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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菌菌頓時就覺得委屈,“果然是有了後媽就有了後爹!”

黎鴞無奈苦笑:“……這都哪兒跟哪兒啊!彆胡說八道,我是覺得你厲害,又能致幻又能放毒,可以勝任保護謝成贏的重任。”

“菌菌保證完成任務!”菌菌被黎鴞的幾句彩虹屁吹得,瞬間輕飄飄的,不自覺地像是“小氣球”膨脹了起來,和樓下大號的謝成贏牌“氣球”,簡直如出一轍。

送走這一大一小兩隻“氣球”,黎鴞回到臥室,把昨天晚上謝成贏帶過來的一大摞資產轉贈合同收拾了一下,看也沒看,一股腦兒地塞回了黃牛皮紙袋裡。

這些東西,他從來沒打算看,也沒打算要。

收拾好房間後,他打開門,準備去找張餘億道長談談,順便詢問一下尋找邪祟禍心的進度。

就在他剛走到樓梯口,還沒往張餘億道長的房間方向拐,溫爺爺慈祥地叫住了他。

溫爺爺幾步走到黎鴞的麵前,笑眯眯地說:“小黎啊,你今天有空嗎?”

“溫爺爺,您有什麼事?”

“成贏的爺爺,就是謝老先生,想見見你。”

黎鴞瞬間渾身繃緊。

該來的總會來。

66長命鎖

謝家老宅, 在一座極其豪華的彆墅區內,這裡是黎鴞從未來過的地方,最多隻是遠遠地路過。

直到車子進了彆墅區, 黎鴞才知道,原來整個這麼大的彆墅區,所有的彆墅都是謝家的, 這裡統稱為“謝家老宅”。難怪就連柯青寧那樣的家世, 在謝成贏麵前,也不敢胡亂造次,還要被逼著做“三年高考五年模擬”。

一路上, 溫爺爺都是笑眯眯的,安慰著黎鴞:“小黎啊, 成贏的爺爺就是想找你聊一聊。”

黎鴞覺得, 這可能是溫爺爺好心在提前給他打預防針。

不知什麼時候起,他的手心裡已經出了薄薄的一層汗,掌心發涼。他從柯青寧的口中, 聽到過關於謝成贏和他爺爺之間的矛盾,大概知道謝家爺爺是很信玄學的這方麵,而且應該是知曉謝成贏姻緣線的事。

謝老爺子會看出來,他和謝成贏之間有姻緣線嗎?如果看出來,謝老爺子會告訴謝成贏嗎?

如果謝老爺子告訴謝成贏,那麼謝成贏會疏遠厭惡他嗎?如果謝老爺子不告訴謝成贏,他們算是聯手欺騙謝成贏嗎?

黎鴞的腦子很亂, 也很矛盾。

他既希望謝成贏知道真相, 又不希望謝成贏知道真相。

就這樣, 坐在車裡,一路忐忑地進了謝家老宅的大門, 見到了謝成贏的爺爺——謝家老爺子。

謝家老爺子年歲已經大了,滿頭白發,五官容貌和謝成贏有七八分相似。這爺孫倆的關係,隻要看一眼就能看出是親生的。

老爺子精神頭很好,端坐在輪椅上,腿上蓋著薄薄的一條毯子,即使穿的很居家,渾身也不自覺地散發出一股常年上位者的威嚴,不怒自威,讓黎鴞的腰背也不由地跟著挺得筆直,呼吸都變得急促了。

“你叫黎鴞,對吧?你也隨成贏,叫我一聲爺爺吧。”謝家老爺子抬起一隻手,指了指旁邊的沙發,嚴肅的臉上儘量地擠出了一個笑容,“來,坐,喝口茶,彆緊張,就是想和你聊聊天。”

黎鴞:“……好的,謝謝謝爺爺。”

謝老爺子笑得這麼勉強,他不緊張才怪。

在黎鴞坐下之後,坐在輪椅上的謝家老爺子臉上的笑容比剛才更怪了,甚至還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黎鴞抿了口茶,放下茶杯,正襟危坐,不敢先開口。

然而,謝家老爺子卻抬起手,摸上臉頰,說:“是不是被我的笑嚇到了?好孩子,彆害怕,爺爺的臉年輕時受過傷,臉部肌肉受損,很多表情做出來都不自然,並不是針對你。”

黎鴞啞然,謝成贏的爺爺比他想象中的平易近人。尤其是謝老爺子的五官容貌和謝成贏很像,莫名地黎鴞也沒有剛開始那麼怕他了。

謝家老爺子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又緩緩地放到了茶案上。他抬起上了年紀的眼眸,望向黎鴞,沉默了片刻,終於開口,說:“孩子,其實我和你,早就應該見麵了。是我對你關注的不夠,讓你受苦了。”

黎鴞:“?”

“謝爺爺,您……這話是什麼意思?”黎鴞一頭霧水,不明白謝成贏的爺爺為什麼這麼說,他隻能大膽地開口問。

謝家老爺子臉上又掛上了勉強擠出的笑,語氣卻很溫和:“你是鐘家的那個孩子吧?”

黎鴞瞳孔微震。

他還來不及思考,就聽到謝家老爺子說:“上次,鐘家自作主張,設計你給謝成贏衝喜,我們謝家雖然沒參與,但也沒阻止,放任他們胡作非為,實在是讓你受了委屈。”

黎鴞眼睛比剛才睜得更圓了,下意識重複:“衝喜?給謝成贏衝喜?”

上次,鐘家爸爸媽媽把他迷暈了,設計他代替鐘一越去衝喜的那場婚姻,一直沒有出場的另一位新郎,竟然是謝成贏?!

鐘一越口中一直說的那位他們鐘家高攀不起的衝喜對象,想讓他替嫁給對方的植物人老男人,也是謝成贏?!

原來一直以來的那個人,就是謝成贏!

黎鴞露出如此震驚的神情,謝家老爺子並不意外,他儘量慈祥和藹地看著黎鴞,如實講述這件事的過程:“孩子,你猜得沒錯,一直想和鐘家聯姻、希望你們可以結婚衝喜的人,確實是我。”

黎鴞嘴唇張了張,呼吸一窒。

謝家老爺子說:“三年前,因為謝家家族內部奪權鬥爭,成贏被卷入出了意外,陷入昏迷,一直沒有醒來的跡象。這三年來,我們訪遍了世界名醫,全都無果,成贏依舊還是昏迷不醒。於是,死馬當活馬醫,我看中了鐘家那孩子的生辰八字。”

黎鴞端著茶杯的手指不自覺地用力,指尖壓在茶杯瓷白的杯壁上,微微泛白。

他和鐘一越在出生時,被抱錯了,他和鐘一越的生辰八字反了,謝家老爺子看中的生辰八字,顯然是他的,不是鐘一越的。

謝家老爺子又抿了一口茶水,再次抬頭,目光望向黎鴞:“我看中的那個生辰八字,和我們成贏特彆般配,完美到無暇。有修為高深的大師測算過這對八字,直言那個生辰八字的主人和我們成贏之間,連著姻緣線。”

黎鴞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側,那裡是他和謝成贏的姻緣線。可能是因為這幾日他和謝成贏接觸過多,他們之間的姻緣線一直強勢霸道地彰顯著自己的存在——嗯,這條姻緣線的脾氣秉性和謝成贏多少有些相似。

“所以,我就動了給成贏衝喜的心思。隻是,我也沒有想到……”謝家老爺子目光中含著歉意,抱歉地望著黎鴞,自責地說,“我也沒有想到,鐘家的孩子被抱錯了,那個完美的生辰八字不是鐘一越的,而是你的。鐘家那對糊塗的夫妻,竟然為了養子,不肯認親生兒子,還對外隱瞞此事。”

鐘家隻是鎮上來的暴發戶,這幾年發了點小財,在京市有了一席之地。但和謝家、柯家、林家這種圈子裡幾代鐘鳴鼎食之家相比,隻是無人在意的小角色,再加上有心隱瞞,謝老爺子愛孫心切,在這件事上竟然被蒙騙了,沒能及時覺察。

