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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約定你們二人可在人世暫留,我在此處隱居難聞天下事,你們二人擇日便自行離去吧。”蕭佚的目光在史子眇附近逡巡了一圈,他有些奇怪那個少年心性的皇帝去了哪裡。

同樣奇怪的郭嘉打量著史子眇,“兩人?”

“劉辯呢?”

沒能攔住劉辯跑去搗亂的史子眇滿頭大汗,他的目光落在了蕭佚那間茅草屋的屋頂上,“陛下他剛剛在上麵。”現在估計已經跑進屋裡玩去了。

屋裡被外麵這些人討論著的劉辯蹲在床頭,一雙眼睛緊緊盯著閉眼熟睡的蕭平,觀察了每一回劉辯就拍掌笑了出來,“哈哈,熟睡的人是不會特意控製自己呼吸的!你裝睡的能力不怎麼樣嘛。”

在這方麵十分擅長的劉辯一下子就拆穿了蕭平,洋洋自得的劉辯也不管人有沒有把他的的話聽進去,自顧自地在那裡說著自己靠裝睡裝病騙過了父皇母後還有被安排教授功課的夫子。

悄悄豎起了耳朵聽取經驗的蕭平閉著眼睛,不時地在心中對劉辯口中的技巧表達自己的或讚同或否認的觀點。

越說越得意的劉辯也不在乎蕭平是否有所回應,他開始講述如何用外物可以讓裝病更加逼真,聽得蕭平入了迷,怎料劉辯話鋒一轉,“你能看見我,對吧。”

蕭平渾身僵硬,緊張得不知道該怎麼做。

“你能看見我,你一定能看見我。”劉辯的聲音上一秒還如鄰家哥哥般逗趣搞怪,下一秒怨氣乍露語調陰森,“因為我能看見你身上的怨氣——”

“我們是同類啊。”

渾身怨氣的劉辯勾動著蕭平身上一直被壓製得很好的怨氣,比起一直被當作人類養大的蕭平,能在皇宮中呼風喚雨的劉辯顯然比蕭平自己更了解他身上屬於鬼魂的那部分。在煽動蕭平身上屬於鬼母的那部分怨氣的劉辯沒忘記堵住大門,他可是知道那人有多麼厲害,當然要堵住門拖延一下時間。

“我、我不是!”蕭平捏緊被角,他在心中努力默念清心決,將身上躁動的怨氣壓下去,“嗚嗚阿父——!!”

劉辯卻是彎了眼睛,“外麵可是比裡麵更鬨騰,難道你不知道這個山村是墳場嗎?”

第二十七章

“嘻嘻。”發出奇怪笑聲的劉辯又突然收斂了笑容, 他坐在床頭上滿眼無辜,“我開玩笑的,小郎沒被嚇到吧?”

蕭平瑟瑟發抖, 顧不得自己衣衫不整隻穿了裡衣, 被子一掀就往外衝。直到撲進熟悉又溫暖的懷抱裡,蕭平淚眼婆娑地嘴巴一癟,哽咽地哭訴著有鬼欺負自己。

用袖子攏住蕭平的蕭佚給懷中凍得寒戰的小孩加了一層保暖咒,他也沒想到這孩子竟然能害怕得衣服都不穿好就往天寒地凍的外麵衝, 要是自己不在這裡蕭平豈不是會把自己凍死?想到這裡蕭佚去看蕭平,這孩子通紅的眼眶中還蓄積了不少淚水, 眼瞧著就要溢出眼眶, 蕭佚抹去那些眼淚。

“是哪個壞鬼嚇平兒?”郭嘉湊了過來, 他接過蕭平攏在懷中,本意是不想孩子著涼的郭嘉發現蕭平比自己都溫暖, “奉孝叔叔幫你出氣。”

反而成了暖手爐的蕭平抬頭仰視著郭嘉, 奉孝叔叔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蕭佚也一臉不可思議地看了過來, 猜到是誰在嚇小孩的史子眇沉默地低下了頭。

“嘉有哪裡說得不對?”郭嘉咬牙切齒地捏住蕭平的臉頰,他欺負不了蕭佚還沒辦法整治一番蕭平嗎!

“唔唔唔”蕭平掙紮著求助的目光投向蕭佚, 在蕭平心目中最可靠的父親輕咳一聲背過身去, 徒留下慘遭郭嘉‘毒手’的蕭平。

和史子眇往前走了兩步的蕭佚確保聽不見蕭平求饒的聲音後, 抬手將屋內暗中觀察著的劉辯抓了出來, 被束縛起來的劉辯乖巧地回望著二人, 一點都看不出來剛才恐嚇蕭平的模樣。

劉辯雙手背負在身後, 一副聽話的天真表情, “夫子, 辯隻是想和小郎打聲招呼。”他又朝著蕭佚緊緊抿住嘴唇,似乎知道自己好心辦了壞事的愧疚神色, “對不起,辯不知道小郎會害怕我。”

這模樣讓在場之人都動搖了,也許真的隻是蕭平/平兒自己膽子太小才被嚇到了?

“嗚?!”蕭平哭得更大聲了,“我沒有!!”

