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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進來之時彧從兵士那邊又重新拿到了三封書函, 兵士沒有拆開隻是根據書函上的名姓送了過來。”荀彧從袖囊取出了三封畫著精致花紋的書函, 同樣也沒有打開的荀彧將蕭佚那封遞了過去,“說起來清長知道這是什麼來曆嗎?”

看見那封常常能見到的書函,蕭佚頗感無趣地擺手把書函擱置到一邊,他對這個時常舉辦的活動已經沒有當初的興致勃勃了, “這是鬼市的邀請,一般都是在鬼節即七月十五左右當日開放。那日地府會打開大門讓尚未投胎的鬼魂出來遊玩幾圈, 不過為了防止鬼魂乾擾人間, 這個鬼市通常會開放在無人的陰氣重的山腳下。”

在更早的時候自然不會有這些束縛, 這鬼節也是地府裡的鬼魂難得見一見人間親人或是吸取血食的機會,後來天道管束愈加嚴厲, 地府便將鬼魂約束在無人的地方, 開了一個鬼市讓鬼魂遊玩。

當然並不是說死後就沒有辦法和親人相聚——隻要家中親人點燃河燈或是貢獻祭品, 鬼魂才有機會和家人一聚。

想起這件事情的蕭佚告訴荀彧,“佚記得文若似乎有親人在幾年前離世?若是沒猜錯的話他應該還沒有轉世投胎, 文若不妨那日點燃河燈再念叨死去之人的姓名, 便能在午夜之時再見一麵故人。”

“鬼市?”荀彧對這個詞彙很感興趣, 他也很難想象到全是鬼魂開展的市集是什麼樣子的, “鬼魂不是死後一直在地府嗎?他們的集市能擺出什麼東西來交換?”

蕭佚回憶著之前的見識過的鬼市, “什麼都可以, 畢竟物品交換最開始也是人族自己生產出來的。鬼市裡的東西對於文若來說, 歸根究底隻能是看個新鮮。”

了解清楚的荀彧點頭, 但他並沒有把自己和郭嘉的那封書函交給蕭佚,而是收進衣袖打算出去後將郭嘉那封交給對方。至於郭嘉聽了後想不想去、他打算去不去……那就是他們自己才能決定的事情。

把要講的事情都說完了的荀彧起身, 他整理好剛才跪坐時弄皺的衣服下擺,確認全身上下衣物整齊沒有任何不符禮儀之處後向蕭佚告辭。

目送著荀彧離去的蕭佚一口氣吐了出去,整個身子塌了半邊下來,半趴在桌子上的蕭佚把玩著桌上的杯盞。他將桌上三個杯盞統統倒置過來,蕭佚若有所思地將兩個杯盞挪至最遠的位置。

隨後就這麼盯著那個單獨的杯子,蕭佚看了半天最後控製不住地把杯盞挪了過去,與那兩個特意放到很遠的杯盞想靠。

是他定力不夠了,蕭佚幽幽地歎息道,原來一個人的孤獨竟這般難以忍受。

……

某個月黑風高夜

穿著一身黑衣偷偷摸摸從營帳裡走出來的郭嘉左顧右看,在發現外麵沒有什麼人,守夜的兵士正巧趕上交換班的時候,郭嘉緊緊抿著快要控製不住上揚的嘴角。他沒有去找合謀的另外一個人,而是先帶著自己的包袱離開周圍。

隨後不久另一個營帳裡又走出來一人,身上穿著深色衣裳的荀彧坦坦蕩蕩地往郭嘉離開的方向走去。偶爾回過頭檢查有沒有跟隨者的荀彧很快在一處密林和郭嘉碰了麵,早一步來到密林的郭嘉沉穩點頭表示這處沒有發現彆人的蹤跡。

“文若你來時有吵醒清長嗎?”郭嘉瞄了兩眼荀彧的身後,在沒看到熟悉的聲音後他放鬆下來,“清長沒發現那就好。”

郭嘉認真地看向荀彧,“準備好了嗎,這可是第一次背著清長,隻有我們二人的活動!”

“當然!”

荀彧和郭嘉對視一眼,他們動作統一地掏出了那張精致的書函,三張書函湊到一起,確認對方手中擁有該有的一切物品後兩人定下心來,他們預備往那鬼市一觀。

等、等等!

三張??!

察覺不對勁之處的兩人視線遲鈍地順著書函上滑,入目是熟悉的一張麵孔。兩人不約而同地驚呼出聲,“清長!?”

“你怎麼知道我們會偷跑出來的?!”

蕭佚把書函收回到自己的袖子裡,他看著郭嘉和荀彧兩個人,“文若剛開始的態度就讓佚覺得他不會輕易放棄,再一想到奉孝也不是個安穩的人,進而猜出你們二人定會偷偷跑出來也不是什麼很難的事情?”

不過幸好自己真的跟了出來,要是大大咧咧地看著這兩個人去鬼市,還不知道會惹出多麼大的麻煩。

“不是早就說過鬼市在荒無人煙之處開放,是為了保護普通人不在這一日成為鬼魂的血食嗎?”蕭佚拍上了兩張鬼畫符似的紙張在他們背後,“若你們一點準備都不做就闖進鬼市,無異於羊入虎口。”

郭嘉忍不住反駁,他打開自己的包袱向蕭佚證明自己的準備有多麼充分,“準備得很充分的!可以點火的火折子,正月時燃燒用的爆竹,還有銅鏡、桃木、從清長桌上摸走的符咒!”

隨著郭嘉一樣接一樣地說了出來,包袱裡的東西也都被郭嘉一一展示,蕭佚沒想到他居然真的把民間傳言中一切可以製伏鬼的東西拿了出來。看到最後蕭佚不得不承認自己還發現了一個尤為重要的事情——

“佚就說佚練字後的廢紙去了哪裡,原來是被奉孝你給拿走了?!”

曾經找了半天都沒找到廢紙的蕭佚,在發現事情真相後很無奈。

同謀者荀彧眼神古怪地看了過來。

郭嘉尷尬地重新把‘符咒’塞回自己的包袱裡,“清長有法力、會法術,所以嘉想著這些廢紙說不定上麵有清長的法力能克製鬼怪。”

蕭佚和荀彧:……紛紛打出了個問號來證明自己的疑惑。

“咳。”郭嘉說起另外一些東西來轉移他們二人的注意力,“銅鏡、桃木總是有用的吧!話說清長是打算和我們一同往那鬼市去?”

那些東西有用是有用,但也要看是在誰手中使用,蕭佚沒有去戳穿郭嘉一包的心理安慰,他的眼神瞥向了明顯不會回心轉意的二人,“佚不放心你們二人單獨去鬼市,那地方魚龍混雜的誰知道會不會有意外發生。”

成功拐走蕭佚的二人對視一眼,很快又收回視線,荀彧拿出一遝買來的黃紙錢幣,他向蕭佚確認這些平日用來祭祀的物品是否能在鬼市流通。

蕭佚想了想從郭嘉包袱裡掏出火折子,“要不你現在燒給自己?”

和蕭佚大眼瞪小眼的荀彧忽的明白了對方的意思,這就是自己給自己燒錢用嗎?和蕭佚挖自己的墳集軍費有異曲同工之妙。

但是,荀彧還是接過了火折子,“怎麼燒?”

在蕭佚指導下,荀彧把剛剛給自己燒來的一堆紙幣重新放回袖囊,確認自己的準備充分後他看向郭嘉,“奉孝還有什麼需要準備的嗎?”

郭嘉同樣確認自己的所有事情都完成了,不需要再多做什麼。

“那就出發前往鬼市了。”蕭佚先做了一個範例。

打開書函按照上麵所說那般留下自己的姓名,蕭佚重新合上書函,再一次打開後旁邊的場景發生了變化。原先站在身旁的郭嘉荀彧不見蹤影,麵前寂靜陰森的密林變成了被推車粗麻布裝填滿的小集市,集市入口處還站著兩個維護治安的陰差。

成功到達鬼市入口的蕭佚等待片刻,在他之後操作書函的郭嘉和荀彧也來到了這裡。

郭嘉看著這個和人間市集沒什麼區彆的鬼市,妄圖找出一點不同的郭嘉又開始去看從未見過的陰差和鬼魂,可是這些也與活人無異。有一種他們參與的是尋常市集錯覺的郭嘉十分頹喪,他對鬼市瞬間失去了熱情。

“沒什麼區彆啊。”感慨完後的郭嘉複又緊緊黏在蕭佚身邊。

荀彧同樣有些失望,他指了指兩個陰差中間的入口,“也許裡麵能發現什麼新東西?”

因而三人在向陰差出示了自己的邀請函後被允許進入市集,穿過大門仿佛闖過了什麼阻攔,眼前的場景驟然發生了變化,絲毫沒有他們在外麵看到的無趣模樣。

發現裡外不同的郭嘉指著山腳下建起的高樓,還有沿著上山的道路搭建起來的白燈籠,郭嘉在一瞬間的失語後向蕭佚求解,“為什麼這裡外看起來有如此大的區彆?”

“外麵看到的應該是為了防止人族誤入的小幻術。”蕭佚下意識回答了這麼一句話,他又覺得有些不對勁,他若沒記錯的話鬼市確實與凡間集市毫無差彆,不該有如此宏偉建築和奪目光芒。

有路過的鬼聽見郭嘉的話好心停了下來,他告訴三人,“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鬼市早就在後土娘娘和幾位神君的操持下改頭換麵了!”

“對了,今夜集市舉行到中途會有道君的評書可以聽,你們感興趣可以去看一看。”好鬼向他們指明了評書在哪裡可以聽到,而後便匆匆忙忙離開忙碌自己的事情去了。

郭嘉見那個鬼走遠,他連忙戳了戳身邊驚訝挑眉的荀彧,“文若你聽清那個鬼剛才說什麼了嗎?”

“聽清楚了,說是有道君評書?”荀彧配合著郭嘉回答。

兩人一唱一和間兩雙眼睛同時鎖定了看起來完全不知情的蕭佚身上。

第九十二章

蕭佚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成為了鬼市上一個壓軸節目, 他想不明白自己能有什麼好當做評書內容當眾講評,也不知道那些無聊且無趣的事情怎麼吸引到他人的。

而這個評書是地府舉辦還是個人現在還不得而知,不過蕭佚隻能暫時確定地府這邊定是看到了評書活動帶來的效益, 才這般瞞著自己也要舉行。

“佚不知道, 具體的還是等評書開始後才能知曉,屆時奉孝文若可願陪佚一去?”

蕭佚向郭嘉和荀彧發出了邀請。

嘴角掛起了詭異笑容的郭嘉抬手半掩,那雙泛著少年意氣的眼睛在市集上骨碌碌地亂轉著,“不知道這裡賣不賣紙筆。”

“奉孝你要做什麼?!”蕭佚仿佛聽見了什麼恐怖的事情, 要真是過去的事情叫奉孝文若聽去就算了,如果還被記了下來隨時可能被當眾再次朗誦一遍……

跑路的想法蠢蠢欲動。

“放心、放心!嘉一定不告訴彆人, 就自己私下裡記載一二。”郭嘉笑得跟個狐狸一樣不懷好意。

蕭佚驚叫一聲, “不可以!”

