而且當年由於江震在外鎮守,江家也隻有江辭能夠調派軍隊,那也是江辭第一次帶領軍隊隨父做事。可想而知,當時當蘭心從軍隊光明正大走出來的時候,江辭腦瓜子一陣嗡鳴,仿佛已經看見自己被自己老爹吊起來毒打的場景。

當時的疫情說大也不大,但突發地臨近軍營,而且疫病傳染性很強已經死了不少人。江震自把蘭心娶進家門那是百般順從,千般恩愛。現在就這麼直接被江辭帶來疫區,江震又氣又急的差點就當著全軍的麵對自己兒子動手了。

最後這場毒打還是被蘭心攔了下來,說江辭畢竟是江家獨子要給麵子的。她也知道江震嘴上雖然不說,但心裡其實很害怕江辭出事,也舍不得自己這個半大的兒子,於是才跟出來。

一月後疫情穩定,江震便直接遣送江辭和蘭心回家,為由,畢竟江辭二世祖名聲在外,之前也是迫不得已,趁著疫情穩定立馬就把兩個活寶送了回去。

這件事也就被大家當一場不大不小的鬨劇看了。將軍夫人是個醫者上京都無人不知,如此行事也是心中記掛百姓,於是當時的袁慶帝便也沒有過於追究。

隻不過這件事把江家父子兩嚇得不輕就對了。

蘭心:“上京都現在人心惶惶的,都說是惡鬼逃進了皇城。”

第五十二章 幺蛾子

丫鬟將桌上的碗筷收拾下去,然後為兩人添上了熱茶。

蘭心:“我聽林家的幾個姨娘說七夕那天你去妓館了?”

“噗!”江辭一口茶直接噴了出來,要知道七夕那晚回來自己和蘭姨說的自己隻是去了趟茶樓。

江辭:“蘭……蘭姨,我可以解釋的,我那天……”

蘭心絲毫不受他影響,悠閒自得的端起茶盞喝了口茶衝他擺了擺手說道:“知道你臉皮厚,肯定不是因為不好意思和我說才騙我的。我猜你是在那裡碰見了什麼人不敢和我說吧,打那日回來就老是摸著自己脖子發呆”

江辭下意識的又摸上了脖子。

蘭心眯眼瞅他:“看上妓館的姑娘了?”

江辭:“嗯?不……不是。”

不是個姑娘……

蘭心將手裡的茶盞放下,非常大家閨秀的用手帕沾了沾嘴角說道:“你不用著急著否認。蘭姨和你爹不是那麼古板的人,你若是真的喜歡人家,隻要那姑娘底子乾淨,我們給她弄個清白的家世不難。但如果……”

江辭:“我覺得他是清白的,雖然還沒調查,但是他……”

江辭著急辯駁,一抬頭就對上了蘭心仿佛看破一切的目光,其臉上明晃晃的寫著幾個大字,‘我就知道。’

江辭:“嗬嗬……嘿嘿,蘭姨……”

蘭心:“行了,彆在這給我傻笑了。你要真看好了,就帶回家看看。不過你要是怕你爹嚇著人家,蘭姨單獨幫你看也行,看好了再和你爹說。”

江辭聽了這話嘴都要咧上耳朵根了,顛顛的湊過去蹲下開始給人捶腿,“蘭姨,我就知道蘭姨你最好了,最疼我了。”

蘭心斜他一眼,麵上笑著嘴裡嫌棄道:“多大的人了,起來起來,也不怕丟人。”

江辭:“不不不,孝敬蘭姨怎麼能算丟人,彆人羨慕還羨慕不來,看您兒子多好。”

蘭心伸出蔥白纖細的食指懟懟他的額頭,“你呀,留著這點好以後疼媳婦去吧。”

江辭狗腿的說:“嘿嘿嘿,媳婦當然得疼,娘也得疼著。”

蘭心拿他沒辦法,知道這小子現在樂著呢,腿上確實也被捶的舒服就任由他去了。

兩人就這麼坐了一小會兒,一個小丫鬟急匆匆的跑了過來,“夫人,小少爺醒了,吵著要找您呢。”

蘭心放下茶盞起身,“知道了,就來……寶兒醒了,要不要和我去看看?”

江辭:“不了,我先去我爹那兒看看,等中午回來給寶兒帶小玩意兒了再去看他。”

蘭心:“你就好好慣著他吧,上次帶回來的撥浪鼓死活不撒手,現在天天就盼著你給他帶什麼新奇玩意兒呢……我走了,你自己注意安全。”

江辭:“好,蘭姨,你快去吧。”

送走蘭心,江辭回屋收拾了一下騎著一匹棗紅色高頭大馬揚長而去。

上京都的離奇命案大約得從兩個月前的一次祭祀說起。

京都多水,京都城內大街小巷錯落有致的分布著大小不一的水道和小溪。其中有一部分的水道用來解決百姓平常的飲水問題,其他的水道有些是官宦和富賈人家為把水流引回自家院內專門挖通的,有些則是很久之前便留下來的。

而且由於上京都的水路和陸路可以說是對半開,所以袁慶帝繼位時特意設立了查水司對上京都的水道進行管製,以防止百姓使用不當而破壞上京都的水源水質以及地理構造。後來查水司建立工作多年後,上京都中凡是水出了問題的,都歸查水司管。

