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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怎麼說帝王無情呢,這一套組合拳下來,他對太子的氣憤不僅沒有半分的降低,甚至越發高了。

當然,也和太子被禁足了卻依舊沒有潛心反省,反而又打傷了不少的宮人有關係。

在康熙看來,這就是太子故意做給他看,以此來表示自己對他心懷不滿。

這種時候索額圖那不就撞了上來。

“保重龍體?怎麼,盼著朕身體不好?那要讓你失望了,朕如今好得很!”康熙冷笑一聲說道。

康熙此言一出,頓時讓索額圖麵色一白,連忙五體投地跪下,道:“奴才絕無此意,請萬歲爺明鑒啊!”

康熙也不和他繼續深究這些言語官司,繼續說道:“說吧,你來找我為了什麼?給胤礽求情?”

索額圖一聽康熙這會兒的語氣就知道,情況顯然是不太好的,但是來都來了,能怎麼辦,隻能硬著頭皮繼續說下去。

而且他是大清的重臣和胤礽的叔公,即便說得康熙不滿意,多少也丟不了命去,最多就是被革職。

抱著這種心態,索額圖乾脆豁出去了,直接說道:“請皇上莫要聽信小人讒言,壞了您和太子殿下的情分啊,太子殿下由您一手教養長大,他如何您最清楚不過,定是有人嫉妒太子的賢能,覬覦太子之位。”

他這話說的就嚇人,可以說第一次有人明目張膽的將“奪嫡”這麼當著康熙的麵直接說出來!

然而康熙很受觸動嗎?

怎麼可能呢,太子和大阿哥之爭還有人會比康熙自己更加清楚嗎?

本身大阿哥就是康熙磨礪太子的一塊磨刀石,畢竟在康熙看來,大阿哥論個人能力原本和太子是遠不能比的,若是以後能做個將臣那就是再好不過。

除了大阿哥外,三阿哥和四阿哥都是康熙為太子準備的賢臣能臣。

說句不好聽的,太子若真能收攏他們的心,對兄弟們能做到像他剛繼位時對待福全常寧一般,會有今日局麵嗎?

一旦刨除心中那些父子親情,各種情誼,單純的以政治頭腦來盤算這些事情,太子便在康熙的心中顯得越發不堪造就。

“覬覦太子之位!”康熙一字一句的說道,聽得索額圖冷汗直冒。

“你抬頭,看著朕的眼睛,朕倒要看看你又是怎麼想的。”

“奴才不敢直視天顏!”以索額圖張揚的性格,這還是康熙第一次見他這幅模樣呢。

要知道,他可是連康熙一些其他的寵臣也不給半分好臉色,甚至還敢縱容手下人對其進行折辱的性子,往常康熙若是說這種話,他早就順杆爬抖擻起來了。

“你倒也是膽大包天,約莫是打著太子的旗號行事習慣了,敗壞太子的名聲,帶壞太子有你大大一份,當真是罪孽深重!”康熙氣急了亂說話時老黃曆了,對著親兒子都這樣,更彆說是早就心有不滿的大臣。

如今噶爾丹被平定,不必擔心他再卷土重來,清軍能修養生息一段時間的同時,康熙自己也能著手整頓一陣朝綱了。

外患已消,如今當然是治理內政。

當然,用過河拆橋來形容也可以,說句不好聽的,就算不是康熙,功高震主再加上行事張揚不加約束自己手下的臣子,從來都沒有哪個有好結果的。

————

“額娘,索額圖被汗阿瑪圈禁到宗人府了!”當天傍晚,稟報完政務的胤祈收到消息後就趁著給嚴綺雲請安的機會來通風報信了。

彆看嬪妃日常生活的離康熙更近一些,不過前朝上那些事情大部分的嬪妃如果沒有些耳目,知道的遠比前朝中人要晚。

不過嚴綺雲倒不在其中,畢竟她經常隨侍康熙左右,特彆是康熙最近情緒不穩定,經常需要嚴綺雲的安撫。

但是這種大消息,胤祈第一時間來通氣才是正確的。

“怎麼回事兒?”嚴綺雲連忙問道。

按理說,這會兒大約是沒有索額圖什麼事兒的,畢竟導火索是保寧阿哥瀕危,並且至今沒有完全脫離危險階段。

“索額圖聯係不上太子,又一直被八弟拱火,難免不夠理智,大約是今天麵見皇上給太子求情的時候觸怒了皇上。”胤祈壓低聲音說道。

嚴綺雲注意到,胤祈下意識對康熙的稱呼直接變成了皇上。

這也代表康熙的形象在胤祈這裡,又發生了不小的改變。

也是,彆看康熙懲罰的是太子,胤祈心中也覺得出了一點當初的氣,但是康熙這一係列行為背後透露出的東西才是真的讓胤祈不寒而栗。

君父、君父,哪怕是從前最為偏愛的孩子,那也是先君再父啊!

說實話,胤祈也有些慶幸他有個心思玲瓏的好額娘,雖說他自己也能看得明白康熙很多行為,但是卻遠遠比不上嚴綺雲對康熙的了解。

她不僅能明白康熙為什麼這麼做,甚至有時候還能看懂一些也許連康熙自己都沒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的內因。

可以說,若是太子有一個這樣的額娘,胤祈覺得這皇位他大約也是沒什麼想頭的。

因為嚴綺雲絕對不會讓兒子和康熙之間走到今天這一步,但事實卻沒那麼多如果,畢竟赫舍裡皇後不死的話,胤礽也未必能當這個太子。

嚴綺雲示意胤祈坐下,他們之前罰跪的時候因為比較突然,根本沒有來得及準備護膝,基本上都傷了些膝蓋。

後來罰了俸祿後,所有阿哥們都不敢輕舉妄動,有差事的最近都規規矩矩當著差,沒差事的就安安分分的在上書房學習。

胤祈胤禛這種手上實事比較多的就遭了罪,因為平日四處走動比較多,即便用了最好的藥,平時能坐著也不會站著,傷仍舊好的比其他阿哥慢一些。

雖說大大咧咧的進來連安都沒請,但是胤祈也沒有再多次一舉的意思,直接順著嚴綺雲的話就坐了下來,然後還自己從冰鑒裡麵掏了一杯冰的差不多的香櫞茶。

自家額娘貪涼,這種消暑的吃食隻要一入夏,在她住處常常活動的區域隨處可見。

“這種時候你可不能亂出頭,現在是大阿哥和八阿哥在出手,最後即便皇上真的把太子廢除,心裡也會記恨對太子動手的人。”嚴綺雲不再似從前那般說到相關的話題就點到為止。

一開始娘兒倆那樣委婉也有互相試探之意,畢竟雖然她們相信對方不會傷害自己,但是畢竟是這種要連累眾多人的心思,若對方能力和腦子不夠,還是不要摻和太多為好。

哪怕對方是親兒子/親額娘,不怕神對手,就怕豬隊友。

如今都“合作”這麼多年,又正趕上這種關鍵轉折,打啞謎什麼的也沒什麼必要了。

胤祈喝了一口冰的香櫞茶,然後用手帕擦了擦汗,才道:“額娘儘管放心,這頭我不會出的,如今局勢我可比八弟看得清楚,縱然太子真的被廢,大阿哥也必然得不到好的,但這並不意味著我或者是八弟就立刻有機會了。”

“準確的說,這會兒跳的越高的,最後皇上厭棄越深。”嚴綺雲想起自己這兩日連夜翻出當年剛穿越時在本子上記載下來那些相對記得比較清楚一些的曆史,很確信的告訴胤祈。

即便那些文字已經過了無數載,也過了嚴綺雲幾回腦子,但是考慮到康熙如今的性格和她當時記錄的確實有想通之處,嚴綺雲分析下來還是覺得這個結論沒有問題。

“彆看你汗阿瑪如今氣得狠了,覺得太子對不起他們的父子情分,等到事情塵埃落定,他說不定午夜夢回想起太子的好,又會後悔,而且”

“而且什麼?”胤祈連忙追問。

不是他對局勢看得不如嚴綺雲清楚,而是嚴綺雲對於胤礽“二廢二立”的事情印象實在太深了,整個大清朝立國至今才立了胤礽一個太子,胤祈也無前例可循。

即便放眼曆史幾千年,被廢除後還能再被複立的太子能有幾個,廢了立,立了還廢的那就更是曆史上獨一份,要不是嚴綺雲有前世記憶,那是想都不敢這麼想。

“這回皇上拿住了索額圖,大概率會嚴辦他,可若是辦了他,皇上消了氣,就未必再繼續發作太子。”嚴綺雲直接說道,也是給胤祈打預防針。

畢竟這些年來,也就是這回看著最有希望廢太子了。

但是保寧雖說還沒完全脫離危險,可到底保住一命,他若是活下來了,康熙即便想廢太子,這個借口也不那麼站得住,朝上儒學官員再引經據典勸上一勸,康熙再一心軟,收拾了索額圖估計也就放他一馬了。

“無妨,剪除了索額圖,即便不廢太子,他從此也是孤立無援的,而且汗阿瑪的性格我們都知曉,裂痕已經產生,便回不了頭了!”胤祈這方麵還是理智的。

胤祈和嚴綺雲倒都不為這一點而遺憾,即便在他們看來,或許保寧身死對他們來說,局麵會更好一些,但是站在嚴綺雲的角度,那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啊!

