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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撒嬌

謝成贏被小王警官叫走去做筆錄, 正好就剩下黎鴞和張餘億道長他們兩個。

沒有被張道長說漏嘴,黎鴞悄悄地鬆了口氣,他找了個相對僻靜的角落, 把自己知道的關於那個邪祟的事情講了一遍。

黎鴞還詳細地把自己觀察的細節也補充上:“那個邪祟,蠱惑能力勝於破壞能力。我推測這些可能不是它全部的能力,它本體可能受到了封印壓製, 無法施展全力。而且, 它所作所為的目的,應該是獲得力量,衝破封印。”

張餘億道長越聽眉頭鎖的越緊, 等黎鴞說完時,他右手握拳, 狠狠地砸了一下自己的左手手心, 神情凝重地對黎鴞說:“黎道友,你遇到的這個邪祟,就是我們龍虎山天師府一直在尋找的邪祟!”

黎鴞雖然從小跟著師父學了一手本領, 但除了張餘億道長之外,他和整個玄學圈子並沒有聯係,對這些事情更是知之甚少。

張餘億道長問他:“黎道友,你可聽說過傳說中的邪祟禍心?”

黎鴞搖頭。

張餘億道長說:“三百年前,有一邪祟作祟,擅蠱惑人心,且最喜挑撥離間有血緣親緣羈絆之人, 致使父子反目、手足相殘, 殺妻殺子, 殺父殺母,欺師滅祖, 一旦有人被這邪祟纏上,無一人能抵抗,皆會被亂了心智,凶殘狠厲。那一段時間,幾乎血流成河,處處皆是人間慘劇。當時的玄學界,各門各派,都出動了高僧高道、精英弟子前鏟除邪祟,匡扶正義。但都不是那個邪祟的對手,均被邪祟蠱惑了心神,同門互相殘殺,幾乎全軍覆沒。”

黎鴞震驚,這次和他大石獅子能從這隻邪祟手裡死裡逃生,看來已經是僥幸了。

張餘億道長繼續講過去的事情:“沒人知道那邪祟從何而來,也沒有人知道它究竟想要乾什麼,世人用禍心二字稱呼它,日日惶恐,生怕哪日被它纏上,不僅生不如死,還要和血親摯愛互相殘殺,搞得家破人亡。”

“那麼後來呢?那個邪祟應該是被封印了吧?”黎鴞想到自己遇到的邪祟,猜測著問,“是什麼高人封印的?”

他問完這個問題,張餘億道長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抬起眼皮,視線落在了黎鴞身上。

黎鴞眨了眨眼,不明所以。

“嗯,”張餘億道長說,“黎道友,你猜得沒錯,那個邪祟,後來的確被封印了,是借著龍脈之氣鎮壓,封印在昆侖山的一條山脈上。具體是什麼人封印的,玄學界的史記並沒有詳細記載。隻是從各門各派流傳下來的說法,據說當時的各位大能,死的死,傷的傷,實在是拿那個會蠱惑人心的邪祟禍心沒有辦法,但又不能讓它繼續禍害人間,於是眾人千辛萬苦,尋了一位修言靈的小道長,試圖用言靈將邪祟禍心除掉。”

黎鴞有些詫異,竟然是和他一樣修言靈的。

然而,張餘億道長卻說:“黎道友,你不太接觸我們玄學界,可能有所不知,在我們玄學界,修言靈的,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甚至可以說自古以來,都少之又少。也有一些修士道友僧侶,會修一些日常必要的口訣念咒,比如常用的給鬼魂定身的‘定字術’,這也是言靈的一種。但這也隻是一種而已,用的是言靈的基本原理,和真正修言靈的言靈官的言出法隨、萬言應驗相比,就不值得一提,甚至連皮毛都算不上。世人比較熟悉的閉口禪,其實也是靠言靈的基本原理演變的,為的是減少口業,減輕反噬。而真正修言靈的言靈官,不管給予對方的是祝福還是詛咒,都是不怕言靈反噬的。我想這一點,黎道友應該比我更清楚。”

黎鴞點頭:“嗯。”

事實確實如此,言靈官古時候又被稱為“烏鴉嘴”,多用於詛咒的,基本是一語成讖。但事實上,“詛”音同“祝”,也是一種祝福,言靈也可以用做祝福。而且,言靈官使用言靈,和口業不一樣。口業也稱口舌業,是三種惡業之一,既身業、口業、意業之一,造口業之孽會反噬自身,但言靈官的詛咒卻不會有任何反噬。

這也是修言靈和修其它術法最大的不同點。

但黎鴞的師父說過,修言靈靠得不是天賦,是機緣。

能踏進玄學界大門修煉的人,自然都是有天賦的,但修言靈除了天賦之外,靠得就是天道厚愛。黎鴞遇到他師父時,年紀還小,說他多天資聰穎有點言過其實,他師父看到的是他身上有修言靈的機緣,所以才會將三枚舊銅錢送予他,但卻不願意和他以師徒之名相稱。

張餘億道長沒注意到黎鴞落寞的神情,繼續說:“……當時,被請出來的,就是一位十分罕見的言靈官。傳說,他的年齡很小,隻有十五六歲,手上常年三枚銅錢不離手。他出現之後很少說話,也非常神秘,得知是要去收拾能蠱惑人心的邪祟禍心,他也沒有任何推脫,隻身一人毅然前往。”

“所以,是這位言靈官成功地封印了那個邪祟?”黎鴞滿臉的震驚和敬佩。

言靈官的能力雖然被傳的神乎其神,言出法隨,萬言應驗,又無反噬加身,但不同的言靈官修為是不一樣的,能用出的言靈程度也各不相同。

比如黎鴞自己,他可以輕而易舉地困住比他修為低或者同級彆的妖魔鬼怪,但一旦遇到更厲害的,想要越級挾製對方,卻不是那麼容易。也比如,黎鴞可以借天道庇佑,救下將死之人,三年前的那個人和這次遇到的“山神”大石獅子,他都能救,但他卻莫名其妙地砍不斷他和謝成贏之間的姻緣線。這就代表這段姻緣線在某種程度上,比令瀕死之人“起死回生”的級彆更高。

玄學界各大門派的大師、高手們都束手無策的邪祟禍心,一個年僅十五六歲的言靈官就能封印,想他必定是修為高深、術法強大。雖然黎鴞還不知這位言靈官前輩的姓名,但此刻已經對他敬佩的五體投地。

然而,出乎黎鴞的意料,張餘億道長卻當著黎鴞的麵,搖了搖頭,吐出了兩個字:“不是。”

黎鴞:“?”

黎鴞震驚追問:“不是這位前輩封印的?那是什麼人封印的?”

張餘億道長再次搖頭:“我剛才也說過了,在玄學界的史記資料裡,並沒有詳細記載過是什麼人封印的邪祟禍心。這位言靈官當時帶回來的消息是,他的言靈修為無法和邪祟禍心相比,他沒有能力封印邪祟禍心。是有其他人,為了封印邪祟禍心,甘願以自己的性命為祭,借龍脈之氣,才成功鎮壓邪祟禍心,將其封印在昆侖山的一條山脈上。那位言靈官說,他不知道這位能人姓甚名誰,何門何派,隻知道他是世世天煞孤星、淒涼橫死之命。”

黎鴞的唇微微動了動,心口莫名有些酸澀。

“世世天煞孤星、淒涼橫死之命”,攤上這樣命格的凡人,平日裡過得生活,不用猜就知道有多淒苦。可是,這樣的人,最終還是願意為了天下蒼生,甘願舍棄性命,封印邪祟。

這種行為,放在曆朝曆代,都是值得謳功頌德的。

可是,他卻連一個名字,都沒有被後世留下來。

“這道封印需要每十年加固一次,當時在世的各大門派,都默契地形成了約定,每隔十年換一個門派去加固。”張餘億道長又說,“但是,後來末法時代到來,天地靈氣稀薄,加上三百年來不同朝代的變遷、又遇戰亂顛簸,有些門派早就滅亡了,現在剩下的這些門派,又分了佛門和道教、還有散修,輪流去加固的人手也越來越稀缺,導致這些年那道封印隱隱有鬆動的跡象。後來,為了不讓封印鬆動,各大門派幾乎隔一段時間都會派人去查探封印情況,前段時間,我離開師門下山,就是奉家師之命去察看昆侖山的封印情況。”

說到這裡,張餘億道長的臉垮了下來,眉頭緊鎖,唉聲歎氣:“沒想到,我一到那邊就發現,封印已經鬆動,邪祟禍心的一縷意識,已經從封印裡逃了出去。我立即稟報師門,玄學界擅長占卜的高僧高道們,各顯神通,集體占卜問卦,就指了咱們這個村子。我離得近,就急匆匆趕了過來,沒想到,半路遇到了鄭群那個假道士在騙那些富二代,我一聽,誒,他們的車正好是要來咱們這村子的,於是就毛遂自薦,搭了個順風車。”

黎鴞嘴角微微抽搐,顯然是對張餘億道長的行為,難以評價。

張餘億道長卻不以為意,笑嗬嗬地朝著黎鴞的肩膀給了一巴掌:“我就是搭個順風車,省個車費,畢竟這路途這麼遠!你看,就因為我聰明,我才是最先到的。隻是沒想到,黎道友,你比我來的還早。”

黎鴞被張餘億道長拍的,差點一個踉蹌,勉強站穩之後,他擔憂地詢問:“那麼,你們玄學界現在打算怎麼對付禍心這個邪祟?”