邊哭邊大聲辯解的蕭平很快就上氣不接下氣,眼淚鼻涕全都蹭到了郭嘉那件外袍上,看得郭嘉心疼又嫌棄。第一次見蕭平這麼難過,這孩子總歸是郭嘉他們看著長大的,哭得這麼傷心郭嘉也不舒服,但再疼惜也不代表能接受這孩子用自己的衣服做手帕。

沒看見蕭平的養父蕭佚都是一臉慶幸。

收到郭嘉淩厲眼刀的蕭佚收斂起臉上看好戲的表情,他接過張著手就要往自己懷裡紮的蕭平前默默摁著人在郭嘉懷裡擦了一圈,確認蕭平臉上沒有鼻涕眼淚後這才把孩子抱了回來。

郭嘉:?

“不哭不哭,我知道平兒說得都是真的。”蕭佚輕拍孩子的後背,語調溫柔的哄著蕭平。

眨巴著眼睛半天都擠不出來眼淚的蕭平:他的眼淚不是都在奉孝叔叔身上擦掉了嗎?

蕭佚心虛地背對著郭嘉,他看著劉辯開口轉移所有人的注意力,“之前沒少用這種方法哄騙彆人吧。”

“你居然這麼相信自己的孩子嗎?”劉辯仿佛看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他側著頭上下打量蕭佚,又將目光投向在他懷中躲著的蕭平,“真是讓人羨慕的運氣。”

不過他也不差,生於帝王家,但可能正是因此才耗光了他一輩子的運氣吧。

“我看小郎躲在被子裡裝睡才想去嚇嚇他的。”劉辯的視線時而清明時而怨恨,他向來放任情緒隨心而動,在見到蕭平時怨恨的情緒占據靈台他就去威脅人,在人跑後又清醒過來他便裝可憐,行事百無禁忌。

“不過辯有一個問題,”一直好奇這個問題的劉辯注視著郭嘉,“你是吃醋了嗎?就像母親每次見到父皇去其他美人房中夜宿那般?”

一時之間庭院裡咳嗽聲此起彼伏。

“廷尉抱歉,陛下不是那個意思!”史子眇倒吸口涼氣,“陛下的意思是廷尉和您的朋友、朋友之間的感情如高山流水,是為莫逆之交。”

努力圓劉辯所言的史子眇搜刮著自己肚子裡的能用來形容友情的詞彙,再將它們組起來不斷誇讚著廷尉與這位朋友之間的友情。

所以陛下不要再火上澆油了,臣真的不確定能從廷尉手中救下您這條魂命!!哪怕內心情緒崩潰聲嘶力竭的史子眇,麵上仍是不動聲色一派淡定。

在考慮要不要為了名聲把魂強行渡入地府的蕭佚,他的眼神在史子眇身上停留片刻,驟然一笑,“答應的事情吾就不會出爾反爾,不過最好還是管好這張嘴,不然我可就把你家陛下送到光武帝麵前了。”

背後一寒的史子眇看著什麼都還不知道的劉辯,恭敬拱手,帶著劉辯進屋準備好好教育一番少帝。

看似參與其中的郭嘉,實際上一丁點聲音都沒聽到,就連劉辯的模樣都看不見,隻能依稀看見有個虛影被蕭佚束縛著。郭嘉看眼明顯不會告訴自己發生了什麼的蕭佚,迂回之下找到了蕭平,“平兒,剛才那人說了什麼?”

“他就是說你和父親關係”話還未說完就被捂住嘴的蕭平看向欲蓋彌彰的蕭佚。

蕭佚視線遊移,他寧可把視線落在遠遠的地方也不敢去看郭嘉,“他是誰佚和奉孝關係不錯,可見昔日高山流水之情。”

“嘉看起來很好騙嗎?”郭嘉對蕭佚這明目張膽地撒謊無可奈何,估計一時半會他是問不出來那鬼真正說了什麼,他轉而說起了另一件事情,“剛才那道士稱鬼魂為陛下?不知是哪位帝王?”

這件事情沒什麼好瞞著的,蕭佚將自己在洛陽所見以及董卓軍中行事儘皆告訴郭嘉,也包括自己在洛陽的皇宮中遇見的這位被廢的皇帝劉辯。被一杯毒酒殺死的劉辯心中懷揣著強烈的怨恨,是劉家子弟又在皇位上待過幾月受皇宮氣運庇護,又得史子眇喂養維持清醒,倒是這麼在宮中生存了下來。

知道是弘農王的郭嘉並未太過在意,弘農王在位時間短暫得如曇花一現,這些時間又多是董卓手中的傀儡,真要說有多少臣子對君王的感情可沒多少,隻是說起來難免有些唏噓之情。

一直依賴在蕭佚懷中的蕭平這時直起身子,清明澄澈的眼眸和蕭佚那雙淡然的目光對上,“阿父,那人說這裡是墳場,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一想到住了好幾個月的地方其實是陰森的墳場,他們睡得床榻、玩耍的土地下埋葬著先人的屍骨,蕭平不寒而栗,原先映入眼簾的正好山景現在仿佛蒙上了一層陰霾,不論從何處從哪個方向看都覺得太過陰沉,又似乎隨便一處下腳之地就能挖出死狀淒慘的屍骸。

被自己的幻想給嚇到的蕭平又開始無端聯想,住在這裡的村民真的是活人嗎?會不會都是心願未了的鬼魂,暗中觀察著他們這群誤入的活人。

“平兒,莫要胡思亂想。”蕭佚養了蕭平這麼多年還不知道這孩子有多麼會聯想,平日裡見鬼也不怕還能自在地和清醒的鬼魂聊天,偏偏怕極了自己想象中的鬼魂,“這裡的確曾經是墳場,後來第一個村民搬了過來,他們與久久不願離去的先人達成協議,村民會定時祭拜上供香火讓先人保持魂體不散,先人則不會去為難搬來這裡的村民。”