雖說她穿到康熙朝已經有二十年左右,但是到底還趕不上她上輩子的人生。

而且她從始至終沒有認同過這個時代的規則,即便她看似一開始便融入其中,看似適應的很好,但是她並沒有被同化分毫。

彆看她不信佛,但是她的手卻遠比大部分的娘娘們要乾淨,畢竟她從來不會因為小事就去懲罰責打宮人。

即便真的做錯事,受了罰的宮人,她雖然不會再留著,可也不會隨便叫內務府挪出去,安頓好便不至於危及性命。

因而,她可以堅定的說,自己手上沒有直接沾染過人命的,勉強算是對得起曾經的自己。

也得虧了清朝後宮製度森嚴,不像宮鬥電視劇裡麵那樣凶殘,否則嚴綺雲為了自己活命,手肯定沒這麼乾淨。

這方麵嚴綺雲還是很坦然的,一切她都是以保證自己的安全為前提。

胤祈雖然沒有她這麼手軟,但是保寧說到底是血緣兄弟啊,還一起上書房讀過書的交情,年齡也相仿,這叫他怎麼可能盼著對方死呢?

真要是成了這樣,他不就成了他在心中所不恥的太子?

太子為何如今是一副牆倒眾人推的模樣,不正是因為他半分仁善包容都沒有,而他們這些兄弟又讀了太多的書,學了太多的本事,多少都得為自己打算。

可以說,即便是知道自己於皇位根本沒可能的阿哥,這種時候也絕對不會幫太子的,膽子大的背地裡說不得還要踩一腳呢。

她們從頭到尾分析了一下現狀,胤祈看著天色漸晚,才準備離開。

得益於嚴綺雲敏銳的聽覺,所以娘倆兒才能這般放肆的說這些話,若是有什麼不妥嚴綺雲會示警的。

“你等一下,這是我前些日子找太醫署開的改良的藥膏,比你之前用的那種應該好一些,你拿去用,記得每日抹在膝蓋上,會好的快些。”嚴綺雲見胤祈要走,連忙叫住他,假裝從自己書房抽屜裡拿出一罐藥膏來。

這藥膏確實是太醫署製作的,不過到了嚴綺雲的手上,她還添了些係統裡麵買的藥物,效果會比之前太醫署給的藥好很多。

她主要也是擔心胤祈這成天不得閒跑上跑下,修養不及時會留下什麼後遺症。

好在她當時就替胤祈看過了傷口,才調配出這一罐對症的藥來。

胤祈接過來,也是直接打開就聞了聞,沒有聞到非常濃鬱的藥味,便一臉欣喜的對嚴綺雲說道:“兒子謝額娘關心,我喜歡這個味道,比之前太醫署拿的藥膏好聞的多。”

他自小不怎麼生病,就算生病也會被嚴綺雲及時發現,一般甚至自己還沒意識到的時候,嚴綺雲就已經用係統買的藥給治好了。

因而他雖然不怕吃中藥,但是確實不喜歡藥味。

內服的藥倒還好,咽下去後拿水漱一漱,也就惡心一陣子,但是這種藥膏味道更刺鼻不說,敷在膝蓋上難免會覺得渾身上下都充滿了他不喜歡的藥味。

如今嚴綺雲給他準備的藥膏療效如何先不說,光是這淡上許多的藥味,還特意在不損藥性的情況下添上了一些香味中和。

光是這份關心就叫胤祈格外的開心。

果然,不管汗阿瑪如何改變,如何變得越發麵目全非,他額娘依舊是那個麵上從容的好像除了汗阿瑪外什麼都不太關心,實際上背地裡卻沒少做些什麼的模樣。

開心歸開心,出了永壽宮胤祈可不敢擺在臉上,畢竟彆人可不會管他是不是因為太子的事情在幸災樂禍,大概率要參他一本。

目送胤祈離開後,嚴綺雲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

彆看她剛剛好像從容的儘在掌握一般,實際上站在曆史的交叉口,嚴綺雲心中自然也是忐忑的。

雖說曆史和命運早就被翻天覆地的更改過了,但是卻總有一些似乎有印象的事情叫她有些恍惚。

奪嫡兩個字,即便對康熙來說都是很有分量的,否則他也不會如此應激。

索額圖收押宗人府後,不到兩個時辰,康熙就派了侍衛帶兵去索額圖府上抄東西,因為有人上折子說索額圖謀反。

其實康熙心中不是很信的,畢竟謀反可是要株連九族的,赫舍裡家跟著太子,大好的前程何必謀反。

除非是打算逼宮。

不得不說,康熙心裡還是很忌諱的,所以雖然心中不信,依舊派了侍衛去索額圖府上。

於他而言,如果沒有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也不至於讓他這個父親當的太可笑,但若是有那就彆怪他無情。

領兵的是一等侍衛,托合齊原本也在選擇之中,不過他本身就沒打算出這個頭,正當他還在想著如何才能讓康熙不選中自己去做這得罪人的事兒時,便有人主動請纓。

對方是托合齊不太熟悉的同僚,隻是二等侍衛,但是他的事情托合齊卻是聽過一些。

據說他曾經向康熙狀告索額圖射殺他的兒子,可惜那個時候索額圖正是大權在握的重臣,不少事情都需要他去做,再加上證據不算很足,所以康熙當時也隻是告誡了索額圖一番,並沒有嚴懲。

如此看來,此次對方主動請纓未必沒有打擊報複之意。

可惜,康熙貴人事忙,這種小事實際上早就忘記了,不過這回他站出來便難免讓康熙有些印象,心中便越發覺得索額圖此人罪無可恕。

原本這活兒不該交給二等侍衛的,此次康熙卻是破例,而且也沒人同他爭。

原因也很簡單,索額圖這會兒也不是就踩死了,而且即便踩下去,太子可還活著呢,說不定就要打擊報複,有其他人願意出頭,也不是什麼壞事。

因為這些事情,所以最近康熙身邊的侍衛排班頻率和人數都多了許多,就是為了保證他的安全。

好在剛好輪到托合齊輪值,他結束輪值後第一時間就把這件事情和胤祈說了。

那侍衛去索額圖府上那是如入無人之境一般,不管索額圖家眷的阻攔,在他府上就是一頓亂翻,但凡有要反抗的,就把康熙抬出來。

這下彆說索爾圖的家眷了,就連他的兄弟也不敢多說什麼。

不過那侍衛也不是傻子,雖然有徇私報複之意,但是一進門目標還是很明確的,那就是書房還有索額圖的臥室。

若是有什麼隱秘,一般多半藏在此處,而且這會兒距離索爾圖收押才幾個時辰,他府上根本都還沒有收到消息呢,也沒空藏匿東西。

侍衛們去的時候,索額圖家中女眷處還有戲班子正在玩樂,半點看不出為太子擔心的樣子來。

在大部分赫舍裡家的人看來,太子就是太子,他們跟著太子橫行霸道多年,以後太子登基自然也是如此,因而他們現在比佟佳氏還要囂張呢。

仔細一想便知,這有多出格了,佟佳氏可是康熙的母族啊,也有一個先皇後,一個嫡子,也不敢這樣張揚。

不過細想也能明白為何佟佳氏如今收斂至此,還不是因為康熙的打壓讓他們不敢亂來,畢竟保寧可就是先例,赫舍裡比佟佳氏張揚,也正是因為保寧的徹底“沒用”。

可以說,一些腦子不怎麼好使的,可能還會覺得,這次保寧沒死才是壞事呢。

侍衛們在書房一陣搜尋,果然找到了不少的往來書信,其中不少言論過於出格的,領頭的侍衛也是心下一喜。

有東西就好,也不枉他冒著風險出這個頭,若是這事辦成,把索額圖給收拾了,不僅他得以報仇雪恨,大阿哥未來也定會賞識於他,對他來說百利而無一害!