隻是,他沒想到,鐘家雖然有意高攀他們謝家,答應了衝喜聯姻。但卻因為聽說自己的孫子是昏迷不醒的植物人老男人,不願意把心肝寶貝的養子鐘一越嫁過來,把主意打到了被抱錯的親兒子黎鴞身上。

“其實,鐘家以為自己打了個如意算盤,但這件事我們謝家也並沒有被蒙在鼓裡很久,我很快就知道了你的存在。”謝家老爺子一臉欣慰地盯著黎鴞,“名牌大學重點專業第一名,當年鎮上的高考理科狀元,非常優秀。我對你本人,非常滿意。”

黎鴞微微垂眸,看向自己手裡的茶杯,避開了謝家老爺子的眼神。

謝家老爺子看中的一直都不是他,是他的生辰八字。

給謝成贏衝喜的完美的生辰八字。

“但鐘家做事,太過貪心,不顧後果。他們為了儘快把生米煮成熟飯、得到謝家承諾的合同項目和禮金,自作主張辦了一場衝喜婚宴,讓你受委屈了。爺爺在這裡再次向你道歉。”

“您客氣了。”黎鴞渾身都很不自在,他很想離開這裡。

大概是身體本能的戒備作用,他已經莫名地覺得,謝家老爺子並不是和他來聊家常的。這次談話,一定還有彆的目的。

果然,謝家老爺子開口說了:“但是,正如我之前說的那樣,那場婚宴,謝家雖然沒有參與,但卻是默許的。爺爺我是真的希望你們兩個能結婚的。甚至當時,我明知道鐘家在胡鬨,卻希望婚禮儀式能順利辦完。”

“您這是什麼意思?”黎鴞神情戒備,生出了警惕的心思。

然而,謝老爺子卻徑直往下說:“這幾天,成贏直接表態,他想和你結婚,除了你,他誰也不要。但聽說,你一直都沒有答應他的求婚?”

“對,我們才剛剛認識沒幾天。”黎鴞實話實說。

生魂離體期間的認識,謝成贏本人都記不住,根本不算是認識。

“即使沒認識幾天,謝成贏也喜歡你。”謝家老爺子說。

黎鴞麵無表情回答:“那是因為我和他之間有姻緣線,是姻緣線作祟,謝成贏還不知道。而您,故意沒有告訴他,對嗎?”

“孩子,你果然很聰明。”謝家老爺子說,“是的,你猜的沒錯,直到現在,謝成贏還不知道,你就是他在鐘家的那個聯姻對象,也不知道你們之間連接著姻緣線。”

黎鴞微微垂眸,抿著唇,沒說話。

謝家老爺子又說:“小黎,聽說你也是玄學方麵的大師,也會卜卦問吉凶。謝成贏昏迷三年不醒,這其中的根源,想必你也卜卦算過吧?”

黎鴞慢慢回答:“是生魂離體。”

“對,就是生魂離體。”謝家老爺子說,“是的,其實成贏從小就容易生魂離體,陷入昏迷,無法醒來。請來的高僧高道大師們說,這是因為成贏命格極貴,又是天生功德、十世善人,肉體凡胎無法承受,才會魂魄不穩,時常生魂離體。我詢問大師們解決辦法,眾人都給出了同一個解決辦法。孩子,你知道是什麼嗎?”

黎鴞說:“需要找到能鎮得住謝成贏的長命鎖。”

“你果然很厲害,大師們也是這麼說的。”隨後,謝老爺子話鋒一轉,問黎鴞,“那你知道,謝成贏的長命鎖是什麼嗎?”

黎鴞搖頭,如實回答:“我修為不夠,看不出來。”

謝老爺子望向他,意味深長,緩緩道:“成贏的長命鎖,就拴在他姻緣線上的另一端。”

這一次,換來的是黎鴞再也繃不住的神情,臉上強行裝出的淡定徹底化為了烏有。

“黎鴞,你就是能夠鎮住謝成贏的長命鎖。”謝老爺子僵硬的麵部上,露出了一個艱難的笑,“謝成贏他知道,他的長命鎖拴在他的姻緣線上。但他,還是想和你結婚。”

謝老爺子似哭又似笑,聲音微微顫抖:“成贏,他完全不知道你們之間有姻緣線的情況下,還是想和你結婚。”

黎鴞嘴唇微動,許久之後,隻喃喃出了一句話:“他不要命了嗎?”

最終,謝家老爺子端著已經涼了的茶杯,一飲而儘。

他放下手裡的空茶杯,目光再次看向黎鴞,語氣也變得比剛才強硬了一些,但卻飽含著一個老人對孫輩的懇求:“黎鴞,我知道這可能是強人所難,但爺爺還是對你有個不情之請,爺爺希望你能答應和謝成贏結婚,隻有你能救他。”

——

黎鴞從謝家老宅離開時,整個人都是渾渾噩噩的。腦海裡的景象,像是走馬燈一樣,從頭到尾,每一個場景都閃過了。

鐘家人算計他想逼他替嫁衝喜時的嘴臉,被鐘媽媽和大哥鐘一卓聯手捂住口鼻迷暈拉他到了婚宴,甚至就連剛才,謝家爺爺當著他的麵,親口承認他們謝家對鐘家的行為知道、默許、甚至期待成功……一切的一切,都不可原諒。

但,這一切背後,都是昏迷了三年不醒的謝成贏。

是那個會趴在他身旁,笑著問他“我和狗誰可愛的”的謝成贏;是那個會學小狗“汪汪汪”叫和他耍賴的謝成贏;也是那個會在他身邊像氣球一樣飄來飄去活潑好動的謝成贏;更是那個用強勁手臂把他扣在懷裡死命親吻的謝成贏;也是那個在他有危險時,會下意識不顧危險挺身而出保護他的謝成贏……

·

黎鴞回到彆墅時,謝成贏和菌菌已經回來了。

他站在彆墅門口,陰著臉,深邃的眼眸裡壓著翻滾戾氣,逼得把黎鴞帶走的溫爺爺,不自覺地落後了兩步,躲在了黎鴞身後。

見了黎鴞,謝成贏的眼眸再次恢複到溫柔,上前將他半摟在懷裡,柔聲詢問:“鴞鴞,我爺爺跟你說了什麼?他是不是欺負你了?你不要怕,我現在就去找他算賬。”

“民政局幾點關門?”黎鴞忽然抬頭,目光注視著謝成贏,問他。

謝成贏一怔,隨即回答:“五點。”

黎鴞望著他,露出了一個笑,說:“謝成贏,我們結婚吧,現在,立即馬上。”

謝成贏腦子一懵,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幸福來得太突然,他下意識脫口而出:“好,現在就去!”

說完,立即摟住黎鴞,把人塞回車裡,一秒都不想耽擱。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黎鴞,微微閉眸,眸中蓄起一層水汽。

他是謝成贏的長命鎖!

也幸好他是謝成贏的長命鎖!

他可以守著謝成贏,不讓他再生魂離體,不讓他再遇危險。

他可以保護謝成贏,保護他喜歡的這個人。

67先婚“後”愛

謝成贏做事雷厲風行, 黎鴞說要結婚,他二話沒說,就帶著人去了民政局。

不過一會兒, 黎鴞的手裡就多了兩本紅彤彤的結婚證,一夕之間就從未婚人士變成了已婚人士。

黎鴞手指捏著結婚證,複雜混亂的情緒在他的心口亂成一團, 強烈而混沌。也可能是因為那些情緒都太亂了, 理不出頭緒,此刻的黎鴞腦海裡最清晰的,反而是細枝末節中最微不足道的三點:一點是, 幸好當初鐘家沒打算認他,讓他自己單獨一個戶口本;二是幸好現在同性婚姻已經合法;三是幸好同性婚姻規定最小結婚年齡是20周歲, 而他剛剛過完20歲生日。

缺少任何一點, 他今天都不可能順利地拿到結婚證。

謝成贏站在他身側,沉默了許久,才終於有了石頭落地的踏實感。

其實對於黎鴞今天突然轉變的態度, 他有一肚子疑問,但是他謝大魔王從小到大的做事準則,讓他在聽到黎鴞提出“結婚”兩個字之後,不管不顧。,果斷地先把人拴住,剩下的一切,以後再談也不遲。

謝成贏覺得, 他和黎鴞最大的不同, 黎鴞是想得多做得少, 什麼事都喜歡刨根問底,有了理由才去做。但是他不一樣, 他沒那麼多糾結,也不需要那麼多的原因,他隻看結果,想要就做,目標明確,也絕不會因為旁枝末節和無關緊要的事而動搖。

他想要黎鴞,所以他想結婚,這就是他想要的結果。

現在,黎鴞就拿著屬於他們的結婚證站在他麵前。

謝成贏終於還是沒忍住,張開雙臂,把人連帶著結婚證,摟緊了自己懷裡,吻住了他的唇。

黎鴞已經是他的老婆了,他現在親自己的老婆,光明正大,名正言順!