這處地方是難得的陰氣與生機保持平衡的妙境,他帶著蕭平在這裡暫住是為了調理這孩子的身體,同樣也是想調查一番這裡的魂體執念是什麼,竟能讓他們保持魂體這麼久而不散。

可惜隔壁的亮哥兒似乎知道什麼,總是能出其不意地打亂他的計劃,偏偏理由正當時機正巧,他也不能說什麼。

蕭佚恨鐵不成鋼地看了眼懷中的蕭平,瞧瞧彆人家的懂事聽話還聰明的孩子,再看看這個……蕭佚搖首發自內心地羨慕起諸葛氏。

“說起來這個點平兒是不是該去亮哥兒那裡讀書了?”一場事鬨完的蕭佚估摸著現在的時間,晨光微熹,日出隱於雲後,早就到了平日蕭平去諸葛玄那邊讀書的時間。哪怕蕭平再怎麼害怕或是耍賴,在讀書這件事情上從來都沒有半分餘地空閒的蕭佚直接拿被子一裹就給小孩扔進諸葛家的大門裡。

剛剛準備去叫人的諸葛均:?!

丟了個大臉的蕭平自暴自棄,直接縮進被子裡半天也不肯出來。

……

有信鴿在天際飛翔,在山林的上空盤旋多時,當信鴿辨明方向後一個猛紮衝向目標。

咕咕。

換了件新衣裳的郭嘉聽見窗外信鴿的鳴叫聲,若是往常他肯定會立刻開窗迎進信鴿,然後看看究竟是什麼重要的消息竟然能讓文若動用這金貴的鴿子。

但這些都是建立在蕭佚下田耕地的前提下。

郭嘉站在屋內心裡發慌,他該怎麼和屋外的蕭佚解釋這個信鴿的來曆,怎麼解釋信鴿腳上的那封信?

文若啊文若,你可是把嘉害慘了!

“奉孝親啟?”蕭佚如郭嘉所想抓住了那個信鴿,從信筒中取出來一封寫滿小字的尺書,“主公欲召奉孝歸,於陳留一同商討幽州牧劉伯安受袁本初等人擁立,自立為帝一事。”

讀出不對勁的蕭佚語氣幽幽,“奉孝,為什麼文若的主公要召你歸?”

第二十八章

解釋不能的郭嘉當日就被氣上頭的蕭佚給打包扔到了陳留的荀氏府邸。手上提著自己行李的郭嘉站在大門前, 在呼嘯的寒風中默默裹緊了身上的大衣,沒有告訴好友回來的郭嘉不急,他靜靜地佇立在門房前等待。

一段時間過後, 眼瞧著蕭佚沒有消氣過來帶走自己, 郭嘉哀歎一聲隻得敲響了荀氏的大門。

“麻煩通報一下你家主人,友人郭奉孝前來拜訪。”郭嘉朝門房頷首,向門房言明自己的來意並等待通傳。

屋內聽見郭嘉前來的荀彧和戲誌才荀攸對視一眼,他們的表情看起來都有些驚訝, 荀彧更是掐指算著信鴿傳信所需要的時間。從陳留往徐州至少也要兩三天時間,這封信估摸著今天才能到, 怎麼奉孝這麼快就回來了?荀彧思索一二轉而去問門房, “奉孝身邊可有其他人?”

“沒有。”門房搖搖頭將自己看到的一一告訴荀彧, “不過這位公子手上還提著行李,衣裳整潔沒什麼灰塵。”

荀彧讓門房先把人帶進來。

進入正廳的郭嘉在偏位上就坐, 他喝著侍從準備好的茶水暖身, 手中打包好的行李置於身側的草席上, 還想再吃些東西墊肚子的郭嘉抬眸就看見幾人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

“奉孝何日收到的信,怎麼這麼快就到了陳留?”荀彧讓人端來備置好的膾炙, 細切的熟肉呈放在高腳盤中, 搭配上精心烹飪的蔬菜, 因著這裡有兩個需要遵從醫囑減少飲酒的人在, 所以原先備好的美酒換成了苦澀清香的茶水。

發現換了個地方結果還要被禁酒的郭嘉神色淒愴, 他端起杯盞懷念著以前喝過的好酒味道, 一想到之後可能再也喝不到那些好久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

嘉的酒啊——!!

這可把另外三人給嚇到了, 他們可還從未見過郭嘉哭得如此傷心, 向來都是這人毒舌反諷把那些瞧不起寒門的學子給氣哭,有誰能把郭嘉郭奉孝這人整哭?

戲誌才逐漸地從郭嘉的動作中品出味來, 這不是與自己剛戒酒那段時日挺像的,戲誌才想了想問起這幾個月一直與郭嘉同行的蕭佚來,“奉孝,清長呢?他沒有與你一同來陳留?”