這家夥這次在黎鴞手裡吃了虧,他們之間的梁子已經結下了,邪祟禍心一定不會放過黎鴞的。如果玄學界的能人異士,能幫黎鴞處理掉這個麻煩,他自然是願意的。

可是,他抬頭時,卻對上了張餘億道長的炯炯的目光。

黎鴞:“怎麼了?”

“黎道友,玄學界的前輩們占卜問卦,測算邪祟禍心的方位後,大都元氣大傷,短時間內無法再占卜問卦。所以,現在能不能找到那個邪祟,就靠你了!”

黎鴞更是困惑:“靠我?”

“那個邪祟,現在是盯上你了。隻要我們跟著你,就一定會找到它的蹤跡。所以這段時間,我奉家師之命,會一直跟在你身邊,就麻煩黎道友了。”

“不行!”

黎鴞還沒來得及震驚和反對,反而是從他身後先傳來了反對的聲音,是謝成贏回來了。

謝成贏做完筆錄回來時,就看到那個叫什麼張餘億的道長,正在對黎鴞動手動腳的,不是拍黎鴞肩頭,就是摟黎鴞肩膀,謝成贏氣得牙直癢癢,走近了又聽到張餘億道長還要死皮賴臉地跟著黎鴞!

這他能忍嗎?這他絕對不能忍!

謝成贏還沒得及發怒,他身邊的小王警官抬了抬手,率先開口:“繼續做筆錄,你們兩個誰先來?”

黎鴞立即舉手:“我先來,我先來。”

張餘億道長自然沒有和他搶,在謝成贏鋒利如刀的視線裡,若無其事地站在原地,毫無所覺。

黎鴞見謝成贏一直盯著張餘億道長,怕這兩個人單獨相處,張道長這個大漏勺又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於是,他故意走到了謝成贏的身邊,先是輕輕地呼了一口氣,然後伸出了兩根手指,扯住了謝成贏的衣袖袖口,聲音有些不自在:“謝先生,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做筆錄嗎?我一個人,有點害怕!”

張餘億道長:“?”

小王警官:“?”

張餘億道長:黎道友這是吃錯藥了嗎?

小王警官:我長得很嚇人嗎?做筆錄有什麼害怕的?這位黎同學上次因為陳實川持刀挾持女同學做筆錄,可是一點都沒有害怕過!

隻有謝成贏因為太過驚喜,身體微微發僵。即使黎鴞的手指根本沒碰到他的皮膚,但謝成贏也覺得自己渾身的所有毛孔都在興奮著張開。

黎鴞、黎鴞這是在和他撒嬌嗎?謝成贏不受控製地想。

隨即,他抬起頭,看向張餘億道長露出了一個勝利又得意的笑容,然後對黎鴞極其溫柔地應道:“好,我陪你去。”

黎鴞選擇了他,沒有選擇那個狗屁道士,證明他在黎鴞心裡的位置勝過那個臭道士。

這種被黎鴞選擇的獲勝感,比他剛剛從小王警官那裡得知,黎鴞就是送謝崽去寵物醫院的人時的感覺,更令謝成贏有滿足感。

剛剛得知謝崽存在時,謝成贏並不想接這隻狗回家。可是,他當初在寵物醫院登記簿上,看到“謝崽”這個名字時,卻是一怔。

謝崽這個名字,是他從小就幻想給自己將來養的寵物起的名字,因為這個名字太幼稚太羞恥,他誰也沒對誰說過,更沒有寫下來過。

可是,寵物醫院的工作人員說,把謝崽送來的人,給小狗起的就是這個名字。

謝成贏想要找到這個人,他對起名的這個人,非常好奇!

於是,他抱著半開玩笑的心,對謝崽說:“你努努力,先找到你媽。”

當時小謝崽搖著尾巴,仰著小狗頭“嚶嚶嚶”地叫了一聲,根本沒聽懂。

隻是,謝成贏也沒想到,謝崽還真有個“媽”。

它的“媽媽”還恰好就是他喜歡的黎鴞!

52我就靜靜地看你演

黎鴞跟著小王警官往前走, 謝成贏跟在他身後,視線一直落在他身上。如果此刻黎鴞回頭,就會發現謝成贏的唇角一直是上翹的, 眼眸裡是壓都壓不下的雀躍。

他們三個人走出十幾步的距離時,沉默的謝成贏看著走在前麵的兩個人,忽然開口, 語氣酸溜溜的:“不是害怕嗎?怎麼不牽著我走?”

黎鴞望著近在咫尺的老村長屋子門口——這裡臨時被警方征用了, 一時語塞。

謝成贏才不管黎鴞和小王警官是不是馬上就要進門,他朝黎鴞伸手,攤開了手掌, 還不忘催促:“嗯?”

黎鴞:“……”

小王警官被這兩個人你儂我儂、纏纏綿綿的氛圍搞得很無語,作為一隻兢兢業業奮鬥在基層第一線的社畜單身狗, 他隻能儘職儘責地提醒:“二位先生, 請配合我們做筆錄。”

黎鴞瞄了一眼謝成贏的攤開的掌心,他身後就是去做筆錄的大門口。似乎是不忍謝成贏伸出的手落空,黎鴞伸出手, 飛快地在謝成贏的掌心搭了一下,又迅速地收回轉身走進老村長的屋子裡。他跨步邁過門檻時,隻覺臉頰發燙,心狂跳不已。

門口的小王警官:“……”

明明隻是做一個筆錄而已!

你們兩個不要搞成生離死彆似的啊!當著他們的麵,這是乾什麼在乾什麼啊!

小王警官內心咆哮。

·

老村長屋子的門被關上,謝成贏一個人留在外麵。

他站在門口,微微低頭, 視線落在自己的攤開的掌心上, 上麵似乎還殘留著黎鴞剛剛觸碰時留下的觸感。

剛才黎鴞的動作太快了, 也隻碰了一下他的手心就收了回去,謝成贏甚至都沒來得及感受到黎鴞指尖的觸感, 黎鴞手就已經離開了。但指尖短暫的觸感,卻讓謝成贏心跳如鼓,仿佛有一隻小鹿在他的心裡亂撞。

明明黎鴞什麼都沒有說,什麼都沒做,他這一方卻早已潰不成軍了。

謝成贏收回手,在身側緊緊握成拳,抬起眼眸,看向前方閉合的門板,唇角微動,自言自語輕聲呢喃:“黎鴞,你和謝崽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不想我和那個臭道士單獨相處,是不是因為你有什麼事瞞著我?”

此時有微風吹過,夾著四周樹葉被吹動時嘩啦嘩啦的響聲,謝成贏站在房簷的陰涼下,視線望著隔開他和黎鴞的房屋門板,忽然他收斂起所有的疑問。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黎鴞此刻就在這裡。

就在他一門之隔的地方,觸手可及。

而他需要做的,是要讓黎鴞心甘情願,永遠都留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

——

假道長鄭群裝神弄鬼騙人的這個案子,和黎鴞關係不大,他隻是一個圍觀的吃瓜群眾,隻簡單地做了個筆錄就出來了。

走出老村長屋子房門時,黎鴞一眼就看到還站在門外的原地等他的謝成贏。

謝成贏站在隻房簷的陰影下,陰影外麵就是盛夏炙熱的陽光,刺眼的光線把陰影內的謝成贏五官映襯地更加清晰了。

此刻,他正眉目柔和,唇角上翹,眼眸含著笑意,仿佛是遇到了什麼好事,渾身都冒著絲毫沒有掩藏的歡愉,讓黎鴞不自覺地就想起,曾經在他身邊像氣球一樣飄來飄去自娛自樂的生魂謝成贏。

看見如此鮮活的謝成贏,黎鴞也不由自主地跟著笑了起來,走向謝成贏的腳步都不由地加快了一些。

他走到謝成贏麵前,微微仰頭,看向略微比他高一些的謝成贏,說:“我做完筆錄了,我們可以回去了。”

“好。”謝成贏應道。

黎鴞轉身,走出房簷的陰影,走進了盛夏的陽光裡,明亮的陽光照射著黎鴞的身上,他整個人鮮亮了一個色調,看在謝成贏眼裡,就仿佛眼前一亮。

他站在原地,沒有動,而是朝著黎鴞伸出了剛才的那隻手,保持和剛才一樣的姿勢,勾著唇角問他:“現在不用害怕了嗎?要不要牽著我的手走?”