想要打消郭嘉想法的蕭佚伸手去抓人, 郭嘉下意識躲開這一下,而後小跑幾步藏在了荀彧身後, 蕭佚站在荀彧的麵前。兩個人就這麼繞著荀彧打鬨起來, 一個躲一個抓, 一個跑一個追,荀彧成了夾在兩個人中間的‘柱子’。

從在一旁看著二人打鬨到被迫參與進兩人中間, 興不起絲毫不耐煩的荀彧看著兩人圍繞著自己鬨騰, 等鬨得差不多了荀彧這才攔住蕭佚, 他另一隻手又抓著郭嘉, 荀彧清了清喉嚨說道, “再鬨下去可就什麼都看不到了。”

郭嘉:哦。

很顯然這句話是對郭嘉所說, 荀彧勸住郭嘉後又開始勸蕭佚, “這事彧替清長看著奉孝, 就算他記了下來也不讓公達他們發現,絕對不會有第四個人知道的。”

蕭佚:哼。

成功讓二人和解了的荀彧滿意地推著二人往集市前麵晃去, 走在中間的荀彧在這一刻拿到了主動權。帶著郭嘉和蕭佚在感興趣的攤子上停下來觀賞一圈,荀彧沒看到能讓自己花心思買下的物品便起身往下一處走去。

郭嘉見縫插針地在令自己興致勃勃的攤位上轉悠,他也不買就是一直過過眼癮。等街上的攤子都看夠了郭嘉與荀彧一同扯著蕭佚進了那棟宏偉的大樓。

——不僅僅是因為這座大樓看起來高百尺,也是因為剛才那個好人鬼指出來能聽評書的地方就是這裡。

剛一進大門郭嘉就被在門邊等待的鬼魂嚇了一大跳,他眼見著鬼魂突然以一種飛快的速度躥了出來,“三位客官可是來等待最後的評書?本店二樓還有空包廂,三位可需要來一間?”

沒有跑過的鬼魂又重新坐了回去,他們羨慕地看著招攬到大顧客的同伴。

“準備一間吧,再加上些糕點和茶水。”荀彧掏出了一部分錢作為定金,“要視野開闊的包廂。”

“好嘞,還正巧有一間!”那隻鬼口若懸河地誇獎著那間包廂的好處,他帶著荀彧他們上了樓,在二樓的走廊上穿插進入了一間不是很靠裡麵的包廂,“三位,這間包廂怎麼樣?”

荀彧上前推開包廂的窗戶,他四處看了看發現這個窗戶能正好將整個一樓儘收眼底,不過一樓搭起來的台子與樓梯拐角處相連的地方是視線死角,他們看不見那裡有什麼。

“可還有更好一些的?”荀彧問道。

鬼搖了搖頭語氣愧疚地回答道,“這是現在剩下來的包廂裡最好的了,要是幾位再來早一些就還有更好的包廂。”

聽懂了鬼的意思的荀彧合上窗戶,他看著另外兩個已經坐到椅子上開始喝起茶水的人,荀彧擺擺手讓鬼離開,“就這間吧,不用換了。還請儘快準備好糕點茶水之物,等會送到門口便行。”

又多得了賞錢的鬼興高采烈地關上包廂門走了出去。

鬼一走郭嘉就開始在屋裡搜尋起來,果不其然在幾個櫃子的隔層裡尋到了號碼牌還有等會能用到的紙條。紙條上特意用顯眼的顏色寫明了包間的名字,反麵則是一塊空白。

郭嘉一副早有所料的神情,“這裡果然也有唱賣會,等會應該會上不少好的東西,唱賣結束便是清長等候許久的評書?”

“確實如此。”蕭佚點頭,他正盯著桌上用來計時的香柱,香柱是在他們進屋前就點燃了的,直到現在已經燃燒了一半,還剩下一半左右就快要徹底結束了,“等香燃燒完畢,唱賣會就要開始了,再等一等就會有唱賣會的物品明細送過來。”

蕭佚估摸著荀彧手中還剩下多少錢財,“以文若的財力,應該能拍下一兩件小玩意作為紀念。”

“沒事,等會還有人來。”荀彧輕輕推開了半扇窗戶,窗戶敞開不多不會讓人輕易觀察到屋內的情況,但是又能告訴將要來的人他們包間位置。

聽見還有人要來的郭嘉看起來頗有些疑惑,“你我二人合謀時怎麼沒提到過?”

“這不是擔心會嚇到郭小友?”

門口傳來一個蕭佚十分陌生的聲音,蕭佚順著聲音看過去看見一個樣貌衰老卻不掩本身俊秀的老人,那樣貌蕭佚越看越覺得和荀彧有幾分相像。

蕭佚因而出聲不解地詢問,“這位是?”

“老夫荀慈明,曾與小友有過一麵之緣。”荀爽和善的視線落在了蕭佚身上,他提醒著已經把自己忘掉的蕭佚,“我們曾在潁川荀氏見過一次,那時小友身邊還跟著一個孩子。”

他沉默著陷入了自己的回憶,蕭佚從五六年的潁川生活中終於找到了老人所講的那個場景,他想起來眼前這個老人家是誰了,“你是文若的叔父?”

荀爽摸著自己乾淨整潔的胡須,臉上是欣慰的笑意,他像是為蕭佚想起當初的事情而高興。

被荀爽遺忘掉的郭嘉縮了縮脖子,他挪動著腳步躲到荀彧身後,像是不理解對方為什麼要叫來荀爽,郭嘉用很小的聲音問道,“你叫慈明叔父來做什麼?難道有什麼不得不這樣做的理由?”

“隻是許久不見叔父想來看看他在這邊過得如何。”荀彧回答得滴水不漏,端的是一派溫柔君子風度,“不過是年少時調皮搗蛋把叔父的書籍燒了幾本,奉孝你不用一直耿耿於懷的。”

被提醒了自己當初做過的事情的郭嘉,下意識瞥向在和蕭佚聊天的荀爽,確保這二人都沒有看過來後郭嘉拍著自己的胸膛緩緩吐了口濁氣出來。

還好還好,他們兩人都沒聽到。

實際上就他們幾人相間隔的這個距離,郭嘉說得話再小聲他們兩個人也能聽見。很好奇這件事情的蕭佚不動聲色地挪動腳步,換了個方向和荀爽談天,“這件事情我能了解一下前因後果嗎?”

“也沒什麼。”荀爽已經沒生前那般生氣了,他帶著笑意把郭嘉那段糗事講了出來。

原來那時候的郭嘉才八九歲,聰明好學但厭惡他人說教管束,偏偏正巧郭嘉年幼精力不足,白日起不來晚上不願睡。這般作息自是被當時的夫子說教一番,郭嘉氣不過晚上看書看得更晚了。

怎料有一日郭嘉困得眼皮都睜不開,看書的時候打了一個盹,案邊的蠟燭被老鼠打翻。蠟燭正巧掉在書桌邊上,木頭燃燒的糊味薰醒了桌上的郭嘉。而那次事故雖然搶救及時讓整間書屋沒什麼大問題,但還是有幾本書被火燎沒了一大半,郭嘉是無心之過卻也在之後被打了手心板。

一想起當初那十幾下手心板,郭嘉就不自在地揉著手心,那股鑽心的疼痛似乎還殘留在手掌上。

“原來是這樣,那為什麼奉孝這麼害怕?”蕭佚不解得很,郭嘉也不是什麼犯了錯誤就不敢麵對的人,“他瞧著像是在一直躲你?”

荀爽繼續解釋,“還不是因為那幾本書都是非常珍貴的藏本,陡然被燒了個大半,爽每每看見他就很橫眉冷對,時間一長奉孝也就躲了起來。”

“不過,現在在地府又見到了編寫這些書的大儒,爽得以見到本人親自探討,故而沒之前那般生氣了。”

就在他們談話時,燃燒的香柱已經到了尾聲,在四人都沒注意到的情況下,最後一點香燒成灰燼倒在了香爐之中。

候場時間已到,唱賣會現在正式拉開了帷幕。在一陣激烈的樂聲過後,台子上出現了一個人,跟隨著那人一起上去的還有一張用來放置唱賣物品的桌子。

“想必很多人都是衝著最後的評書來的,”價諾士站在台上看著下麵的鬼魂,他輕而易舉讓眾鬼安靜下來能聽清自己的聲音,“所以這次開場為大家推薦的就是一樣與道君有關的東西!”

價諾士雙掌輕拍,一對精妙絕倫的陶俑被呈了上來,陶俑表麵上了顏色看起來更加惟妙惟肖。

像是擔心遠處的鬼魂看不清物品,不知道現在唱賣的是什麼,價諾士提高聲音說出了這對陶俑的故事,

“這是陶俑大師根據道君的故事親自塑造而成的‘遊山俑’,描繪得是道君與自己的友人在徐州遊山的神態!”

徐州?遊山?

荀彧的目光落在了身後表情震驚的郭嘉身上,很顯然那段時間蕭佚一直和某個人在一塊,與他們幾人相隔甚遠。

茫然的郭嘉看向了同樣迷茫著的蕭佚。

第九十三章

“聽上去是我們在徐州時發生的事情, ”蕭佚對價諾士說的話很感興趣,他來到窗戶前推開半扇窗戶打量著桌子上彙聚了全場所有目光的陶俑,“看著倒是沒覺得有什麼符合的。”

至少不論是他還是郭嘉都做不出來如此誇張顯眼的表情。

“應該是他們聽了我們的故事後自己想象出來的。”做下如此結論的蕭佚收回了視線, 轉過身子欲要回到桌前喝水。

樓下剛剛注意到這扇窗戶打開的價諾士見人似乎有些失望, 他不急不忙地出聲為第一件物品增加很多的關注度,“大家都聽過評書中道君與友人的許多故事,有同道而行的道友、有陌路不見的似敵非敵、有陰陽相隔的親密摯友還有少年意氣跨越萬難追逐道君的小輩,而這次唱賣的陶俑中友人是近來大熱的小輩組!”

“有喜歡這一對友人的可一定不要錯過啊!”

二樓包間的四個人、準確來說是知道更多的三個人蕭佚荀彧和郭嘉, 他們麵麵相覷陷入無言沉默,為剛才價諾士的話語。

在這幾個描述中沒有精準找到符合自己和蕭佚友誼情況的荀彧, 不動聲色地放鬆下來, 他收拾收拾心態開始看郭嘉的笑話。荀彧狀似隨意地複述道, “追逐道君的小輩?奉孝你有什麼頭緒嗎?”

“嘉覺得這個指代很模糊,沒有什麼指向性。”郭嘉回話的時候背後冷汗都冒了出來, 他開始胡說八道, “對清長來說少年意氣和小輩我等四人沒有人缺少吧?至於這個萬難……莫不是指的是文若你們三人與清長之間存在的差距?”

半句都不帶提及追逐二字, 郭嘉在荀彧意有所指的目光中挪開了視線。

蕭佚的注意力卻不在那一長串的友人描述上,他在意的是前半段‘聽過道君與友人的許多故事’, 照價諾士而言似乎他的故事已經流傳到人人口耳相傳的地步了。

之前的故事尚且能說是那些長壽無聊的仙人透露出來的, 那他近日在人間的經曆又是哪個仙人看見後還說了出去?