實際上出頭之前他雖然心中是覺得以索額圖的囂張,定然會有些言辭不當的信函,但是仍舊難免忐忑,這回總算是安心了。

想也是,索額圖權傾朝野這麼久,康熙很少懲罰他,自然從來沒想過自己也有被抄家的一天。

包括今天他出門前也覺得,最多不過是革職,萬萬沒想到康熙居然這般雷厲風行。

他屋裡搜出來的各種信件可不少,侍衛打開幾封看了看,不僅有議論其他阿哥的,言辭堪稱十分不敬,甚至還有和太子往來的書信,教太子如何打壓兄弟。

他看了幾封便不敢再看,生怕會給自己惹來更大的麻煩。

不過他看完也知道,索額圖這下肯定是完了!

因而,即便是拿到了足夠的證據,他依舊指揮著人,把後宅一些女眷以及他子女的屋子也翻了個底朝天,還彆說,居然真的也有收獲。

巨量的財富就不說了,還有不少逾製的物件兒,很多彆說他們了,就連皇子們也不能隨意用。

有一件明顯是屬國在康熙壽辰送上的賀禮,結果卻在索額圖愛妾的屋裡被發現了,因為那東西造型很是特彆,大半侍衛都有印象的呢。

他們小心翼翼的把抄出來的東西全部收拾出來,然後留下一部分人守著索額圖府,不讓任何人進出,然後就帶著這些證據回宮了。

索額圖的家眷們見此情形,心中都涼了,再蠢的人都知道事情不對勁,可惜即便他們高呼冤枉並且求見康熙,求見太子,也沒有人理會。

沒了索額圖,他們都是些小嘍囉而已,索額圖才是如今赫舍裡氏的根基。

————

因為都是很直觀的證據,可想而知,康熙看到這些的時候有多生氣。

雖說信件裡麵沒有明說要逼宮謀反,但是話裡話外對於如何掃清太子未來繼位的障礙之類的字句可是不少。

就連麵上被康熙安排給太子的左膀右臂三四兩位阿哥也被防備的不輕,索額圖教的打壓手段裡麵甚至還用上了“訓狗”之類的詞彙,很是不敬。

再加上這些貢品屬於是被胤礽挪用送給了索額圖。

這在康熙看來是什麼,是太子在無聲無息的竊取他的權柄,然後給索額圖方便。

也是太子親近索額圖多過於親近他這個父親的證明,畢竟在康熙看來,不過是小國送的一些小玩意兒而已,知會他一聲不就給了他,卻偏要偷偷摸摸,自然是不信任他的證明。

換言之,一但開始猜疑,信任就再難構建了,而且清朝本身就喜歡搞文字獄,一字一句的偏頗都有可能禍及全家,更何況是索額圖這種明晃晃的往來書信。

憤怒之下的康熙,直接給索額圖定了罪,並且判他是滿清第一罪人,可以說是非常嚴苛的評價,也徹底將他過去的功績全部都抹消了。

並且甚至沒有等秋後的意思,直接三日後就要問斬。

康熙的聖旨裡麵為了顯示自己的“仁德”,還特意指出說,雖然索額圖罪該萬死,但是因為他所做之事家眷皆不知情,所以不禍及家人,隻是他這一脈抬出旗籍,貶為庶人,三代不可出仕。

換言之,雖然沒殺,但是直接把根給掘了。

可以說,除非是太子以後能上位,並且給他們“翻案”,否則他們這一脈往後是翻不了身了。

嚴綺雲聽到這個判罰,也不由在心裡感慨了一句,康熙果然是康熙,事情既然已經做了,那就要下狠手做到底,免得卷土重來。

而索額圖的死訊也第一時間傳遍了全北京城。

太子一派的人自然是要為索額圖求情的,畢竟事情來得突然,他們連發生了什麼知道的都不是特彆的清楚。

這求情又求壞了,和葫蘆娃救爺爺一樣。

彆忘了索額圖那些書信。

不少給他求情的人正在其中,乾脆被康熙一並發作了,情節嚴重並且格外不討康熙喜歡的自然是重罰,一擼到底甚至說直接和索額圖一個下場。

最輕最輕的也挨了三大板子。

罰俸?罰俸哪有直接打來得解氣,讓你們挑撥我愛新覺羅家子孫的關係,讓你們如此不敬,況且前些日子我那麼多兒子都受了重罰,你們難道比我兒子金貴?

康熙一番處置下來,滿朝文武再無人敢多說什麼。

畢竟這會兒正是康熙權勢和威嚴最集中的時候呢,他那些豐功偉績在這個封建時代,本身就足夠威懾許多人。

外頭發生了這樣大的事情,而被禁足在毓慶宮的太子卻是一無所知的,他還在煩惱自己那些請罪的話,再拿東西拿宮人撒撒氣什麼的。

“太子爺,不好了!”他身邊一個內侍一臉急切匆忙的跑進來。

“急什麼,爺還沒死呢!”太子沒好氣的說道,還反手給了他一鞭子。

那內侍甚至不敢多,悶哼了一聲後跪下繼續說道:“奴才剛剛去門口拿吃食的時候,聽見有侍衛一輪,索額圖大人定了十九條大罪,明日便要問斬了!”

太子聞言,猛地一下站起來,連手上的鞭子都沒拿住,直接落在了地上。

可他卻沒心情去想這些,他一把抓過內侍的肩膀把他拎起來,追問道:“哪個侍衛說的,為什麼沒人來同孤說!”

“他們都在說!”

原本還安慰自己是彆人想看他手足無措衝動行事才故意激將他,但是即便是激將,會用這個理由嗎?

他一把推開那內侍,快步走出去,見那些侍衛什麼也沒說,然而他們表情卻有些怪,一看其中便有事。

這反倒讓胤礽相信了,一把推開守門的侍衛,道:“都給孤滾開,孤要去見汗阿瑪!”

他不能看著叔公死,那可是他的叔公啊!

拚著受傷他也要出去,這種情形下當然是沒人能攔得住,也沒人敢攔的,侍衛們隻能跟在他身後一路往乾清宮去了,陣仗不小。

而沒多久之後,北五所保寧修養的地方,一個正在給他喂藥的小內侍很是小心翼翼的吹涼手上的湯藥,仿佛不經意的說道:“這回皇上發落了索額圖怕是消氣了,太子殿下應當時沒什麼事兒了。”

第178章 第 178 章

太子一路到乾清宮動靜格外的大, 畢竟他是違抗康熙的命令強行出來的。

說句不好聽的,這在康熙朝諸位皇子中算是頭一回了,彆的皇子不敢, 而太子則是以前根本沒這個必要。

以至於胤礽推開書房的大門,跪在地上的時候,便是康熙自己都愣住了。

近些時日他心情不算太好,畢竟一個兒子生死不知, 還麵臨著廢太子與否都需要麵臨的一係列煩惱。

可惜廢太子是大事,即便很多人心中都有所猜測,也不敢說出來, 康熙自己也是諱莫如深的,即便日日都宣了嚴綺雲伴駕, 卻也忍住沒和她說半句這方麵的話題。

他再喜愛嚴綺雲, 心中也清楚, 嚴綺雲是胤祈的額娘,在儲君這件事情是幾乎做不到完全不偏不倚的。

哪怕康熙其實從頭到尾都沒覺得嚴綺雲對這方麵有什麼想法。

嚴綺雲好像不管是容顏還是性格, 都是當年沒有太大的變化一般。

正在編撰一本幾何算數相關書籍的嚴綺雲仿佛也被太子這動靜搞得下了一跳, 寫了小半張的紙上滴落濃濃的一團墨跡。

嚴綺雲狀似有些懊惱的趕緊把筆拿開,把寫毀的紙放到了一邊。

因為太子根本沒叫人通稟, 是直接衝進來的,所以也根本沒給嚴綺雲告辭的機會。

“請汗阿瑪開恩, 饒恕索相一命。”他不知道前因後果, 自然也不知該從何給對方辯駁,但是這一切都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保住叔公的命。

康熙見他火急火燎的忤逆他, 從毓慶宮衝過來就是為了這事,氣的當場把茶盞丟到太子的頭上, 幸好是夏日,茶水溫度不算太高,並沒有太燙。

但是茶葉灑個滿頭滿臉的也足夠丟人。

這種時候,嚴綺雲自然也不會貿然插話,省得存在感太強反倒是被人攀扯。

“求情,你也不問問他做了什麼你就求情,看樣子你對他坐下的那些錯事是了如指掌啊!聽說那都是打著你的名號去做的!”