“來了,也走了。”郭嘉放下杯盞,下意識摸了摸鼻子的人回憶起不久前發生的事情。

信鴿上的信暴露了郭嘉與曹操的關係,一個已經擇主的謀士不跟著自己選定的主公,反倒是跟著自己的朋友四處亂跑,其中要是沒有什麼貓膩蕭佚是不會相信的。再又想起上次誌才文若二人出謀劃策,讓曹操的兩個孩子與蕭平相識,蕭佚懷疑郭嘉也在裡麵出了不少力氣。

一氣之下的蕭佚把郭嘉的東西快速打包好,顧不得會不會暴露什麼,縮地成寸的法術一使,連人帶包袱直接給扔到了陳留。時效之快,動作之利索,叫郭嘉看得是目瞪口呆。

寄出這封信的荀彧扶額,“怎麼這般湊巧……信鴿飛到的時候清長正在現場。”

“清長現在怕是正在氣頭上,不若過幾日再和他好好道歉。”荀攸從叔父那裡了解到前因後果,一時之間難以言表,“這種事情強求不得,真想清長入主公營中就該擺出足夠打動人心的利益,兩次貿然出擊怕是清長心生警惕。”

暫且隻能將這件事情延後處理,郭嘉很快就劉虞受袁紹擁戴自立為帝的事情和其他幾人討論起來。

四人分成了兩派,一方是荀彧荀攸對劉虞性情了解的,一方是戲誌才郭嘉認為權利動人心。他們爭論著劉虞自立一事背後是否正常,荀攸覺得事有蹊蹺,“劉伯安之子尚在陛下身邊任侍中,且不說劉伯安忠節仁厚,就為子性命,劉伯安都不會反出朝廷。”

他若是反了,在朝中的兒子劉和該如何自處?難道劉伯安不在意董卓會不會拿劉和開刀?

戲誌才和郭嘉覺得親情與權利,劉虞在這次選擇了更打動他的權利罷了,“四世三公的袁氏願意輔佐他,此為有名;時有奸賊董卓亂我朝綱,此為正義;劉伯安平日布仁政,得百姓愛戴,此為民心。如此大好形勢,他劉伯安怎麼會不動心?”

舍一子可得皇權帝位,世間有多少人不會心動?

兩方誰也說服不了誰,僵持之間又有人前來通傳,說曹將軍有重要的事情邀請各位先生前往營帳一敘。

停下爭吵的四人動作一頓,他們對視一眼後往曹操常年用來議事的營帳走去。

因為是臨時回來還未通傳,郭嘉在營帳外等候,等帳內隨侍的仆人通傳命令後,郭嘉便隨著仆人走了進去。

營帳中幾案分立兩旁,按著謀士與武將的身份布置了席位,中間的主位上是求賢若渴的曹操,受到器重的武將人數比曹操現有的謀士多一些。不過也是很正常的,曹操出身向來被當代士人詬病,與同時期一起舉兵袁本初、袁公路相比名聲不顯,願意前來投奔的謀士著實無幾。

曹操實在眼饞那些才華橫溢的士人,也愛那些英勇無畏的武將,恨不能全部收入麾下。

“奉孝辛苦了,這次可有收獲?”曹操命人給郭嘉加了一個位置,“先生如今是什麼想法?”

“主公莫急,待嘉慢慢來敘。”先前在荀彧府中吃喝一頓的郭嘉實在吃不下東西,他端起茶水潤了潤嗓子,“清長最近正惱嘉,估摸著一時半會不會來找嘉。”

這麼說著的郭嘉撇開眼不去看曹操的表情,主公一直想得到清長效力,但清長軟硬皆不吃,一身通天本領也讓他人奈何不了清長。主公這才想著走迂回政策,結果教一封加急的信鴿打亂了計劃。

“主公彆擔心,還有公達在。”郭嘉安慰道。

沉默寡言喝著杯中酒水的荀攸猝不及防地被點名,嘴裡的酒水差一點就失儀地噴了出來,雖然即使反應過來但仍然不可避免地嗆了兩下。

不是?這最後一點情誼留著吧??不然清長真的氣的動手打人,也好有個理由阻攔一二!?

曹操憂傷的目光放在眼前的杯中之物上,“罷了罷了,也許真的是操和先生沒有緣分。”

要是他能得先生,匡扶漢室之路走起來是否會輕鬆許多?先生那般神異的人物,也算是天佑漢室的吉兆吧。

不在心心念念著蕭佚投曹一事的曹操說起他叫來諸位謀士武將的原因,“本初擁戴劉伯安一事諸位應該都知道了,操曾勸過本初但未被采納。今劉伯安欲在冀州登基,本初為操請了一官半職,並邀請操攜手下能人一同觀禮。”

冀州如今是袁紹的大本營,曹操與袁紹雖然有幼年交情,但此番前去還是有些危險,他不能去賭袁本初會不會為了這點交情而放他一命。

“最好不去。”荀彧擰眉沉思,神色微沉的他從這次邀請中嗅出了危險的味道,“但又不能不去。”

兗州與冀州相鄰,不論是安置家屬的陳留還是軍營駐紮的酸棗,都距離袁紹劉虞定下的禮儀地點鄴城太近。袁紹已經陸續將兵馬回遷至鄴城,若是此時與袁紹撕破臉麵,曹操必將危矣。

“若是隻邀請主公一人還能理解,為何袁本初還要主公帶著自己手下的能人?”戲誌才敲了敲幾案,麵露不解,“主公手下武將凶猛卻不出名,謀士除卻荀氏子外也大多聲名不顯,為何袁本初會特意提到主公手下之人?”

況且袁本初這人重門閥,他和郭嘉的家族不如之前那般聲赫名顯,袁紹這人真的會注意到他們嗎。

“莫不是衝著文若和公達而來。不論是殺之囚之反之,都能斷主公左膀右臂,絕了主公與其相爭的念頭。”郭嘉接上,回答了戲誌才的問題,即使大部分都是他的猜測與推斷。

“那依諸位之見,操該不該赴這個約?”曹操舉棋不定,他現在手下的謀士沒幾人,他視作金疙瘩一樣愛惜珍護,若真隨他去這麼一趟而損失了,日後他定會後悔死的!