沉默著思考這背後是哪個神仙做的, 蕭佚沒有注意到郭嘉和荀彧逐漸緊張起來的神情, 他想了想叫來門口等候命令的鬼魂。蕭佚給出了幾張黃紙幣給鬼魂, 他試圖從這些明顯聽了很長時間的鬼身上找到答案。

收到打賞的鬼眉開眼笑, 他把那些黃紙折好塞進胸前的衣服裡, 鬼魂左右看了兩張發現其他人沒注意到這裡後彎下腰, 他在蕭佚耳邊小聲說道,“這些故事是各位仙人陸陸續續透露出來的, 不過人間小輩的那個故事是是通天教主傳出來的,據說還有錄影珠為證呢!”

蕭佚:……很好,給我抓住馬腳了吧

通天:(打了個寒戰)奇怪,為什麼心有不妙

“多謝。”蕭佚重新關上房門,在一個奇怪兩個戰戰兢兢的視線中神色如常地繼續關注外麵的唱賣會,“沒事,估計又是他們改編出來的小故事,沒有可信度的。”

蕭佚繼續說道,“若是你們介意,我便讓他們把故事撤下就是了。”

“沒事沒事。”郭嘉看起來毫不在意實際上嘴角的笑容都快壓不住了,擺擺手示意蕭佚繼續去注意下麵的台子,“剛才已經有人出價欲買下這對陶俑。”

聽見這句話的蕭佚順勢一望,下麵的叫價已經不知道翻了定價多少,最後蕭佚看著這對陶俑被一個不知名的鬼魂買走。

之後的幾樣物品固然新奇但卻與蕭佚沒什麼關係,隻有荀彧和郭嘉買下過幾件感興趣的東西,荀爽在一旁看著下手過幾卷上了唱賣會的典籍。無所事事的蕭佚倒是多吃了幾口糕點,壺中的茶水每快要喝完,蕭佚便會讓外麵的鬼侍從重新加滿,借此來打發自己的時間。

物品一件件地賣了出去,連最後的壓軸物都被拍賣出去後蕭佚終於振作精神,想要聽一聽接下來的評書。

隻聽收尾的價諾士在築聲和琴聲中引出評書人,“唱賣會已經結束,對接下來的評書有興趣的朋友可以在位置上保持不動,說書人馬上就要給大家繼續講一講徐州之後的道君又經曆了什麼。”

在萬眾期待中緩緩走上來的說書人手中是評書常用的工具,醒木、手帕和折扇,還有說書人自己潤喉用的茶具。說書人放下東西在那張重新利用起來的桌子上擺好,他清了清喉嚨先引了個前情提要——

“上回說到道君在屋外站定,而屋內的小輩忐忑不安地徘徊,在他們誰都沒有預料到的情況下,一隻鴿子嘿咻嘿咻地飛了過來。”

“這鴿子啊……是小輩的友人不遠千裡寄過來的書信,裡麵寫得都是緊急大事,希望這小輩能儘早回去一商。但偏偏這小輩向道君隱瞞了此事,如今可是被抓了個正著,道君那叫一個生氣!”

萬萬沒想到評書一開始提到的就是如此尷尬的事情,郭嘉緊張地望向蕭佚,希望對方不要再因這些陳年舊事而生氣。

蕭佚聽過後都是一笑而過,早就放下這件事情的蕭佚反倒是安慰起郭嘉,“我不會生氣的,不過這麼一看小輩一定就是奉孝了,小輩的友人指的應該也是文若。”

猝不及防自己被提起來的荀彧也有些窘迫,反倒是毫不知情的荀爽問道,“這是什麼事情?聽著你們三人都知道?”

於是蕭佚向荀爽解釋起來。

聽完之後的荀爽收斂自己慈祥的表情,神色肅穆地盯著自己似乎有些疏於管教的侄子和小輩,盤算著要好生說教對方一頓的荀爽話到嘴邊都因為顧忌蕭佚而咽了下去。

荀爽琢磨著應該等蕭佚不在的時候再好生教導兩人,讓他們明白什麼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心感不妙的荀彧急中生智,他想到了一個絕佳的轉移叔父注意力的辦法,緊接著他操持著一副為蕭佚擔憂的口吻問道,“清長,這是你在人間發生的事情,現在不論是鬼魂還是神仙都知道,會不會對你之後不利?”

不是很明白荀彧意思的蕭佚:?

“清長在他人眼中很有威嚴,可以威懾他們讓他們不敢做壞事,”荀彧梳理清自己的邏輯向蕭佚說明自己的想法,“但是如今清長的行徑被他人輕易知曉,那有心做壞事的人是不是就可以故意避開來?”

“而且清長莫要忘記海灘邊上那個奇怪的巫祝,聽起來他像是已經被清長破壞了第二次計劃。”

蕭佚覺得荀彧言之有理,他身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比之前幾百年還多,先是莫名的怨鬼又是和帝俊太一有關的鏡妖,後麵更是莫名牽扯出了一連串的事情連敖玥都收到了牽連,其中種種原因蕭佚現在仍是一知半解。

蕭佚回答道,“你說得對,隻是現在也聯係不上那家夥,隻能先通知地府這邊了。”

讓閻羅先管製住地府裡的故事流通,減少惡妖打探情報的機會,蕭佚側耳傾聽著外麵的評書,許是做了分章和分段處理,說書人不會一口氣把全部講完,現在剛剛講到了徐州結束,在他獨去幽州後斷章。

間隔還是挺長的,蕭佚無法肯定他們這些說書人是不是已經知道自己來了青州,甚至現在就在鬼市上聽他們講評書。在處理這些事情前,蕭佚看著底下已經開始收拾桌椅、台子和亂七八糟東西的現場,他招呼著郭嘉和荀彧離開,“鬼市結束了,我們也該離開這裡。”

“請等一下,爽有一些話要交待他們二人。”荀爽客客氣氣地請蕭佚離開了房間。

站在門外等候的蕭佚雙手攏袖,表情看似在走神實際上那個心思全都跑到包間裡麵去了,他著實很好奇明顯是荀彧長輩的荀爽,會和這兩人說一些什麼話。

不過這個包間的大門真隔音,偷聽了半晌什麼都沒聽到的蕭佚如此想到。

等房門打開,蕭佚收獲了兩個垂頭喪氣的好友,走在他們後麵的荀爽臉上是還未消下去的怒氣。?

“你們怎麼都這副表情?”蕭佚這麼詢問的同時挪動著腳步遠離,此時看起來不太好惹的荀爽,在對方身上仿佛看見當初抓自己修煉時神情嚴肅的鴻鈞。

蕭佚下意識開始畏畏縮縮躲著荀爽。

被教訓一頓待人接物的郭嘉焉了吧唧得靠在蕭佚肩膀上,同樣被以此訓斥的荀彧氣力不足地說道,“沒什麼,就是之前行事逾矩之處被叔父知道了,叔父因此訓斥我們二人一頓。”

郭嘉拉扯著蕭佚的衣袖,“快、快走吧,嘉快要受不了了!”

他快受不住那一堆堆條條框框的束縛了!

“臭小子!”立刻明白郭嘉說得是誰的荀爽沒摁住自己的脾氣,袖子也不卷掏出一卷簡牘就要上來揍人,“就你最沒個正形!!”

“快走快走!”郭嘉急忙推搡著蕭佚。

蕭佚應了聲後重新使用書函將他們三個人送回了來時的地方。

留下來的荀爽眼神中難免有些落寞,“總歸是死掉的人了。”

唉聲歎氣準備離開的荀爽被攔了下來。

剛才那個在門口解惑的鬼魂客氣地笑道,“還請這邊把尾款付一下。”

第九十四章

重新回到樹林裡的蕭佚三人被空中懸掛著的烈日灼了眼, 三個人動作一致地閉上眼睛,小一會才重新睜開眼睛適應天上的日光。

三人這才發現走的時候還一片漆黑,現在天光大亮, 太陽高高掛在天上照耀著大地, 荀彧難免有些慌張於時間的流逝,“現在看樣子已經是午時了,我們不過在鬼市一夜竟然人世已經過了一夜和一個白天嗎?”

“……好像不止是這樣,文若。”同樣驚奇於這個時間差異的郭嘉經驗要豐富些, 他率先去看蕭佚,如他所料隻要是對方知道的他就能在蕭佚臉上捕捉到些許異樣, “清長不解釋解釋?”

蕭佚摸著自己的臉頰氣弱弱地說道, “書函上沒有寫佚也就忘記了, 其實兩個地方時間流速不太一致,雖然不會像天上一日人間一年那般誇張, 但是也是有一定的差異。”

因為對時間不敏感, 他忘記提醒兩人這件事情了。

所以,

荀彧和郭嘉對視一眼,現在距離他們離開那日究竟過去了多久??

——沒有很久, 也就距離兵士找不到他們的那日過了短短幾日, 正好方便一封加急的信件從青州送到了兗州, 一兩個人快馬加鞭從兗州趕來青州罷了。

在得知是這個結果的時候荀彧和郭嘉紛紛緊張起來, 他們一個擔心失蹤一事會嚇到彆人, 一個懷疑兗州而來的兩個人怕是要好好說教他們一通。

見此蕭佚弄亂弄臟了他們的衣服, 在重新找到兵士駐紮的營地後, 蕭佚和郭嘉荀彧向著營地的方向走過去。路上荀彧問道, “我們消失這幾日不好解釋,清長打算如何應付旁人詢問?”

“不好解釋, 那就不要解釋了。”蕭佚似是想起什麼,他衝著兩人笑了笑,“會裝暈嗎?”

裝暈?

還不明白蕭佚是什麼意思的兩個人連話都來不及說一句,就見眼前原本很正常的蕭佚突然捂住腦袋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走了沒兩步在他們麵前緩緩暈倒在地上。??!

郭嘉和荀彧都很驚慌,他們分不清眼前蕭佚究竟是裝暈還是真的身體不適暈倒,慌張的二人還未來得及張口求援,郭嘉就看見‘暈倒的’蕭佚睜開了半隻眼睛朝自己眨了眨。

是這個意思!

“文若,快!裝暈!”郭嘉說完就在荀彧麵前現學現賣一下如何暈倒。

不過郭嘉倒下去的動作和神情可沒有蕭佚那般自然,摔下去的時候能看出來郭嘉很害怕,他怕自己會摔疼便以一種奇怪的姿勢躺在了地上。

有了兩個樣例,荀彧立刻明白了郭嘉的意思,他見周圍沒有人索性直接趴在地上閉上了眼睛。

三人假裝暈倒等待著隨時會出現的兵士,等著等著他們就在暖融融的日光照射下舒服地放鬆身體,愈發覺得舒適的讓人在不知不覺中陷入了夢境。

找到三人被三個人的姿勢嚇了一大跳的荀攸:。

戲誌才看見三個人被抬回來同樣嚇了一跳,語無倫次的時候聲音難免有些哽咽,以為三個人這幾日遭遇了什麼的戲誌才急忙讓人請來大夫,“麻煩您看看這三個人什麼情況,嚴不嚴重?可有辦法醫治?”