“汗阿瑪明鑒,兒子不明白!”太子很是急迫。

他確實不明白,從頭到尾他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甚至於他到現在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落到這一步。

邊上聽著的嚴綺雲都不免在心中歎了一口氣,即便她沒有胤祈這個有能力的兒子,隻是一個想著安度一生的妃嬪,看見這樣的太子都會覺得還是換個人吧。

揣摩人心方麵太差在皇家屬於原罪的一種,還看不清人好壞,不懂得用人,即便日後當上了皇帝,也很難一世安寧。

畢竟他的這些兄弟們啊沒有好相與的。

原本已經打算發落了索額圖就再給他一個機會的康熙,見他這副失了魂的樣子當真是氣不打一處來,也不知他這個當爹的死了,太子會這般失魂落魄嗎?

他冷哼了一聲,轉身從書案上的折子山中翻出寫著索額圖罪狀的那一封,往太子的麵前一扔。

“你自己瞧瞧吧,他打著你的旗號做下那麼多的錯事,你還要包庇他嗎?”

嚴綺雲能聽出來,雖然康熙的話音足夠冷酷,但是這些話深思反而有些回護之意,相當於把這些近日來源源不斷送到他麵前的罪狀全推到索額圖身上。

等索額圖一死,直接就“平賬”了,留下來的自然又是一個清清白白沒有汙點的太子。

太子從地上接過折子翻看了起來,越看越是麵色發白,臉上的水珠不知道是剛剛的茶水還是他後來冒出的虛汗。

很顯然,這些內容雖說有很多都是大阿哥黨收集來的罪狀,不少都是構陷誇大,但是仍然有為數不多實打實的罪狀。

不少都是太子自己心中也門清的,可以說從前看著不覺得,在這種場景下,他越看越覺得懸。

“看完了吧,如今還要為索額圖求情?”康熙居高臨下的看著太子,明明已經鬢生白發,在如今的太子看來,卻依舊像山一樣不可動搖。

即便是太子,也不過是打小被康熙拴著細繩養大的象而已,況且如今他也不算是一頭成年象。

康熙給了他無上的地位、寵愛甚至是權勢,奈何怎麼給的就能怎麼收回,這就是皇權。

這會兒太子其實已經知道,也許他越是給索額圖求情,康熙便會越生氣,但是若他不求情,索額圖就必死無疑了。

他隻能選擇賭一把,賭康熙對他這個兒子有情分,能顧念他的想法一些。

不得不說,也就是太子了,其他皇子哪敢有這樣的想法。

“求汗阿瑪開恩,索相對兒子這麼多年來儘心儘力,還請留他一條命!”太子五體投地跪求。

這是嚴綺雲第一次看到他這樣的狼狽,太子自打記事後,向來那都是眼高於頂的,即便是她作為皇貴妃,很多時候也不算客氣。

從前站的有多高,他這一次摔的就有多狠。

他會繼續給索額圖求情並不出乎康熙的預料,但是依舊還是生氣,見狀他直接問道:“若是在索額圖的命和太子之位中選,你選哪個呢?”

便是嚴綺雲也想用震驚的眼神看向康熙,隻能說這全然是一道送命題啊!

不管是選哪個,康熙都不會滿意的,更何況太子根本也選不出來。

這也是嚴綺雲第一次看見太子哭的這麼慘,尤記得許多年前,赫舍裡皇後忌日時嚴綺雲見他哭過一次,不過也就那一次,便被康熙很快安慰好了。

然而今天的太子哭得涕泗橫流,卻不會再有人去安慰他了。

索額圖即將問斬,他的父親對他寒了心,他也沒有了母親,和妻子也不算親近,甚至不和,兄弟更彆說了,怕多過於愛和敬。

見太子沒有說話,康熙也不意外,若是他能堅定的選擇一項的話,他可能還沒有這麼失望呢。

“什麼都想要,隻會什麼也抓不住的。”

明明不是很嚴厲的聲音,便是作為局外人的嚴綺雲也聽得冰冷刺骨,即便她自覺對康熙還有幾分了解,也猜不出這會兒康熙究竟打算怎麼做。

也正常,也許康熙自己都不是很確定,最後局麵會變成什麼樣子。

“阿赫、滾進來,讓你守著毓慶宮,你就是這麼守的?”康熙也不再和太子說什麼,隻是衝著外麵跪成一大片的侍衛們喊道。

為首的自然是負責“護衛”毓慶宮的侍衛阿赫,被直接叫了名字自然也就隻能進來請罪。

隻能說,他五體投地的姿勢比太子還標準。

這就是這個時代,想要獨一份體麵那就隻能成為皇帝,再不濟也要成為皇帝的親屬長輩,不然就有請不完的安,下不完的跪。

嚴綺雲看著這樣的場景,已經連動容都沒有幾分了,沒辦法,這些年這樣的場景確實看得太多了。

不過康熙也不算完全不講道理,雖然他折騰兒子有一套,但是對待身邊臣子也深諳端水之道,更不是特彆高壓的那種暴君。

太子從毓慶宮闖出來,侍衛不知道他的想法自然是不敢攔太死的。

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從輕發落後阿赫隻挨了十個板子,換了一個侍衛去看守毓慶宮。

還彆說,阿赫雖說挨了一頓板子,反倒是鬆了一口氣,至少他在家裡養傷可以把這件事情給養過去。

正當新換的侍衛要把胤礽再請回毓慶宮的時候,李誠火急火燎的在外頭通稟,道:“北五所急報,保寧阿哥不好了!”

康熙頓時沒空管太子了,趕緊起身往外麵走。

他一走嚴綺雲自然不會留下來獨自麵對太子,趕緊快步跟了上去,麵上和動作上都是實打實的不解和著急。

雖說保寧阿哥進宮修養後,大部分的護衛以及看護工作都是康熙安排的人,但是也有很少一部分是嚴綺雲這個如今的代後宮之主負責的。

保寧恢複得好好的,這又不行了極有可能是有人在後麵搞小動作,若是牽扯到她頭上多少有些麻煩。

大夏天的,兩人連傘都沒來得及撐,頂著大太陽一路往北五所去了。

出門的時候嚴綺雲微微偏頭用餘光看了一眼,太子仍舊頹然恍惚的坐在原地,聽到這樣的消息,竟連跟都沒有跟上來。

嚴綺雲就這樣看著他步步走步步錯,隻不由感慨好歹不是她的娃,這頭也不回的往死路上撞,神仙也救不了他。

今天的北五所人來人往,全是太醫和藥童,熬好的藥也一碗一碗的往裡麵端,卻不見空碗出來。

外麵原本安排在屋裡伺候保寧的宮人們大半都在外頭跪著,大氣也不敢喘。

康熙和嚴綺雲進去的時候,就見屋裡藥味濃鬱的讓人反胃,還有一股子久不見陽光的鬱氣。

“保寧,你如何了?”康熙坐到床邊一把抓住他的手,語氣關心的問道。

嚴綺雲就站在邊上,恍惚又看見了當年他這樣抓著佟佳皇後的手,聽她講完最後的遺言。

保寧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確定是康熙後,才仿佛用儘了渾身的力氣一樣,回握了康熙一下,就像羽毛輕輕撓過手心。

“汗阿瑪,我是第一次這樣叫您,約莫也是最後一次了,這輩子是保寧沒有這個福氣,不配當您的兒子,您不必掛懷我,也不必再為我憂心了,我去見額娘了,我有些想她。”

他的氣息很輕,但是在安靜的環境下卻能聽得清清楚楚。

說完這句他大約在心中打過不少腹稿的話,他就閉上眼睛側過頭去,不再言語也不再有任何動作。

直到呼吸越發平緩,康熙隻覺得自己握著的手就這麼抽搐了一下,然後就完全失去了力道。

站在半個局外人的角度,嚴綺雲可以斷定,這段時間肯定是有人在保寧的耳邊上說了什麼。

保寧一開始就沒有了太多的求生欲,是康熙打親情牌吊住的,他就像走在一條鋼絲繩上,稍有不慎就會墜入無邊的地獄。

要讓他好不容易生出的這分求生欲磨滅甚至不需要長篇大論,隻需要讓他知道,康熙當時對他說的那一番“發自肺腑”的話都是假的就行。

即便都是嫡子,被不聞不問十幾年的你又如何比得上他的寶貝心尖尖太子的一根頭發絲兒?

甚至這番話大抵也是他的真心話,甚至都不一定是現想的。

待嚴綺雲回過神來,隻覺得臉上涼涼的,抬手一摸才發現,不知不覺竟然已經就這樣淚流滿麵了。

連在親情方麵受觸動向來不那麼深的嚴綺雲都這樣了,就更遑論作為親爹,並且最近這段時間多番被他牽係情緒的康熙。

隻見康熙推了他一下,聲音中帶著哭腔的說道:“胤祚,醒醒,該起來喝藥了。”

然而,已經死去的人又如何再會回應他呢!