就在兩個月前,一年一度的河神祭祀如期而至,當天夜裡祭祀完成後水行部負責對祭祀後的場地進行巡查。

就在此時,當眾人巡查完畢準備回去複命時,黑沉沉的河麵上搖搖晃晃的飄來一小隻烏篷船。

眾人很快事覺不對,因為這條小船上船頭點著一盞油燈正幽幽的燃著,而船中卻看不到人影,隻能隱隱約約看見一個黑乎乎的東西一動不動。

待小船漂至岸邊,幾人合力將船隻拉上岸上期那查看,然後就發現船中並不是沒有人,隻是船中的人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

船艙的正中央,一具屍體全身青白,盤腿坐立的姿勢立在船艙中,雙眼暴突麵相恐怖。

由於當晚的河神祭祀已經結束,留在現場的隻有查水司和負責祭祀的人員,所以此事並未在坊間傳開,而那具屍體在被仵作以及太醫院的人查看後也因為時間久遠而被焚燒,拉回去的烏篷船則被保留下來放在一間空屋內,未經允許不得查看。

之後第二起案件大約發生在那半個月後,六月初時,城北的一座茶樓內,老板忽然報案,說是自己茶樓裡新運回來幾車的水貨出了問題。

據茶樓老板說當時那輛車就感覺不是很對勁,因為一靠近那輛車就覺得涼颼颼的,但因為是水貨的緣故就沒太在意。結果就在夥計們卸貨的時候,那輛車怎麼都打不開,最後硬是幾個漢子用鐵棍一起使力才將貨物撬開。

誰知這一開,貨物周圍那一圈的人都被嚇得齊齊麵色慘白,背後直長毛。

原來車裡的水貨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掉了包,現在裡麵躺著的是一具全身青白,麵目可怖猶如僵屍的被冰凍了的屍體,屍體模樣於之前在河神節發現的那具彆無二致。

而最讓人意想不到的是,當屍體再次被送進刑部,太醫和仵作查看時候,隻是輕輕地用鑿子撬開一點冰,棺材大小的冰柱就這麼在眾人麵前直接粉碎了,包括裡麵的屍體,一樣不留。

最後的一起案子就是在五天前,正巧七月初八,七夕的第二日,城南的城隍廟突起大火,火勢衝天。

就這樣也不用人報官了,官兵救完火後進去查看。廟內已經被燒的焦黑完全看不出來廟原來的模樣。但就在神像之前,地上十分規整的畫著一個圓形,圓形內被人擺放著八具乞丐的屍體。廟宇大火,但那個圓形卻像一個屏障,八個乞丐屍體身上的衣服完完整整的連一小片衣襟都沒有被火碰到。

而八具乞丐屍體,無一例外,依舊是全身青白,麵目可憎,齊齊整整的頭頂圍成一個圈。

江辭打馬走在刑部門口,小將軍的腰牌一亮提腳便走了進去。

江辭:“爹,尚書大人,秦先生。”

江辭一一行過禮,然後看了看地上擺放的屍體問道:“爹,查出什麼了嗎?蘭姨讓我來問問你中午有沒有啥時間回家。”

江震看了看江辭並未說什麼,隻是衝他搖搖頭。江辭知道恐怕這事不好說,也沒再過問,站在一邊看秦先生檢查屍體,然後仔細的記了一遍屍體的特征。

將近眼看著到晌午了,江震也不在多留,和眾人打了招呼便和江辭一起回了將軍府。

書房內,江震摩挲著桌上供著的長劍低聲問道:“最近儘量不要和命案出現牽扯,袁慶帝對這件事盯得緊,彆讓他盯上你。”

江辭點點頭,問道:“那案件查的怎麼樣了,有線索嗎?”

江震沉思一下,放下手中的案件卷宗說道:“怕是過兩日案件就要從刑部移交了。”

江辭一愣,問:“移交去哪兒?”

江震:“國師府,袁慶帝昨日去長樂宮拜會了國師,請他出手幫忙。國師看過屍體後,直接就把案件交給了烏祭司。”

江辭也沒再多問,一般到了國師府裡的案件,那就不是他們凡人插手的了的了。

吃過午飯後,江辭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怎麼都睡不著。

上京都每年都有祭祀,袁慶帝按國師要求修建了一座百丈高台,祭祀當天晚上元天城內的祭天台上,國師攜著自己的弟子烏良月在高台上進行祈神。

這位國師打江辭記事起便沒少見,但每次見對方都帶著一麵金黃麵具,麵具遮蓋著對方三分之二的臉根本看不出對方的樣子。

每年祭祀都是由這位國師在祭祀大典上集萬千百姓的福願,待日落西山星辰滿布之時登上祭天台,將百姓的福願傳達至上神,作為交換上神將換取的福澤降至國師身上,國師在接下來的一年將順應天命將這份福澤送向生靈萬物,這樣一來國師其實就相當於一個半神。

因此大慶很多不受朝廷控製的另外一個體係內事情,都交由國師府處理。

吃過午飯後,江辭翻來覆去的也睡不著。

盯著床帳看了半天,不知怎麼的,原本亂哄哄的腦子裡忽然就出現了一雙桃花眼。

不一會那雙桃花眼一彎,眼角的淚痣也隨之一動,眼睛的主人在笑,明晃晃的笑容晃得江辭心神蕩漾。

“小樓……”

嘴裡呢喃了一句,忽的江辭翻身坐起奪門而出。

可他剛剛踏出房門,腳步就是一頓。院子裡正在修剪花草的丫鬟們此時就看見自家少爺站在門口愣了一會,然後低頭開始打量自己,從頭看到腳,然後還用手摸了摸自己的發髻。

丫鬟正想開口問問自家少爺有什麼事,可還沒開口,就見門口站著的人轉身回屋砰的就關上了門。

滿院子的丫鬟相互對視一眼,少爺這是又搞什麼幺蛾子呢?