“啊……?”大夫緩慢地轉過頭來,他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著戲誌才,“郎君彆急,他們隻是有些疲倦就睡著了。”

“睡、睡著了??”戲誌才不可置信地指著床上被抬回來都不醒的三個人,“他們真的沒有什麼事嗎?”

大夫沉吟片刻重新措詞解釋,“興許是這幾日太過疲勞,精力不足氣血虛弱,才會通過睡眠來補充身體。觀其外表沒有傷口,郎君隻要多注意讓他們休息一會就好。”

“麻煩大夫了。”荀攸倒是品出來不一樣的味道,他先打發走了大夫又讓旁邊的兵士退守帳外,荀攸站在床榻前低垂著腦袋看三人,“沒有外人了還不醒來嗎?”

荀攸的語氣平淡中夾雜著威脅。

突然睜開眼睛的蕭佚表情迷茫地演道,“這、這是哪裡……咦?公達?難道這裡是東平國?”

雙手環胸的荀攸可不相信蕭佚的鬼話。

“這裡還是青州,是兵士發現你們三人暈倒在野外撿回來的。”戲誌才回答了蕭佚的問題,他看著醒得過於巧合的蕭佚,“老實交待吧,你們失蹤的這些日子去了哪裡。”

瞧著真的騙不過荀攸和戲誌才,蕭佚隻能老老實實把這幾日的去向全部告訴他們二人,末了他指著還在床榻上睡著的兩個人,“奉孝文若是真的困到睡著了,睡一覺就好。”

早知道他也真的就這麼一直睡過去算了,蕭佚這麼想到。

得知三個人居然去鬼市玩了一圈,還和荀爽見了一麵的荀攸和戲誌才同時沉默,他們對視一眼抱怨,“早知道不該把機會讓出來的!”

他們也想去鬼市開開眼界!

蕭佚默不作聲並開始轉移話題,“這幾日失蹤曹公那裡可有什麼變動?你們二人來了青州,那又是誰在處理兗州事務?賈文和與奕兒那邊又是什麼的情況?”

“沒什麼大事,主公目前已在東平國處理劉岱遺留下來的事務,同時整兵訓練準備反攻青州黃巾軍。”荀攸說著這段時間的事情,他還補充了幾句蕭佚三人離開後的一些變動,“蔡氏的女公子任職後文書整理得很出色,主公允許她在屏風後麵一起處理公務,賈文和也在逐步熟悉同僚,手上的事務開始偏向核心。”

戲誌才講道,“這次我們在得知你們失蹤消息後能這麼快趕來,都是因為賈文和陳公台等人接手了我們二人的事情,”

這對蕭佚是個好事情,因為這意味著他有更多的機會去偷閒了。

“除此之外,唯一嚴峻的是袁本初與公孫伯圭對上了,公孫伯圭欲拉攏袁公路對付袁本初,走遠交近攻的策略,但是袁公路和劉景升之間情況不樂觀,袁公路現下著重的還是治下荊州。”

一點也不擔心蕭佚會不會因此而迷糊的荀攸繼續道,“公孫伯圭派人駐紮在清河、平原等地,與袁本初對峙在冀州,他們之間怕是有一場避免不了的戰爭,同時袁本初也派遣使者來問主公意願。”

蕭佚默默在心中畫著地圖,他在沉默中估計著清河、平原二地距離這裡的遠近,“主公讓你們來尋找我們三人,這是為了確認我們是失蹤還是被公孫伯圭的人給綁走了?”

毫不意外蕭佚能看出這一點的荀攸和戲誌才一同點頭,雖然他們三個人消失的節點太過巧合了,曹操自然疑心公孫瓚會不會出一些詭計來消減袁紹的實力。

袁紹龜縮在鄴城不出,難以對其下手,那就隻能針對周圍可能幫助袁紹甚至本就和袁紹一個隊伍的幫手了。

——曹操不僅名列其中,還名列前茅,是公孫瓚的另一個心頭大患。

“我們來時確實遭遇了公孫伯圭下屬的圍攔堵截,也算是有驚無險地渡了過去,你們難道真的沒有遇見過任何一個幽州人?”荀攸不太相信蕭佚三個人在青州這麼久,一點事情都沒有。

蕭佚搖了搖頭,“沒有,十分安全,興許他們也沒想到我們直奔青州後在偏遠山林裡歇息,而不是進城補給,怎麼都沒有走進城的道路。”

這般解釋倒也是解釋得通,誰能想到荀彧帶頭的小隊來到青州不僅不入城,還在城外很遠的地方挖墳掘墓呢。荀攸清楚記得他和戲誌才每次遇見攔截都是在進城補給的道路上,後來他們學聰明了,一次性購置了足夠多的物資撐到到達青州。

“眼下兵士已經從墓中拿取了足夠多的財寶,足夠主公度過這次難關。青州附近已經不太安全了,攸和誌才剛才商量過後決定這幾日就返回東平。”

蕭佚沒什麼問題,他不認為荀彧郭嘉會反對,他們來到青州的目的已經達成,隨時都可以離開。

確認好了情況的蕭佚重新躺回床榻,拉好蓋在他們三人身上的被褥,蕭佚也不在乎荀攸和戲誌才的眼神,用十分擺爛的語氣說道,“解開的事情公達誌才來處理吧,我們是‘不知道遭遇了什麼,失蹤了好幾日’、急需要休息和醫師照顧的病患。”

最好這幾日離開的時候能直接把他們抬上馬車,叫都不要叫他們。在另外兩人難言的眼神中蕭佚閉上眼睛快速進入夢鄉,那樣子哪還有初見時的高人風範。

荀攸如今萬分想念當初的蕭佚,至少那時候能有一個人分擔自己的事務。

缺少幫手的荀攸拉走了想要逃跑的戲誌才,“誌才既然來了,怎麼能不做事情。”

和戲誌才一同用最快的速度處理好這邊剩餘收尾工作的,荀攸幾乎是在第二日天還未亮的時候讓兵士把三人抬進馬車裡,整個隊伍偽裝成了商隊返回東平。

他們在儘力避開城鎮進出口處的埋伏,但就荀攸之前購置的物資是無法支撐人數翻了一兩倍的隊伍回去,他們中途必須在一個城鎮裡補給。

即使這樣百般偽裝,他們仍然被發現了,在出城的道路上被一群兵士圍住。

公孫瓚安排過來的人騎著高馬,在眾兵包圍中不急不緩地騎馬出來,“閣下莫要抵抗,在下劉玄德,受奮武將軍之托特請荀氏郎君往平原一敘。”

第九十五章

馬車裡氣氛靜謐, 荀攸欲動身往馬車外麵走去,看一看是什麼情況。蕭佚伸手攔在了荀攸麵前,上馬車前還是閉著眼睛睡覺的蕭佚此時睜開了雙眼。

牽起一旁乖巧坐著的蕭平, 蕭佚掀開一部分車簾和蕭平走了出去。黑色的靴子踩在地上枯黃的樹葉上, 下了馬車的蕭佚返身把蕭平抱了下來。

穿著尋常衣服的蕭佚在蕭蕭落木下走出隊伍,蕭佚攏住自己被風吹起的長發,他站在隊伍前方看向曾有過一麵之緣的劉備,“距離幽州那日有段時間不曾見過了, 玄德兄。”

“沒想到與清長幽州一彆,竟然在此處相遇。”劉備也沒預料到車內走出來的是當初匆匆一彆的智勇雙全之士, 當初一彆劉備也曾長籲短歎, 道自己應該堅定一些, 沒想到如今竟然在青州相遇。目光順勢而下的劉備注意到了那個孩子,“這個孩子是?”

蕭佚拍了拍蕭平的後腦勺, “這是佚收養的孩子, 名蕭平表字顒圭。平兒, 來叫玄德叔。”

蕭平聽話的喊了一聲劉備。

笑容欣慰的劉備應下了蕭平的這個稱呼,沒有忘記正事的劉備望了眼蕭佚後麵, 他沒有錯過剛才簾子掀起來時車廂內似乎還有人坐著。劉備試探道, “清長這是要往何處去?近來冀州青州都不安全, 清長出行要格外小心一些才是。”

“正如玄德兄所言, 所以佚打算帶著家中人往豫州而去, 聽聞那邊比其他地方要少一些戰亂。”蕭佚摸了摸蕭平的頭發, 眼神看起來有些無奈, “如今佚不是孤家寡人不能像之前那般隨心所欲, 有了家眷自然要多為她們考慮些。”

“舍妹比較害羞,這外麵這麼多人她就不太敢出來了, 還請玄德兄見諒。”

劉備有些驚訝,他原本以為蕭佚是與人成了親,沒想到是結拜了一個妹妹,“令妹羞澀藏在馬車裡沒什麼,不過如清長之前聽到那般,備正在搜尋一個隊伍,隊伍中有潁川荀氏之人。”

“潁川荀氏?聽著可不像是簡單的家族,這荀氏中人可是做了什麼竟讓玄德兄和公孫將軍如此勞師動眾?”蕭佚擺出一副迷惑不解的表情,他像是不明白發生了什麼,“這點事情也不瞞著您,佚之前一直在山中隱居教導馬鈞與平兒,後來要不是意外救起舍妹,佚也不會出山往豫州去。”

見此劉備將那荀氏之子為虎作倀的事情說了出來,他直言請那荀氏到平原也是為了斷曹操左膀右臂,不會傷害對方。

很想笑但又不能當著劉備的麵子上笑出來,蕭佚強忍著自己的笑容,整張臉都憋得漲紅起來,落在劉備眼中反倒以為這人十分生氣。

蕭佚的視線有短暫地從劉備身上離開,他的眼睛瞥了一眼手邊低垂著腦袋的蕭平,又很快地抬起,“如今這世道比佚想象的還要亂啊。”

幽幽歎了口氣的蕭佚看了眼正在逐漸升起來的太陽,他問劉備自己能被放行嗎,“雖然時候尚早,但若不加緊趕路佚擔心夜晚會露宿在林子裡。”

這個時候蕭平瑟縮著肩膀出聲,他拉住蕭佚的衣袖滿臉害怕,“阿父,晚上的樹林好可怕!平兒怕……”

泫然欲泣的蕭平抓緊了蕭佚的衣袖,他縮在蕭佚的身後哆嗦著聲音表達自己對黑夜的恐懼。

“抱歉,這孩子膽子小。”和蕭平一唱一和的蕭佚笑容勉強,“平兒有些怕黑。”

被說服的劉備看著蕭佚車隊裡的侍衛,他讓手下的兵士帶著畫像一個一個檢查過去,“檢查完清長就帶著家人走吧,這裡離下一個城鎮還有不遠的距離。”

比對所有人的長相後沒有發現荀氏子弟的劉備允許蕭佚的車隊通行。

上了馬車後的蕭佚坐在車夫旁邊,直到劉備的身影遠到再也看不見,蕭佚才重新鑽進馬車中,“劉玄德一時半會反應不過來,我們要加緊趕路,把他們遠遠甩在身後才行。”

馬車的速度再快也比不上一匹駿馬的輕鬆,若是劉備反應過來不對勁讓人追來,他們是很難甩脫對方的。

隱隱感覺到威脅的幾人在馬車內的小桌上展開詳細的輿圖,戲誌才指著東平國的位置又在圖紙上滑到現在大概的具體地方,他提出了一個比較危險的建議,“不如丟失沒有必要的輜重,隻留下乾糧和水,然後加快速度往東平去。”

路上雖然辛苦了一些,但是他們不僅能快速回到主公身邊,還可以躲開身後可能存在的搜尋和追捕。

“此計可行,等會隊伍重新整裝,我們儘快入兗州!”荀彧點頭,叫來馬車旁邊隨行的副手去下達命令。

郭嘉見事情商量完他靠在蕭佚的肩膀上,他好奇幽州一行對方到底認識了多少人,“聽起來這劉玄德與你認識,那公孫將軍也是熟悉的?清長還有幾個在幽州結識的朋友?”