戲誌才和郭嘉對視一眼,兩人突然堂而皇之地猜丁殼——這種簡單粗暴的遊戲還是從蕭佚那裡知道的,決出勝負的郭嘉高興地一揚眉毛,“誌才輸了可不能耍賴,這回該嘉和公達隨行主公。”

猜丁殼輸掉的戲誌才托著臉,他本來想趁此逃脫大夫的,結果……還是乖乖留在這裡喝藥養身吧。

“?”曹操看著他們二人的動作,再看眼明顯習慣了的荀攸荀彧,他和那邊一直沒說什麼的武將一樣滿臉疑惑,“這是什麼新奇的法子?”

荀彧乾咳了一聲,“清長不擅文采,流觴曲水之類的都不願參與,一日不知從何處翻出了猜丁殼這一法子,每每聚會便與我們劃拳喝酒。”

“他們二人發現這樣更方便迅速,偶爾像這般起了爭執,誌才和奉孝便會猜丁殼決出勝者。”

謀士已經自己內部決定好誰陪著曹操赴這一趟鴻門宴,曹操也不墨跡立刻點了兩名猛將隨行,其餘之人整兵待酸棗,所有異變立即北上鄴城救援。

安置妥當後,曹操往鄴城而去。

第二十九章

去往鄴城的路上花費時間不需要很久, 但因為劉虞登基的典禮近在咫尺,曹操命眾人加快速度趕路,最好能隻花費一天的時間從陳留到達鄴城。

山路崎嶇, 道路不平, 快馬加鞭下的馬車顛簸程度足夠另一個成年男性胃裡翻江倒海,若是換成自己騎快馬,馬背同樣顛得人難受。郭嘉開始後悔為什麼是自己贏了猜丁殼,同時開始懷念蕭佚那一念就能把自己從徐州送回陳留的法術。

顛簸中的馬車真的很難坐得住啊!

滿心吐槽的郭嘉倚靠著馬車車壁, 荀攸坐在一旁鎮定自若地看著拿上來的幾卷公文,中間坐著的曹操閉目養神中, 這兩人一個比一個淡定, 襯托著郭嘉弱不禁風起來。

荀攸淡定地塞了一卷公文給郭嘉, 他不無暗示地說教著郭嘉,“奉孝平日很少坐這樣的馬車吧, 與清長一起出行可是比現在要舒適許多?”

“之前並未覺得, 這麼被公達一說好像的確是這樣的。”郭嘉回憶著自己和蕭佚幾次的馬車出行, 路上確實舒服輕鬆,就是剛到徐州身體水土不服的那次, 即使蕭佚路上快馬加鞭地趕路也從未像這次這般顛簸得難受。而且蕭佚的馬車中都會準備和一盒一盒的小食, 餓了無聊了都可以吃點東西, “果然嘉還是被清長慣壞了。”

真沒想到這人好意思承認的荀攸略帶鄙夷地瞥了一眼, “不知道得還以為奉孝年齡最小。”

話外之意是吐槽郭嘉沒個年長一歲的正經模樣, 怎料郭嘉煞有其事地附和著他。

荀攸:忒不要臉!

再次被誤解的郭嘉默默咽下了蕭佚的大秘密, 在兩人奇怪的眼神中扛下了一切。郭嘉說道, “嘉記得清長的馬車都會自己改裝一二, 馬車內也會鋪上厚重的軟布,這樣防震也可以方便馬車內的人需要時躺下休息。若是主公需要, 哪日我找平兒再問問有沒有馬車圖紙。”

“總是這般忽悠小孩子,從清長那裡拿東西不太好吧?”曹操良心未泯,尤其在知道蕭佚可能比郭嘉還要小的時候,他突然有些不忍去壓榨對方的成果。

郭嘉擺擺手,他給曹操解釋道,“平兒那孩子看著老實,實際上可精著呢。再說若不是清長默認了這件事情,平兒也不敢從清長那裡拿圖紙,歸根究底這是一場大家都默認的交易。”

同樣知道這些事情的荀攸同意了郭嘉的話。

曹操惋惜地搖首,感歎自己認識蕭佚實在太晚。還要再說些什麼的曹操往前一栽,幸而旁邊的兩個人眼疾手快伸出手扶住了他,不然曹操怕是得在自己的謀士麵前出個大醜,即使現在這樣也沒好到哪裡去。丟了個臉的曹操掀開車簾,大聲問著外麵的馬夫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突然勒馬停住。

簾子一掀開,曹操和荀攸郭嘉三人能看見外麵的情形,不僅僅是馬車停了下來,連隨行的隊伍都被迫勒馬駐足。

隻見天空中烏雲密布,早些時候的太陽與白雲都不見了蹤影,隻有厚重愈發黑沉的天幕。平地而起的狂風吹得人在馬上坐不穩,不得不翻身下馬矮著身子,地上乾燥的泥沙都被颶風卷起糊了一臉,眼前一陣模糊的時候,耳邊響起了烏鴉詭異不詳的鳴叫聲。

躲在馬車裡的三人沒有被風沙迷眼,他們清楚地看見不知哪裡飛來的黑色烏鴉占據了道路兩旁的樹梢,一根樹枝上不知道棲息多少隻烏鴉,密密麻麻地不見樹木原先的翠綠。按理來說以烏鴉的數量做不到徹底占有兩旁連綿的樹木,可是郭嘉極目遠眺,再也不見絲毫屬於樹葉的綠色漫山遍野竟然全是黑色烏鴉,一雙雙血紅色的鴉眸怒目圓睜,生硬死板地盯視著整個車隊。

無言的沉默在整個車隊裡蔓延。

荀攸和郭嘉也未曾見過這種場麵,兩人突然想起剛認識那幾回蕭佚總是要一手刀劈暈他們才會開始除妖,難道就是因為他那時將要麵對的場景是現在這般詭異嗎?