黎鴞的兩隻耳朵瞬間就紅了,像是被當空的太陽給烤熟了似的。

謝成贏卻不肯放過他,還故意把自己手往前伸了伸,逗他道:“乖,牽著哥哥,哥哥帶你回家。”

“哥哥你個頭!”黎鴞又氣又惱,“我們兩個之間有1.3個代溝,你已經是大叔了!”

說完,他飛快轉身,一路小跑,從老村長的屋門口,跑到院子另外一邊的屋子——他們居住的那間屋子門口,彎腰和趴在門口的大石獅子聊起天來,不再管謝成贏。

謝成贏無奈搖頭,笑著收回手,心想,黎鴞在他麵前會害羞會耳朵紅,這是好事,至少證明他追到黎鴞的幾率並不小。

他抬腿走出房簷陰影,越過院子,大步走向黎鴞。但是,走了兩步,謝成贏卻忽然停住了腳步,渾身僵在了院子中間。他終於察覺出,剛才黎鴞說話時有哪裡不對勁的地方。

剛剛,黎鴞說他們之間有1.3個代溝?

黎鴞和柯家那小子同歲,今年隻有19歲,他足足比黎鴞大了七歲,三歲一代溝,他和黎鴞之間,差出了快三個代溝。

可是,黎鴞為什麼說他們之間是1.3個代溝?黎鴞是算錯了代溝倍數,還是猜錯了他的年紀?他有和黎鴞提過自己的年齡嗎?難道是黎鴞問了柯家那小子,柯家那小子記錯了?

說曹操,曹操到。

柯青寧正好屁顛屁顛地跑進院子裡,手裡拎著裝魚的桶,遠遠就開始嚷嚷著大喊:“我是不是錯過了一場好戲?聽說有假道士來騙人,警察來抓人了!”

他身後,老村長的孫子也一路小跑,滿臉興奮和好奇,明顯一副等待吃瓜的表情,眼睛滴溜溜地亂轉,明晃晃地在問騙子在哪裡?

兩個人闖進院子裡,正好就撞上了謝成贏,柯青寧本能反應,脫口而出:“謝大魔王!”

正努力在黎鴞麵前豎立“好哥哥”形象的謝成贏:“……”

“呸呸呸!”柯青寧意識到自己喊錯稱呼了,隻能硬著頭皮改口,“嘿嘿,那個,謝哥……”

老村長孫子憑借著小孩子天生的直覺,似乎也感覺到了危險,拎著裝魚的塑料桶,退後了兩步,再悄悄地挪到了柯青寧身後。

柯青寧正頭皮發麻,然後他就眼睜睜地看到謝成贏動了,改變了方向,朝著他走了過來。

柯青寧:“!!!”

柯青寧欲哭無淚!

不是!他不就是當麵叫錯謝大魔王的稱呼了嗎?至於謝大魔王親自過來收拾他嗎?

柯青寧被嚇得,本能地向後退了兩步,儘量讓自己的身體離謝成贏遠一點。

幸好,謝成贏隻走到他幾步,就停了下來,和他隔了一臂的距離,給了他那麼一點點能臨時逃跑的可能。

就在柯青寧提心吊膽、眼神已經不自覺地開始瞄向四周尋找逃跑路線時,謝成贏開口問他:“小柯,你和黎鴞談論過我的年齡嗎?你是不是記錯了我的年齡,記成了我比你們大4歲?”

小柯?誰是小柯?

柯青寧的一陣懵逼,大腦像是被灌了漿糊似的,反應幾秒才反應過來,謝成贏是在叫他“小柯”。

他差點喜極而泣,這個稱呼,柯青寧這輩子都沒敢想過有一天會從謝大魔王口中聽到。他甚至懷疑,謝大魔王這麼溫柔親切的態度,真的是在和他說話嗎?是不是他在做夢,或者中暑產生了幻覺?

麵對謝大魔王的壓迫,他不敢撒謊,下意識回答:“沒有啊!我哪敢和黎哥隨便談論您啊!我們倆從來就沒提過和你相關的話題。”

柯青寧想了想,又強調性地補充了一句:“絕對沒有提過!一次都沒有提過!”

謝成贏看著他,輕飄飄地給了一個回應:“哦。”

柯青寧的心更涼了,即使是盛夏的酷暑也無法掩蓋他身上的涼意。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麼話,又惹得謝大魔王不高興了?

謝成贏沒有為難他,一揮手,示意他們去玩吧。

於是,柯青寧和老村長孫子,一大一小,拎著裝魚的塑料桶,在院子裡灰溜溜地就跑開了。

——

黎鴞蹲在屋門口的門檻前,眼睛看向謝成贏和柯青寧所在的方向,手rua著大石獅子像石頭觸感一般的一頭卷卷的鬃毛。雖然這隻“大貓”rua起來的手感比較一般,不夠柔軟蓬鬆,但在頭頂烈日、沒有空調的炎熱夏季,天然冰冰涼的石頭就是最好的降暑利器。

他rua大石獅子rua的正歡,就看到謝成贏和柯青寧分開後,抱著小謝崽向他走來。

小謝崽遠遠地就朝著黎鴞搖尾巴,激動地從謝成贏的懷裡往黎鴞所在的方向撲。坐在黎鴞肩膀上晃著小jiojio的菌菌,小臉瞬間就戒備起來,凶巴巴地瞪著這隻要和它來搶爸爸的小狗。

謝成贏走到黎鴞身邊,也學著黎鴞的姿勢,半蹲在門檻前,小謝崽已經成功地從謝成贏的懷裡拱出了半個身體,兩隻小前爪搭在了黎鴞的膝頭上,伸著自己的小狗頭蹭黎鴞的胸口。

麵對這麼可愛的小狗頭,黎鴞忍不住伸手rua了兩下,這種毛茸茸的觸感和冰涼的大石獅子觸感,顯然是不一樣的。

旁邊的謝成贏忽然開口,望著黎鴞,說:“你好像很喜歡小謝崽。”

不是疑問句,是篤定的語氣。

黎鴞一愣,隨即極其自然地回答:“我喜歡所有可愛的小動物。”

謝成贏說:“你知道嗎?謝崽除了我這個爸爸,其實還有一個爸爸。”

黎鴞抬眸:“?”

“另一位爸爸是把它送到寵物醫院救治的一個大學生,嗯,和你一個學校的,你知道是誰嗎?”謝成贏望著黎鴞的眼睛,波瀾不驚地問。

黎鴞:“……”

他有點懵。

他已經刪除了寵物醫院的監控視頻,寵物醫院門口路段的監控,他也用言靈做了隱身。謝成贏是生魂回魂,不會記得期間發生的事情,他和小謝崽之間有父子線,應該不會追根究底費力去查是誰把小謝崽送到寵物醫院的。

黎鴞故作鎮定,順著謝成贏的話回答:“我們學校那麼多人,我不是每個人都認識。”

謝成贏機械式微笑:我就靜靜地看你表演。

黎鴞:“……”

他被謝成贏臉上古怪的笑,弄得毛骨悚然,仿佛他自己早已經被謝成贏看穿了。

53爭風與吃醋

黎鴞被謝成贏臉上古怪的笑容, 笑得毛骨悚然,身體不自覺地往後仰了一下。兩隻小前爪搭在他腿上的小謝崽,被黎鴞這麼一躲, 小狗頭沒蹭到黎鴞胸口,急得嗷嗷直叫,被嫌它吵的菌菌狠狠地對著腦袋抽了一鞭子菌絲。

“汪嗚嗚嗚……”小謝崽挨了打, 轉頭鑽回自己爸爸的懷裡, 身體一抽一抽的,委屈得快哭了。

謝成贏摸著它的小狗頭,寵溺地訓了句:“小慫蛋, 沒出息。”

“汪嗚嗚嗚汪嗚嗚嗚!”小謝崽聽懂了,更委屈了。

謝成贏沒管他, 繼續側頭, 眼睛望向黎鴞,半真半假地又說:“哦,你不認識?我以為就是你呢。”

黎鴞:“……”

黎鴞做賊心虛, 急忙否認:“怎麼就是我?我沒送過小狗去寵物醫院。”

這話聽在謝成贏的耳裡,基本就等於黎鴞慌亂間自己承認了。謝成贏目光寵溺,忍不住想:黎鴞果然還是個涉世未深的學生,心機不夠深沉老練,被他這麼簡單一炸,就慌了。

所以,這件事的全過程, 就是黎鴞救了小謝崽, 又把它送到寵物醫院, 還給它起名叫謝崽,又留了他謝成贏的聯係方式。

捋清楚事情經過, 謝成贏更困惑了。

黎鴞既然知道他的名字,又知道他的聯係方式,那麼黎鴞應該是認識他的。

可是,黎鴞和他是怎麼認識的?

