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指縫,一寸一寸擦拭宛如藝術品的手指,話語覆了層冰霜,“誰送你過來的?”
水瀲還在哭,手指試探地抓住宋舒的衣角,卻不敢靠的太近,仰頭用宋舒“最喜歡”的孺慕目光輕輕注視,仿佛宋舒是世界上他可以依靠的唯一。
“父親,我不知道。”
在這幢古宅生活的人都清楚古宅主人陰晴不定的壞脾氣——手握權利的公爵,視人命如草芥,死在公爵手下的人不計其數。
水瀲再怎麼厭惡宋舒,在沒有能力徹底反抗之前,水瀲都得討好、甚至是取悅宋舒。
宋舒隻覺得太陽穴突突的,他正想讓人上來把水瀲好好送回去,門口被人敲響。
間隔精準三下敲門,就連問候也非常紳士。
“公爵大人,您是對今晚的禮物不滿意嗎。”
哢擦一聲,門未經允許被打開。
古宅之中敢這麼做的人也隻有看宋舒從小看到大的管家。
身著燕尾服的儒雅男人站在門口,唇角弧度人偶般精準。
臥室四麵遮光,夜晚更是昏暗,管家身後望不到頭的黑,影子矮小地踩在腳底,黑洞洞的視線直勾勾射過來。
管家麵容依舊是年輕時的俊美,身上卻散發著與年紀不符的死氣沉沉。
宋舒被他看得有些瘮人,扯了扯嘴角,“抱歉柏溫,我今天心情不太好。”
反派無父無母,被管家柏溫拉扯著長大,對於反派來說,柏溫在他心裡也充當半個父母的角色,反派尤其親近這位管家。
反派和管家關係太親密,這是宋舒忌憚的。從小養到大的孩子性情大變,管家會不會覺得殼子裡突然換了個人?
【按理來說,隻要你不ooc,不會有這種可能。】
555解釋:【遊戲在你進來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靜止的,設定的也是背景,你的存在賦予遊戲開始的權利。】
那他不就是怕ooc嗎!
宋舒心裡瘋狂跳出預警,直覺告訴他管家不是好對付的角色。
宋舒身體僵硬得不行,接收到管家探究的目光,頓時緊繃得更厲害。
“公爵大人,您今晚似乎和平時不太一樣。”
柏溫打量著宋舒,嘴角明顯地下降兩個像素點。
青年蒼白的臉在昏暗陰冷的室內猶如鬼魅。他應該是剛洗完澡,發尾微微濕濡,額間發絲分成幾縷,眉眼之上的一顆紅痣鮮研。熱氣沒能在他臉頰上留下半分,偏偏唇畔血氣充盈的飽滿,仿佛吸飽精血的妖怪。
那妖怪有些冷漠、也像是埋怨地撒嬌。
“柏溫,我今天真的沒心情。”
他寵壞這孩子了。柏溫想,隻要他生氣,這孩子就知道用這招對付他。
心軟似乎就是那一瞬間的事。
果然還是自己養大的孩子。
似乎是確認了宋舒的正常,柏溫眉間擰著的那股繩散開,眉眼柔和地揮了揮手,有幾個神出鬼沒的仆人進來抬走了床上不知所措的水瀲。
水瀲又像一個物件被抬出去,出去前宋舒都能感受水瀲看向他的、憎恨的目光。隻是現在他也無暇顧及,他需要全身心應付麵前的管家。
“怎麼沒心情,誰惹你了?”
柏溫關切的語氣倒真似一個知心好監護人。
宋舒搖頭:“沒有,就是心情突然不好。”
柏溫也跟著搖頭,語氣親昵卻不責怪:“你這孩子。”
清楚這是蒙混過關,宋舒後背依舊滲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任由管家拉著他的手絮絮叨叨地念著一些他完全聽不進去的話。
冷汗黏著睡衣有些不舒服,宋舒不敢有任何鬆懈。剛剛柏溫說他不太一樣那一刻,他差點連墓誌銘都想好了。
555:【墓誌銘,】
【——連一刻都沒有為宋舒的死亡哀悼,立刻趕到戰場的是宋引星。】
宋引星是宋舒現實世界裡的哥哥。
不在一個戶口本上的哥。
機械古板的AI音念出這段話實在是太地獄,宋舒差點繃不住。他快要把手掐紅了才止住情緒,譴責:“喂,你怎麼偷看彆人心裡話?”
555:【隻有宿主情緒波動過大的時候係統才能讀到宿主的內心。】
和係統的對話都是在腦內進行,宋舒沒來得及回複,一直掐著的手心被人打開。
布滿繭子的手不容置喙地打開撫平他攥緊的手指。
從小在錦衣玉食、窮奢極欲的生活中長大,青年的手沒有一絲多餘的贅肉,如同上好羊脂玉,光滑細膩。
柏溫好似暗示,也好似家常寒暄、長輩對晚輩的拳拳愛-撫,掌控欲極強地撫摸宋舒手指遊弋,直至宋舒指腹和掌心都被揉搓得發紅發燙,柏溫才放開手,欣賞宋舒縮回去的指尖,意味不明地開口:“舒兒,你長大了。”
柏溫和宋舒的父母是多年好友,宋舒父母生下宋舒沒多久就死了,柏溫便收養了這孩子。
宋舒被摸手的時候已經汗毛直豎,但還是得裝出感情很好的樣子,淺淺一笑:“在您這裡我永遠是小孩。”
儒雅隨和的男人也笑了一下,“是嗎?”
青年遲遲不打理的發尾已經黏膩地粘在一起,不管何時都是冷淡的眼眸多了分脆弱依賴的情緒,垂下時顯得分外無辜。
柏溫恍惚地看著。
宋舒這個角度像他母親,也像他那可恨的父親。
可不管像誰,這終究是他養大的孩子。回憶往事,柏溫心裡升騰起怪異的快-感,他上前兩步,“你不是很喜歡他嗎?我把他洗乾淨送過來了,你享用便是。”
“從小到大看你喜歡的人這麼多,怎麼沒有一個發生關係的?”
柏溫話裡話外的憂愁似乎要溢出來,他抓著宋舒的手,“如果不會那些事,我已經給你請好老師,過兩天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