“這次公孫伯圭與袁本初開戰,要是讓他們知道清長如今為主公謀事,你們之間的友誼不會受到影響吧?”

與幽州之人都隻是萍水之交的蕭佚不在意這件事情,他不認為自己為誰效力在這方麵會影響到什麼,“當初佚斬了烏桓單於,因為勇猛被公孫伯圭賞識,又因當時施粥與趙子龍相識,經子龍引薦而與劉玄德認識。我們之間的關係再簡單不過,沒有多少利益、也沒有多少情誼在。”

他和趙雲之間或許有一些友誼的存在,但與公孫瓚和劉備就是一個難以判定的未知數。

馬車逐漸停了下來。

兩個親兵過來清理馬車後麵承載的輜重,坐在馬車裡麵的人能察覺到重物搬離搬回的動靜,蕭佚掀開車簾察看隊伍的情況。兵士動作利索,迅速地拆卸著隊伍裡的行李,把沒有用處的包袱全都扔到一旁丟掉。

嗯?

蕭佚眼尖地注意到地上的落葉在小幅震動著,暗覺不妙的他走出馬車,他站在鞍座上往後眺望著。

“怎麼了清長?”郭嘉掀開簾子,他問蕭佚發生了什麼事情,“難道已經被識破了嗎?”

蕭佚的神情並不好,他能看見隊伍後麵騎馬而來的劉備還有他身旁跟著的兵士,察覺不對勁的他連忙安排剩下的事情。

“快!都回自己的馬匹上!”蕭佚也沒想到這麼快就暴露了,他急忙指揮著下馬的兵士回位,讓馬車車夫快速前進。

整個隊伍快速前進,他們並沒有完全拋棄不必要的輜重,馬車的速度相較之前提升不少。

但劉備的小隊仍然緊緊跟隨在他們身後。

“這樣下去甩不掉他們的。”荀彧扶著車窗身體隨著馬車搖晃,他看著旁邊跟隨著的車輛,外層用普通的布匹做了偽裝,但內裡是曹操急需要要用的珠寶銀錢,“不能被他們抓住全部人,要有一部分人護送珠寶離開。”

全部被抓不僅僅是這段時日的所有工作全部成了無用功,還給敵人送去了充足的軍費和足夠多的人質!荀彧思考了一會,“清長和彧留下來應付他們,剩下的人抄小道分散逃走!”

“他們不一定知道是哪個荀氏子弟,也認不出來誰是誰,讓攸和清長留下吧。”荀攸不放心荀彧留在這裡,“叔父您是荀氏中的佼佼者,在主公手下擔任重要職位,若是出了事攸如何向主公、向伯父交待?”

戲誌才還未開口就被荀彧荀攸二人雙雙堵住,“誌才奉孝你們二人就彆開口了,你們那一脈本就子嗣不豐,怎麼還能讓你們身處險境!?”

閉上嘴巴的郭嘉伸出頭看了眼外麵的場景,已經沒有多少時間留給他們了,他們不可能還繼續在這裡僵持。

郭嘉一咬牙,在蕭佚和戲誌才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抓起桌上的酒壺,敲在了荀彧荀攸二人的腦袋上。

“奉孝你這是?”戲誌才退後兩步,他驚恐地注視著郭嘉,身體緊緊貼在車廂上害怕自己也被郭嘉來一下。

“先下手為強。”郭嘉舉著酒壺笑道。

蕭佚恍然大悟,他明白了郭嘉的意思,爭辯到最後浪費時間不如直接動手把人打暈,他們也就不能再反對什麼,還節省了不少時間。

一樣明白了郭嘉意思的戲誌才更緊張了,“奉孝,我認為我們還是要考慮留下一個清醒的人來照顧他們的。”

所以這酒壺就不用往他頭上來一下了。

郭嘉眯起眼睛盯著戲誌才,確定對方沒有其他意思後放下戒心,在馬車停下來後他讓戲誌才扶著尚在暈厥當中的荀彧荀攸二人去了另一輛。

“記住等會分散開來跑,把馬車的痕跡清理乾淨。”蕭佚在一旁囑咐幾個領頭的兵士,“快馬趕往東平,路上一定不能拖遝!”

兵士紛紛應是,他們按照蕭佚所說上了不同的車輛,驅動著馬車往不同的方向跑去。

留下來應付拖延時間的蕭佚席地而坐,郭嘉在他旁邊坐下,麵前是為了糊弄劉備而搭建起來的木柴堆。燃起火來的蕭佚看著郭嘉,“不怕等他們醒來後找你算賬嗎?”

“事出緊急。”郭嘉順手將手中的爵杯丟進火中炙烤,“有點餓了,不如烤點東西吃。”

這麼說著的郭嘉看向蕭佚,希望對方能掏出來一些食物。在郭嘉期盼的目光中,蕭佚從口袋裡摸出塊胡餅放在火上熱著,他們兩個人就這樣等待劉備的到來。

劉備到來時就看見這兩個人圍著火堆分吃著一塊胡餅,劉備要說的話都停頓了一下,“清長在這裡等我?不知道清長剛才那麼多人的一個隊伍去了哪裡?”

“瞧著身後似有人來勢洶洶,那般隊伍裡的人都是普通老百姓,佚便心善地解散隊伍讓他們回家了。”蕭佚回答。

兩人一時之間僵持不下。

劉備身後有一人越過劉備出聲,“我大哥因你才華出眾而相信你,沒想到幽州一彆後你居然為曹阿瞞做事,當真是不辨善惡!!”

“二弟言語衝動了些,但所說屬實,還請清長和這位朋友跟我們走一遭吧。”

說完劉備讓兵士把二人捆住,帶回了他們駐紮的營地裡。

第九十六章

被帶回劉備在野外的駐紮營地後, 蕭佚和郭嘉並沒有被虧待,他們甚至住在一個不錯的營帳裡,除了無法隨意走動外飲食都與營中高官沒什麼差異。

蕭佚坐在床榻上看著自己腳踝上的鎖鏈與加重重量的鐵球, 他又看了眼什麼限製都沒有能在營帳裡隨意走動的郭嘉, 蕭佚無奈地起身慢吞吞地走向郭嘉,“為什麼你這麼輕鬆?而我還要多個桎梏。”

“因為我可不像你那般能飛簷走壁,一騎闖胡營,”郭嘉上前扶著蕭佚在桌前坐下, 他敲了敲蕭佚腿上的鎖鏈,沉重的聲音讓郭嘉訝異地一挑眉, “這鐵鏈實心得很啊。”

要不是實心能在地上拖曳出那般沉重的聲音嗎?

無話可說的蕭佚看著桌麵上送過來的點心, 他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寫著, ‘外麵有沒有什麼動靜’。

“這點心好吃嗎?反正他們都會送過來,不吃白不吃。”蕭佚一心二用地和郭嘉說話, 借此糊弄著營帳外監視的人。

郭嘉用同樣的方式回答了蕭佚, ‘有, 似乎他們打算幾日後拔營回平原’。

“還行吧,比起潁川的還是要差了不少。”郭嘉隨口說道。

幾日後便拔營離開嗎?蕭佚思索著臨淄到平原之間的距離, 以及如何趁機逃離返回東平國, 他沒忘記估算自己被關的這幾日荀彧等人是否能安全回到東平。

‘這幾日還有彆人關了進來嗎?’

‘沒有, 他們好像確定了我就是荀氏中人。’

二人對完情報後視線相對, 他們又開始計劃該如何逃走。

‘這件事情我覺得不著急, 文若他們回去後會放出消息的, 到時候我們再隨機應變。’郭嘉是這麼認為的。

蕭佚覺得就這麼坐以待斃有很大的問題, ‘不可, 揭穿我效力曹公一事的人難免不會揭穿你也是主公謀士。’

到時候同樣身為主公謀士的郭嘉,背後家族不如潁川荀氏那般聲名顯赫, 難保公孫瓚手下那群人不會想出什麼殺雞儆猴的辦法。

‘為了自保也要儘快做好逃跑的準備。’

這麼想著的蕭佚聽見了門外的動靜,他抬手用衣袖擦去矮桌上的水漬,後又裝作無事人一般拿起水壺為自己倒了一杯水,“吃了塊糕點這嘴巴就乾了,你要不要來一杯?”

“不用,我的杯中有水。”郭嘉配合著舉起爵杯,向蕭佚展示了一番自己杯中剩餘的水有多少,“……咦,玄德兄怎麼來我們這裡了?難不成又有什麼美食來與我們分享?”

他們在這軍營中生活得還不錯,沒有淪落到營中堆放雜物的地方,都要多虧劉備的仁義,以一人之力說服了其他人為他們兩個騰出一個不錯的營帳來。

關押在這裡的幾日劉備次次不落地跑過來,有時候會帶上一些不錯的吃食,今日這次也不例外。

覺得二人都是才能兼備之人,不該在這方麵虧待他們的劉備送來了油膩的葷食,還有幾壺上好的美酒,劉備在矮桌上布置好了碗碟。

“拘束著二位實有苦衷,這是為了不讓曹孟德助紂為虐,待公孫將軍與袁本初一戰有了結果,備定會放二位離開。”劉備例行先喝了一杯酒向蕭佚郭嘉賠罪,他的目光多是放在蕭佚這邊。

仍舊沒有放下對蕭佚這種能出計策又能打架的人才渴望的劉備,臉上寫滿了不甘心,“清長你……為什麼會認曹孟德為主?可否告知備,也好讓備清楚明白。”

“因為佚的朋友都在曹公手下做事。”蕭佚給出的答案十分簡單,簡單到讓劉備對人才渴望的火焰死灰複燃。

劉備不敢相信地反問,“這麼輕易?就沒有其他的理由了?”

蕭佚沉默了一下,他旋即扭過頭和郭嘉說話,“原來在你們眼中佚這個行為是這麼草率的嗎?”

“……”瞥了一眼蕭佚神情的郭嘉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幫著蕭佚把這場戲繼續唱了下去,“你才知道啊,不過沒關係,還有我們、有荀氏罩著你,不用擔心會被主公掃地出門。”

郭嘉故意把‘荀氏’提出來說了一遍,他毫不意外的看著對麵劉備變化莫測的神情,“我們也算是一起長大的好朋友,這點小忙清長不用擔心。”

“備要是能早一步遇見清長就好,不過一切自有定數,如今再度重逢不也證明你我二人還是有緣份的。”劉備很快就收斂好自己的情緒,他又一副笑容滿麵和蕭佚說起話來。

劉備接著說道,“過幾日營中便打算離開這裡返回平原,路上馬車奔波或許比平常勞累些,到時候會請匠人取下清長這幅鎖鏈,免得傷及踝骨。”

沒想到劉備把這兩個重要消息就這麼說了出來,讓原本費心費力去偷聽的郭嘉作了無用功。

郭嘉不可置信地反問,“你就不擔心我們二人趁機跑了?”