轉眼間,康熙也是哭得不能自已,站起身的時候也是一個踉蹌,他半坐著太久,半邊身體都麻了。

他再次深深的意識到自己的無力,自己年華不再。

嚴綺雲連忙上前去扶了他一把,讓他借了個力,立刻就有那懂顏色的太監過來穩穩扶住了康熙。

保寧的死訊很快傳遍了,嚴綺雲雖然知道一定有人搞了點小動作,但是也許就是一句言語的事兒,沒有證據根本也找不到什麼苗頭。

最後自然也是不了了之,不過這些在裡麵伺候的都不是她的人,以後她也不會用。

至於幕後是誰搞這種小動作,嚴綺雲自己也有幾分猜測。

左不過是惠妃亦或者是八阿哥,前者為了兒子做出些什麼都有可能,後者為了自己也一樣。

這就是皇家,這就是親情!

收拾了一下爛攤子後,嚴綺雲回到永壽宮,可以說是再次加深了她自己這方麵的刻板印象。

保寧死前的最後一番話用處是很大的,特彆是對本身就很吃這一套,並且還念舊的康熙而言。

如今過去這麼多年,不管是赫舍裡還是佟佳氏,那都是他的皇後他的妻子,都是在他心中留有一席之地的人。

而兩個兒子如今一個不忠不孝、還害死了另外一個。

這簡直是在刮康熙心窩上的肉。

這段時間即便是嚴綺雲那都不敢再去康熙麵前走動,當然,她既沒時間也沒興趣。

保寧出殯的時候康熙下旨恢複了他的身份,他終於可以名正言順的以皇子之名葬入皇家陵寢之中了,這由父親一手促成的鬨劇一般的一生也就此走到了終點。

他也成為了康熙這麼多孩子中,唯一一個成年後走在他前頭的,讓他很是感受到一番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滋味。

沒有親生母親的情況下,胤祚這場葬禮自然也隻能由嚴綺雲來操辦了,場麵不算小,在這個講究死後哀榮的時代,大操大辦的喪事好像能安慰些什麼一般。

對嚴綺雲來說,倒是比從前操辦那些“領導”們的葬禮要輕省一些,至少她這個當長輩的不必跪跪拜拜。

雖說她年近四十,身體還算很是硬朗健康,細細算下來不亞於絕大部分的成年人,但是她也不想再遭這樣的罪了。

送走康熙除外,希望康熙能體貼一點,趁她還年輕遭得住的時候就辦掉。

————

“少喝些酒,喝酒誤事也傷身。”嚴綺雲輕歎了一口氣,勸了胤祈一句。

他最近的情緒也沒有特彆的好,胤祈同保寧的關係還不錯,準確的說他和很多阿哥的關係都挺不錯的,他人好相處,又是個慣能注意彆人情緒的人。

而最讓他感觸頗深的不僅僅是對方的死,主要還是康熙的一係列行為。

“他為什麼為什麼能這樣無情呢?”胤祈低聲喃喃道。

他酒量不錯的,滿族男兒打小飲酒,沒有幾個酒量差的,這會兒自然是沒有醉。

按理說在宮裡說這些是更不安全的,可是胤祈這會兒隻信任嚴綺雲,信任她在康熙和他麵前會向著他,也信任嚴綺雲的能力,不至於叫他難得“犯上”的言論被其他人聽到。

最重要的是,這種情緒嚴重起伏的時候,他隻想在額娘麵前好好的發泄一番情緒,因為嚴綺雲是他最親近的人,沒有之一。

嚴綺雲沒有接話去勸,也沒有順著他的話和他一起指責康熙。

因為她知道,雖然說胤祈好似在問她,實際上他自己心中已經有了很明確的答案。

她伸手摸了一下胤祈的頭作為安慰,這是十年來嚴綺雲第一次這樣摸他的頭,自打胤祈大一些後就不習慣彆人這樣摸他了。

胤祈並沒有放任自己的情緒太久,一小盅的酒飲儘後,他甚至臉都沒紅,便起身用涼水擦了擦臉,洗去了大部分的酒氣。

“額娘,是兒子失態了。”

嚴綺雲搖搖頭,道:“你是人,是人就有情緒,你隻是因為太在乎了而已。”

“所以額娘其實是沒有太多在乎的東西嗎?”胤祈沉默了片刻後,才問道。

他不是要刺嚴綺雲,隻是話趕話想到了自家額娘這麼多年來穩定到離譜的情緒,下意識問了出來,一出口就覺得有些不妥當。

正當他準備換個話題混過去的時候,他就見嚴綺雲點點頭,竟是應下了。

“我不在乎,是因為很多事情不敢太在乎,有時候活的渾噩一些不是什麼壞事。”嚴綺雲直接說道。

就像她若是沒有養育胤祈,那天親眼看著保寧離開的時候,大約也不會那樣狼狽。

怎麼可能會一點沒有動容呢,就像她和胤祈所說的,是人就有情緒,有情感的,她也不例外。

她的表麵溫和,骨子裡冷漠,隻是為了讓自己更加舒服而已,情感太多隻會滋長一些不利於開心的思緒,庸人自惱而已。

胤祈越發覺得自己看不明白嚴綺雲,把誰和渾噩聯係在一起,都不至於會把嚴綺雲和這兩個字扯上聯係。

但是他又覺得,嚴綺雲沒有再騙他。

可是他的額娘,滿紫禁城最鮮活的女子,為什麼她覺得自己是渾噩的呢,連她也算渾噩,那其他人又算什麼?