“……唔!”黎鴞被謝成贏吻住時,才真切有了一種,他已經和謝成贏結婚了的感覺。

剛剛他從謝老爺子那裡回來時,心裡隻有一個念頭:他彆的不求,隻求謝成贏平安順遂。

所以,他才衝動地說出了想要結婚的話——雖然看似衝動,但卻是他深思熟慮過的。甚至說不準,如果當時謝成贏沒有立即帶他來民政局,再讓他冷靜幾分鐘,他可能會就會退縮反悔了。

現在,謝成贏已經完全不給他反悔的機會。

謝成贏的唇從黎鴞的唇上離開,雙臂抱著他,下巴抵在他的肩頭上平複呼吸。

不遠處的停車上,菌菌從被鎖緊的車窗裡探頭,菌絲形成的小手手使勁地扒拉著車窗,卻沒辦法鑽出去,隻能抓心撓肝,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爸爸被自己的後媽抱著。

它的小拳頭氣惱地砸著車窗,氣鼓鼓地喊:“爸爸爸爸,快來救菌菌!菌菌被關在這裡出不去了!”

說來也邪門,也不知道謝成贏做了什麼,它這麼厲害的一隻小精怪,竟然被謝成贏關在車裡出不去了!它以前也沒聽說過,身上帶著功德金光的人,有這種本領啊!

不遠處民政局門口的謝成贏和黎鴞兩個人,依舊抱在一起,根本聽不到菌菌聲嘶力竭地喊叫聲。

謝成贏在黎鴞的肩膀上靠夠,緩緩直起身體,直直地望進黎鴞的眼眸裡。

他噙著笑意,半真半假地說:“鴞鴞,我們已經領證結婚了,現在是不是算作先婚後愛了?”

黎鴞:“?”

先婚後愛?

但轉念一想,謝成贏好像說的也沒錯。

他和謝成贏之間,夾雜著生魂離體失去的記憶,還有姻緣線的擺布,甚至最尼瑪離譜的是,他們之間還有過一場沒有舉辦完的衝喜婚宴……如果從頭追究起來,那真是相當的複雜。

最重要的是,他沒有對謝成贏表白過,謝成贏並不知道他對他的喜歡。

他想了想,既然都已經領證結婚了,他也沒必要把自己的喜歡掖著藏著了,於是他看向謝成贏,語氣認真地強調:“不是後愛。”

“嗯?”謝成贏眼眸裡迸發出一抹驚喜,似乎明白了黎鴞要說什麼,但又因為擔心是自己自作多情,很快就壓下了眼眸裡的雀躍。

黎鴞也不是個拖泥帶水的人,索性直接坦言:“不是先婚後愛,我喜歡你,喜歡你很久了。”

突如其來的告白,令謝成贏的眼睛比剛才更亮了,俊美的雙眸裡夾雜著欣喜,他飛快低頭,在黎鴞的唇上落了一吻,不依不饒地追問:“鴞鴞,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黎鴞的耳根一紅,並不想回答,於是顧左右而言他,生硬地轉移話題:“菌菌還在車上,我們先回去吧。”

他一邊說一邊推開謝成贏,把兩個人的結婚證收好,轉身朝著停車位走去了。

菌菌已經在車裡跳來跳去,急得不行,似乎下一秒就會像小炮仗一樣炸開。

然而,當謝成贏打開車門後,菌菌忽然就變得乖巧,嘴巴甜甜的,朝著謝成贏乖乖一笑,喊了一聲:“媽!”

“嗯。”謝成贏被叫得心情愉悅,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了一顆糖,手法熟練地塞給了菌菌。

黎鴞:“……”

他這個“女兒”,態度轉變的速度也太快了。

他正在想著,嘴邊忽然一甜,謝成贏剝好了另外一顆糖,塞到了黎鴞的嘴裡。

是甜甜的奶油糖果,入口即化,滿嘴都是濃香的奶油味,很誘人。

和謝成贏給他的吻很像。

黎鴞眯著眼睛想,從此以後,他和謝成贏就徹底地綁在一起了。

原來一切塵埃落定之後,竟然是這種感覺。

很陌生,也很奇妙,但卻像是終於卸下了重重包袱的人,渾身輕鬆。

·

然而,等到晚上睡覺時,黎鴞就發現,他還是太天真了。

他以為的新婚夫夫,隻是去民政局拍照領證,沒有往進一步想。

而真正的新婚夫夫謝成贏本人,已經直接把自己打包到黎鴞的房間裡了,大大咧咧呈“太”字型躺在了他的床上。

黎鴞:“……”

他站在床邊,抬腳踢了踢謝成贏,悶聲悶氣道:“你回去睡。”

謝成贏賴在床上不肯走:“我這是持證上崗,合情、合理、合法。”

黎鴞一噎,無言反駁。

那兩個紅彤彤的小本本,還擺放在床頭櫃上——謝成贏剛才偏要讓他擺出來看看。

見他站在床邊發呆,謝成贏一伸手,把人拽倒在床,一個翻身,熟練地把人扣在了自己的雙臂之間。

黎鴞仰躺著看向謝成贏,耳根不由地發燙。

他們已經是領了結婚證的成年人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黎鴞心知肚明。

何況,謝成贏這麼能撩撥人,他一個血氣方剛的男大哪裡抵得住?他也不是第一次被謝成贏撩撥出問題了,已經好幾次都著火了。

隻是,當謝成贏的吻切切實實地落下來時,黎鴞的身體還是禁不住地微微顫抖,睫毛也抖個不停。

一切都太快了。

他還沒有準備好。

對於自己懷裡人的變化,謝成贏自然是最清楚不過的,他的唇吻過他的唇,一路遊走,最終落在了黎鴞的耳邊,用牙齒輕輕地咬了一下他的耳垂。

黎鴞在謝成贏的懷裡,又抖了抖,渾身繃緊。

謝成贏貼著他耳邊,柔聲說:“鴞鴞,我知道你沒準備好,我今晚不會對你做什麼,彆怕。”

黎鴞閉了閉眼,許久之後,他用細小到幾乎聽不到的氣聲,說:“……也不是不行。”

這一次,換成了謝成贏渾身一僵。

他望向懷裡紅透了的小貓頭鷹,經過幾番思想鬥爭之後,還是壓下了強烈的欲.望,藏起了自己禽獸的念頭。

他微微垂頭,對著黎鴞軟軟的嘴唇,輕輕地咬了一口,邪魅地開口:“放心,哥哥說過今天不對你做,就不會做。哥哥說話,一言九鼎,決不食言。”

“哦。”黎鴞乖乖地應了一聲。

然而,他正要鬆口氣時,忽然發現謝成贏的吻已經一路向下而去了。

黎鴞瞳孔一震:“!!!”

騙子!不是說,什麼都不會對他做嗎!現在是在乾什麼?!

然而謝成贏卻不理會黎鴞的震驚,隻含含糊糊地回答:“哥哥答應你不做就不做,但哥哥會讓你舒服的。”

黎鴞:“……”

在震驚中,他緩緩抬起雙手,捂住了羞紅的臉。

啊啊啊啊啊!