第五十三章 小荷

院子裡一眾丫鬟看著自己少爺忽的走了出來,發了會兒呆又神經兮兮的回去關上了門。

關門時那著急的樣子,就像是出門發現自己少穿了一件衣服。

“少爺……這是怎麼了?”

丫鬟身邊的一個長的頗為機靈的少年神秘兮兮的說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看著,一會少爺指定要出門。”

“嗯?”

果然,小半個時辰後,江辭一身楓紅勁裝,踏著一雙精致的黒靴,平時隨意半散著的頭發也利落的豎起,臉上是收也收不住的笑意。

江辭一邊往外跑,一邊招呼剛剛那個機靈的少年:“小瓶子,一會你去告訴蘭姨,晚飯我就不在府裡吃了。”

小瓶子得意的衝身邊的丫鬟笑了笑,然後高聲答道:“知道了,少爺!”

小丫鬟等自家少爺走出門,驚奇的問道:“少爺還真出門了?小瓶子,你怎麼知道的啊?”

小瓶子抱著手裡的花盆樂道:“嘿嘿,你不知道吧,當年咱家老將軍出門見蘭夫人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的。你們女孩子不是有什麼‘女為悅己者容’,少爺這也差不離。”

不知怎的,丫鬟想著自家八尺男兒英俊倜儻的少爺,然後再想想‘女為悅己者容’什麼的……呃,一陣惡寒。

林和如:“江辭江辭,你說我今天能找到上次的小荷姑娘嗎?你說她會不會忘了我呀?你看我給她買點胭脂水粉什麼怎麼樣?你覺得……”

江辭:“閉嘴!你都說一路了,你不累嗎?”

江辭十分後悔,自己為什麼要把林何如帶出來?現在吵得他腦袋都要掉了。

林和如:“還好……不是很累。”

“……”

江辭一副忍受不了的模樣把林何如一把拽進街邊的點心鋪,等兩人出來時隻見林何如兩隻手已經被掛滿了油紙包,而江辭則一臉輕鬆,利利落落的站在一旁。

林和如皺眉問他,一臉不甘;“為什麼你不拿?”

j江辭:“我問你,你第一次見你的小荷姑娘人家送了你什麼?”

林和如:“荷花酥。”

江辭:“你去既然去見人家不得找點兒由頭好開口嗎?傻不愣登……”

林和如一臉的恍然大悟:“哦!懂了!就說上次拿了她荷花酥,這次來還禮了。”

江辭點點頭,一臉孺子可教的模樣。

林和如激動,“那我要不要再去買點?”

江辭:“……你當人姑娘是豬嗎?”

“……”

兩人就這麼一路插科打諢,不消片刻便到了醉清風門前。

也不等門口的鶯鶯燕燕撲到自己身上,江辭一個轉身便拉著林何如往醉清風的左邊走去。

醉清風內非常明顯的被分成兩邊,進門向右進的是花露亭,裡麵均為女子,向左則是翠鬆林,裡麵清一色的小倌,其形色姿態因有儘有。

而林何如被江辭拉進來的時候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了,然後便是神色複雜的看向江辭。

林和如戰戰兢兢的跟著江辭往裡走,問:“我、我怎麼從來沒聽你說你好這口啊?”

在大慶,豢養兔兒爺,找小倌尋歡作樂不算稀奇,但也絕對上不得什麼台麵,這也是為什麼醉清風門口有那麼多的狂蜂浪蝶卻沒有男子接客。

但因為大清民風也算開放,也有娶男子回家的先例,但幾乎沒有娶為正妻的。

而來醉清風找小倌找樂子的人絕對不比找女子的少,但無論進來有沒有遇見什麼認識的人,大家見麵也從不會提這方麵的話題,各自心裡知道就好,不想提,也不屑提,也為之羞恥,可來的人卻又從來沒因此少過。

江辭不在意的一邊走一邊答:“我何時說過我來是為了找女人的?”

林和如驚呼:“那你也沒說你要找男人啊!?”

“……”

還不等江辭再說話,迎麵走來一個身穿淡黃色輕紗的男子,舉止並不豔俗,相反還有些清雅,頷首向兩人打招呼,“兩位公子應當是第一次來吧?”

江辭笑了笑沒有否認,而後說道:“我來找人的。”

“醉清風每日來往客人不計其數,不知公子……”

江辭斟酌一下措辭,問:“我不找客人,找……額……小樓,時小樓。我找時小樓。”

說罷,笑著看著對麵的人。

隻見黃衫公子身形一僵,臉上原本無懈可擊的笑容緩緩透露出一絲的不可置信。

“敢問公子姓名。”

“江晏清。”

“公子先隨我來。”

將林何如與江辭兩人領至二樓的一處雅間,黃衫公子吩咐人備好吃食茶水便不見了蹤影。

雅間裡隻餘下兩人,林何如火燒屁股似的一把拉住江辭,“你說清楚,怎麼回事?”

江辭對他聳聳肩,“就這麼回事。”

林和如此時說話都不利索了:“你、你之前、我之前也沒見你、你、這樣啊!”