這些疑惑胤祈如今想不明白,以後也未必能想明白。

————

和胤祚盛大的葬禮相對應的是,索額圖被問斬後隨便一卷草席便被家人收斂了屍骨,從始至終對胤祚的死沒有表露出半分動容的胤礽“不改初心”。

因而原本索額圖死後就能說服自己消氣的康熙徹底的對他失望了。

先是大阿哥被放了出來,而太子仍舊被禁足在毓慶宮,隻是這回隻有他一個人和毓慶宮的女人被禁足,他的孩子全被康熙下令挪了出來。

信號也很明顯了,這次的禁足大概率是沒有什麼儘頭的。

但是,很多人都沒想到,居然不止,等胤祚的葬禮一辦完,廢太子的旨意也下來了,從此以後,康熙朝再也沒有了太子。

太子被廢後,聰明人都知道,這個時候是不能跳的,但是卻攔不住有人非要作死。

隨著太子和索額圖紛紛落馬,大阿哥一黨的人全然是坐不住了,即便八阿哥其實是聰明人,但是這種時候已經由不得他了。

準確的說,也許一開始這些人就並沒有完全被他們所掌握。

不是大阿哥就還會有三阿哥四阿哥,總之不能是太子。

自打太子被廢,八大鐵帽子王相關勢力不少都開始頻頻上折子,請求康熙立新太子。

在他們看來,這一局算是他們贏過了康熙,把康熙精心培養的繼承人給廢掉了,那麼自然得再接再厲,若是能讓他們支持的皇子當太子,那他們才贏麻了。

要嚴綺雲說,其實也挺抽象的,畢竟不管是哪個皇子,那都是康熙的兒子

無論如何,他們也再回不到當初八王共治的局麵了,換言之實際上就是他們反過來被“馴化”了。

大阿哥心中也覺得不妥,但是實在是覺不出什麼問題來,幾次八阿哥胤禩進言讓他們停止這個行為,都沒能攔住。

再加上康熙收了折子也沒什麼反應,反倒是助長了他們的想法,就連大阿哥自己都有些飄了,畢竟他和太子爭這麼多年,自然是打心底裡覺得自己可以。

不是太子那自然就是他,而且贏過了太子就已經足夠讓他開心了。

“大哥這次恐怕也要栽跟頭了!”並沒有什麼動作的胤祈直接對嚴綺雲說道。

準確的說,他不是沒有動作,而是他安安分分按部就班的做著康熙安排給他的工作,也就是這個時候他才發現,原來和他一樣坐得住的還有一個。

他的四哥胤禛一直是個他不算完全能看透的人,至今胤祈都不知道他到底對那個位置有沒有心思。

第179章 第 179 章

康熙三十六年最熱的時候便在這有些冰冷的權勢鬥爭下緩緩過去。

就如同當年嚴綺雲穿越第一年見過的萬黼阿哥之死一般, 雖說保寧的死給整個大清帶來了史書上都足以刻下一筆的改變,但是也不過短短數月,也不再會有人記得他了。

時間的長河還在勻速流淌, 嚴綺雲的日子也依舊照過。

不對,準確的說,嚴綺雲的日子和往常還是有些不同的。

從前太子還在,她也不是皇後, 即便大家也很尊敬她這個“現管”,卻也遠不如現在,畢竟胤祈如今看著也頗有優勢呢, 加上她這個當額娘的也不拖後腿。

換言之,沒了太子, 往下的皇子們即便是從前再低調, 這回都得顯出來幾分, 更何況隨著胤祈辦差越發多,他的優秀也有目共睹。

其實這種時候韜光養晦也有道理, 但是胤祈這人性子如此, 事情到了手上,讓他全然糊弄過去實在是做不到。

好在他雖然明顯, 但是從不搞拉幫結派的麵上動靜,私下叫他小聚的, 除了自家親兄弟外, 旁人都叫不動。

而且他沒和兄弟們把關係搞僵的好處就是,不管誰叫他, 他都能大大方方上門, 偶爾自己也能辦點家宴。

還彆說,沒了太子後, 他們兄弟之間倒是短暫的看著確實有幾分“兄友弟恭”之感。

然而胤祈和嚴綺雲都心知肚明,有些事情走到現在這一步,早就已經回不了頭了,他們就像是已經嘗到了肉味的狼。

隻要肉沒有被某個人吃到嘴裡並且完全嚼碎了咽下去,他們就不會消停的。

畢竟即便是太子,如今也是廢太子了不是嗎?

最近被吹捧奉承格外多的嚴綺雲格外心如止水,甚至遠比從前每日請安要厭煩,乾脆借口換季貪涼傷寒為借口,和康熙說了聲後,接下來的一個月乾脆不請安了。

因為嚴綺雲自己也懂些醫術,還用那養生心法稍微調整了一下脈,以至於這病裝的還是很到位的。

這可把康熙給嚇得不輕,這年頭生病不是小事,老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康熙這兩年對此也是深有感觸,畢竟他也是因為近兩年生過那麼兩場明明不算嚴重,卻總是不怎麼見好的小病,才叫身體一日不如一日。

嚴綺雲這病裝的也到位,平日沒事就在塌上窩著,有人的時候就開著床簾待客,沒人的時候就拉下簾子,自己躲到空間裡頭去逍遙了。

原本芷寧還要來給她侍疾呢,畢竟芷寧時她兒媳婦,正兒八經的晚輩,不過嚴綺雲什麼性子,隻讓她來了兩回就不許她再來了。

包括胤祈她也是叫他以公事為重,甚是深明大義的模樣。

開玩笑,真要讓他們隔三差五的一直來,她不得真的實打實在床上養一周的病,那她得待到長蘑菇。

不過攔得住兒子兒媳,卻攔不住康熙,他這會兒看著還是很擔心她的,隔三差五的要來瞧一瞧他,剛知道她生病那天甚至直接來了兩回,在永壽宮待了足足三個時辰。

————

“阿雲可要緊著自己的身子啊,你往年總是關心我和皇額娘彆貪涼,今年怎麼自己卻忘了!”康熙有些關切的問道。

嚴綺雲看著他肉眼可見的比年輕時對生死更加諱莫如深,從前不怎麼信佛的他手上也掛上了精致又稀罕的佛珠,還準備接下來在宮中設立中正殿念經處,便越發覺得可笑。

這是得虧了康熙知道丹藥主要材料甚至可以做火乍藥,否則哪不得試試看學前輩們尋仙問藥?

嚴綺雲順著康熙扶她的力道半坐起來,道:“萬歲爺言重了,臣妾沒那麼嚴重,雖說確實有些不舒服,但是主要還是因為心煩,本就不適自然也就懶得應付她們。”

她一副“敞開天窗說亮話”的模樣,好似她和康熙是無話不談,連這些敏感話題都敢說的親密無間。

該說不說,康熙確實是挺吃這一套,不管是嚴綺雲這麼多年來一直都全心全意為了他,甚至超過關心兒子,更總是對其他的女人帶著一些淡淡的疏離。

說實話,按照這個時代的標準來看,確實沒有那麼“賢”和“慈”,按理康熙該有些不滿的,但是他作為那個“第一位”時,這些就反過來成了優點。

況且嚴綺雲最多也就是這樣鬨一鬨小脾氣,也沒什麼攻擊性的模樣,以至於即便是康熙,也總是忘記嚴綺雲在馬場圍場裡麵那意氣飛揚的模樣。

人總是願意看到自己想看到的,在康熙的心中,嚴綺雲早就一個怎麼看怎麼都合他心意的女人了,殊不知改變本來就是潛移默化的。

況且,一張皮披久了,本就已經長進了血肉中,便是嚴綺雲自己想要剝除,約莫也需要些時間,偶爾“不合人設”,說不得在旁人心中都自己圓過去了。

“這事兒你是怎麼想的,可想當皇太後?”似乎是覺得嚴綺雲和他交了心,康熙便有些收到了某種信號一般,問了個十分私密的危險話題。

然而即便是再像一句話趕話的無心之言,嚴綺雲卻也打心底裡知道,這絕對有試探的成份。

嚴綺雲被問的一愣,甚至露出個有些茫然的表情,過了一陣才苦笑著答道:“萬歲爺,這滿宮的女子,誰又不想當皇後呢,臣妾不願對您撒謊,我自然也想當您的妻子!”

其實這是有點偷換概念的,畢竟康熙問的是她想不想當皇太後。

但是嚴綺雲的回答無疑是很妙的,即便是康熙明知道是她這聰明的小腦瓜避重就輕,也聽得舒心,聽得開心。

皇後太後哪個女人不想當,說不想康熙還不信呢,他比誰都知道她們有多想,畢竟他的皇後那麼多,而且他一手後宮平衡大法也算如火純青。

但是要說想當太後那不是在咒他死嗎?

可要說想當皇後,雖然本質還是一個意思,話卻實在是舒心很多。

當了皇後,那麼不管是以後誰登基,那都是妥妥的母後皇太後,就像如今宮裡那位一樣,誰會質疑她不是康熙的生母就不將她當作皇太後呢?

“你倒是敢說。”康熙伸手敲了敲她的額頭。

嚴綺雲往後縮了縮,笑道:“疼,萬歲爺您又鬨我!”

“哪裡疼,我都沒用力!”康熙說完,還下意識給她揉了一下。

“萬歲爺對臣妾這麼好,臣妾自然是什麼都敢和萬歲爺講的,況且萬歲爺一直都很了解臣妾的。”鬨過了,嚴綺雲也沒有把這個問題避重就輕帶過去。

嚴綺雲這一世說話,大部分時候都是七分真,三分假,看著總是真情流露,這才可信度這樣高。

“你啊,就是仗著我寵你吧!成了,好好躺著吧,不用起身送我,我回乾清宮批折子了。”待康熙有些滿意的離開永壽宮,嚴綺雲坐在床沿也是輕舒了口氣。

從康熙的自稱來看,這次的談話沒有踩雷,即便她在康熙麵前舊日的情分讓她容錯率遠比其他嬪妃要高,但能不消耗這些還是彆消耗為好。

隻能說康熙不愧是康熙,他同人交心的方式,想交到真心,那就是難上加難!

不過無妨,他是皇帝,或許自己本身就不甚在意吧!

嚴綺雲也沒叫人進來,直接放下床簾又躺了回去,準備回空間繼續浪。

她的空間如今早就大變樣了,傳說中的夢想之地,要不是隻有她一個人能進,絕對是個造價不菲的夢想中農家樂,物產十分的豐富,可以說是想要什麼都有。

隻除了外麵那些熙熙攘攘的煩惱。

不過人啊即便是再不愛同人交際的,也很少有能長時間適應這種獨自一人與世隔絕的生活,再不濟得有網絡!

所以嚴綺雲這本身裝的便不重的病,隻五六日就“痊愈”了,不過她向康熙神情的每日請安停止一個月在康熙的默許之下也沒有因為她病好的快就恢複。

反正好了也不影響“修養”不是,而且康熙自己也不喜歡自己的女人這樣目的性太強的互相結交,嚴綺雲此舉也可以說正合他意呢。

嚴綺雲的態度擺在這裡,想通過她迂回討好“正主”胤祈的也消停不少,不過直接討好胤祈就更不容易了,他表麵四兩撥千斤圓滑的很,實際一深思,即便沒有狠狠得罪人,但是大部分時候竟然也能達到目的。

比起過分圓滑的八阿哥,以及剛正不阿的四阿哥,胤祈這種畫風也是讓他們頭疼不已。“”

還能說什麼,隻能感慨一句果然不愧是萬歲爺的兒子們嗎?