這個問題無人能回答,能回答的人也不會回答。

不在沉默中死去,就在沉默中爆發,這句話同樣適合現在的車隊。

由訓練有素的兵士組成的隊伍在某聲尖叫過後散成了一盤沙,兵士洪亮的聲音中夾雜著恐懼與害怕,他們胡亂喊叫著一些不過媽腦的話語。

隨行的曹洪與曹純以手掩口擋住風沙入嘴,大聲嗬斥著那些自亂陣腳的兵士,他們在努力維持隊伍的秩序。

可是於事無補。

現在發生的一切太過離奇古怪,從未見識過這種場麵的普通人早已經嚇破了膽,曹洪曹純在之前經曆過買命錢一事有了心理防備,加之二人本身就是膽大勇猛的武將,才能在現在鎮定地重新組織起隊伍護衛曹操。

像是被人群的吵鬨聲吵到,視線本無落點的一雙雙血色獸眸散發出明亮的光芒,烏鴉動作整齊劃一地歪著頭側過腦袋,那雙眼睛一下也不眨地死死盯著地上亂跑的兵士。

噶。

最後確認了一遍狩獵對象的烏鴉仰起頭發出興奮地叫聲。

“快趴下!老鴰飛過來了!!”馬車上的三人受風沙影響小,他們最先發現棲息的烏鴉悄然飛起,在天空中盤旋,與深沉的天幕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一個錯眼,天上的烏鴉俯衝而下,那捕獵的姿態好似一隻凶狠的禿鷲。

躲開不及時的兵士被烏鴉的爪子帶走了一塊肉,淋漓的鮮血更加激起烏鴉的凶性,在雜亂興奮的叫聲中,烏鴉沒了隊形,四散衝入隊伍想要飽餐一頓。

在馬車中躲避著的三人也不好受,數不勝數的烏鴉將這個建造嚴實的四方物當做了進攻對象,來來回回地啄擊或是用利爪在馬車外壁上留下一道道深刻的抓痕。一次兩次馬車或許還能承受,次數一多木質的車馬禁不起攻擊逐漸崩毀,碎木渣子掉落一地,他們隱約能看見外麵的天光。

“不好,馬車撐不了多久。”郭嘉堵住幾個逐漸露出來的洞口,在左搖右晃的馬車中站立不穩,“公達護著主公下車,看看附近有沒有可以躲避的地方。”

荀攸拔出腰間的長劍,世道不太平,族內安排的課程除了必須掌握的君子六藝之外,還請了劍術不錯的大師來教授他們習劍保自己平安。或許與正經武將比不得,但麵對不入流的山匪還是能護住自己一二,荀攸自己也沒想到有一天這學習的劍術會在砍山匪前先用來砍烏鴉。

曹操自己本身也有些武力,曾經更親自帶兵與董卓的軍隊廝殺,在群鴉中保護自己不是什麼難事。在場唯一一個可能沒有武力值的就隻有郭嘉郭奉孝,身體因為常年酗酒虧空,當年君子六藝教學時身寸這一項經常是叫夫子搖頭苦笑,也尚未正統修習過劍術,如今郭嘉隻能在曹操荀攸的幫襯下且戰且退。

打算撤入兩旁樹林的他們突然看見一朵微小的焰火在空中搖晃。

橙紅色的焰心外是青藍色的火焰,在風中一搖一晃,仿佛隨時都會被風熄滅。焰火靜靜綻放的時候,每一次風吹過,便會以這枚焰火為中心向四周釋放出更多的火苗。

烏鴉在空中發出了哀鳴。

越來越多的火苗反而形成了肉眼看不見的囚籠,拘束住那些來不及逃離的烏鴉。

叮咚。

環佩相撞的聲音響起。

循聲望過去的三人看見手持提燈緩緩走來的蕭佚,衣袂翩躚,婉若驚鴻。眉眼低垂著的蕭佚沒有去看那三人,他手中的燈籠順從著主人的心意離杆,再抬眼那根提竿仿佛解了禁製,青翠的竹竿上鐫刻著精美的花紋通體散發著暖融融的光芒。持竿如同持劍般的蕭佚慧眼如炬,一下子就鎖定了鴉群中的本體。

將竹竿擲出的蕭佚對荀攸和曹操點頭示意,還算有個好臉色,麵對郭嘉時那臉色臭得,郭嘉摸了摸鼻子有片刻的愧疚。

“清長!”郭嘉主動出聲喊住了對方,“你……你是要去追那個逃走的妖怪嗎?”