江辭拍拍林何如肩膀,非常好心的給他遞了一杯茶然後說道:“稍安勿躁,等人來了。”

看江辭那一臉理所當然的坦蕩模樣,林何如憤憤的拿起杯盞灌了幾杯茶。茶喝完了,人也冷靜下來了。

林何如和江辭打小兩人就相識,說兩人穿一條褲子長大一點不為過,要說最了解江辭那點尿性的,除了林何如估計也再沒彆人了。

攥著手裡的杯子,再看看對方那副天下老子最有理的模樣,林何如忽然就覺得,這事放在江辭身上,一開始的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覺,好像砰的一下,連根毛都不剩了。

不知怎麼就想明白的林何如,感覺自己就是瞎操心,把茶杯放下擺了擺手,也有心情望著樓下開始觀賞起來。

而一直默不作聲的江辭,看見對方那姿態,知道對方估計想通了,笑了笑也沒說什麼。

砰砰砰

三下輕輕的敲門聲過後,隻見屋門被人從外麵打開,之前的黃衫公子對兩人笑了笑然後退置一旁。

隨後走進來的人帶著半個銀白麵具,先是看了看愣著端著半杯茶水的林何如,然後將視線轉到江辭身上。

江辭見對方看過來,咧開嘴笑盈盈的看著對方,一臉春意盎然的模樣直把坐在一旁的林何如看的哆嗦。

江辭:“小樓。”

“江辭。”

江辭佯裝驚訝:“哎呀,小樓竟然知道我的名字了。”

被對方識破身份,江辭卻沒有一點囧然,依舊笑眯眯的看著對方說道:“不過我也不算騙你,晏清是字。”

時小樓走進來示意其他人離開,也不坐下,不像是要招待江辭的模樣,問道:“找我何事?”

江辭連忙搖頭擺手,“沒事沒事,就是專程來見你的。”

時小樓不相信的看著他,然後用視線瞟了一眼林何如,明顯是在問,沒事你帶彆人來我這裡?

“哦,他呀。”江辭將胳膊往林何如肩膀上一搭把人拉了過來,“來找媳婦的。”

林何如被他拉的一歪,沒好氣的瞅他一眼隨即坐好,他也看出來了時小樓在這裡地位不尋常,於是他十分有禮的對時小樓點了點頭說道:“七夕當晚,我在醉清風二樓撞見了一位姑娘,當日她送了我一份糕點,今日是來還禮的。”

時小樓聽了點了點頭,想著都找他這兒來了,就順嘴的事兒,問道:“公子說的是哪位姑娘?”

林和如憨憨的撓了撓頭,說道:“其實我不知道她的名字……當時她隻給了我一份荷花酥,我聽身邊的人好像叫她小荷。她長得……很可愛,眼睛很大,個子不高,勉強到我的肩膀……哦,對了,我看她腰間掛著一個玉墜,是兔子形狀的。”

不知道是不是江辭眼花了,他總覺的時小樓在聽到兔子玉墜的時候,眼中有一種十分複雜的東西閃過。

時小樓問:“當晚,公子見到的姑娘可是穿著一身白衣,手裡提著兔子燈籠與糕點?”

林和如麵上一喜,“嗯,沒錯!”

時小樓有些猶豫,但還是應道:“這……好吧,公子稍等片刻,我將他叫來。無韻,進來。”

門口一直候著的黃衫公子進來跪坐在時小樓身旁。隻見時小樓悄悄在他耳邊說了兩句話,他便退下了。

江辭:“小樓……”

時小樓疑惑看他:“嗯?”

時小樓聽見有人喚他名字下意識的轉頭麵向聲音的來處,然後便覺得臉上的麵具一輕,而江辭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到自己的身邊。

時小樓下意識的捂上自己的麵具,“你乾什麼?”

江辭癟著嘴,語氣委屈巴巴的:“嗯?摘麵具啊,我們又不是沒見過,為何還要戴著,這裡又沒有外人?”

時小樓下意識的瞟向一邊的林何如,江辭楞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他啊,你就當他不是人。”

林和如炸毛:“江辭你說什麼?!”

時小樓看看他,又看了看一旁的林何如,低聲說道,“那你摘吧。”

然後此時,江辭就在隻有自己看得見的地方,竟然看見露在麵具外的時小樓的下半張臉,可疑的像是撒嬌一般,嘴幾乎微不可查的稍微嘟了起來!

我的親娘嘞!

江辭感覺自己的心都被這一下可愛化了,然後見對方放開了手,便迫不及待的就將對方麵具摘了下來,嘴更是樂的怎麼都合不攏,“這樣多好看。”

見到對方真容的林何如也是一怔,他算是知道江辭中了什麼邪了……

“久哥哥,我進來了?”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一個又軟又糯的聲音,林何如一聽立馬坐直了身子,緊緊的盯著門口。

而江辭則望向時小樓,像是在詢問,久哥哥這個稱呼是怎麼回事。

結果時小樓看他一眼後,理直氣壯的轉頭,像是在說,憑什麼告訴你?

時小樓就在門口招呼,“進來吧。”

“久哥哥,還有這位……”

江辭:“我叫江辭,不介意你可以叫我江大哥。”

“江大哥好。”

一樣的月白的衣衫,一樣的可愛,林何如癡癡的看著眼前的人,一時間竟然忘了說話。

第五十四章 心動

林大哥……你是來找我的嗎?”

“嗯嗯嗯。”林何如的頭都快被自己點掉了。

“是有什麼事嗎?”