他隻有二十歲!是一名血氣方剛的男大,正處在如狼似虎的年齡!他哪裡能承受的住謝成贏突如其來的熱情啊!

做到這份上,還不如直接來一套全壘打呢!至少他不至於這麼輕易就潰不成軍、繳械投降了啊!

·

第二天,黎鴞是在謝成贏的懷裡醒來的。

一想到昨天晚上發生的事,黎鴞拉起被子,把自己整個人都埋在被子裡了,久久不願意出來見人。

謝成贏從床上坐起,彎下腰,隔著被子給了黎鴞一個早安吻。

大概是知道黎鴞羞得不想見人,謝成贏非常體貼,沒有強行掀開他的被子,獨自起了床,並且臨出門前還特彆貼心地說:“鴞鴞,我今天要出去,可能需要一整天才能回來。”

“嗯。”黎鴞蒙在被子裡囫圇地趕人。

謝成贏看著他害羞的小模樣,唇角翹了翹,貼心地幫帶上了房間門。

他今天確實有事要出門,除了生物實驗所的事之外,他還要去一趟謝家老宅,親自通知,他結婚了這件事。

如果能問出來他爺爺昨天和黎鴞說了什麼最好,問不出來也無所謂,反正人他已經綁在自己身邊了,他就不信有人能再從他身邊把黎鴞搶走!

誰敢來搶,他就剁了誰!

然而,世界上很多事,都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謝成贏離開彆墅不久,黎鴞的房間門再一次被敲開了。

門外站著的是一臉嚴肅的張餘億道長。

“黎道友,有邪祟禍心的消息了,你最好現在就跟我走一趟。”

黎鴞:“好。”

他絲毫沒有猶豫,二話沒說,收拾好東西,就跟著張餘億道長出門了。

謝成贏從外麵回來時,隻留下一個空蕩蕩的房間,和黎鴞發給他的一條極其簡短的微信消息。

“我出門了。”

68陷阱

“黎道友, 我不過就是出了一趟門,你就從未婚變成了已婚,你和謝道友辦事真是效率啊!”

黎鴞尷尬地笑了笑, 不想多說。

他和謝成贏領證結婚,對他來說也是一個臨時決定,他自己也很意外。

張餘億道長很快就恢複正經, 說起了正事:“黎道友, 我的同門師叔師兄們,最近一直在追查邪祟禍心的下落,但這家夥狡猾謹慎, 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讓我的同門們費了好大力氣尋找。這一次, 終於抓到了它的下落, 我們必須儘快趕過去。”

他們這是一輛七座麵包車,除了黎鴞和張餘億道長之外,還有司機和張餘億道長的兩位師叔和兩位師兄, 此刻他們有的在眯眼睛打盹,有的在擺弄手機,也有的膝頭放著筆記本劈裡啪啦地敲鍵盤的。

黎鴞坐在後座上,摸出自己衣兜裡的三枚銅錢,不動聲色往腿上一扔,三枚銅錢落在了三個不同的位置,這是他平時出門前習慣性地問卦。

隻是看到卦象後, 黎鴞瞳孔一縮, 滿臉震驚。

他腿上的這個卦象, 清晰明白地顯示著兩個字:“大凶”!

黎鴞自從和師父學會卜卦問吉凶之後,這是第一次親手卜出如此“大凶”之兆。而且, 這個“大凶之兆”的卦象還有些奇怪,因為“凶”的具體指向,並不是黎鴞這個問卦的本人,而是稍微偏了一些,指向了旁處。

“這卦象,是什麼意思?”黎鴞沒見過這樣的卦象,轉頭問張餘億道長。

張餘億道長修的是符籙,也練過一些劍術,卜卦也學過一些,但終究也隻是一些皮毛,盯了半天,也看不太懂。

倒是那位一直劈裡啪啦敲筆記本電腦鍵盤的師兄,注意到了兩個人的聊天,伸著脖子湊過來看了一眼,對黎鴞道:“這個卦象的意思是說,會應在你至親之人身上。”

黎鴞心裡“咯噔”一下,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所有的血色都退了下去。

他一向踽踽獨行、孑然一身,現如今唯一和他有牽扯的人,隻有他的新婚丈夫謝成贏。

如果這個卦象指的是謝成贏,“大凶之兆”落在了謝成贏身上,他該怎麼辦?

他和謝成贏結婚,原本是想保護謝成贏的,但現在反而是他可能會牽連謝成贏!

旁邊的張餘億道長大概是看出了黎鴞的臉色不好,指著三枚銅錢形成的卦象,說道:“黎道友,你莫慌,這個卦象指的雖然是至親,但卦象上呈現出的羈絆卻非常之深。這麼深的羈絆,至少需要二三百年才能形成,並不一定是你的血緣親屬。”

“至少需要二三百年的羈絆?”黎鴞先是鬆了一口氣,但隨即想了想,眉頭卻比剛才皺得更緊了。

普通人的壽命自然不可能有二三百年,所以這個“大凶之兆”指的並不是謝成贏。謝成贏的年齡並不相符。但是黎鴞身邊恰好有那麼一位“血親”符合,就是他莫名其妙認下的“女兒”菌菌。

菌菌是擬態真菌化成的小精怪,修為不淺,年齡不詳,卻正好符合他卦象上這位羈絆了二三百年的“至親”。

“幸好,菌菌現在在謝成贏身邊,沒有跟來。”黎鴞小聲呢喃,心裡卻已經打定了主意:為了菌菌的安全,他必須讓菌菌遠離危險的地方。

七座麵包車繼續向前行駛,黎鴞在路上坐的無聊,忍不住扯了扯張餘億道長的道袍袖子,小聲問他:“我們還要多久?”

然而,張餘億道長的臉色卻不太好,十分凝重。不僅是他,就連他那位一直敲筆記本鍵盤的師兄,也停下了在鍵盤上亂飛的手指,神色不對地望向車外。

這時,張餘億道長那位一直眯著眼睛打盹的師叔,終於緩緩開口了:“沒大事,遇到了鬼打牆罷了,該來的總會來,邪祟禍心故意設了陷阱,就等著我們上鉤呢。”

說罷,張餘億道長的師叔按下車窗,隨手往外麵的霧氣甩出去了什麼。但外麵霧氣太濃,什麼也看不到。

黎鴞這時候才發現,他的手機不知道什麼時候沒了信號,手機界麵微信對話框界麵,上一條是謝成贏發來的詢問消息。

【X:你在哪?】

下一條是黎鴞發給他的回話,告訴謝成贏,他也不知道在哪。

但這條信息的左側,一直有一個小圓圈在轉圈圈,代表這條信息沒能及時發出去。

他和謝成贏暫時失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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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包車繼續向前開,周圍的一切都霧蒙蒙的,看不太清楚,但突然間,原本什麼都沒有的路中央,出現了一家酒店。

給他們開車的司機,並不是道士,隻是一個普通人,猛然看到突然在路中間出現的酒店,嚇得急踩刹車,但麵包車還是衝出去很遠才勉強停下,司機嚇得額頭上都是汗,坐在駕駛座上呼呼地大口喘氣,滿臉都是劫後餘生的慶幸。

這個忽然出現的酒店,外表的裝修布置很豪華,有一個很大的院子,綠色的草坪,草坪上零零散散留下的一些布置,說明這裡應該是經常承辦草坪婚禮的地方。

麵包車再開近一些,黎鴞才發現這家酒店非常眼熟,竟然就是上次鐘媽媽綁架黎鴞來衝喜舉辦婚宴的地方。

黎鴞昨天才知道,那場沒有舉辦完成的衝喜婚禮,被衝喜的對象竟然是昏迷了三年的謝成贏。

“這裡就是目的地嗎?”張餘億道長隔著車窗玻璃問。

那位習慣性敲筆記本鍵盤的師兄,已經收起了自己的電腦,全神貫注地看向窗外,神情也比剛才更嚴肅。

整個麵包車裡,算上張餘億道長一共五位道長。他們裝束和張餘億道長很相似,都是頭上紮著發髻,身上穿著樸素的道袍,看起來就是高手。

有這幾位道長在,黎鴞一直不安的心,也總算踏實了一點。

“看來,這就是邀請我們來的人了。”那位笑眯眯的師叔再次開口,手裡已經捏出了一張符籙。他指揮眾人:“下車,我們去會會。”

黎鴞也把三枚銅錢夾在手指間,做好了隨時戰鬥的準備。

這家酒店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四周都是灰蒙蒙的一片,水汽很重,濕漉漉的,也沒有服務員和客人走動,安靜地可怕,一點聲音都沒有,就好像是被罩子罩住,隔絕了外界的一切似的。

唯一能看到的,就是酒店門口,站了一個人,一動不動,似乎是在等著眾人。

濃重的霧氣令四周的能見度很低,幾個人走近,才看清站著的那個人的全貌。

張餘億道長驚呼:“竟然是一個女人!”