畫風多種多樣,那種想“端水”的大臣們不好端就算了,那些想站隊的,大部分也都不得其門而入,實在是頭疼得很。

要不怎麼說,光有才能也不好混這朝堂呢,畢竟這清朝大臣的朝堂人際關係才叫地獄級呢,不僅士子們有派係,還有滿漢之分。

下頭幾個阿哥看著都沒什麼小動作,但是不是他們自己想安份就能真的無事發生的。

首當其衝的就是大阿哥,他和太子爭鬥多年,一朝得勢就沒那麼安份了,不少大臣近日都在上折子,請康熙重新擁立太子呢。

這還不是最絕的!

嚴綺雲這邊還“修養”呢,來宮裡陪她玩的芷寧就給她帶來一個最新消息。

一個便是嚴綺雲也有些不太理解的消息。

“大阿哥黨部分人私下向萬歲爺推舉八阿哥為太子?”嚴綺雲有些訝異的問道。

芷寧聞言點點頭,道:“進宮前,爺就是這麼和我說的,具體沒有說的很清楚,他說額娘你會明白的。”

彆看她表麵小心思不多,但是不到一年功夫,能讓胤祈信任她,並且讓她帶些話給嚴綺雲什麼的,就能看出來,彆的不說,嘴嚴這一塊是沒話說的。

嚴綺雲確實很快就明白了,這不正是說明沒了太子後,大阿哥和八阿哥也不是鐵板一塊。

準確的說,他們兄弟二人未必有這麼大的嫌隙,但是手底下的人想法可就不好把握,彆的不說,八阿哥的人格魅力大概是到了後世依舊被許多人所津津樂道的。

不少人是真心覺得他當了皇帝後自己的日子會比從前更好過,因而太子倒了以後,大阿哥一排手底下那一群人分裂的比嚴綺雲想象的還要快。

就像讓嚴綺雲選,母後皇太後和聖母皇太後二者隻能選其一的話,她會毫不猶豫選聖母皇太後。

當然,這會兒也隻是想想,暫時還輪不到她選呢。

芷寧遞完消息就仿佛自己沒聽說過這些一般,跟著嚴綺雲又一起在院子裡開開心心的自己做麵包玩。

看著和她的外表還是很搭調的,一副孩子氣模樣。

她確實是不加掩飾的喜歡玩、喜歡熱鬨,不過不影響正事並且不出格的情況下,不管是嚴綺雲還是胤祈都沒有拘著她的意思。

每個人都有不一樣的性情,何必硬要規束成一個模子裡麵刻出來的模樣呢?

彆人怎麼樣嚴綺雲不知道,反正宮裡那些規規矩矩不敢行差踏錯一步的嬪妃們她完全理解,但是也絕對處不來的。

反倒是類似惠妃、宜妃、衛嬪、溫貴妃等等有立場卻也有自己脾性的人到底還能說上兩句,甚至宜妃有時候不過腦子,下意識懟她或者懟其他人兩句,她也不會深究。

當然,最主要的是,重要的事兒芷寧是不含糊的,她拎得清,能做到這一點,旁的便不算什麼。

“額娘,這葡萄乾是哈密那邊進貢來的嗎?看著好大一顆。”芷寧看著盤子裡麵大顆大顆的紅色無籽葡萄乾,問道。

嚴綺雲點點頭,道:“對,之前哈密維吾爾首領因為平定噶爾丹有功,被封賞後特意千裡迢迢來謝恩,帶了不少貢果,其中最多的就是這好保存的葡萄乾。”

成色確實非常非常的好,比嚴綺雲從前在市麵上見過的大部分葡萄乾都要好。

畢竟這東西主要看的不是工藝,而是果子本身的質量,這給康熙送的貢品那自然是全族中最上乘的,不然那就不是謝恩,是挑釁了。

“兒臣知道,前日爺也帶回來兩個瓜,真的很甜,比咱們莊子裡種的甜瓜要甜好多,便是大櫻桃也沒這麼甜呢。”

芷寧知道,不懂的直接問嚴綺雲並不會招煩,倒是不懂裝懂嚴綺雲不太受得了,所以好奇一般也就直接說了,嚴綺雲知道的話,向來不會吝嗇於解釋給她聽。

嚴綺雲把葡萄乾放入處理好的麵團中,開始整理定型,聞言也認同的點點頭,道:“聽說那裡一年四季都很暖和,絕大部分的時候光照都十分足,很適合生長這些果子,大部分果子都非常的甜。”

在哈密被康熙冊封前,大清和那邊的關係並沒有那麼緊密,所以從前自然是見不到這些貢果的。

彆說其他從來沒吃過的人,即便是嚴綺雲都有些想念呢。

哈密瓜她倒是沒那麼饞,畢竟她空間其實就有種,不說吃膩,反正沒那麼稀罕,但是葡萄乾這種簡單加工過的她實打實的許多年沒見過了。

空口吃其實也好吃,洗過後稍微晾一晾,就沒那麼乾了,不過多吃個幾顆,嚴綺雲就不太受得住這種甜了。

這麼多年,她還是沒完全適應紫禁城裡麵偏甜口的飲食習慣,甚至憑借一己之力將更多樣化的飲食風格在京城傳揚開。

不過飲食習慣是不太能輕易更改的,愛吃甜的人就不會覺得膩,這葡萄乾還是挺暢銷的,宮裡頭從上到下基本都挺喜歡吃的。

因為乾貨好攜帶不易壞的緣故,這次進京帶了不少作為貢品,嚴綺雲一個人就分了得有五六斤。

當然,主要還是因為她是皇貴妃,康熙要分東西的人太多了,女人兒子女兒一大堆,還有大臣也要分一些,因而即便胤祈是頗受寵的皇子,也不過分了一斤多點。

嚴綺雲這裡做麵包什麼的,一般很少加各種果乾類的東西,她更喜歡麵包本身的麥香,堅果倒是會加一些,基本不放太多的糖。

可以說,她這裡的廚子做麵包是最“香”的,反而論麵包的花樣如今是她宮裡要少些。

————

大阿哥和八阿哥一檔的那些明裡暗裡的動靜果然把康熙氣的不輕,原本他廢了太子之後,就少了個能幫他整理折子並進行一些簡單批複的,工作量就多了許多,這會兒還有人給他添堵。

他又不是傻子,太子被廢後麵推波助瀾的又哪些人他不是心裡沒數,隻是原本覺得主要還是太子自己張狂,便沒有處置大阿哥。

這下自己跳出來,那康熙也就不忍了,直接一番嗬斥,對著胤禩這種幫著胤褆助紂為虐的“奸臣”更是劈頭蓋臉,直接便說出了那句曆史傳的很廣的話。

他本質自然是因為遷怒,覺得他這樣的母家出身竟敢覬覦帝位,但是話說出來也確實難聽,若是嚴綺雲沒有取消最近的請安,估計隔天就能看見一批黑著眼圈的大熊貓。

包衣、辛者庫、漢女有區彆嗎?那自然是有,細細算來區彆還挺大,但是有本質上的區彆嗎?

所以康熙這句純純的地圖炮確實是膈應到了不少人,據說衛嬪當天就摔了一跤,把膝蓋都磕破了。

這句話對胤禩來說威力自然不必多說,但是實際上這句話收到傷害最深的自然還是衛嬪這個“辛者庫賤婦”,可以說是一點臉麵都沒有給她留,從此以後即便她是嬪位,在宮裡也沒臉見人。

第180章 第 180 章

“主子, 衛嬪娘娘那兒已經送了上好的傷藥過去。”韶心從外頭進來,第一時間將門合攏,免得外頭的寒風灌進來。

這也是嚴綺雲的態度, 雖說康熙說話難聽,但是她也不會像旁人一樣就這麼避之唯恐不及,雪中送炭不至於,但是落井下石她也不會乾。

她還是一如既往的在後宮諸事上儘量按“規矩”行事, 什麼位份該是什麼待遇那就是什麼待遇。

事後嚴綺雲也能看出來,康熙自己大約也有些後悔話說的這樣重,但是他當然不會放下麵子說自己是口不擇言。

恰恰相反, 在短暫的後悔情緒過去後,康熙反倒是會慢慢的說服自己, 他罵的就是有道理的, 因而八阿哥和衛嬪的日子隻會越發難過。

這是他作為帝王的“權威”。

過去了這麼多年, 這一點自然不僅僅是嚴綺雲看得清楚,能摸清一些康熙行事脈絡的人並不少。

胤禩這樣慘的結局可以說狠狠地震懾住了那些蠢蠢欲動的阿哥們, 包括大阿哥。

太子的倒台險些叫他忘記了自己的汗阿瑪骨子裡是個怎樣的人, 那一下若非手底下那些人自作聰明非要推老八,翻車的約莫就是他了。

儘管因為這“反水”他逃過一劫, 八阿哥也和他說自己並不知情,希望不要因此影響了他們的兄弟感情, 然而實際上隔閡自然還是存在的。

不僅存在, 而且並不淺。

越是從前關係好,這產生的裂痕就越發不容易修複。

他們安靜下來認真做事後, 康熙倒是得了幾分安寧, 畢竟沒了太子的光芒壓製,那些原本還有些韜光養晦的兒子們好像都牟足了勁的開始做事了, 就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優秀。