謝成贏隻覺得黎鴞渾身上下都散發著熟悉感,他卻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見過黎鴞。而黎鴞雖然是他三年前那場意外的救命恩人,但黎鴞顯然並不知道三年前救的人就是他。那麼黎鴞並不是因為三年前那場意外認識他的。

而且,他更想不明白的是,黎鴞明明應該認識他,為什麼要一直假裝不認識他?甚至好像還在故意躲他?

他是什麼洪水猛獸嗎?為什麼讓黎鴞這麼避之不及?

心裡好像有一萬隻螞蟻在爬,抓得謝成贏抓心撓肝想要知道答案。但是,看到黎鴞心虛又飄忽亂瞟的眼神,慌張躲閃的神情,那一刻謝成贏不忍心了。

即使有一萬個疑問,一萬個不解,謝成贏也不想逼迫黎鴞。

於是,他看向黎鴞,再次開口,裝作不那麼在意地說:“哦,不是你啊,我以為小謝崽這麼喜歡你,是因為是你救了他。那家寵物醫院距離你們學校很近,我聽寵物醫院的工作人員描述,把謝崽送來的是附近學校的大學生,個子很高,長得陽光帥氣,聽描述和你很像。”

黎鴞的心再次被吊著,懸了起來,緊張地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某種意義上,謝成贏猜對了結果,隻是不知道過程。

隨後,謝成贏把這件事輕拿輕放,說:“既然不是你,那就算了,彆人我不感興趣。”

他的語氣輕飄飄的,好像對於誰救了謝崽這件事,並不是那麼在意,仿佛隻是和黎鴞聊天隨口提到的一個話題,又低頭繼續逗弄懷裡吭嘰吭嘰委屈巴巴的小謝崽去了。

黎鴞警惕地盯了謝成贏好幾秒,見他臉上沒有任何焦急和好奇,好像真的就那麼輕而易舉地放棄,沒有再追問,和剛開始時帶著古怪戲謔的態度,完全不一樣。

他悄悄地鬆了口氣,手掌繼續在大石獅子頭上rua了幾下,感受著來自於石頭的冰冷手感,但隨即他又慢半拍地想起剛剛謝成贏的最後一句話:彆人我不感興趣。

黎鴞頓時呼吸一窒,眼神餘光不自覺地偷偷瞄向謝成贏。

什麼叫“彆人我不感興趣”啊?這種話的言外之意,是不是說謝成贏隻對他感興趣?

黎鴞似乎有點懂謝成贏態度前後轉變的原因了:剛開始謝成贏可能以為他是救助了謝崽的那個大學生,所以故意逗他。但後來,確認了他不是,於是對是誰救助了謝崽也沒那麼感興趣了。

這才對嘛!謝成贏和小謝崽之間有父子線,隻要一見麵,就會被相互吸引,謝成贏也不該費力去追究到底是誰救助了小謝崽。

但即使這樣,黎鴞的心裡也不是滋味,酸酸澀澀的。

如果謝成贏隻對他感興趣,理由很簡單,是因為他們身上有姻緣線。

姻緣線和謝成贏小謝崽之間的父子線,是同樣的原理,他們相遇之後,必然會不自覺地相互吸引。謝成贏受姻緣線影響,自然對他有天然好感,甚至會不自覺地靠近他。

但是,謝成贏討厭姻緣線,討厭被擺布的人生,謝成贏對他生出的好感,也並不是真的好感,而是因為被姻緣線擺布了。如果有一天,謝成贏一旦知道真相,知道他最厭惡的姻緣線另外一端的人竟然是他時,他會和姻緣線一起被討厭吧?

他和謝成贏的生魂相處那麼久,那是他第一次做什麼事都有一個人一直陪在他身邊,他並不討厭謝成贏,所以他更並不希望自己被謝成贏討厭。

黎鴞收回偷看謝成贏的餘光,微微垂頭,盯著自己的鞋尖。

既然他不想被知道真相後的謝成贏討厭,那麼從一開始就離謝成贏遠一點吧,至少這樣,他們之間還保留那段生魂相處時期的美好回憶,不至於一切都變得麵目全非,不忍回顧。

·

謝成贏忽然察覺到黎鴞開始對他冷淡了。

可是,剛才蹲在屋門口逗弄大石獅子時,他們之間明明很融洽的,黎鴞甚至還偷偷用餘光看了他好幾眼。

然而,此刻的黎鴞,卻一眼都不肯看他,反而和剛剛做完筆錄回來的張餘億道長湊在了一起,兩個人貼的極近,頭靠著頭,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說什麼。

謝成贏覺得不滿,低頭問身邊的大石獅子:“他們在說什麼?”

大石獅子歪了歪頭,碩大的石頭“貓貓”頭,非常可愛地對著謝成贏賣了個萌,然後一爪子就拍在了正往它身上撲的謝崽的小狗頭上。

貓狗天生是冤家,大石獅子雖然是石頭做的獅子,但畢竟也是貓科動物,小謝崽小小的一隻,體型上就不占優勢,敏捷度上更不占優勢,被大石獅子一巴掌就拍的暈乎乎的,身體原地滴溜溜轉了兩圈,把脖子上牽引繩纏在了自己的前腿上,自己給自己絆倒了。

大石獅子收回自己的爪子,蹲在屋門口,用僅有的一隻爪子,做了一個非常標準的貓貓揣姿勢。

模樣憨裡憨氣的,有點可愛。

謝成贏見狀,詢問大石獅子:“你的斷掌怎麼才能好?如果我給你重塑一具石雕身體,會重新長出來嗎?”

石獅子雕像斷掉的爪子,是和石頭小獅子連在一起的。那塊石頭被黎鴞帶了回來,此刻就放在屋子裡。大石獅子的石頭身體已經碎了,石頭塊七零八落地躺在村裡舊祠堂的爛泥裡。

大石獅子被這麼一問,在石頭上雕刻出來毛絨紋理的臉,露出了茫然。

它第一次當“山神”,它也不知道。

謝成贏隻看一眼就明白了,問它沒用,它不懂。於是,他終於找到借口,向黎鴞走過去。

黎鴞正在和張餘億道長說話:“……你不是我們學校的學生,你不能住我寢室。”

“沒關係,這你不用擔心,我可以和你擠一張床!反正我就是要一直跟著你,你去哪裡我去哪裡,保證寸步不離。”張餘億道長擺了擺手,不太在意,頭上紮著的發髻隨著他的動作晃了晃。

謝成贏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他剛剛聽到了什麼?這個臭道士竟然還要和黎鴞擠一張床?大學宿舍大部分都是單人床,他們兩個大男生,怎麼能擠一張單人床?

黎鴞明顯有些抗拒,用商量的口吻和張餘億道長說:“張道長,你真的不用跟著我,我可以保證隨時和你聯係,電話微信都可以,視頻通話也可以……”

謝成贏:“……”

他垂在身側的雙手,不自覺地握成了拳,手背青筋已經凸起。

電話微信、視頻通話都可以隨時聯係?這個臭道士當著他的麵,究竟要對黎鴞做什麼?眼裡還有沒有他這個大活人?

“那可不行!”張餘億道長似乎感覺到了背後有人,回頭瞥見是謝成贏,眼神根本沒在他身上停留,轉頭繼續和黎鴞說,“隨時隨地電話微信聯係也不行,我必須跟著你,寸步不離,白天晚上都在一起,睡覺也要在一起才行。”

謝成贏:“……”

他不僅被當麵無視了,還被當麵撬牆角了。

謝成贏咬著後槽牙,皮笑容不笑,正要開口打斷他們,就聽到旁邊的黎鴞耷拉著腦袋,深吸一口氣,似乎不太情願,但還是說:“那好吧,你就跟著我吧,住宿問題我幫你想辦法。”

黎鴞想到自己寢室還有一張空床,或許可以把那張床收拾出來,給張餘億道長住。以前謝成贏是生魂時,也住過那張床。

聽到黎鴞的回答,謝成贏的臉色,比剛才更差了。

“好,就這麼說定了!彆擔心我沒地方住,我長得很瘦,實在不行可以和你擠一張床!”張餘億道長一邊說,一邊激動地蹦了起來,張開雙臂朝著黎鴞撲了過去。

然而,下一秒,他就被一坨“龐然大物”,直接擠開了,連連倒退了好幾步,差點沒站穩。

他在震驚抬頭,就對上謝成贏冰冷到幾欲殺人的視線。

張餘億道長:“???”

謝道友乾嘛這麼看他啊?他是做了什麼大逆不道、十惡不赦的事嗎?!

54再見,謝成贏。

張餘億道長踉蹌了幾步, 差點摔了一跤,引得黎鴞向他看過來,神色疑惑, 問道:“你們怎麼了?”