黎鴞站在隊伍的最後,不動聲色地夾緊指尖的銅錢,視線落在那個女人身上。

這個女人,他認識。

不僅認識,而且和他關係匪淺——是鐘媽媽,那個生下了他、卻把母愛給了另外一個孩子的女人。

鐘媽媽顯然是有備而來的,見到幾個道長模樣打扮的人,也不慌張,也不說話,隻站在原地,靜靜地望著他們,不停地在笑。

“她在乾什麼?”張餘億道長一頭霧水,摸不清楚現在的情況。

反而是一直打頭陣的那位笑眯眯的師叔,臉色一僵,低聲驚呼道:“糟了,禍心不在她身上,我們中了陷阱,她是故意把我們引到這裡來的,是調虎離山計!”

黎鴞抬眸,猝不及防,和鐘媽媽的視線對上了。

隻是,鐘媽媽望向黎鴞的眼神,充滿了怨恨和惡毒,沒有一絲的母愛。

她被幾個道長戳破目的,露出了馬腳,也並不慌張,聲音裡反而還帶著笑:“你們大老遠跑來一趟,發現找錯人了,這種感覺怎麼樣?”

“這位女道友,還請麻煩解開四周的屏障,放我等離開。”張餘億道長那位笑眯眯的師叔,依舊是好脾氣地開口。

鐘媽媽卻搖了搖頭,語氣很無奈:“這些東西,都不是我布置的,我沒有本事打開。”

“你……”張餘億道長的另外一個師兄,看起來脾氣有點暴躁,忍不住罵了句粗口。

鐘媽媽充耳不聞,她的視線始終落在黎鴞身上,見黎鴞一直沒有說話,她先開口了:“鴞鴞,我們母子,好久沒見了。”

“是鐘一越讓你在這裡等我們的嗎?”黎鴞把前因後果都想了一遍,猜測,能讓鐘媽媽能這麼豁得出去的,恐怕隻有鐘一越了。

果然,鐘媽媽眼神像是淬了毒似的,死死地盯著黎鴞,說:“黎鴞,你這個白眼狼!我當初怎麼會十月懷胎生下你呢!就是被你害得,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我的丈夫和優秀的大兒子進了監獄,小兒子鐘一越也被你搶了婚事!現在,你過得這麼好,住進了大彆墅裡,你的良心不痛嗎?”

黎鴞翻了個白眼,和這種人,他已經懶得去和她講邏輯。

這種人,已經自己形成了一套邏輯體係。

他們明明是加害者,卻把自己歸結成受害者,不論外麵真實世界是什麼樣的,他們寧可活在謊言裡,也不願意走出來看看真實的世界,仿佛被下了降頭似的,無法叫醒。

然而,鐘媽媽卻並不在乎黎鴞沒有理他,反而忽然高興起來,手舞足蹈地說:“哈哈哈,現在把你困在這裡出不去,那麼越越就能去找謝成贏了,他就能拿回自己的婚事了,一切都會好起來,一切都會回到正規!”

“鐘一越去找謝成贏了?!”黎鴞的心瞬間提了起來!

原來,這次邪祟禍心的目標不是他,而是謝成贏!

鐘媽媽和鐘一越會出現在他們尋找邪祟禍心的路上,那麼顯然他們和邪祟禍心有關係。他倒是不怕鐘一越做什麼,他是怕鐘一越和邪祟禍心扯上關係以後,威脅到謝成贏!

“不行,我必須回去!”黎鴞心中的不安,終於達到了頂點。

謝成贏和菌菌,都在家裡,還有溫爺爺他們也在家裡。

他必須回去。

——

京市,豪華彆墅區的大門口,謝成贏的車被人攔下來了。

攔下他的人,是一個和黎鴞差不多年齡的男學生,但也隻是年齡差不多,兩個人的樣貌和氣質完全不同。

他站在謝成贏的車窗外,哀哀戚戚地說:“謝成贏,你好,我叫鐘一越,是和你有婚約的人。”

謝成贏的車窗口,菌菌已經張開了無數的菌絲,形成了一張網。它小小的身體擋在謝成贏的前麵,小胳膊小腿都極大地張開了,氣鼓鼓地對鐘一越吼道:“這是我媽媽,你休想和我搶媽媽!”

然而,它隻張牙舞爪囂張了幾秒鐘,下一刻就被鐘一越用手指,輕鬆地彈了出去。菌菌重重地摔進車裡,用菌絲布置成的那張防護網,也應聲而裂了。

謝成贏眯了眯眼睛,神情危險:“你不是鐘一越,你是邪祟禍心”

他語氣篤定。

能看見菌菌,能彈開菌菌,身上還散發著危險氣息,顯然不是普通人。而黎鴞忽然失聯,這個人忽然出現,謝成贏唯一能聯想到的就是邪祟禍心。

“鐘一越”邪魅地笑了一下,問他:“何必這麼早就戳穿呢?我們之間玩一玩多好啊!”

“滾!”謝成贏毫不客氣。

邪祟禍心披著“鐘一越”的皮,故意露出了滿臉失望的神情:“他把靈魂出賣給了我,我可以操控他。本以為借著他和你的關係,能把你搞到手呢,嘖嘖嘖……看來是我失策了。既然你已經識破我了……”

“鐘一越”一邊說,一邊色眯眯地朝著謝成贏伸出了手,把剩下的話慢悠悠地說完:“那麼,就給我過來吧!”

說時遲,那時快,邪祟禍心伸過來的手,瞬間變成利爪,直接要去抓謝成贏的心口。

謝成贏再厲害,也隻是一個凡人,沒有過任何修行。

車內的菌菌嚇得尖叫起來,顧不上自己剛剛被掰斷菌絲的疼痛,急忙探出菌絲去救謝成贏。

然而,它的速度再快,也來不及了。

邪祟禍心的利爪,已經碰到了謝成贏的心口,再用力一些,就能摳進他的血肉裡,下一步就能直接掏出謝成贏的心。

然而,令人絕望的一幕沒有發生。

謝成贏被邪祟禍心襲擊上的那一瞬間,身上爆發出耀眼金光。

是功德金光!

可抵禦一切妖魔鬼怪,被動技能,防禦最高的buff!

下一秒,邪祟禍心就像曾經的菌菌一樣,直接被謝成贏身上的功德金光彈開了。

隻是,這一次功德金光的力道比彈菌菌的力道,凶很了不知道多少倍,“鐘一越”被彈出去後,摔倒在地,口裡不停地吐血。

許久之後,他緩緩抬頭,再一次望向謝成贏,臉上依舊是帶著笑。

隻是,這一次的笑,非常地不懷好意。

“原來是你啊,功德金光,”邪祟禍心笑得古怪,像是看到了什麼有趣的事,“三百年了,你這個大冤種,還在守著那位會言靈的小道長啊!”