林和如:“我、我、我是來還禮的,諾,糕點。”

林何如結結巴巴的說完,然後呼啦一下,把手邊的糕點小山朝對麵的人前一推。

“林大哥……這也太多了,而且那天是你幫了我,不用還禮的。”

江辭坐在一邊直翻白眼,心道,虎了吧唧的,丟人……

林和如堅持的把桌上的東西有往過推了推,“沒事沒事,你收著,我就是來看看你,這些就當是我帶來的禮物,你收著就好。”

這次換對方發呆了,歪了歪頭奇怪的問道:“為什麼來看我?”還驚動了他久哥哥?

林和如結結巴巴說不出句完整的話,“我、我、我就是……”

江辭:“他就是看上你了。”

看不下去的江辭輕飄飄來了這麼一句。

然後就見原本已經坐下的人蹭的一下站了起來,而身邊的時小樓則是緊捏著茶杯,要笑不笑的模樣,憋得辛苦。

“不行!”

見人反應這麼大,林何如一愣,江辭也是一愣。

“為什麼……”

林何如頗有些傷心的問,頭耷拉著,手裡有些無措的摸了摸手邊的油紙包。

“因為……因為你、你看上的是小荷,不是我!”

林何如腦子都要成漿糊了,呆呆的問:“不管是小荷還是你,不都是一個人嗎?”

“不是!”

林何如見對麵的人急的都要跳起來了,正要開口說話,就見對方做了一件讓他目瞪口呆的事情。

她在脫衣服!

饒是江辭都被驚的不小,連忙扭頭看時小樓,結果對方頭更低了,肩膀竟然都笑的開始顫抖。

林何如怔了一下,不知道怎麼想的站起來就去阻止對方解衣服的手,可惜最後還是慢了一步。

對方嘩啦一下,兩手揪著衣領的兩邊蹭的一下把外衣退了下來,然後說道:“小荷是女的,可我是男的!”

林何如徹底僵在了一旁,然後便感覺眼前一黑,世界天旋地轉!

“噗……哈哈哈……”

當周圍的默然被時小樓的笑聲打斷後,江辭最先反應過來。

看了看身邊笑的腰都快直不起來的時小樓,又看看另一邊僵持著的兩人,江辭立馬起身,然後順手拉起時小樓的胳膊將人往懷裡一摟奪門而出。

他知道,現在屋裡的兩人,怕是誰都不想自己那副樣子被其他人觀賞。

江辭:“小樓……那兩人可是被你害慘了。”

“哈哈哈……”

美人在前,還丁點兒不設防的托著自己胳膊笑的肆意,江辭無奈之間又生出了一種得到了天下人都沒有的珍寶的錯覺。

他猜……不!他肯定!就自己第一次見時小樓的那副模樣,這人肯定平常都矜貴的不敢讓人靠近,更彆提在自己麵前笑的這幅燦然的模樣。

肯定見過的人不出三個,而他就隻其中之一!

想到這兒,江辭心癢癢的更加得寸進尺了,攬著對方的腰往自己懷裡一帶,嘴裡戲謔道:“小樓怎的這般頑皮?”

時小樓被他摟一怔,反應過來後,抵在對方胸口的手順勢一撐將人推開,像是對自己剛才的舉動有些不可思議,站在原地有些憤然的鼓了鼓臉頰,然後狠狠的瞪了一眼江辭說道:“江公子平時都這幅輕佻模樣嗎?”

隨隨便便摟人腰,輕狂,哼!

江辭:“冤枉,我平常三尺之內不近人身的。隻不過不知怎的,在小樓這裡,所有規矩都煙消雲散了。我也正奇怪呢,小樓知道為何嗎?”

還為何?還不是因為你就是個登徒子!

時小樓不想理他,轉身就想往房間裡走,結果被江辭拉著胳膊轉了個身,然後臉上一涼,冰冷的麵具又被眼前的人戴在了自己臉上。

江辭邊給麵前的人戴麵具邊說,“再給他倆一點時間,我帶來的那個傻子有生以來第一次動心,結果就這麼不明不白的結束了,讓他靜靜。”

時小樓:“我沒要趕他走,但我得把小識帶出來,誰知道那位林公子會不會對小識做點什麼。”

小識?江辭眉毛一挑,手上微微用力,不準眼前的人走,“小識就是剛剛那個姑……少年的名字?”

時小樓斜他一眼,“小識全名莫相識,是我義弟。”

江辭:“解鈴還須係鈴人,你就看在林何如現在是個可憐人的份上讓他兩自己解決吧。”

說完,江辭攬著時小樓的肩膀轉身朝醉清風的樓上走去,然後打開窗戶,縱身躍了出去。

“你要帶我去哪?”,時小樓掙開他的懷抱,隻留下一隻手還被對方抓著,被迫跟著這人走。

有些涼的夜風順著臉頰略過,時小樓刻意壓低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有些冷,有些無奈,“江辭,你是將軍之子。”

江辭淡淡的應一聲,繼續摟著人往月色下飛躍,“嗯。”

時小樓無奈問:“那你知道我是誰嗎?”

江辭:“知道,時小樓。”

時小樓:“你不知道,我是醉清風的人,被外人知道了你知道得怎麼編排你嗎?”