張餘億道長還沒來得及告狀,罪魁禍首謝成贏故意擋在他身前,飛快地轉移了話題:“黎鴞, 那隻大石獅子的前爪斷了, 如果我請人給它重塑石頭雕像,它的前爪可以重新長出來嗎?”

黎鴞順著謝成贏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注意力從張餘億道長身上移開, 落到了和他們距離不遠的大石獅子身上。

張餘億道長:誒?我就這麼被無視了?

他勉強站穩,發現他的黎道友和謝道友, 都背對著他, 看向了屋子門口的方向。

大石獅子趴在門口的門檻上,像是一尊守門的門將。它習慣性地歪著頭舔自己的爪爪,腦袋上卷卷的鬃毛隨著它的動作一抖一抖的。

黎鴞盯著大石獅子另外一隻斷掉的爪子, 語氣肯定地告訴謝成贏:“它本就是由鎮宅護院的石獅子化身而來,重新為它塑一尊雕像,開光祈福,就相當於為它重塑金身,它斷掉的爪子自然是可以長出來。”

“那好,等下山後,我會聯係人為它重塑一尊雕像, 到時候請你來替它開光。”謝成贏熟練地安排了後續的事情, 敲定了由黎鴞來開光。

大石獅子還在專心致誌舔自己爪子, 對外界的事充耳不聞,它背後就是屋門口, 屋裡麵的小傻子還在睡得香甜。

黎鴞想了想,對謝成贏說:“鎮宅護院的石獅子,不能隻塑一尊,要塑就要塑一對,一公一母,公的腳下踩蹴鞠,母的腳下要有小石獅子。”

謝成贏身上有功德金光,是十世善人,受天道眷顧。如果謝成贏能給它們一家三口都重塑金身,那麼或許以後,留守在山裡的大石獅子媽媽,就不會是孤單一個人了。

“好。”謝成贏什麼都沒問,爽快地答應了。

黎鴞對他客氣道:“謝謝。”

至於謝成贏說的要找他給石獅子雕像開光這件事,黎鴞沒有直接拒絕,但是他心底已經打定主意,到時候就把這活兒推給張餘億道長。下山之後,他是絕對不可能再見謝成贏的。

張餘億道長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接了活兒”,還站在兩個人身後,委屈地癟嘴。

他這麼個大活人,從頭到尾,徹底被這兩個人無視了。

“咳咳!”為了顯示自己這個大活人還在,張餘億道長沒辦法,隻能自己主動出聲提醒他們。

謝成贏聽到他的咳嗽聲,也沒有過於在意,反而和黎鴞又;聊起了另外一個話題。

“你明天早上就下山了,張道長要和你一起下山?你們是要住在一起?”

“嗯。”黎鴞瞥了一眼張餘億道長,如實回答,“因為一些……原因,我們近期需要住在一起。”

謝成贏又問:“那麼,你們準備住在哪裡?住你們學校宿舍?這樣方便嗎?我記得大學生宿舍,一般都是單人床。”

“沒關係,有地方住的。”黎鴞寢室有一位室友出國了,所以空了一張床,謝成贏還是生魂的時候,曾經住過。而且,現在是放暑假期間,室友安放和楊大鵬都回家了,如果這期間邪祟能主動找上門,對黎鴞來說,反而是一件好事,至少不會牽連到他的室友們。

張餘億道長也在旁邊搭腔,非常不在意地說:“沒事沒事,我長得瘦,黎鴞長得也瘦,單人床我們兩個人能擠下!”

謝成贏的臉色頓時比剛才難看了幾分。

這個臭道士,竟然真的要和黎鴞擠同一張床睡!

黎鴞想要解釋說有空床,但想了想,覺得也沒必要這麼急地解釋,等張餘億道長到了他們寢室,自然就知道了,於是他沒有說話。

謝成贏帶著私心提議:“兩個人擠單人床,多不方便?既然你們兩個需要住在一起,不如在學校附近找一個房子……”

“我是窮道士,我沒錢租房子。”張餘億道長立即打斷謝成贏,當著他們的麵,把自己衣兜翻了出來,空空如也,一毛錢現金都沒有。

黎鴞:“……”

這年頭都用手機支付了,誰衣兜裡還會放現金?!

張餘億道長無辜地眨了眨眼,其實他跟著黎鴞是公事,可以向師門申請住房補貼。但他覺得麻煩,反正平時修行曆練時,荒山野嶺、山林草叢他都睡過,和這些相比,擠大學生寢室也沒什麼不能忍受的,他並不在意。

說到租房,黎鴞急忙跟上:“我也沒錢。”

他雖然剛剛收了柯青寧大姐和表哥包的大紅包,但這些可是他以後的學費和生活費,可不能隨便亂花。

謝成贏無奈,直截了當地說出自己的目的:“我在你學校附近有房子……”

“不用不用,不用那麼麻煩,我和黎鴞擠一張床就行,我這個人不挑,隨隨便便就能睡!”張餘億道長爽快地打斷了謝成贏的話,伸手攬住黎鴞的肩頭,一副哥倆好的模樣,“謝道友,彆擔心,黎道友寢室我見過,肯定能擠下,你們以前不也一起擠在一張床上給……唔唔唔!”

“給我打視頻”幾個字還沒說出口,他就被黎鴞眼疾手快地捂了嘴。

“唔唔唔!唔唔唔!”張餘億道長張牙舞爪地掙紮,黎鴞動作太急,連同他的鼻子都一起捂住了。黎鴞慌亂中對謝成贏解釋:“我們寢室有一張空床,不會擠同一張床。”

然而,謝成贏所有的關注點卻都已經被張餘億道長剛剛那句“你們以前不也一起擠在一張床上”。

黎鴞大約也覺察到謝成贏的異樣,捂著張餘億道長的嘴,慌亂地轉移話題:“那個……我們明天早上要下山,現在要去收拾行李了。我和張道長先去收拾行李!”

說完,黎鴞拎著張餘億就想跑。

謝成贏站在他身後,緩緩開口,似乎要說什麼。

黎鴞緊張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腦子飛快地運轉。如果謝成贏抓著張餘億道長剛才的話不放,偏要追問他,他必須及時給出一個能說服謝成贏的借口。

可是,這麼急的情況下,他能編出什麼借口呢?

然而,就在黎鴞差點把自己急死時,謝成贏已經開口詢問了:“你明天早上就要下山,那個小傻子……你準備怎麼安排?你再多留幾天把他安頓好吧。”

黎鴞:“……”

黎鴞愣了幾秒,才回過神,然後大大地鬆了口氣,跳到嗓子眼的心也落了下來。

謝天謝地,謝成贏沒有再抓著“擠在一張床上”話題追問,他算是又逃過了一劫。

想做個為謝成贏著想的“好人”,怎麼就這麼難?他這樣大起大落、撒謊隱瞞,究竟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謝成贏好?黎鴞暗暗腹誹。

“張安平的事,我已經聯係相關方麵的公益組織,他們在這方麵有成熟的經驗和流程,包括監護人方麵都由他們去溝通,不需要我們插手。我和老村長也詳細談過,到時候老村長會配合公益組織,我留在這裡也無濟於事,不如先回去。”

他說完,扯著張餘億道長的胳膊往屋內走去:“我們先回去收拾行李了。”

謝成贏站在門口,望著被黎鴞隨手關上的門,眼眸深邃,不知道在想什麼。

忽然,他感覺到自己垂在一側的手背微涼,一低頭才發現,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他身邊的大石獅子,它正在用石頭雕刻的薄薄的小舌頭,舔他的手背。

這個“山神”,行為舉止,真的很像家養的貓貓。

·

因為假道士鄭群被逮捕,受到了驚嚇的富二代們,顧不上夜路,連夜下山,灰溜溜地跑了,跑得屁滾尿流。小傻子張安平也被老村長抱走,和老村長孫子住同一個屋了。

於是,當天晚上睡覺時,黎鴞他們這個屋子裡隻多了張餘億道長一個人。

張餘億道長自覺自己和黎鴞黎道友最熟悉,於是主動申請睡大炕要睡在黎鴞身邊。

黎鴞沒什麼反應,謝成贏的臉就再次黑了。

張餘億道長注意到謝成贏的臉色不太好,拉過黎鴞,偷偷地和他說:“黎道友,我怎麼覺得這次遇到後,謝道友一直看我都不順眼?好像還經常給我使絆子!我是不是什麼地方得罪他了?”

黎鴞:“……”

黎鴞尷尬地笑了笑,催促他:“快點洗澡睡覺,明天早上要趕路。”

張餘億道長來不及疑惑,就被黎鴞給攆走了。

謝成贏看到黎鴞把行李箱的拉鏈拉好,又看到菌菌也蹲在一旁擺弄著它的小行李箱,好奇地問:“那個張道長,是不是看不到菌菌?”