劉備自然是怕的,但他清楚知道這兩人一定時時刻刻在計劃逃跑,“與其整日提心吊膽,倒不如先告訴二位最佳時機,若兩位真能在此時間逃脫,備一定不會讓人追捕。”

接下來三人將桌上的食物一掃而空,酒水也被蕭佚和劉備二人喝得精光,全程隻能飲白水為樂的郭嘉偏偏要用不勝酒力作為借口回絕劉備敬來的酒杯。

他已經偷偷地咽了好幾口口水,來緩解自己對美酒的渴望。

故意擋在郭嘉麵前喝掉酒水的蕭佚:彆想喝酒!

送走劉備後蕭佚整個人都還清醒得很,但他要做出一副不勝酒力的模樣,又在郭嘉的攙扶下踉踉蹌蹌往床榻走去。

“他把這個時間告訴我們,要不要賭一把?”蕭佚靠在郭嘉的肩膀上,用很小的聲音問道。

郭嘉嘴唇翕動,小聲回話,“賭!為什麼不賭?”

“之後再說,門口有人監視。”蕭佚眼角的餘光瞄見了簾門外偷偷撥開一點的縫隙,他迅速閉上眼睛裝作醉暈了的樣子。

簾門外偷看的人發現沒什麼異樣後收回視線,失去支撐的簾門又嚴絲合縫地合攏起來,把營內的場景全部遮擋起來。

並排躺在床塌上的兩人就這麼睡到了第二日,在不斷的打探和密謀中蕭佚與郭嘉來到了大軍遷營的那日,他們在兵士的看守下向馬車前進。

蕭佚腳踝上的鐵鏈在馬車前被解開,失去束縛後一陣輕鬆的蕭佚活動著腳腕,沒活動幾下就在看守的兵士催促下上了馬車。

在馬車中坐下的蕭佚和郭嘉麵對麵坐著,車夫坐在馬車車門前駕車的同時也監視防範著車內兩人逃跑,車外是劉備圍堵帶出來的兵士,人不多但全都圍繞在馬車前後,讓兩人很難找到空隙逃跑。

“一直這樣也不是辦法。”郭嘉掀開車簾看了不過一小會就被車夫強硬地推了進來,郭嘉估計外麵的人加在一起也擋不住蕭佚。

但他們不能因此莽撞地衝出去。

蕭佚晃了晃手裡的小瓶子,“有這個就足夠了。”

“這是什麼?”郭嘉疑惑地問道,“雖然知曉清長身上總能藏住各種各樣的東西,但這是什麼?”

“用來防蟲蛇的硫磺粉。”蕭佚說著又取出一個容易燃燒起來的木頭做成的小瓶子,他將硫磺粉倒入瓶中,“等會他們生火做飯的時候丟進去,我們就能有機會逃跑。”

硫磺?木頭?丟進火裡能有什麼反應嗎?

還想再問些什麼的郭嘉卻得不到蕭佚的回答,蕭佚隻是神秘兮兮地笑著,表示到時候郭嘉就會知道了。

在郭嘉的期盼和好奇中隊伍停下來在一處寬闊的地方生火做飯,蕭佚和郭嘉被帶了下來坐在一個所有人都能看見的地方。他們能站起來隨處走走,可怎麼也逃不出兵士看似放鬆實則嚴密的監視。

找不到空當丟木瓶子進柴堆裡的蕭佚推了把郭嘉,他讓郭嘉幫自己擋一擋兵士的視線。

“這怎麼做?”郭嘉環視四周,各個方向都有人盯著他們,怎麼都擋不住吧?!

麵對著蕭佚殷殷期盼的眼神,郭嘉一咬牙主動去和做飯的夥夫聊天,他的出聲極大吸引住了兵士的注意力,他們都在關注極有可能對他們即將入口的吃食動手腳的郭嘉。

比起站在火堆旁邊無所事事的蕭佚,靠近夥夫和鍋灶的郭嘉更具威脅性。

趁此機會,蕭佚一把將木瓶丟進火堆裡,他裝作無事的模樣走到郭嘉身邊,他拉著郭嘉往回走的時候沒忘記‘小聲告誡’他,“你沒看到旁邊的兵爺神情都不好了,我們被看守著就彆弄出事情來,有啥吃啥吧。”

“哦……”郭嘉情緒十分低落,“我就是想讓他們多弄點湯食。”

嘀嘀咕咕看樣子不太滿意的郭嘉被蕭佚拉回了馬車附近,郭嘉靠近蕭佚問著他那個東西什麼時候可以起效。

“很快。”蕭佚輕聲回答。

隻要木瓶被燒透,硫磺和底下的木炭以及殘留的硝粉接觸——

他們逃跑的機會就來了。

做足充分準備的蕭佚眼睛死死盯著那堆燃燒的木柴。

第九十七章

軍隊的夥夫帶了獵物回來, 處理完獵物後的夥夫將切好的肉塊放入釜中,準備進行下一步烹飪的時候,夥夫注意到燃燒的木柴堆裡露出的一個圓滾滾的木頭角。

“誰在這裡麵丟了東西?”夥夫以為又是哪個兵士隨手丟的雜物隨口問了一句, 見沒有人回答夥夫毫不在意地繼續做著自己的事情。

蕭佚抓緊郭嘉衣服的手鬆了鬆。

他還以為會在燒穿前被發現, 蕭佚鬆了口氣結果發現這口氣鬆得似乎有點太早了。

夥夫嫌棄木柴堆得太小,燃燒起來的火焰不夠猛烈,於是又往裡麵堆了不少木柴,把原先的火苗硬生生地壓沒了。

“滅了?”夥夫看了一眼不是很在意, 他拿出硝石欲要重新取火。

“不好,快後退!”蕭佚見到硝石的那一刻就知此事一定不如自己開始預計那般, 他拉扯著郭嘉顧不得驚動其他人往後快速後退。

不明所以的郭嘉順著蕭佚的力道往外跑, 他邊跑邊回過頭來看著那個夥夫, 夥夫正因為蕭佚奇怪的舉動僵著手,硝石打起的火星落在了木柴上。

轟隆!

巨大的響聲在眼前爆發, 來不及轉過頭的郭嘉看見夥夫那個位置有衝天的火光, 被熱浪灼傷了眼睛的同時也被那股氣浪給掀了出去。

蕭佚和郭嘉兩個人統統撲倒在前方。

輕輕抬起頭的郭嘉很快再度昏迷。

在兵士驚恐又手忙腳亂地處理現場的時候, 被所有人忽略過去的蕭佚抬起了腦袋,他輕輕推了一下身邊趴著的郭嘉, “奉孝?”

郭嘉沒有回應。

看來奉孝還沒醒過來, 蕭佚這麼想著的時候沒忘記回頭看一眼劉備帶的小隊, 隊伍裡的那個人都在焦急地搬運著傷員, 處理炸了一地的淩亂雜碎物品,

沒有人有這個閒心來教室他們, 這也正是他們逃跑的最佳時機。

咬牙起身的蕭佚扶起還沒知覺的郭嘉, 用半邊身子撐住郭嘉向外跑去。拖著一個毫無行動能力的人對蕭佚確實有些阻礙, 他跑動的速度也不如之前那般快速。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和兩位弟弟跑馬回來的劉備皺著眉頭問道,他騎著的馬匹兩旁還掛著不少獵物, 是劉備準備給軍中兵士加餐的野味。

有將領走過來回答,“不知怎麼的夥夫做飯的木柴炸了,有好多反應不及時的兄弟們受了傷,那個夥夫被炸得正著已經丟了性命。”

聽起來像是一場意外,劉備指揮著其他人在救助傷員的時候把一切明火都熄滅了,以免再出一次這種意外情況。

劉備的二弟關羽摸著自己蓄起來的胡須,他的目光一眼就注意到那個背對著所有人在往外跑的背影,“大哥!清長和那位荀氏的人打算逃跑!”

“呔!哪裡跑!且看小弟為大哥把兩個人抓回來!”張飛拔刀砍斷自己馬匹身上纏著獵物的繩子,大腿一夾馬肚得心應手地衝了出去“彆跑!”

糟糕!

背著郭嘉的蕭佚跑不過馬的速度,他停下腳步將側邊的郭嘉轉移到麵前,緊緊抱住郭嘉的蕭佚在張飛趕到前躍進了道路兩旁的斜坡裡。這個斜坡因是地勢的關係一路向下,坡道上長滿了低矮灌木和粗壯樹乾,張飛駐足在平地邊緣伸著個頭怎麼也看不清楚裡麵的景色。

“壞了大哥!”張飛慌張地往回跑,他給焦頭爛額的劉備帶來了另一個不妙的事情,“那清長帶著荀氏的人跳起了旁邊的坡裡去!!”

“這坡長得不怎麼安全,那兩人不會有事吧?”

劉備震悚,他在張飛的帶領下來到蕭佚消失的地方,一樣伸頭去望的劉備隻能看見一片綠油油的樹葉。

這下連這二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哎呀,清長怎麼直接跳了進去。”劉備說是這麼說,他們猜到蕭佚這麼做的原因,若是換作他他也會選擇帶著兩個弟弟跳下去搏一搏一線生機,“三弟你在這裡看著兵士,我和二弟看看能不能找到下去的辦法!”

劉備覺得總要下去看一眼,不論是死還是成功逃跑,總是要知道一個結果的。

事實上抓住了樹枝在半路停下來的蕭佚往下看了眼不知道還要滑多久的斜坡,他拽著樹枝一點點地把自己和郭嘉送到了另一棵粗壯的樹乾上。腳踩著樹根的蕭佚摟緊了還未醒過來的郭嘉,他們兩個人就這麼縮在狹小的地方等待上麵人的離去。

天色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昏暗下來,蕭佚能看見坡上重新燃起的火光和炊煙,軍隊裡的那些人還沒有離開。在這個時候他懷中被摔暈的郭嘉醒了過來,郭嘉先是被近在咫尺的臉龐嚇了一大跳,然後又被一片漆黑猶如深淵的下坡處驚嚇,他哆哆嗦嗦地詢問蕭佚,

“這是哪裡?我們逃跑成功了?”

蕭佚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他壓低聲音向郭嘉簡單介紹了他們現在的處境,“我們還在原地,事出緊急我帶著你跳了下來,在這裡暫時躲避劉備他們。”

“他們目前在上麵休整,不知道何時會離開。”

這意味著他們要在這裡等到上麵人離開才能上去,在這裡等待的時候飲食和休息都沒有一個很好的保障。

“沒關係,多等一會就是。”郭嘉在蕭佚的指導下踩住了樹乾,他的身體貼附在斜坡上節省體力,“我們跳下來多久了?”