一處小塔的飛簷上,江辭忽然停下腳步,轉過身定定的看著眼前的人,等他繼續說下去。

時小樓想要輕輕掙開他的手,可無奈被抓的又緊了幾分,便作罷任由他去了。

時小樓:“江辭,我就當你是一時興起,你,大慶的小將軍,哪怕隻是與我淺交,終日裡隻為吃茶看戲,你都會被世人抓住這一點把柄唾棄,詬病。說你紈絝無度不成體統,說你有損國體,說你江家有辱皇室尊嚴,說我一個妓子厚顏無恥,癡心妄想。江辭,不管為你,還是為我 ,回去吧,沒必要再走下去了。”

江辭怕把人掉下去,也不敢徹底撒手,就抓著對方纖細的手腕,問:“你害怕嗎?”

時小樓疑惑:“什麼?”

江辭;“被世人唾棄,麵對流言蜚語。”

時小樓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嗤笑一聲,“嘁,我是上京都第一妓館的魁首,什麼話我沒聽過,若真那般在意世人看法,我早去自儘了。”

江辭看著這人上前一步握住了對方的手。

有些涼,還有些濕乎乎的。

江辭有些驚訝,原來他在緊張?看這副淡然的神情,根本就看不出來好嗎?!

“既然不害怕那便繼續走吧,你若真不願,我不會讓你為難。”說罷,江辭牽起對方的手,繼續朝著遠處掠去。

莫相識此時穿好了衣服,有些不自在的坐在一旁,“林……林大哥?”

林和如蔫吧吧應了一聲,“嗯?”

莫相識乖巧的坐在桌邊,林何如則拿著酒壺倚靠著窗,莫相識有些害怕又有些愧疚,隻敢遠遠的叫一聲不敢過去。被林何如轉過身用眼睛這麼一斜,更是大氣都不敢出了。

但又忍不住小聲解釋道:“那日事出有因,所以我才那副打扮的……林大哥,我知道你是好心幫我,但我真的不是……不是故意騙你的,對不起。”

“嗬……”

不是故意的又怎麼樣,反正小荷又不會變成真的。林何如看看快要縮成一團的人,心裡有氣,但又發不出來。

“哎——”林何如長歎口氣走過去,將自己外衣給眼前的小兔子披上,遮了遮被他自己扯壞了的衣服,“算了算了,你本來就沒錯,不用和我道歉。去換衣服吧,一直這樣穿著不成樣子。”

莫相識緊緊抓著肩膀的衣服,有些著急,“林大哥,那你等等我,我、我去換衣服,然後我把衣服還你,行、行嗎?我換衣服很快的!”

林何如點點頭,笑了笑,“好,去吧。”

“嗯!”莫相識見對方答應,開心的蹦著往出跑,生怕身後的人後悔。

林何如見對方要甜死人的笑,忽然心裡的那股鬱氣不知怎麼的也消散了。

林和如:“罷了罷了,媳婦沒了,就當自己撿了個便宜弟弟,倒是挺可愛。”

林何如家中姐妹眾多,他和林家大哥是嫡出,林家大哥年歲最大,可他的年歲卻是家中最小的一個。詐然出來這麼一個小孩,林何如被對方那副模樣乖得心軟。

出門瞅了一圈,林何如氣的捶門,“江辭這個臭小子,把我扔在這自己去逍遙快活。”

氣還沒生完,林何如身後的衣擺便被人輕輕的拽了拽,“林大哥,你的衣服。”

順手摸了摸小孩的頭,接過衣服穿上,“小識,我能這麼叫你嗎?”

莫相識點頭:“嗯嗯嗯!”

林和如:“你……能出門嗎?我帶你去吃飯吧。”

莫相識等的溜圓的眼睛看他:“誒?林大哥,你、你要帶我去吃飯?你不生氣了嗎?”

圓溜溜水濛濛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林何如,林何如覺得自己真的養個兔子也不會比這更可愛了,隨即攬著人的肩膀就往出走,“嗯,帶你去吃飯。你叫我聲哥我就不生氣了,我就當在外得了個小弟,怎麼樣?”

莫相識脆生生的應道:“好!”

林和如心情徹底陰轉晴,“說吧,想吃什麼,林大哥帶你去!”

莫相識:“嗯……我想吃太白樓的白灼蝦!”

林和如大手一揮:“走!”

林大尾巴狼奸計得逞,拐帶小兔子成功,媳婦沒了的事早就拋到了九霄雲外,樂嗬嗬的帶著人往太白樓走去。

第五十五章 星光

“林大哥,你不吃嗎?”

林何如一直給對麵的人剝蝦,自己都沒動過嘴,這讓莫相識非常不好意思。

林何如倒是無所謂,給人剝了一小碟蝦轉而又不停的給人夾菜,自然又順手。

“沒事,我剝 ,你吃就可以了。”

“哦……”

“不要緊張……吃這個,你還小,吃這個長個子。”

“林大哥,我不小了,我都十七了。”

這下輪到林何如瞪眼了,十七?就這小個子,小臉小腦袋的,十七了?

“小識,你……沒騙我?”

語罷,林何如就見小兔子眼睛都要瞪紅了,可愛的眉毛倒豎起來,一副要咬人的模樣。

“額……我錯了,我就隨便問問。”

莫相識生氣了一下下,然後又有些蔫吧的說道:“我五歲多被撿回家,當時我生了場大病,後來身體就一直不好。直到十歲以後,身體才好了起來,所以我長不高是有原因的,才不是天生的。”

林何如見小兔子一副小貴公子的模樣就知道這些年被照顧的很好:“這樣也很好,可愛。以後有人敢欺負你,林大哥幫你教訓他。”

莫相識吞掉嘴裡的蝦,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其實,彆人欺負不到我的……”

莫相識說的是實話,可在林何如眼裡,對方就是個小可憐。

另一邊時傾久自從進了林子後就被江辭捂上了眼。

時小樓:“江辭,你到底在乾什麼?”