菌菌聽到有人喊它名字,下意識抬頭,對上了謝成贏看向它的眼神,它不太高興地朝著謝成贏吐了一下舌頭,沒搭理他,繼續低頭擺弄自己的小行李箱。

黎鴞說:“他不是天生陰陽眼,想要看到菌菌,需要貼符紙。”

“哦。”謝成贏問完,也沒有對符紙好奇。

等張餘億道長洗完澡回來之後,才發現,他的那一套被褥,也不知道被誰搬到了柯青寧的旁邊,中間還隔著個魁梧大漢,然後才是謝成贏和黎鴞。他和黎道友之間,彆說是挨著了,簡直就是隔著千山萬水的距離。

他抱著道士袍,正想要抗議,卻聽謝成贏開口說:“農村沒什麼娛樂項目,睡得早,現在就要關燈了,張道長快點去睡吧。”

張餘億道長的臉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他絕對是被謝道友針對了!

——

第二天一大早,黎鴞就把柯青寧和張餘億道長叫起來了,趁著謝成贏坐在炕邊,披著外套沒有阻攔他時,他單手拎著行李箱,瀟灑地和謝成贏揮了揮手。

“再見,謝成贏。”

謝成贏沉默了幾秒:“……再見。”

簡簡單單給謝成贏留下這三個字,黎鴞拎著行李箱,撒腿就跑,似乎生怕自己跑慢了,就被什麼人追上了,隻留給謝成贏一個匆匆離開的背影。

謝成贏默默勾起唇角,露出了一抹高深莫測地笑。

小謝崽睡在門口的狗籠子裡,平時早上這個時間都是謝成贏或者魁梧男人帶它去遛彎的。它聽到門口有聲音,歡快地搖起了尾巴,沒想到出來的卻是黎鴞。

“汪嚶嚶嚶……”看見自己最喜歡的黎鴞,小謝崽更激動了,恨不得自己能變小,從柵欄裡鑽出來撲到黎鴞身上。

黎鴞正在“逃跑”中,當然不可能為了rua狗耽誤時間,隻能和它也揮揮手:“再見,小謝崽。”

父子待遇一樣,非常公平,黎鴞是懂得怎麼把一碗水端平的。

55造謠一張嘴

黎鴞拎著行李箱出門, 一路上腳步輕快,看得出來他的心情非常不錯。

張餘億道長一頭霧水,困惑地回頭, 看向他們離開的老村長院子方向,腦子裡全是問號,一肚子疑問。

他記得, 上次遇到黎道友和謝道友兩個人時, 這兩個人的關係是很親密的。

雖然當時謝道友是生魂,生魂回魂會忘記在離魂期間發生的事,但是謝道友和黎道友之間是連著姻緣線的。即使謝道友是生魂回魂, 忘記過去,但隻要再和黎道友見麵, 那可謂是乾柴烈火、枯樹逢春, 一發不可收拾……他記得,上一次,黎道友和謝道友找他手機視頻通話時, 謝道友還拎著姻緣線想問他是什麼呢。

可是為什麼這次見麵,黎道友和謝道友之間的相處模式,卻非常奇怪。明明兩個人寸步不離,相處的氛圍也是親密無間、如膠似漆,根本容不下第三個人,但總感覺哪裡有些不太對勁?

“什麼不太對勁?”柯青寧走到張餘億道長旁邊,打了個哈欠。作為一個混吃等死的富三代, 他平時很少這麼早就出門。

張餘億道長斟酌著說:“呃……就是覺得, 要下山了, 黎道友似乎很高興。”

“能下山,誰不高興啊?”柯青寧非常理解黎鴞此刻雀躍的心情, 並且感同身受,“和謝大魔王呆在同一屋簷下,還要天天晚上睡在一起!我黎哥沒瘋,那是他心理素質強,抗壓能力高!這不,我昨天一聽到今天早上能下山,可以遠離謝大魔王,嘿嘿,瞬間腰不疼腿不酸了,連困都不困了。”

張餘億道長:“?”

他滿臉都是“你在說啥?”“人倆是連著姻緣線的情侶和你能一樣嗎你算哪個蔥?”的震驚和無語。

柯青寧見自己說的話,沒有得到這位張道長的共鳴,隻得訕訕地撓了下自己的頭發,掩飾尷尬。

黎鴞他們下山的車就停在村口,表哥林躍楓已經提前把車開了出來,見三個人走過來,他朝著他們招了招手,又單獨叮囑柯青寧路上開車要小心。

柯青寧負責開車,黎鴞坐在副駕駛座上陪他。如果路上開累了,他也有駕照,可以和柯青寧換著開,張餘億道長坐在了後座。

作為一名修行的道士,張餘億道長上車之後,充分地體現了一名道士的隨遇而安,完全不在乎山路顛簸,躺在後座上就呼呼大睡起來,甚至還毫不客氣地打上了呼嚕,呼嚕聲音震天響。就連菌菌跳到他身上,小jiojio踩在他的臉蹦躂了一路,他也絲毫沒有感覺。

黎鴞幾次試圖把搗亂的菌菌叫回來,但又怕冷不丁說話會嚇到開車的柯青寧,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菌菌禍害張餘億道長。唯一令黎鴞值得慶幸的是,張餘億道長沒有貼開眼符,否則他一睜開眼睛,就看到在自己臉上跳舞的“小小人”,不嚇個半死也要嚇個半瘋。

柯青寧也注意到張餘億道長睡了一路,他的表情全是欽佩:“這麼顛簸的山路,還能睡到打呼嚕?果然是高人!”

昨天聽到黎鴞介紹張餘億道長時,說這位是出身龍虎山的高人,柯青寧就已經佩服的五體投地,今日見張道長如此灑脫的作風,更對張道長仙風道骨敬佩起來。

果然,能和他黎哥混在一起的,都是有本事的真高人。

山路崎嶇,坑坑窪窪,和平坦的高速公路相比,非常地不好開。柯青寧開得厭煩,覺得無聊,就隨口找了話題和黎鴞聊天:“黎哥,你和謝大魔王以前認識嗎?”

黎鴞瞬間警惕,目光掃向柯青寧,心想:這小子不會是已經被謝成贏收買了,跑來當臥底套他話的吧?

被假想成“臥底”的柯青寧,沒注意到他黎哥的異樣,依舊毫無所覺,還在小嘴叭叭地說:“我看你們沒認識幾天,卻看起來很熟,做事也很默契。那可是謝大魔王啊,我從來沒見過他給過彆人好臉色。”

提到謝成贏,黎鴞語氣淡淡的:“好好開車。”

顯然,他並不想聊這個話題。

謝成贏對他態度特殊,隻是因為拴在兩個人之間的姻緣線作祟,並不是謝成贏的本意,謝成贏隻是被命運操控了而已。以謝成贏這麼驕傲的人,如果知道了真相,可能會恨不得立即掐死他。

沒有人願意被如此耍弄。

柯青寧的視線一直盯著車前方,沒注意到車內的氣氛,還在添油加醋:“黎哥,我感覺謝大魔王因為你的本領,對這些玄學異事、靈異神怪也不那麼排斥了。說不定,因為這趟經曆,謝大魔王和謝家爺爺在這事上的矛盾會減少一些,他們爺孫兩個人就能和解了。”

黎鴞坐在副駕駛座上,手指敲著膝蓋,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對於謝成贏和爺爺之間的矛盾,他並不是那麼在意。

因為謝成贏的麵相和生辰八字,都表明他的命格是貴中之極,除了因為肉身無法承載命格而容易離魂的魂魄,需要長命鎖來鎮住外,謝成贏一生順遂,並無坎坷,也無家宅不寧之憂。謝成贏和他爺爺的矛盾不是什麼無法調和的矛盾。

然而,柯青寧卻語出驚人:“要是他們爺孫矛盾和解了,謝大魔王那個青梅竹馬的未婚夫,也不至於苦苦等這麼多年不能結婚了,怪可憐的。”

黎鴞瞳孔一縮,呼吸一頓,脫口質問:“未婚夫?謝成贏,他有未婚夫?”