69大冤種

“三百年了, 你這個大冤種,還在守著那位會言靈的小道長啊!”“鐘一越”的臉上,露出了古怪的笑, 他看向謝成贏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什麼天大的笑話。

謝成贏沒管那麼多,他仗著身上有功德金光, 直接打開車門, 隨手甩上,抬腳就是一蹬。剛剛爬起來的“鐘一越”,瞬間就被踹出去更遠, 趴在地上,好幾秒都沒有反應, 最後吐出了一口鮮血。

他還是不肯罷休, 又“嘿嘿嘿”地怪笑起來,即使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行為舉止也足夠氣人了。

謝成贏當然不可能放過他, 幾步上前,抬腳直接踩在他的咽喉上,“鐘一越”張著嘴,“啊啊啊”地掙紮,卻隻能發出含糊的聲音。

他的頭頂上,謝成贏冰冷的仿佛墜入地獄的聲音傳來:“人在哪?”

啊啊啊啊,“鐘一越”張著嘴, 拚命地地想要呼吸, 汲取外麵的氧氣。然而, 謝成贏麵不改色,加重了腳上的力度。

他不是開玩笑, 他是真的動了殺心。

黎鴞是他的底線,敢動黎鴞的人,他決不輕饒。

被謝成贏踩在腳下的“鐘一越”,嗚嗚啊啊地叫了半天,謝成贏的腳才鬆了一點力氣,給了他一個說話的機會。

“咳咳咳……”“鐘一越”咳嗽了半天,才勉強說出話來,“你就不問問我,三百年前,發生了什麼?”

“不需要!”謝成贏麵如冷霜,腳下再次用力踩下去,“彆說廢話,黎鴞在哪裡?”

“啊啊啊……”“鐘一越”再次掙紮了半天,謝成贏才又給了他一次說話的機會,“帶走黎鴞的人,不是我,是那幾位臭道士!他們是一丘之貉,都是滿口仁義的虛偽之人罷了。你這個,身上有功德金光的十世善人,好好的日子不過,和他們摻和在一起乾什麼?是嫌自己的命長嗎?”

“邪祟禍心,你不用在我麵前妖言惑眾。”謝成贏準備地叫出了“鐘一越”的名字,“鐘一越”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了。

他收斂起了所有的笑,嗤之以鼻:“你明明已經轉世再次為人,還是要為了那個會言靈的小道長去死嗎?值得嗎?”

“說,黎鴞在哪?!”謝成贏對邪祟禍心的瘋言瘋語,充耳不聞,完全不在意。

被邪祟禍心控製的“鐘一越”,對於謝成贏的油鹽不進,氣得幾乎快要吐血了。

三百年前,他在那個年輕的言靈師的逼迫下,潰不成軍,但他從不會坐以待斃,所以他經過艱辛萬苦,精心布置出了一個隻能二選一的局勢:要麼放了他,從此天高任他飛,要麼那個會言靈的小道長就拿命來封印他吧。

最終,那位年僅十五歲的小道長,隻孤零零一個人,沒有任何道士門派來幫他,他卻還是選擇了大義,用自己的死來封印邪祟禍心。

那個時候,就在邪祟禍心以為,這就是他們之間的結局時,也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一個披頭散發的男人,不知道姓名,不知道門派,甚至也不知道他修的是哪一行,竟然直接把那位已經瀕死的小道長給推出了封印圈,他自己代替對方成為了完整封印的最後一步,死在了生死陣裡。

大冤種。

邪祟禍心作惡多端這麼多年,沒見過這麼大冤種的人。

直到那個人替那個會言靈的小道長死去,那個會言靈的小道長也不知道他的名字,更是什麼都不了解,一問三不知。

“渾身的功德金光,十世善人,多少榮華富貴等著你享受,你卻偏偏要為了一個毫不相乾的小道長送命,最終人家連你叫什麼都不知道,你這不是大冤種是什麼?不過,”邪祟禍心借著“鐘一越”的身體,眯起了眼睛,終於露出了一絲狐疑,“我當年布下的生死陣,是直接會令人的魂魄灰飛煙滅、再無輪回的,你怎麼又投胎轉世了?”

謝成贏身上有功德金光,但功德金光也隻能起到庇佑作用,隻能防禦妖魔鬼怪,而他當年布下的確實肅殺萬物的生死陣,一旦掉入陣中,必死無疑,絕無投胎轉世的可能!

不過,邪祟禍心此刻雖然有千萬疑惑,卻並不打算告訴謝成贏。

他依舊頂著“鐘一越”的臉,笑得張狂肆虐:“我不管你當初是怎麼活下去的,但這一次,我既然逃出了封印,自然不肯再回去了。封印之下不能空著,總需要東西填進去,生死陣我也再次啟用了。那個會言靈的小道長,在三百年前擺我一道,這個仇,我們之間已經拖延了三百年,也是個時候該做了結了。我今日來找你,原本是想用你做誘餌,但沒想到,你這個凡人了不起,我沒那個本事動你。不過,即使沒有你這個誘餌,那個會言靈的小道長也已經抵達了目的地,有你隻是錦上添花罷了。喏,這是地址,我此行目的就是想把你帶過去的,你如果自己能來,我當然是夾道歡迎。”

他說完,謝成贏就看到車道的地麵上,出現了幾道水痕劃過的字,是一家酒店的地址。

他分神去辨認地麵字跡時,邪祟禍心趁機,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鐘一越的身體。脫離了控製的鐘一越,身體猛地一抽,開始劇烈地呼吸。

然而他的咽喉被謝成贏踩得結結實實,嘴裡全是血腥味,不停在嘔。他甚至迷茫了許久,才想起來自己此刻為什麼會被謝成贏踩在腳下。

地麵上水痕形成的那幾個字,很快就消失了,謝成贏已經記住了地址。

剛才那個邪祟禍心說的很清楚,他是一個誘餌,引誘黎鴞上鉤的誘餌。

如果他去了,可能會讓黎鴞陷入危險。

可是,現在黎鴞已經失聯,被邪祟禍心引到了目的地。謝成贏聽不懂邪祟禍心剛剛說到的三百年前的舊事。但他聽懂的是,邪祟禍心要把積壓了三百年的怨恨,都要發泄在黎鴞身上,還開啟了什麼生死陣,目的就是要將黎鴞置於死地!

不能等!

他絕不能讓黎鴞死!

他還想要和黎鴞永遠長長久久的生活在一起呢!

謝成贏再次撥打黎鴞的手機號碼,依舊是不在服務區內,無人接聽。謝成贏坐不住了,他抬起腳,放過已經被他踩得奄奄一息的鐘一越,大步走回自己的車邊。

這時,終於死裡逃生喘過氣的鐘一越,氣息微弱地□□著:“謝、謝成贏,你、你要去哪裡?你不能去,那個邪祟禍心是個心狠手辣的,他想弄死你和黎鴞。我不是他對手,我阻止不了他……我……”

向邪祟禍心出賣了自己靈魂的鐘一越,終於感覺到了害怕。而他清晰的記得,他那個沒有腦子的媽媽,竟然沒有看出來他被彆人操控了,還心甘情願地給邪祟禍心當幫手,甚至愚蠢到差一點幫著邪祟禍心除掉他的魂魄,讓邪祟禍心更好地占據他的身體,成為他的替代品!

鐘一越第一次感覺到,擁有一個愚蠢的媽媽是什麼感覺!

謝成贏原本就不認識鐘一越,邪祟禍心既然已經離開了他的身體,謝成贏對他的話自然不感興趣。

他坐進車子裡,準備啟動時,鐘一越卻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竟然從地上爬了起來,一鼓作氣地衝到了謝成贏的車頭前,竭儘全力地阻止他。

“謝成贏!你信我一次好不好!你不能去!你會死的!那些都是黎鴞該得的!你一個肉體凡胎,去了隻能送命!邪祟禍心不好惹!”

“滾開!”謝成贏毫不留情,發動汽車,直接開過去。

鐘一越嚇了一跳,拚命地往旁邊躲閃,才避開沒被車撞到。

他看著遠去的車尾,扯著嗓子拚命地大喊:“你知不知道?你要去的酒店,就是上一次黎鴞去給你衝喜辦婚宴的酒店!那個地方很邪門,會蘑菇中毒致幻!”

謝成贏:“什麼東西?”