暗地裡的不敢來,明麵上的卷那自然是不少的。

倒是顯得一貫就很儘心儘力乾活的胤祈沒有那麼突兀了。

而這山一樣的折子以前有太子幫忙,康熙廢太子後自己忙活了一陣兒就發現,一個人做完所有實在是太累了,乾脆叫幾個太監幫他進行整理分類。

這放在他年輕時是不可能的,明朝的“前車之鑒”他研究的可不算少。

可誰叫他前後思量一番就發現,好像除了身邊這些常年伺候的太監,實在是也不知道叫誰來比較方便。

兒子們首先被排除在外,他怕又是下一個太子,最近他做夢都覺得自己這些兒子哥哥狼子野心恨不得他早死坐上他的位置呢。

而且就算不是因為這個,他若是選了哪個兒子幫忙,難道不會給其他兒子一些錯誤的信號嗎?

他現在還沒有任何立新太子的計劃,準確的說,若非當年朝局複雜,以他們滿族的習慣,本身也沒有立太子的傳統。

如今這些兒子們現在的模樣就很好,看看他們,乾起活來多起勁啊,以前除了哪有這麼上進。

除了這些選擇外,其實若是嚴綺雲不是胤祈的額娘,康熙覺得讓她來幫忙整理折子也是不錯的,反正她久居深宮,和外界聯係也不多,最重要的是她聰慧,做事合他心意。

不過她是個憊懶的,即便真的叫她來,約莫還要借口“後宮不得乾政”來拒絕呢。

康熙想到這裡,便擱筆說道:“李誠,去請皇貴妃,就說她前些日子同朕一塊兒編的那本算學書印了兩本出來,叫她來瞧瞧有什麼錯處。”

這自然隻是個托詞,畢竟這東西下印前,不管是她或者康熙都審了兩遍,後續還有翰林院負責編書的人也審過的。

彆看翰林院都是“文科生”,但是這時候的讀書人可比想象中博學,學的不夠全的根本上不了岸,畢竟科舉的試題什麼五花八門的都有。

其中找出幾個精於算學的也不難,隻是算學在如今是小道,包括康熙自己,即便頗為喜愛,也覺得隻能作為愛好。

嚴綺雲自然是不認同的,雖說沒有和在現代時和人爭論那樣直接,當時也委婉表示,算學日常生活中還是十分必要的,若是不通算學,家裡的帳管不好不說,去外頭買個東西都不知道該付多少錢。

康熙本身就喜歡算學,自然當即附和了幾句有道理。

不過也就說說,算學在讀書人的書單裡麵依舊是重要層級很低的。

然而嚴綺雲深知,讀書明理是不可或缺的,但要改變世界發展科技,那就決計離不開數理化,所以這本書即便大半都是她自己編的,她依舊叫康熙把名字屬在了她前頭。

嚴綺雲到了後拿到成品也很是喜愛,她當初雖然也編撰過一本私下教孩子的蒙書,但是看過的人都沒幾個。

但是這本書不一樣,那是她廢了無數心血,結合這時代的古籍和上輩子所學,所編撰的一本由淺及深的算學書,而且這隻是第一冊。

康熙還特意給她找了宮廷畫師,給她作了一些插畫,圖表倒是她自己畫的。

“本就是你的心血,朕花費心思遠不及你,何必非要屬朕的名字。”康熙看她愛不釋手的模樣,看似不以為然,實則嘴角根本壓不下去。

嚴綺雲聞言笑了,道:“能和萬歲爺的名字屬在一本書上,是臣妾的福分。”

當然,雖說是署名,但是自然不是全名,她們的全名有點長,隻是兩人分彆在封麵加蓋了自己的私印,嚴綺雲選的自然是“綺雲破妄”,康熙為了和她這格式差不多,還特意刻了一枚新的“紫氣東來”呢。

事實當然不是嚴綺雲所說那樣,她叫康熙也加蓋私印的緣由不少,除了因為康熙並不是真心拒絕外,最重要的則是“粉絲效應”。

這可是當朝皇帝親自編撰的書,彆的不說,單單為了討好皇上那就得買上一本看看,說不得就能叫一些人生出興趣呢。

雖說是私印,但是沒有特意隱瞞的情況下,誰都知道這代表的兩個人是誰。

不過康熙聽完卻是純純的理解錯了,還以為嚴綺雲隻是希望自己能和他一起出現在同一本書上呢。

畢竟他看嚴綺雲,從一開始那就是從一個很偏頗的角度開始,去看一個描摹過的人,所以他大約一輩子也不會真正的明白以及理解嚴綺雲。

一個後宮婦人,能有什麼大格局呢?

不過他能這麼想,嚴綺雲還是很高興的,畢竟她從來就沒打算讓自己在康熙心裡真的成為一個脫離這世界常態的“獨特”存在。

彆看康熙這些年對她越發喜愛,後宮年輕的嬪妃數量越發少,嚴重與嚴綺雲上輩子所看曆史不相符,可他的喜歡在他的視角是一種“向下兼容”。

因為他能掌握嚴綺雲,嚴綺雲又是全身心的依戀他,所以他喜歡。

看似這種喜歡和對貓貓狗狗不一樣,也夾雜著一些真情一些身份上的敬重,然而嚴綺雲以自己後世人的視角來看,比對待寵物貓狗好不到哪裡去。

“這書萬歲爺打算印多少冊?”

“先印一千冊吧,多了要是賣不完,咱們倆可要丟人了。”康熙玩笑道。

著書立說,大部分讀書人都有這種野望,即便是皇帝也不例外。

換了那些四書五經相關的,康熙肯定不會沾手,容易叫讀書人大作文章,雖然無傷大雅但是卻煩人。

算學則無妨,反正基本都是些題目,沒什麼可解讀的東西。

嚴綺雲聽完康熙的話,默默在心中吐槽:你知道一千冊什麼概念嗎?這世上才多少讀書人,即便是科考相關的書籍,這時候想賣出一千冊都不容易,遑論一本雜書。

心中吐槽歸吐槽,嚴綺雲可沒反駁,反正是康熙出錢印,即便是讀書人不買,京中這些有錢的皇親國戚文武百官肯定也會給他麵子。

最重要的是,這書本身也不是為了賺錢,所以售價就隻是算了紙張印刷成本,連人工成本都沒算,在市麵上的書籍中算是很便宜了。

也是,康熙又不傻,買賣街也開著,市場上一些重要資源的售價康熙不說門清,心裡也是有數的。

“這第一版攏共就印了兩冊,如今你一冊朕一冊,咱們再將正式些的寶璽也蓋在扉頁上收藏起來,後世傳來也不失為一段佳話!”

嚴綺雲:誰想和你傳佳話而且你們祖孫是不是一脈相承的愛蓋章?

好端端一本書,這會兒蓋了大小四個印,嚴綺雲細細一打量,頗有章宗之風範,她可真怕後世人直接把章姐章妃之名按在她頭上。

“章妃”一詞剛在嚴綺雲腦海中閃過,嚴綺雲險些沒繃住直接將自己給逗笑了。

她上輩子挺喜歡上網的,當然知道廣大吃瓜群眾有多妙語連珠。

康熙還以為她是為自己的提議開心的呢,越發覺得自己做了正確的決定,隻是看著嚴綺雲那個“皇貴妃印”,他又莫名覺得,和自己那個印放在一塊兒又不是那麼匹配和諧。

嚴綺雲當然不管他又再腦補些什麼有的沒的,開開心心帶著自己的書回永壽宮了,雖說印章多的有點醜,但是畢竟是自己的作品,怎麼看怎麼開心。

況且待正式印出後,就會有更多人能看到呢,這叫她如何不開心。

這本書直接被她擺在了自己永壽宮的小書房,她的書房一直分為兩間,一間就是宮人們都能借書看的偏殿書房,還有一間就是她自己正殿日常寫寫畫畫的書房。

後者也有一個書架,不過書會少很多,並且大多數都是不能讓宮人隨意看的書,比如這次以及從前康熙親自賞賜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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