“對啊,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的。”柯青寧沒把黎鴞當外人,把自己在圈子裡道聽途說的事,一股腦兒地往外說。

謝大魔王傳說中的那個青梅竹馬的未婚夫,其實他們這些小屁孩都沒見過,隻是道聽途說,一直都知道有這麼一個人存在。

謝成贏在他們整個圈子裡,一直都是最優秀的,所以不管是家裡有兒子的還是家裡有女兒的,都想和謝家聯姻,讓謝成贏當自己的兒婿或者女婿。所以基本從謝成贏小時候,就有很多人家惦記上他了。

然而,每每有人去謝家試探口風,謝家老爺子都以謝成贏的婚事“從小就定下來了”為借口,將來人一一回絕。最後傳來傳去,圈子裡都知道謝成贏有一個青梅竹馬的未婚夫,是個男孩,但是見過的人卻幾乎沒有。

當然,其實圈子裡大部分人家都認為,這隻不過是謝家老爺子婉拒搪塞之詞,這個所謂的青梅竹馬的未婚夫,根本不存在。隻是,謝家那樣的地位,即使同是圈子裡的人,誰家也不敢真的上門求證要見謝成贏的未婚夫。

不過就是開車路上閒著沒事和黎鴞八卦八卦,至於這些八卦中的小細節嘛,柯青寧覺得沒必要給黎鴞講的那麼詳細了。

“原來,他有未婚夫啊,難怪……”黎鴞坐在副駕駛座上,垂著頭,視線盯著鞋尖,默默地想。

難怪謝成贏那麼抗拒和有命定姻緣線的人結婚,甚至不惜起誓說會親手斬斷他們之間的姻緣線,原來他一直有未婚夫,還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

黎鴞手指摩挲在他身側的姻緣線上——這根姻緣線因為距離謝成贏越來越遠,顏色已經沒有在山上時鮮亮了,就連光澤都黯淡了不少。或許隻要他和謝成贏永遠不見麵,有一天這根姻緣線會自己斷掉。那時候,謝成贏也就不用再為姻緣線的事情困擾了。

果然,“不再見麵”這個決定,他做的是對的。

隻是,為什麼,他的心口位置,非常地難受,非常地不舒服,好像很疼,又好像很酸,也好像被人挖走了一塊……

之後的一路上,黎鴞的情緒一直不高,柯青寧講了幾次笑話,黎鴞都沒能笑出來。後來,柯青寧也沒了精力,麻木地握著方向盤開車。期間,黎鴞和他換開了一段路程,最後他們的車終於告彆了顛簸的山路,上了高速公路。

到了高速公路,就好開了,柯青寧再次主動請纓,換黎鴞坐回副駕駛座。這時,已經顛簸著睡了一路的張餘億道長,終於停止了他震天響的呼嚕聲,揉著眼睛,迷迷糊糊地坐了起來,然後掏出了手機。

“嗯?我手機什麼時候靜音了?我師父給我打了這麼多電話,啊啊啊啊啊,我一個都沒接到!”張餘億道長瞬間清醒,和剛才睡眼懵懂的狀態判若兩人。

現在是封印鬆動、邪祟禍心出來作祟的特殊時期,他又負責跟在邪祟禍心的目標黎鴞身邊,一向很少碰手機的師父,在這時候給他打電話,一定有相當重要的事情,可是他竟然給錯過了。

張餘億道長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挨他師父的揍,那是真疼啊!他頓時嚇得汗流浹背,手忙腳亂地給自己的師父回電話。

手機另一端,張餘億道長的師父,語氣溫柔,態度和藹,慢吞吞地說:“餘億啊,追查邪祟禍心的蹤跡,是大事,不可懈怠,更不可能委屈了舍身做餌的黎道友。”

“是是是,師父您說的是。”張餘億道長乖巧應道。

張餘億道長師父在手機另一端繼續慢悠悠地說,似乎途中還抿了口茶:“聽說黎道友是住學校寢室,你也要跟著去?”

“是是是,我保證對黎道友寸步不離。”

“嘖嘖嘖,你這小子,就是死腦筋,不會變通。”張餘億道長師父語調依舊慢吞吞的,但是張餘億道長卻已經下的額頭上都是汗了。

以他對他師父的了解,他師父說話越慢,就代表著事情相當嚴重。他實在想不明白,他究竟犯了什麼大錯?

張餘億道長師父卻依舊是笑眯眯的,心情似乎很好:“餘億,是這樣的,我們以前的一位香客,聽說你們在京市需要一個臨時落腳點,便主動提出讓你們借住在他家中。”

“這……”張餘億道長看了一眼黎鴞,想要征求黎鴞意見。

然而,他師父根本不給他機會,直接替他們做了決定:“邪祟禍心雖然現在力量微弱,但畢竟是邪祟,你和黎道友住學校寢室,那裡都是年輕學生,人多密集,行動起來也不方便。這位香客在京市的房子,我曾經雲遊時,幫他看過風水、布過安宅陣法,那裡比學校寢室更安全。所以我接受了香客的好意,你們這段期間就暫時借住在他家。我已經讓你師兄把地址發你手機,你們今天到了京市,就直接去香客家,人家已經提前準備好了,掛了。”

“誒誒誒誒……師父!”張餘億道長握著手機,尷尬地看向黎鴞,露出了無奈的苦笑。

他可不敢違背他師父的命令。

黎鴞:“……”

黎鴞無奈歎氣,張餘億道長的師父,怎麼還強買強賣的。

56看我詭計多端

柯青寧根據新地址, 重新定位導航,他們的車下高速到達京市時,天色已經黑了, 道路兩側的路燈燈火通明。

坐了一天的車,全車人都有些疲憊,隻有菌菌還揮著小拳頭在車子椅背上跳來跳去, 精力充沛。全車隻有黎鴞能看見它, 又沒有謝成贏的壓製,菌菌玩得毫無顧忌。

車下高速公路時,黎鴞也扛不住了, 有點發困,靠著椅背打了個盹。等他再醒來時, 發現眼前的這條路特彆熟悉, 是朝著他學校的方向開的。

黎鴞揉了揉眼睛,問柯青寧:“是不是累了?換我開?”

“不遠了不遠了,馬上就到了!最多十分鐘!”柯青寧樂滋滋地揚起下巴, 拍著胸脯保證。

“你師父幫我們借的住處,離我的學校這麼近?”黎鴞問後座的張餘億道長。

張餘億道長睡了一路,紮著的發髻散開了。他披著一頭黑發,坐在後座的昏暗裡,還在一臉發懵:“應該是吧……可能是我師父考慮到你回學校方便,所以才在附近借的房子吧。”

柯青寧又開了十分鐘,張餘億道長師父幫他們借的房子就到了, 距離黎鴞的大學的確非常近, 黎鴞從這裡到學校, 隻需要坐兩站地的公交車,出行非常方便。

但黎鴞卻看著眼前的豪華彆墅區的大門, 越看越眼熟。不僅是大門眼熟,就連從大門開車進去的那條路,他也非常眼熟。

不僅黎鴞眼熟,菌菌也興奮起來,激動地用小手手扯謝成贏的袖子,歡快地搖了幾下。

黎鴞已經認出來,柯青寧開進的這個彆墅區,就是他們學校保安王大叔住的彆墅區。

這座彆墅區,地處市內最繁華地段,交通便利,寸土寸金,並且依山傍水而建,彆墅區後麵就連著自然風景保護區。上次因為要埋葬小謝崽媽媽,他和還是生魂的謝成贏、張餘億道長跟著保安大叔來過這裡一次。

菌菌從黎鴞的袖口,爬到黎鴞的肩膀,扶著黎鴞的耳朵墊腳站直,脖子伸得長長的,小手遙遙地指著遠方:“爸爸爸爸!你看,那邊那座山,就是菌菌第一次遇到你的地方!”

現在外麵的天已經黑了,從車窗看向外麵,隻能看見路邊兩旁亮著路燈,遠處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

坐在後座的張餘億道長也驚呼了一聲:“我師父竟然這麼大手筆?!”

上次他來到這個彆墅區時,對著這裡的風水格局和天時地利,還好生地羨慕了一番。

黎鴞有些不自在,手指下意識在衣兜裡捏了一下自己的三枚銅錢,問柯青寧:“謝成贏是不是也住這個彆墅區?”

柯青寧:“嗯?當然不是!黎哥,你為什麼會這麼問?”

“我聽說,謝成贏在這裡也有一棟彆墅。”黎鴞記得,上一次來這裡,還是生魂的謝成贏和他說過,他在這裡也有房子。

柯青寧搖頭:“這個我倒是不知道!嘿嘿,我雖然也是圈子裡的,但對圈子裡的是知道的不多。黎哥,你要是想知道,我讓我大姐幫你打聽打聽?”

黎鴞看向柯青寧的表情,帶著懷疑,懷疑裡還夾雜著幾分嫌棄。

嘴上說著對這個圈子裡的事情知道的不多,八卦講起來一套一套的,都快把謝成贏的家底都交代了,問到關鍵的信息,卻一問三不知了。要他何用?

柯青寧:“?”