隻是車子已經越開越遠,謝成贏一心隻想找到黎鴞,並不想在鐘一越身上花心思。

倒是旁邊菌菌,一邊傷心地整理被邪祟禍心切斷了的一大堆菌絲,一邊嚷嚷著:“那個酒店我知道!爸爸曾經被他親媽下了藥,送去給老男人衝喜,就是在那裡舉辦的婚禮!嘿嘿,幸好菌菌我本領強,我擬態成了致幻蘑菇,就把一堆的賓客們都撂倒了,讓他們集體中毒跳舞,洋相百出!”

“被親媽下藥,送給老男人衝喜?”謝成贏壓抑著滿腔怒火,一個字一個字地重複。

他的黎鴞,在沒有他保護的日子裡,竟然受過這樣的委屈?!

“是啊是啊,那個老男人可過分了!都已經是昏迷不醒的植物人了,竟然還要喪儘天良抓著彆人來給他衝喜!呸呸呸,老不死的東西!”菌菌越想越氣,罵的聲音越來越大。

謝成贏抓著方向盤的手,青筋暴起。

“更過分的是爸爸的親媽!菌菌我活了這麼多年,就沒見過這麼過分的親媽!她為了攀上老男人家的高枝,又不舍得讓自己養大的兒子犧牲,就找上了我爸爸,還用迷藥把我爸爸迷暈了,強行綁去了那個酒店要給那個老男人衝喜!”

咣當!

謝成贏狠狠地砸了一下方向盤!如果此刻不是為了去找黎鴞,他已經開車直接殺上那個妄想讓黎鴞衝喜的老男人家裡去,把人直接在床上掐死!

“該死!”

竟然有人欺負人,欺負到黎鴞身上了!

菌菌也是一臉地氣憤填膺:“是啊是啊,我也覺得他們都該死!但是爸爸不允許我用毒蘑菇,隻能用致幻蘑菇對他們小施懲戒!哼!最可惜的是,當時鐘一越不在現場,我沒能對他下毒,要不然他這個拉著我爸爸替他去嫁人衝喜的罪魁禍首,我一定弄死他!”

“什麼?!”

“我說鐘一越,我一定要弄死他!”菌菌揮著小拳頭,氣鼓鼓地說。

謝成贏很會抓重點:“你說,鐘一越讓黎鴞替他嫁人衝喜?這件事……和鐘一越有什麼關係?”

“因為他們兩個是鐘家被抱錯的真假少爺啊!和那個老男人生辰八字相配的人,是我爸爸!”

謝成贏瞳孔猛縮,震驚得久久沒能發出聲音。

鐘一越和黎鴞,是鐘家抱錯的真假少爺?那麼,也就說,那個昏迷不醒、需要衝喜的植物人老男人,竟然是他自己!

黎鴞曾經和他,差一點就舉行了一場婚禮!

幾乎一瞬間,謝成贏就又想到了什麼:如果和他生辰八字相配、給他衝喜的人是黎鴞,那麼和他連接姻緣線的人,並不是鐘家的那個鐘一越,而是黎鴞!

黎鴞就是他的長命鎖!

70生死陣

黎鴞被困住, 無法聯係外界,他眼皮直跳,心頭不安。他抓著手機, 找到謝成贏的電話號碼,反複地重複撥打。但是,這四周沒有信號, 他的手機根本無法和外麵聯係。

張餘億道長的師叔和師兄們沒有和鐘媽媽繼續廢話, 他們已經率先行動,開始察看四周的陣法。

站在酒店門口的鐘媽媽,看著一眾人焦急地忙碌著, 她不僅一點都不慌張,甚至還哈哈大笑, 心情似乎不錯, 嘴裡哼起來怪異的小調,含含糊糊的,聽不太清, 但似乎是哄嬰兒睡覺時唱的小曲。

黎鴞不堪其擾,視線終於從自己的手機屏幕上移開,落到了瘋瘋癲癲的鐘媽媽身上。

鐘媽媽口中唱的這首哄小孩的小曲,黎鴞沒聽過。

說來他們母子之間的緣份,充滿了遺憾,即使是鐘媽媽十月懷胎生下了黎鴞,但是黎鴞和鐘媽媽這對母子, 從來沒有真正地單獨相處過。算上有彆人在場的相處時間, 他們之間滿打滿算也隻有不到一百個小時, 甚至可能這都是估算多了。

黎鴞從小到大的經曆,讓他曾經非常渴望母親。那時候, 他年紀小,被自己的爸爸家暴毆打時,他總是幻想他的母親能如神兵天降一般,忽然出現在他的麵前,幫他推開他的父親,把他擁在懷裡保護他。

那時候,他並不知道自己被抱錯了,他幻想的那位媽媽,實際上是鐘一越的媽媽,是他的養母。

後來,他長大了,他得知自己被抱錯了。即使那時候,他十八歲了,已經是一個大孩子了,但是他仿佛回到了小時候,怯生生地等待著他的媽媽如神兵天降一般,來拯救他,將他擁抱在懷裡。

然而,他的親生媽媽確實漂亮,也確實是一位偉大的母親,她也如神兵天降一般,可以為了孩子豁出去一切,拚命地保護自己的孩子。

她是一個完美的媽媽,一個渾身都散發著母愛的媽媽。

可是,很遺憾,黎鴞不是那個被她愛著的孩子,隻有鐘一越才是那個被她愛著的孩子。

鐘媽媽哼唱的這首哄孩子睡覺的小曲,也隻有鐘一越聽過,黎鴞從未聽過。

黎鴞被鐘媽媽的歌聲吸引了注意力,不知不覺間,整個人的身體忽然變輕,像是飄了起來似的!

不好!他中招了!

黎鴞立即回過神,也意識到他是被鐘媽媽的歌聲迷惑了,給了邪祟禍心的可乘之機。

果然,他剛剛意識到自己的處境,邪祟禍心的聲音就在他的耳邊響了起來:“小小言靈官,我們又見麵了!”

黎鴞:“……”

他抿著唇,沒出聲,他的手裡還捏著三枚銅錢。隻是,他現在的身體輕飄飄的,無法動也無法發出聲音,沒辦法立即使用這三枚銅錢。

“言靈官,你的言靈的確很厲害,但這裡是我布置的生死陣,一旦啟動,這裡隻有我是主宰,也隻聽從我的命令!你剛才應該已經試過了,你的言靈,沒辦法突破這個陣法!”邪祟禍心笑得開懷,笑聲震得黎鴞耳朵鼓膜發疼。

不過,邪祟禍心說的是事實。

剛才一下車,黎鴞發現手機沒有信號時,就已經捏著銅錢用言靈嘗試了幾次,不管是“解”“破”這樣溫和的言靈,還是“斷”“斬”這樣具有殺意的言靈,在這個陣法裡,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這種言靈完全失效的情況,他上次遇到,還是在他想要斬斷和謝成贏的姻緣線時。

如今是再一次遇到了,證明他的處境並不樂觀。

邪祟禍心此刻,已經貼在他的耳邊,發揮自己最擅長的手段——開始蠱惑黎鴞了:“言靈官,你看,那個在唱歌的女人,她就是你的親生媽媽。你不是從小到大,都一直渴望母愛嗎?你聽,她唱的歌:小寶貝兒,快睡覺,乖乖寶貝,是媽媽的寶……她的聲音多溫柔啊,你想不想讓她抱抱你?嗯?”

黎鴞的腦子裡很亂,他總感覺自己忘記了什麼事。

在聽到鐘媽媽唱歌之前,他原本在乾什麼呢?