就在剛剛,害怕被竹竿打到的那隻羽翼漆黑的烏鴉壯士斷腕,硬生生廢了自己的一邊翅膀從火焰的包圍中逃離,自知無法打贏蕭佚的妖怪快速北上逃走。蕭佚收回了竹竿重新掛上燈籠成了往日的提燈,他越過三人在往那隻妖怪消失的方向走去,因此郭嘉有了這麼一問。

“他有害人之心,若是不立刻解決會有無辜的人遭他毒手。”蕭佚瞪了一眼某個竟然跑到自己身邊做內應,還把蕭平給策反的黑心謀士,“等佚回來慢慢跟你算總賬。”

尷尬的郭嘉打了個哈哈,“有、、有什麼帳,除開做內應這事外沒什麼了吧。”

“平兒全都交代了。”

一句話把郭嘉弄得徹底沉默,蕭佚翻身上了匹還算健康的馬,追逐妖怪消失的方向絕塵而去。

反應過來的郭嘉連忙將救助的目光投向荀攸,希冀這個在蕭佚那邊還有說話分量的好友幫幫自己,

“公達!公達救嘉!”

荀攸:謝謝,並不是很想救

第三十章

蕭佚追逐著逃竄的烏鴉一路北上, 從兗冀二州的交界處到並州地樂平,又轉戰至冀州的常山,邊打邊追最後甚至追到了幽州的上穀。在上穀郡外的山林中蕭佚看準時機斬斷了烏鴉妖怪的最後一隻羽翼, 斷絕了烏鴉再度用翅膀迅速逃命的念想。

本體沒了翅膀, 還有妖術。

烏鴉精化作尋常人家的青年,一手捂住胸口半倚在樹乾上,“道君還要追多久?已經追了我幾天,難道不能就此放過嗎?”

“你是妖怪不該出現在人世, 更何況你傷了人,吾自是要除去的。”蕭佚氣定神閒地站在烏鴉精麵前, 與身形狼狽的烏鴉精相比, 蕭佚身上的衣裳除去沾染了趕路時不可避免的泥沙其餘都很乾淨, “而且吾很好奇,你為什麼會這麼巧合地在那裡和他們相遇。”

若隻是隨意捕獵蕭佚自然沒有這一問, 但在此之前那條路上從未傳出過有奇怪軼聞的事情, 就是再早些時候他還在陳留時, 通往鄴城的各條道路都是暢通輕鬆的,連山賊都因為聽見各路諸侯駐兵酸棗後紛紛潰逃至其他地方, 所以蕭佚懷疑這隻烏鴉妖怪是受他人指使埋伏在那裡的。

“正巧路過聞到了很香的味道。”烏鴉精咧開嘴露出內裡鋒利的牙齒, 看起來很滿意人肉的烏鴉精滿麵挑釁, “道君這般在意難道不是在圈養那些人類嗎?為了能給二位陛下獻上更好的肉料作祭品!?”

如烏鴉精所料, 憤怒的蕭佚一掌打出。迎著掌法而上的烏鴉順勢被打飛出去, 還未落地就見烏鴉轉身用縮地成寸的法子再次遁逃。蕭佚看著烏鴉逃走的方向他並未立刻追上去, 而是留在原地細細思考著烏鴉精說得幾句話, 他總覺得這些話哪裡有些奇怪。

這隻烏鴉看起來是剛成精沒多久, 烏鴉一族最擅長的種族本領都還未融會貫通,現在隻能說是會個逃跑。偏偏這種新生的烏鴉直到帝俊和太一, 不僅了解當初妖天庭的事情,還一針見血地直到自己最討厭聽見什麼樣的話。若說烏鴉精身後沒有其他人教,這話蕭佚是不信的。

可問題又來了。

當初知道那件事情的人早在時間的洪流下化為黃土身死道消,剩下的也成聖的成聖閉關的閉關,還有誰有這個閒心來參合人間的事情?

“怪哉。”摸不著頭緒的蕭佚感慨了一句,他放下腦海中雜亂的思緒準備專心去抓捕烏鴉精,等把妖怪徹底降服他到時候還能不知道是誰在這背後出主意嗎。

想好解決辦法的蕭佚再度出發。

這一回他在烏鴉精身上留下了一個用來追蹤的‘引線’,不論烏鴉精跑到哪個地方他都可以尋到它的蹤影。這麼一想蕭佚反倒是不急著繼續追烏鴉了,說不定這家夥以為自己放過他,轉頭跑回大本營找那個幕後之人了呢?

蕭佚換了一身勁裝,一頭青絲被發冠高高豎起,手中的提燈變作鬥笠戴在頭上遮去了打扮容貌,現在的他更像是一個遊曆的俠客。跑去酒坊買了二兩好酒的蕭佚又去酒樓打包了一頓好菜,帶著這麼多東西的他在流民看來無異於一個新鮮待宰的肥羊,有人畏懼那身勁裝而不敢上前自然就有人為了一兩銀錢豁出命來。

“打、打劫!”第一次做這種事情還不是很熟練的劫匪握住手中勉強算是武器的刀片,他將刀片開了刃的那麵對準蕭佚,“把你手中的食物交出來!”

拎著酒與好菜的蕭佚看眼自己手中的籃子,他誠懇地建議劫匪,“打劫這些飯菜隻能填飽一次肚子,要不你試試打劫我的錢?”