就……挺突然的。好像他什麼都沒做,他黎哥什麼也沒說,他就被嫌棄了。

——

最終,黎鴞他們的車停在了一棟彆墅門口。

彆墅裡的人們聽到門外的動靜,一起熱情地迎了出來。

為首的是一位白發蒼蒼、精神矍鑠的老爺爺,他穿著板正的西裝,腰背筆直,即使年紀已經大了,但渾身都散發著氣勢,顯示著這位老爺爺年輕時一定十分精明能乾。

他主動朝黎鴞伸手,自我介紹:“黎鴞是吧?你好,我姓溫,你叫我溫爺爺就行。”

“溫爺爺。”黎鴞禮貌地和他握手,順便看了一下老人家的麵相。

年輕時飽受滄桑、受儘磨難,但安享晚年,是厚積薄發、有福有壽之人。重點是,他的麵相走勢,和謝成贏完全不一樣,可以斷定兩個人沒有血緣關係。

黎鴞自從進這個彆墅區開始就有些不安的心,這下終於踏實了。

看來,一切隻是巧合。隻是他突然被安排去借住的房子,恰好是他以前來過的彆墅區,恰好謝成贏在這裡有棟房子。

溫爺爺和黎鴞握了手之後,就熱情的招待黎鴞往裡進,完全沒有給旁人多餘的眼神。

一旁的柯青寧和張餘億道長,兩個人彼此對視一眼,尷尬地收回了手。

跟在溫爺爺身後的一個小年輕,好心提醒他們:“二位客人,請。”

柯青寧和張餘億道長回過神一看,才發現黎鴞竟然已經被溫爺爺帶著走進了彆墅,他們兩個被落在了後麵。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他們兩個的的確確地被忽視了。

柯青寧想得開,反正他隻是負責把人送到目的地,不會留在這裡借住,所以沒太在意,和張餘億道長揮了揮手,就開著車走了。

張餘億道長:“……”

好了,現在尷尬的,就剩他一個了。

好在,溫爺爺雖然對黎鴞特彆熱情,但也沒有苛待張餘億道長。

他們兩個人到的晚,溫爺爺特意讓家裡的阿姨給二人準備了晚餐。兩個人,四菜一湯,不算太豐盛,但每道菜都是精挑細選的,味道極好。

吃飽喝足之後,溫爺爺也沒有拉著兩個人多聊,給他們安排了房間休息。

黎鴞被安排在二樓的南側,他的房間隔壁就是整棟彆墅的主臥。主臥現在門關著,他看不到主臥裡的裝修。張餘億道長的房間也被安排在了二樓,和黎鴞的房間門是正對著,隻是兩間房間中間,隔著挑空客廳的設計,看似距離很近,但過去,需要走旁邊的半弧形走廊。

張餘億道長:“……”

雖然,他覺得這樣的安排,似乎莫名地有點奇怪,總感覺哪裡不對勁,但當看見他被安排的房間,內部寬敞,裝修豪華,大床舒適,房間內自帶衛浴,張餘億道長腦海裡那點疑惑,瞬間就一掃而空,被他忘得乾乾淨淨了。

什麼奇不奇怪的,連續兩天都在山路上顛簸,一定要先舒舒服服洗個熱水澡。

黎鴞眼睜睜地看著張餘億道長,爽快地和他說晚“晚安”兩個字就關上了門,速度之快,讓他連回應“晚安”兩個字都沒來得及。

溫爺爺一臉慈祥,笑眯眯地看著他說:“小黎啊,時間不早了,也早點去休息吧。你的換洗衣服都準備好了,就在櫃子裡。”

“不用,我自己帶了。”黎鴞急忙謝絕。

溫爺爺卻和藹和親地說:“小黎啊,你不用客氣,這些都是給你準備的。聽說你們會在這裡住一段時間,也不知道給你們準備的東西夠不夠,全不全。如果缺了什麼,直接和我說,我立即給你們補上。”

黎鴞:“……謝謝溫爺爺。”

他總覺得,張餘億道長師父幫他們找的借住這家人,對他們的態度過於熱情了,尤其是溫爺爺看他的眼神,一直都含著慈祥和藹的笑,仿佛是在看自家小輩。

黎鴞謝過溫爺爺,正準備進房間關門,忽然發現老人家並沒有直接回彆墅的主臥,而是下到了一樓,進了樓下的一個房間。

溫爺爺怎麼不住彆墅主臥呢?黎鴞疑惑了幾秒,隨即有了合理解釋:可能是老人家年紀大了,上樓腿腳不方便。

他進了房間,關好門,打開行李箱,把自己平時用的東西拿出來。

可能是因為這間房間就在主臥旁邊,所以朝向、格局都非常地寬敞,除了自帶了衛浴之外,還自帶了一個巨大的獨立衣帽間。衣帽間裡麵掛滿了衣服,鞋櫃裡也擺滿了各種款式的鞋子,就連手表領帶袖口等配飾,都一應俱全。所有的標簽都在,都是全新的,而且看這些牌子和款式,肯定是價格不菲。

黎鴞震驚了。

看來張餘億道長的師父,麵子足夠大,僅僅是安排兩個小輩到彆人家借住,就被以如此高的規格招待。

黎鴞沒敢動衣帽間裡的衣服,從自己行李箱找了換洗衣服,進浴室洗澡了。

洗好出來時,就看到菌菌穿著小睡衣,帶著小睡帽,正在碩大的房間裡上躥下跳地跑酷。它看到黎鴞出來了,高興地大喊:“爸爸爸爸,我還從來沒住過這麼大的房間呢!這裡比實驗室都大!歐耶,住大房子太爽了!歐耶耶……歐耶耶……”

菌菌興奮地開始高聲唱歌。

黎鴞早就已經習慣了這隻小蘑菇的吵鬨聲,他已經開始犯困了,於是摸過手機,準備定個鬨鐘就睡覺。點開手機屏,黎鴞就看到了謝成贏發來的微信消息。

【X:到了嗎?】

黎鴞盯著手機屏幕,盯了足足有一分鐘,最終他還是退出了聊天軟件,當做沒看見。

既然已經做好決定了,就不能拖泥帶水、優柔寡斷。

有些事,當斷即斷。

可能是趕了一天的路,中途又和柯青寧輪流開車,黎鴞的頭沾上枕頭就睡著了,一夜無夢。

第二天一早,黎鴞的鬨鐘響了,他起床洗漱換好衣服,把迷迷糊糊賴床的菌菌也喊了起來。

菌菌昨晚太興奮,跑了大半夜的酷,沒睡醒,不停地用小手捂著嘴打哈欠,見黎鴞要出門,它伸出菌絲纏住黎鴞的手腕,小小的一小團掛在黎鴞的袖口上,昏昏欲睡。黎鴞用手心把它托了起來,放到了外套衣兜裡,菌菌在裡麵滾了一圈,找了個舒適的位置,又開始呼呼大睡了。

黎鴞今天要去學校實驗室一趟,有一批菌株需要及時更換營養劑,所以那天對謝成贏說的借口,也不完全是假的。

走到一樓大廳時,黎鴞看到溫爺爺已經在院子裡打上了太極。見黎鴞出來了,溫爺爺熱情地招呼黎鴞:“小黎啊,是要出門嗎?早餐已經準備好了,吃一點再出門。”

黎鴞沒有拒絕溫爺爺的好意,喝了提前熬好的粥,又吃了幾個香噴噴的肉包子,早餐餐桌上的幾個小配菜,做得格外的好,開胃爽口。

黎鴞和溫爺爺說自己要去學校實驗室,溫爺爺提議要派司機送黎鴞,被黎鴞急忙拒絕了。

他本來就是來借住的,已經給人家添了那麼多麻煩,怎麼還能勞煩人家司機接送呢?

見黎鴞抗拒的厲害,溫爺爺也沒有堅持,笑眯眯地目送黎鴞出門。

黎鴞出門前,特意在彆墅的院子裡走了一圈,想看看張餘億道長師父留下的法陣是否還牢靠。

畢竟邪祟禍心雖然是和他結了仇,目標是他,但邪祟終究是邪祟,萬一牽連了溫爺爺一家,黎鴞會自責一輩子的。

看了一圈,黎鴞懸著的心算是落下來了。

這棟彆墅的護宅陣法應該有些年頭了,但布陣的人是陣法高手,布陣的手法高明,毫無瑕疵,堪稱完美。雖然黎鴞是修言靈的,對陣法隻略知一二,但他也知道,在如今靈氣微薄的末法時代,能布下這麼完美的陣法,已經相當不容易了。

檢查完護宅陣法,黎鴞這才放心去學校,路過小院時,他看到院子角落裡有一個小狗窩。狗窩木頭製作的,外形是骨頭形狀的小房子,十分可愛。但這個狗窩看起來特彆新,就像是剛剛才安裝上去似的。

黎鴞觀察了一會兒,確認這狗窩是空的,裡麵沒有小狗。甚至以這個狗窩的嶄新程度來看,可能從來就沒有住過小狗。

黎鴞沒把這點小突兀放在心上,這時剛剛起床的張餘億道長,匆忙地嘴裡叼著肉包子追上黎鴞,一邊吃一邊含糊地埋怨他:“黎道友,起床怎麼不叫我?說好了,我要寸步不離地守著你的。”

“我知道你能追上來。”黎鴞朝著他晃了晃自己手裡的三枚銅錢。出門前他已經問過卦了,知道張餘億道長一定會跟來的。

張餘億道長塞下最後一口肉包子,氣惱地說:“黎道友,你那個卦象,就沒說我差點遲到嗎?”

黎鴞笑了笑,和張餘億道長一起出了彆墅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