蕭佚神色不容樂觀,“一個白天。”

他們甚至連一天都沒挺到。

下來前正值用飯的時候,蕭佚郭嘉二人是炸翻燒飯翻木柴堆趁亂跑掉的,這意味著現在兩人已經將近半日沒有吃飯。蕭佚倒還好,這點饑餓對他來說不是什麼問題,然而郭嘉就不一樣了。

身體本就比常人虛弱一些,這又大半日不曾吃飯喝水,郭嘉也沒多少力氣能在斜坡上站住,還多虧腳下那一棵正向生長的大樹撐住了他的體重。

“奉孝你還好嗎?”蕭佚注意到了郭嘉慘白的臉色,他朝著郭嘉伸出手,“到我這邊來休息一會吧。”

郭嘉搖了搖頭拒絕蕭佚的好意,“我還支撐得住。”

二人就在斜坡處一直等待上方兵士的離去,他們等到了月明星稀,等到了新日漸升,滿身露水的兩人疲憊不堪。

摘下頭頂樹葉的蕭佚吮著葉尖處凝聚起來的小水珠,用這個辦法解決了自己的一時的口渴,他扭過頭小聲喊著眯著眼睛打盹的郭嘉,“奉孝。”

“?”整個人困頓得快神誌不清得郭嘉睜開眼睛,“這是露水……?已經是第二日了嗎?”

郭嘉艱難地小聲說道,“這樣下去嘉很難支撐得住,這斜坡下麵清長可有把握我們二人正常落地?”

說實話蕭佚沒有這個把握,滑落的速度太快,蕭佚能保證自己的安全但確保不了郭嘉的,他隻有再度勸慰郭嘉,讓他再等一等。

郭嘉動作緩慢地頷首。

他換了個方向躺在地上,頭頂穿過樹葉的點點陽光落在了郭嘉的臉上,郭嘉閉上眼睛繼續休養生息的時候他們聽見了上方傳來的呼喊聲。

“清長——”劉備的聲音從上麵傳了過來,“備知道你應該是躲藏在斜坡上,還是乖乖上來吧,下麵是深不見底的水譚!”

水譚?!

聽聞這件事情的蕭佚臉上一喜。

順間就有了如何從眼前的困境中逃脫的辦法,這麼想著的蕭佚叫醒了郭嘉,他把自己的辦法儘數告知郭嘉。

“你是說從這裡滑下去,通過水譚離開?”郭嘉看了眼下麵,被灌木叢擋住了視線郭嘉著實看不到什麼,

“我相信清長。”

這麼說著的郭嘉主動離開了那根支撐了他一夜的樹乾,順著那道斜坡開始往下滑。

撲通一聲掉進水裡的郭嘉掙紮著浮出水麵,他擦拭掉眼睛上的液體,郭嘉抬起頭看著他滑下來的那個斜坡。

從下麵往上看隻覺這坡上樹木叢多,他能一路平穩地滑倒潭水裡著實幸運。

在潭水中泡了許久的郭嘉先一步上岸,他遊上岸後瑟縮著身體躲在了灌木叢裡,褪下濕透了的外袍,沒多久蕭佚也從山坡上滑了下來,從潭水中過了一遭上岸。

“阿嚏!”打了個噴嚏的郭嘉搓了搓手臂,他旋轉擰著自己的外袍,擰出來的水全部貢獻給了草地,“我們趕緊離開,他們聽見聲音一定會過來搜尋的。”

蕭佚抖了抖自己吸飽水後格外沉重的衣服,他學著郭嘉擰乾了衣角的水,不會走一路滴一路後和郭嘉動身往外圍走去。

他們兩個人一人抹去身後留下痕跡,另一個人則在前方探路,他們走走停停直到郭嘉發現了一處隱秘的山洞。

一拍即合的二人選擇在山洞內過夜。

這回輪到蕭佚走在前麵探路,驅趕原先在山洞內安家的小動物,郭嘉在後麵亦步亦趨跟著蕭佚。

“清長,這個山洞怎麼感覺比想象得還要遠?”郭嘉滿頭霧水地問著蕭佚,但他什麼都沒有懷疑,還是緊緊跟著對方。

蕭佚回答得很快,他的聲音要小上許多,不過也是聲音太大的話,山洞裡的回音會乾擾到對話。

“山洞深才證明這裡安全。”這是蕭佚給出的解釋。

覺得解釋沒有問題的郭嘉點頭。

他們仍在繼續往前走,洞中小徑也像是沒有儘頭一般不斷地向前延伸。

第九十八章

蕭佚和郭嘉仍在繼續往前走。

第一次聽見蕭佚解釋的郭嘉相信了那個理由, 現在感覺雙腿都快走斷的郭嘉又開始懷疑,他從未見過有洞穴能如此之深。

洞穴深一些有利於動物保護自己以及儲存食物,但當洞穴太過深遠, 洞內會比外麵要冷上不少, 郭嘉捏了捏自己粘在手臂上的濕衣服,水的寒氣仿佛貼附在皮膚上,要深入骨髓。

“清長,我們在這裡躲著好了, 再往前走你我二人的身體吃不消。”郭嘉抓住了蕭佚的手腕,入手一片炙熱讓郭嘉下意識抬眼看向蕭佚。

然而入目還是那張熟悉的麵容, 但山洞內昏暗讓他無法準確看清楚那張臉上的表情。

清長的手何時這般溫暖過?

郭嘉不知道該如何描述那種感覺, 就好像冬天暖融融的湯婆子, 握在手中能驅散刺骨的寒冷。然而郭嘉沒有忘記,蕭佚的體溫一向是偏冷的, 即使不是如冰塊般冰冷, 也不會像湯婆子這般暖和。

蕭佚仍要繼續往前走, 他的回答聽起來很有道理,“要是那些人進來很容易找到我們, 不若順著這條路下去, 說不定能發現新的出口。”

“是嗎?”郭嘉反問了一句, “那若是這洞最裡麵是條死路呢?”

“這個長度也會讓他們覺得找不到我們原路返回吧。”蕭佚走了幾步停下, 他反過身去看在原地不動的郭嘉, “奉孝?怎麼不繼續走了?”

郭嘉駐足片刻便繼續往前走去, 他垂下手向蕭佚走過去, “當然走, 這不是剛才感覺有些累,停下來休息會。”

“那我們可要快一點走。”蕭佚轉過身打算繼續往前走。

噗嗤一聲響起。

‘蕭佚’不可置信地扭過頭來, 他看見郭嘉正雙手握著一個不知道從哪裡撿來的石錐,那石錐的尖堆正插在他後背裡。

“你不是他。”郭嘉這麼說著,他的雙手用勁將石錐在‘蕭佚’的背上插得更深,直到自己再也沒有了力氣才鬆手。

後退幾步的郭嘉隻覺眼前一花,那個倒在地上沒了聲息的‘蕭佚’化作一堆石錐,而他腳尖前一步是深不見底的洞窟。

差一點就掉進去的郭嘉心有餘悸地後退幾步,他扶著旁邊的石壁探頭去望,隱約隻能看見底下點點光亮。隨手丟了個石錐下去,郭嘉好一會才聽見微不可聞的聲音。

這要是剛才他掉下去了,還不知道會怎麼樣。

郭嘉扶著石壁開始原路返回。

他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蕭佚被調了包,隻能先回去找找看,興許能碰見同樣返回的蕭佚。

往回沒走多遠郭嘉摸著石壁的手一空,他張大眼睛去看那處空地,發現還有一條道路的郭嘉順著石壁摸了過去。

沒走多遠他就和迎麵走來的人撞了個正著。

“誰?!”郭嘉厲聲質問。

“奉孝?”

熟悉的聲音讓郭嘉一愣,他伸出雙手抓住了對麵那人的臉頰,捏著對方清瘦的臉頰郭嘉伸著頭湊到跟前去看這是誰。

近在咫尺的熟悉麵容讓郭嘉一愣,剛想高興他就想起剛才被騙了一路的事情,瞬間高興的神色變成了一臉嚴肅,“說!你是誰!是不是又是來騙人的?!”

“……郭奉孝!”蕭佚讓人揉了會臉確認真假,見這人沒完沒了地捏了起來,蕭佚沉下聲音叫出了郭嘉的表字,“郭、奉、孝!”

被這久違的帶著點點怒氣連名帶姓一起稱呼,郭嘉仿佛受到驚嚇的貓一般跳了起來,身手敏捷得哪還有平日文文弱弱的樣子。

很好,這下他確認了,對方一定是清長。

郭嘉神情尷尬地走了回來,他伸出手在漆黑的山洞裡摸索著抓住蕭佚的袖子,“剛才嘉遇見了一個假扮清長的妖怪,還以為又遇見了呢。”

“你也遇見了?”蕭佚驚訝,他剛剛也是發現了身後跟著的郭嘉不對勁,拆穿對方身份後急急忙忙地往回趕,“奉孝你怎麼發現不對勁的?”

郭嘉想都沒想很快答道,“因為清長不會在嘉覺得累的時候,不顧嘉的感受執意往前走。”

“而且清長的手溫一直都很涼。”

“……你居然連這點小事都記住了嗎。”蕭佚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不知道該怎麼跟郭嘉說自己沒意識到假冒的事情。

甚至因為站位問題,蕭佚是在被身後的‘郭嘉’推下去的那一刻才明白眼前這人不是。幸好他反應靈敏,蕭佚在掉下去那一刻扒住了凸起的石塊,他借著峭壁上大大小小凸起來的石頭重新攀爬回到平台上。

不過這麼一遭也讓蕭佚雙手手掌滿是傷痕,傷口不是很疼卻時時刻刻在提醒蕭佚他的手受傷了。

蕭佚為了轉移話題繼續說道,“我們先往回走一些,這前麵那個洞窟有些不尋常。”

“好。”郭嘉應道的同時,手沿著衣袖往下滑,直到他在黑暗中抓住蕭佚的手掌,郭嘉才放下心來,“這樣沒問題吧?”

咬著舌尖壓下吸氣聲的蕭佚隻嗯了一下,鼻音輕淺聽不出來什麼不對勁的。

聽見這個回答的郭嘉回過頭來,他察覺到一些事情,“清長?”

“怎麼了?”蕭佚感覺自己的雙手被郭嘉來回撫摸,像是在確認什麼,擔心多一秒就會被發現受傷事情的蕭佚收回了自己的手,“你怎麼、怎麼胡亂摸?!就算是好友也不能這麼做吧!”

蕭佚維持著平日的表象。

然而郭嘉還是察覺到了什麼。

郭嘉活動著自己有些粘稠的指尖,他湊近手指聞到了一絲血腥味,從頭到尾他反應及時所以沒怎麼受過傷,眼下隻有一個可能性——

“清長你受傷了!?”

“沒事。”蕭佚將視線放在了自己一攏一開的手掌上,他看不太清楚掌心的情況,“隻是手掌劃破了。”

聞言郭嘉焦急地握住了蕭佚的手,“我們先尋個地方坐著,燒些火暖暖身子,也不知道身上的火折子還能不能用。”

這麼說著的郭嘉動作一點也不含糊,不等蕭佚回答他就拽著人往外走,走了幾十步後郭嘉停下從懷中取出用油紙包裹著保護的火折子。郭嘉暫時沒有找到適合燃火的材料,他隻能先打開火折子檢查它是否還能正常使用。

微弱的火焰從頂端燃起,郭嘉一手護著火苗一邊將火折子下移對準了蕭佚受傷的手心。

確實如對方所言是小傷口,掌心處是摩擦的紅腫痕跡,夾雜著幾道劃傷,劃傷的傷口處還有些許灰黑的沙礫。郭嘉奇怪這個傷口是怎麼留下來的,“你這是摔倒了?”