江辭:“馬上馬上。”

時小樓腳下跟著,但回手一肘衝著這人胸口給了一擊,“……你隻是捂個眼睛而已,為什麼要抱著我?”

江辭悶哼一聲,但痛並快樂著:“……嘿嘿,夜裡風冷,怕你涼著。”

江辭嘴上不認錯,身體卻十分自然的退開,克製的和身邊的人保持開了一定的距離。

感覺走了有一炷香的時間了,耳邊除了林子裡偶爾的蟲鳴聲,夜晚十分寂靜,“你到底要帶我去哪”

江辭問:“小樓,你有沒有注意今天的星星特彆多,特彆亮?”

小聲悶笑了一下,時小樓說道:“你帶我跑這麼遠不會是為了看星星吧?”他很想說,醉清風樓頂就有一處觀星閣,不用跑這麼遠。

江辭笑了笑沒再多言。

時小樓不知道江辭到底帶他走了多久,直到腳下的觸感變得越來越濕潤,有些涼的水沒過腳麵,江辭終於停下了腳步。

江辭:“好了,到了。”

邊說,江辭手下稍稍用力,將時小樓的頭微微仰起,然後鬆開。

“這是……”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故意栽種的,四周茂密的樹林將周圍包圍的嚴絲合縫,形成一個十分規整的圓形。

抬頭看去,好像天上最密集的那片繁星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教人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想去觸碰,想要納入懷中。

江辭見他眼中亮起的光電,笑著問:“好看嗎?”

時小樓仰頭看著,確實與城中看著不太一樣,應道:“嗯……”

他正專注看著,就聽身邊的人繼續問他:“小樓想不想要?這些星星。”

“你說什麼胡話……”不待自己將話說完,時小樓便覺眼前一黑,雙眼再次被對方的一隻手捂上,然後自己的一隻手則被身邊的人握進手中。

“小樓想要,我就給你摘。”手被對方握著然後蹲下身,指尖隨著對方的動作觸到一片冰涼。

而後,手被溫熱的大手包裹著,手心向上,輕輕托起。

江辭放開捂著對方的手,說道:“好了,睜眼吧。”

“星……星星……”

時小樓先是看著手心裡耀耀生輝的星辰,然後像是發現了什麼一樣忽的站起了身。

被周圍樹林圍成的這一方天地,像是鏡麵一樣映照著天上的星辰,清澈的水麵此時則是一片星海。

而他們兩人不偏不倚的站立在這片星海的正中央,分不清天地,浩瀚明亮的星光毫不吝嗇的散發著光亮,點亮了整個空間。

江辭拉著他手問:“喜歡嗎?”

時小樓現在真的看呆了,喃喃的問:“喜歡……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江辭狀似不經意間握上了他被水浸的有些涼的手,趁著對方的注意力還被星星吸引的空檔,不停的揉搓著說道:“前不久被林二虎那個傻子坑了,在林子裡轉了好半天都沒出去。機緣巧合來到這片地方,也沒舍得告訴彆人,出去的時候記了路,偶爾過來看看。”

時小樓:“林二虎?是誰?”

“額……”江辭被問的一愣,然後頗有些愧疚的笑了笑說道:“是林何如的乳名……一時嘴快……”

時小樓頓了頓,十分認真的回答道:“和他很配。”

江辭撲的笑出了聲:“哈哈哈……嗯,我也覺得挺配的。”

“你的乳名呢?叫什麼?”時小樓忽然歪頭問道。

江辭邪著一笑,滿臉流氓相的湊上去問道:“小樓想知道?”

時小樓眯眼看他:“你願不願意說?”

江辭:“願意,小樓想知道那我肯定願意說,不過……小樓要先把自己真名告訴我。”

時小樓看看他,開口說道,“時傾久,傾慕的傾,久遠的久。”

“真好聽……那我以後叫你小久?久久?怎麼樣!”江辭眼睛一亮張嘴就占便宜。

時傾久眼皮子一瞅,看他那眼神就是在看一個登徒子,“不行。”

本著絕不吃虧的原則,時傾久生氣的瞪著江辭,一副你敢不說我就咬死你的架勢,“現在可以說了,你的乳名叫什麼。”

“江筠,取茂林修竹之意。”江辭向來厚臉皮慣了,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的老底都兜了出來了。

江辭:“筠是我生母取的,父親是個糙人,乳名向來他也不叫,隻有母親這樣喚我。後來蘭姨進了家門,不知該怎麼喚我就去問父親。可能是當時父親的嘴沒跟上他的腦子,出口便成了元,然後蘭姨後來便開始叫我元兒。我倒也不甚在意,就隨她去了,現在正好又有了個小弟,順理成章的乳名就給取了寶。元寶,寓意還不錯。”

時傾久打趣他:“……你今年虛齡二十二,名字卻有四個,也是有趣。”

江辭:“無事,隻要你記得住,隨便你叫。其實……”頓了一下,江辭滿臉正經的說道:“其實還有一個,就是不知道你樂不樂意叫?”

聽他這樣說,時傾久驚奇道:“還有?”