“我、我不需要。”聽上去劫匪有些口吃,雖然他又在努力讓自己的話說得流暢,但仍舊會不時卡住。

這個回答驚到了蕭佚,他正色認真地打量起眼前這個劫匪,看上去年齡不大約莫著十幾歲左右,身上還有瘀傷。少年倔強地拿著刀片,那刀片上留著一個孔洞,似乎是少年不知道從哪個工具上拆下來的零件,被走投無路的少年用來賺取一頓飽飯。

“這些飯菜可以給你,但是佚想知道這個刀片誰開的刃。”蕭佚將籃子遞出去,他對刀片的開刃技術感到新奇這是他還未曾見過的一種新方法,蕭佚想要學會這種新方法,然後看看能不能用這種方法去改良他倉庫裡一堆沉積的破爛。

這是他在沒事乾時琢磨出來的一種消磨時間的愛好——專門收集不同的材料,有用也好沒用也罷,先研究一番材料的特性再根據不同的特性製作新鮮玩意。大多數蕭佚研究出來的成果都是因為一閃而過的記憶,他想不起來很多,隻是模模糊糊知道大概是怎麼做的。

那個劫匪少年接過籃子,打開籃子後也不在意禮儀直接蹲在路旁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蕭佚這些飯菜是給彆人準備的,裡麵多是大魚大肉還有兩三個水靈靈的桃子,結果一下全讓少年吃個精光。

在少年吃飯的時候蕭佚沒有離去,站在一旁等劫匪少年填飽自己的肚子後告訴他是誰給那個刀片開的刃。

吃飽喝足的少年也沒有耍賴,他一抹嘴巴告訴蕭佚,“是我開的刃。”

“那你是怎麼做到的?這把刀刃佚能看出來他的鋒利,也發現它比常見的凹磨法所開的刀刃要堅固。”蕭佚的興趣被徹底勾了起來。

“從刀背處一直研磨到刀鋒,不過這種方法很耗費材料,這把刀刃是我唯一的材料。”少年撫摸著手中的刀片,這是他的老朋友了,若不是他實在太餓他也不會拿著老朋友出來做這種小人行徑。

聽到對方做法的蕭佚眼前一亮,他發現眼前這個少年真的很有天賦,“佚可出錢資助你繼續學業,但我希望你可以跟著佚一同回兗州。”

有人願意出錢幫助自己,這種天降餡餅的好事情把少年砸得眼冒金星,他支吾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來。劫匪少年一咬牙,狠心拒絕了這種好事,“多謝好意,但是鈞並非什麼都不懂的乞兒,淪為流民前有讀過幾本書籍,鈞知道書籍有多貴,閣下不妨留著這些銀錢日後用作他途。”

“難道你就不想繼續學業?想這麼繼續做著乞兒不成?”蕭佚繼續說道,“佚隻是見你在工匠上很有天賦,想在這方麵與你多家探討,繼續學業算是佚開出的工錢。”

士農工商是管仲提出來的不同職業分類,隨著後世的發展逐漸成為一種牢固的社會地位體係。工,指代手工業者和匠人,地位不高但也算能勉強養活自己,對於現在淪落為乞兒的少年來說,工匠也算是不錯的。隻有能吃飽飯有舒服的衣服穿後,他才能繼續考慮如何通過讀書改變自己。

少年馬鈞拱手準備感謝的時候,就聽見馬蹄聲傳來,騎得不快的白袍小將勒馬停住,他翻身下馬看著兩個人,“有人說這裡有人持刀搶劫。”

原來剛剛有人注意到馬鈞提著刀片出來,擔心他會做什麼壞事的好心街坊通知了這些日子一直維持上穀郡治安的白袍小將。白袍小將來上穀沒多少天,官職也不大,但他對待街坊鄰居溫和禮貌深受百姓愛戴,一些瑣碎小事他都願意也很耐心的管理,這才讓百姓一有事情就往他那不大的住處跑。

白袍小將看到了馬鈞手中的刀片,奇形怪狀的模樣差一點沒能教他認出來,但認出來自然要把人帶回去問一問。

“我乃常山趙子龍,跟隨公孫將軍負責管理上穀的安全。”趙雲打算把少年帶回去好好問一問,若是走投無路他便資助些許錢財免得走上歧路,若是心路不正他就交予府衙。

馬鈞身邊的蕭佚也引起了趙雲的注意力,對方那一身勁裝不知是行俠仗義的義士,還是又前來投靠將軍的武將。

“等等。”蕭佚出聲阻止趙雲要抓走人的行為,他攔在馬鈞的身前,“他隻是太餓了,攔住我也隻是為了我那一籃飯菜之後他不會再犯這種錯誤。”

趙雲看著麵黃肌瘦的馬鈞,臉頰瘦到了兩側顴骨格外突出的地步,他有些不解,“府衙門口會定期施粥,餓到這種地步了為什麼不去那邊?”

馬鈞搖首,麵露苦澀,他餓得都敢在街上隨便搶劫,卻不敢去府衙前領粥。歸根究底是府衙那邊的衙役會用大棒整隊,一旦不符合他們心意就拖出來暴打幾棒,然後又得回到隊伍末端重新排隊。

“那邊施粥會挨上幾棒,肚子填飽了落得一身傷得不償失,時間久了大家就都不去那邊領粥。”馬鈞歎息一聲。

施粥前的隊伍越來越短,布粥的衙役將這個攬在身上說是他們施粥勤快,城中收納的流民肚子都吃飽了不願接受嗟來之食,現在看來是不敢來、不敢領。沒想到居然是這麼個原因的趙雲生氣,“雲常常關心施粥粥鋪情況,就怕有流民會吃不到粥餓到,沒想到居然還是叫他們找到空子!雲這就去跟府衙大人說,讓他們懲罰那些衙役!”

“且慢!”蕭佚再次出手阻攔,“小將軍一人如何說得過府衙中眾多衙役?”

“不若暫且忍耐幾天,摸清那些衙役情況後來個釜底抽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