黎鴞抬手敲了敲腦袋,不得不承認,他想不起來。隨後,他又發現,他的手能動了,似乎在此之前,他是不能動的。

鐘媽媽的歌聲還在繼續,反複地唱著那幾句歌詞:“小寶貝兒,快睡覺,乖乖寶貝,是媽媽的寶……”

她的聲音非常非常地溫柔,像是在黎鴞的耳邊低語,黎鴞慢慢沉淪。

被媽媽這麼溫柔的聲音蠱惑著,黎鴞已經忍不住幻想自己就是個小寶寶,軟軟糯糯的一團,被媽媽的雙臂摟在懷裡,輕聲溫柔地哄他睡覺。

黎鴞在溫柔的歌聲中,困意湧了上來,緩緩閉上了眼睛,對四周一切的喊叫聲都充耳不聞,腦子也開始混沌,停止了思考。

這是久違的媽媽的懷抱,是他從小到大都渴望的懷抱,就讓他安靜地躺在這裡,永遠消失吧……

然而,黎鴞這個念頭剛剛升起,同時伴隨而來的是一種強烈地違和感,他很想留在媽媽的懷抱裡一睡不醒,但是他卻隱約記得,他似乎有什麼事沒做?

是什麼事沒做呢?

黎鴞艱難地把自己從睡意中叫醒,抱著頭努力思索。

他忘了什麼事情呢?

他在見到媽媽之前,他正在做什麼呢?

哦,他記得,他當時好像是抓著手機,似乎在不停地撥打電話,想要聯係什麼人?

可是,他要聯係的人,是誰呢?

他渴望已久的媽媽就在這裡,正在他的耳邊溫柔地給他唱歌,溫柔地擁抱著他。那麼,他想要聯係的人,究竟是誰呢?

黎鴞陷入了苦苦的思索中,他煩躁急了,用拳頭拚命地砸自己的腦袋:到底是忘了什麼,他怎麼就想不起來了呢?

這時,邪祟禍心蠱惑的聲音再次在黎鴞的耳邊響起:“言靈官,你的媽媽就在這裡,你還在猶豫什麼?你過去啊!你隻要走過去,你就能得到媽媽的擁抱……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嗎?”

“不是!”一直抱著頭的黎鴞,忽然抬頭,直接否認了邪祟禍心的說法,“我一直想要的,不是鐘一越的媽媽。我想要的,隻是一個愛我的人。”

邪祟禍心嗓音變得尖銳:“你的媽媽就是愛你的人,她現在就在給你唱歌,想要哄你睡覺!”

“不,”黎鴞果斷搖頭,“不是她!她是鐘一越的媽媽,她隻愛鐘一越,她不愛我。這個世界上,有隻愛我的人!對了,我想起來了,我剛才想要打電話聯係的那個人,就是隻愛我的那個人……可、可是,他是誰呢?”

黎鴞的腦子越來越亂,他能感覺到正在給他唱歌哄他睡覺的媽媽,對他非常具有誘惑力,一直在聲聲呼喚他,讓他進入媽媽的懷抱,躺下安眠。

但是,黎鴞內心深處卻知道,他現在想撲進的懷抱,並不是鐘媽媽的懷抱,而是另外一個人的懷抱。

那個人,會在他的身邊像氣球一樣,飄來飄去。也會為了哄他開心,故意學小狗“汪汪汪”叫。那個人還會吃醋生氣,經常睚眥必報,拍起彆人的腦袋凶巴巴的,這個臭毛病連他們的“女兒”都學會了……對,他們還有一個“女兒”,除此之外,他們還有一個“狗兒子”。“女兒”長得像他,但脾氣卻隨了那個人。他們的“狗兒子”傻裡傻氣的,天天被“姐姐”欺負,卻每次還要去找姐姐玩。

這些都不是夢,也不是黎鴞臆想出來的,他還記得那個人把他擁在懷裡,親吻他唇時的真實觸感。那個人仿佛擁有掌控他情緒的本領,時而帶他攀上高峰,又時而給他墜入深淵的瀕死感……

是誰?!

到底是誰?!

黎鴞越來越煩躁,抓狂地想:我剛才拿著手機,不停在撥打的電話號碼,究竟是誰的?

“沒有人,你一直都是孤身一人,你就是孤零零的,你就連死亡,也是孤零零獨自一個人!”邪祟禍心蠱惑的聲音再次在黎鴞的耳邊響起。

“不!”黎鴞語氣堅定,一字一句回答,“我不是孤單一個人!有一個人,他是在我身邊的!我想起來了,他叫……他叫謝成贏!”

隨著“謝成贏”這三個字被喊出來,周圍的一切幻境忽然就都被破開,黎鴞終於找回了自己所有的意識,然而他發現自己腳下是一片像黑泥潭一樣的深淵,正在一點點的吞噬他。

張餘億道長和他的師叔師兄們,已經在他周圍架起了陣法,緊張地對他喊:“黎道友,不要緊張,莫要亂動,我們這就來救你!”

“哈哈哈,這是生死陣,一旦開啟,就必有人死亡!”邪祟禍心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幸災樂禍。

“邪祟禍心,你不要妖言惑眾!封印之陣已經開啟,你逃不掉的!”張餘億道長的師叔一邊念著口訣,一邊大喊著。周圍布下的封印陣法已經鋪天蓋地而來,邪祟禍心被困在其中,無法逃脫。

旁邊年輕的張餘億道長沒有前輩們那麼強的修為,隻能一邊大喘氣,一邊抽空對黎鴞說:“黎道友,我們馬上就能把邪祟禍心再次封印了,你再堅持堅持!”

然而,已經走投無路的邪祟禍心卻哈哈大笑,揭露著殘酷的真相:“諸位道長,難道你們沒看明白嗎?這是一個二選一的死局。我之所以這麼容易就被你們捉住,就是因為我的力量都用來開啟生死陣了,而你們的言靈官,就是這個生死陣要吞噬的對象哈哈!你們是要救言靈官,還是要殺了我呢?”

黎鴞手裡捏著銅錢,低頭看向自己的腳下張開了巨口的深淵,再次抬頭時,心中已經下了決定,對已經開始遲疑的張餘億道長他們說:“彆聽他胡說八道,這根本不是二選一的局麵!生死陣一旦開啟,我就沒有活路了!諸位道友,我黎鴞今日在此請求諸位,請務必封印邪祟禍心,以免他繼續禍害天生蒼生!”

邪祟禍心笑得喪心病狂:“小小言靈官,你已經發現了?你的銅錢言靈根本不起作用,對不對?你知道嗎?同樣的事,你三百年前就經曆過!當時,你也是發現了,你的言靈對生死陣根本不起作用,隻能眼睜睜等死!三百年前,生死陣開始時,有一個大冤種替你而死,你覺得,三百年後還會有嗎?”

“至少,你會比我先死,這我就心滿意足了。”黎鴞語氣堅定。

或許是黎鴞的這一句言靈生了效,也或許是張餘億道長的師叔師兄們正好結成了陣法,隻聽邪祟禍心一聲慘叫,直接就被引來的天道之雷劈中,它再無處掙紮,被重新扣入了封印之中。

與此同時,生死陣也張開了巨大的深淵之口,開始了絞殺,陣中的黎鴞,必死無疑。

黎鴞緩緩地閉上眼睛,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遠處,張餘億道長悲愴地喊他:“黎道友……”

最後,被巨大的深淵之口吞沒時,黎鴞心裡唯一閃過的念頭是:幸好謝成贏和菌菌都不在,至少他們是安全的,不會被我牽連至死。

就在他陷入一片黑暗裡時,忽然頭頂被破開了,渾身裹著功德金光的謝成贏,如天降神兵一般出現,朝著黎鴞伸出了手,一把就抓住了黎鴞,用力把他向上一提。

一瞬間,黎鴞和謝成贏的位置發生了調換!

在深淵巨口吞噬的千鈞一發之際,謝成贏竟然代替了黎鴞,主動進入了生死陣的最中央!

他毫不猶豫,直接選擇了替黎鴞去死!

“不!”黎鴞被謝成贏扔出生死陣時,撕心裂肺地喊著,拚命地想抓住謝成贏,可是不管他的手怎麼往前伸,卻再也無法碰到謝成贏,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謝成贏被深淵巨口吞噬,直至消失。

深淵巨口之中,謝成贏緩緩墜落。

他望著已經安全的黎鴞,輕聲地說:“鴞鴞,你一定要好好活著。”

他彆無所求,隻求黎鴞活著。

他是心甘情願替黎鴞赴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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