“嗯。”

江辭十分鄭重的點了點頭,然後稍稍彎腰湊到這人耳邊,嘴唇一碰說了出來。

然後就見麵容好不容易恢複常色的時傾久,刷的一下,紅的連耳尖的都沒落下。“江辭!你怎麼這般、這般不正經!”

看著眼前的人被自己戲弄的麵紅耳赤,江辭都要樂死了。

或許是第一次時傾久給他留下的那種不可親近的印象,越是和平時不一樣,江辭就越是滿足。

看著對方紅撲撲的耳垂,不知怎麼,鬼使神差的就抬起了手。

感覺耳邊傳來的熱氣,時傾久下意識的偏過了頭,耳後的長穗順著江辭的手心滑過,讓江辭一愣,然後清醒了。

自然的放下手,江辭依舊笑著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順勢抓上了這人的手說道:“走吧,帶你出去。夜裡水涼,一直浸著腳夜裡該腿疼了。”

時傾久這下倒是沒掙紮,畢竟剛剛一路都是被他這麼抓過來的,然後神色如常的被這人牽著走。

黑色的長發被江辭自己高高的束起,隨著動作一晃一晃的很是好看。

時傾久跟在江辭身後緩緩的打量著這人的背影,不禁莞爾。

他感覺的出來,雖然這人一路想著法的占他便宜,但實際上一直在試探。

自己不反抗對方就繼續厚著臉皮揩油,自己有什麼不樂意的,對方立馬克製的和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不再越踞。

或許是為對方對自己的尊重給予的獎勵,時傾久快走幾步和身邊的人並肩,順便還往江辭身邊靠了靠,胳膊挨在了一起。

暖呼呼的熱氣透過衣服半點不吝嗇的往過竄,時傾久覺得自己的心口好像也莫名其妙的流淌過一絲熱氣。

江辭被他忽然的動作弄的一愣,隨即反應了一下,試探的攬了一下時傾久的肩。

嗯?沒躲!

不輕不重的捏了捏對方肩膀,江辭十分心虛的直視著前方然後說道:“馬上入秋了,夜裡是有點冷……”

時傾久有些失笑,上京都的十月份也不見得會冷到哪裡,更何況還在夏初的現在。

這人,自己躲他的時候他倒是臉皮夠厚,現在自己主動了他反而不自在了。

兩人就這麼肩並肩的走出小水塘,開始在林間小道上慢悠悠的散心。

狹長的小道兩旁長著叢叢綠草,沒什麼姹紫嫣紅的花,失了些熱鬨,多了份靜謐。

時傾久很多時間都待在醉清風,哪怕出門也很少有時間能在這樣的林子裡散散心,現下好不容易有了這樣的機會,心裡變得舒暢很多,嘴角也不自覺的上揚,語氣也輕鬆:“江辭,你日日往醉清風跑,老將軍都沒想著打斷你腿?”

江辭不在意的說道:“誰不知道我就是個不學無術的二世祖,來醉清風不正常嗎?”

時傾久看他一眼,也不和他兜圈子:“你若是二世祖,你讓上京都的那些天之驕子臉往哪裡擱?”

第五十六章 還能見到你嗎?

夜幕下,蟲鳴聲此起彼伏,濕涼的空氣拂過皮膚,引起了些許的顫栗。

江辭停下腳步轉過身去,看著落在後麵,正凝視他的時傾久。

江辭:“久久這話什麼意思?”

時傾久:“你是淩雲而上的鶴,迫於形勢裝做金絲籠中錦衣玉食的雀鳥,你不該在我這裡浪費時間。”

江辭麵上的笑容漸漸收斂,眼前的人玲瓏九竅,在月光的映襯下美的不似凡人,他能感覺到對方構建起的,那道透明的隔與兩人之間,名為‘不對等’的高牆。

江辭:“久久,若是今日彆人說出這番話,他怕是走不出這個林子。”

時傾久笑著看他,“那我該感謝你對我的寬宏大量?還是信任有加?”

江辭慢慢走進,眼神中漸漸泛起寒意,語氣不急不緩問道:“久久不如說說,你是怎麼這麼了解我的?”

感受到江辭越來越近帶來的壓迫感,時傾久也不退不避,語氣平常:“我自然有我的辦法。”

江辭在心中已經想了無數的可能,對方到底知道多少?還是隻是試探他?他是怎麼知道的?難道是自己暴露了什麼嗎?

短短幾瞬,江辭連過往他可能遺漏的地方都想了一遍。

時傾久似乎知道他擔心什麼,說道:“你放心,不會有其他人知道。而且我知道的並不多,你大可放心。”

江辭嘴角牽起一個微妙的弧度,那笑容看的人心底發毛,“我怎麼相信你?說輕點兒我是欺君之罪……”

時傾久聽的也是嘴角一抽,欺君之罪在你嘴裡還是小事兒?

江辭:“說重些,那是掉腦袋的大事兒,我這個人,最不喜歡乾心裡沒譜、無法掌控的事情。”

時傾久的倔勁兒也上來了,直視著江辭,毫不退讓:“那怎麼?江公子要殺人滅口嗎?”

“那我怎麼舍得?”江辭舌尖舔過唇角,好像是看到了肉的狼。

抓住對方的手後直接反鉗到背後腰際,順手解下對方的發帶,將手捆了個結實。

時傾久眉毛蹙起,想要反抗卻動彈不得分毫,頭發披散下來後更是氣惱,轉頭瞪向江辭,“你要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