“……是。”蕭佚心虛地挪開視線,底氣不足地回答著郭嘉。

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說,難道要告訴郭嘉他沒認出來那個假冒的?還被對方推了下去?

……聽著就是件讓人生氣的事情。

郭嘉的視線陡然嚴厲起來,他的視線盯住了目光閃躲的蕭佚。

緊張到蜷縮手指的蕭佚不自在地退後一步,東張西望的他注意到了郭嘉手中的火折子,“奉孝我們還是先把火點起來吧,濕衣服穿久了容易寒邪入體生病。”

冷哼一聲的郭嘉說道,“但是我們沒有能夠用來引燃的木柴和其他東西。”

“這倒也是,”蕭佚這麼說完他就看見郭嘉欲要張口繼續問,他立刻想到了轉移對方注意力的說辭,“不如我們去山洞外麵撿一些木柴進來。”

像是怕郭嘉繼續問,蕭佚說道,“我們隻在洞穴附近撿點木柴,不會引起劉備他們人的注意力。”

深深地看了一眼蕭佚的郭嘉同意了這個方法。

火折子被重新收了起來,蕭佚和郭嘉兩人向山洞外走去,這一回為了避免又被他人偽裝成同伴,兩人相互用力拉著對方的袖子,通過手臂上的受力來提醒對方自己的存在。

結果兩個人不知怎麼得較起勁來。

你用力拉拽一下,我就要用力拽回來,一來二去的兩人半邊袖子都被從肩膀上拉扯下來。

空曠的山洞中突然想起撕拉的聲音。

剛才在較勁的兩個人一同鬆手,蕭佚支支吾吾斷斷續續地說道,“奉、奉孝……你的衣服是不是質量不太好?貌似有些太過輕易地能被扯壞了。”

“那是因為清長你的力氣太大!”郭嘉咬牙切齒地把身上掛著的半件外袍丟在地上,“你要賠嘉一件外袍!!”

“賠!賠!一定賠!”蕭佚欲言又止,他看著被自己輕易扯破衣服的郭嘉,不由得多問了一句,“真不打算換一個繡娘嗎?這衣服確實質量不太好……”?

沒想到蕭佚還能再提起一遍這個事情,郭嘉忍無可忍地湊了過去,再度抓起蕭佚袖子角,有些一副勢要把對方外袍扯破的決心。

然而郭嘉著實費了一些功夫,不說崩線的小問題,就是整個袖子在郭嘉幾度揉搓下都沒有變得一團糟。

郭嘉沒有弄壞蕭佚衣裳還把自己心態搞崩了,他怒瞪著明明什麼都沒有做,但是表情看起來愣是讓人牙癢癢的蕭佚,他一字一頓地說道,“清長這衣服可真好,不知道是哪位繡娘所做?”

“是織女做的!”蕭佚沒忍住勾起了一個笑容。

郭嘉:……難怪他撕不破這件衣服。

第九十九章

再一次被氣到的郭嘉悶頭往前走。

蕭佚在郭嘉身後快步追著, 兩三步就追上了速度並不快的郭嘉,蕭佚抓住郭嘉的小臂,“彆生氣奉孝, 日後若是再見織女, 佚讓織女為你做一件衣裳就是。”

“這仙家之衣嘉穿了不會影響到什麼吧?”郭嘉憂心忡忡地提出了自己的疑惑,他沒有忘記從民間聽聞的事情,耳濡目染下郭嘉對此深信不疑,“不會妨礙壽數和命運?”

“讓織女彆加仙人有關的暗紋就是。”蕭佚不是很在意這件事情。

抬手擋了擋眼前刺目的陽光, 蕭佚往前走了一步離開山洞,他招呼著身後的郭嘉一起出來曬一曬有溫度的太陽, 也好緩解濕衣服帶來的冰冷。

郭嘉聞言走出山洞接受陽光的照耀, 確實覺得這個陽光要溫暖許多的郭嘉舒緩自己的筋骨, 因為寒冷而皺起來的眉眼也都鬆了不少。

扭頭左顧右盼的郭嘉看見外麵密集的森林,還有低矮的灌木叢, 如茵草地上生長著看不出來品種的蘑菇。

再往遠處眺望, 他們來時的那片深潭在樹木間隙中閃爍著粼粼波光, 雖然蕭佚有遮掩過,但是郭嘉還是能看見因為他們走過而倒趴折斷的灌木。

郭嘉不由得懷疑, 這麼明顯的痕跡真的不會被劉備他們發現嗎?

這麼想著的郭嘉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 不遠處的樹林中飛出一群驚鳥。從他們頭頂飛過的鳥群發出難聽的鳴叫聲, 鳥群中的頭領喳喳叫喚著, 這時一隻箭矢從林中飛出, 將叫喚的頭鳥射落。

頭鳥從空中掉落不知生死, 蕭佚和郭嘉驚訝地看著箭矢飛出來的方向。

“他們就找來了嗎?”郭嘉擰緊眉頭, 語氣不怎麼好地說道。

蕭佚也沒想到他們會這麼快, “我們抓緊時間撿些木柴,等會躲進山洞裡避一避, 他們不會探進這麼裡麵的。”

於是兩人紛紛低頭撿起了掉落的木枝,撿的懷抱裡都是樹枝後,蕭佚和郭嘉重新回到山洞中。

這一次二人沒有走得太遠。

在洞中央堆起樹枝點燃,燃燒起來的火苗給兩人帶來了溫暖。

看著身上濕透的衣服,蕭佚和郭嘉用沒用完的樹枝掛起衣服,架在火堆不遠處烘乾。暫時隻能穿著裡衣的兩人不得不靠在一起,借著火堆也借著對方的體溫暖和自己,而不是被山洞低下的溫度凍著。

蕭佚不自在地挪了挪身體,他看著一旁過於貼近自己的郭嘉,整個人都有種無所適從之感。

“好冷……”郭嘉跟著挪動身子。

體弱偏寒的青年難以隻著裡衣禦寒,他不僅坐得位置離火堆最近,自己還離不開蕭佚這個暖手爐,恨不得一直抱著對方溫暖自己。

“奉孝。”蕭佚推了推郭嘉,在發現這人雙手一片冰涼,裸露在在的皮膚冷得毫無血色後蕭佚難免有些慌張。

即使他自己不是一個有多麼溫暖體溫的人,蕭佚也捂緊了郭嘉的雙手,一邊在自己的倉庫中找尋能有暖手爐功效的法寶。

法寶:?

思來想去蕭佚把翠光兩儀燈取了出來,把燈籠縮小到雙手可以環抱住的大小後,蕭佚把燈籠塞進了郭嘉的懷中。

翠光兩儀燈:它堂堂一個先天靈寶是這麼用的嗎?!

“這個是什麼?”郭嘉被懷中暖融融的燈籠驚醒,他眼皮耷拉著,半夢半醒間看向了懷中的東西。

蕭佚心虛地摁住懷中的簪子,卻理直氣壯地告訴郭嘉,“這是佚找到的一個暖手爐,奉孝你不是冷嗎?先用它暖暖身體。”

暖手爐?

聽著蕭佚這麼說的郭嘉低頭,他看著不斷振動表達自己不滿的燈籠,總有一種這個燈籠會自己飛出去的錯覺。

這麼想著的郭嘉故意鬆開了手。

咻地一下,郭嘉懷中的燈籠就飛了出去,蕭佚眼睜睜地看著燈籠朝自己飛來。

為了發泄自己把它變成暖手爐一事的憤怒,翠光兩儀燈直接撞在了蕭佚的腦門上,一個筋鬥騰轉就要落在蕭佚的頭頂。

這時捂著被撞紅的額頭,蕭佚一把抓住還想再搞些事情的燈籠,看著在自己手中又是一副乖巧模樣的法寶,冷笑一聲的蕭佚手下毫不留情地幾個小法術打了下去,封住法寶一切亂動的可能後又重新丟回了郭嘉懷中。

“這樣真的沒有問題嗎?”這回算是看明白了的郭嘉,指著如今在懷中跟個凡物沒什麼兩樣的燈,他問道,“這可不是普通的暖手爐吧?”

蕭佚奇怪地回道,“實用不就好了?佚不是還一直把它掛在另一個法寶前,兩個組裝在一起就成了佚常用的燈籠了。”

沒想到得到這麼一個答案的郭嘉閉上嘴巴,他不再多說什麼倒是將懷中的‘暖爐’抱緊了,在逐漸安靜下來的山洞中恢複著自己的精力。

靜謐的山洞中餘有兩道輕淺的呼吸聲,剩下的更多是木柴燃燒時發出的劈啪聲,火苗在木頭上不斷汲取營養讓自己炙熱地燃燒著,旁邊晾乾的衣裳冒出點點白汽,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變得乾燥,而不是濕漉漉的樣子。

注意到衣服烤乾了的蕭佚起身,他取下乾燥的幾件衣服,把郭嘉的衣服遞還給人。支衣服的樹枝沒有了用處被蕭佚扔進火堆裡,成了火堆的新燃料。兩人轉身把衣服重新穿好,蕭佚看起來倒是和之前沒什麼兩樣,但是少了一件外袍的郭嘉尷尬至極,他隻能露著內裡的直裾在山洞裡行走。

又一次被郭嘉用詭異的眼神盯住,蕭佚背後的冷汗那是嘩嘩地往外冒,承受不住的蕭佚急忙翻出了自己壓箱底的衣服——那是他不知道壓在箱子最裡麵不知道多久的外袍。不過與時下文人追捧的寬袍相比,這件外袍是一件窄袖勁裝,半邊領子上還有蓬鬆的皮毛。

倒是挺暖和的,穿上這件外袍的郭嘉撫摸著頸邊毛茸茸的領子。袖子是正合適的不長也不短,倒是衣服整體要短上一截,下擺遮不住郭嘉的鞋子,露出了他今日穿著的黑色長靴。

“這件是勁裝,為了方便打架佚才做得這麼短,”蕭佚雙手環胸嘴上這麼解釋著,眼神中卻是透露著一股不可置信,“不過怎麼到了奉孝身上……會有這麼短??”

郭嘉沉默一會,他努力、竭儘所能地措辭一番,用不會打擊到蕭佚心靈的話語說道,“因為你我二人在身高上還是有些些差距的。”

通俗來講,郭嘉的意思是蕭佚的身高比較矮。

“……咳,佚覺得剛才你我二人於不同處看到的洞窟很有問題,打算過去察看一下具體情況。”蕭佚右手握拳抵在下唇附近咳嗽幾聲,他選擇不接話跳過那個緊張的話題,低頭撿起地上正在燃燒的一個比較粗壯的樹枝,蕭佚左右看了看地上有沒有合適的助燃物。

他的目光落在郭嘉撕破的外衫上。

和郭嘉確認這件衣服不會繼續保留,蕭佚把衣服纏繞在木頭更為粗壯的一端,用火堆重新點燃後,它成了能照亮蕭佚前進道路的明燈。

“那裡麵究竟是什麼?”郭嘉在見到那個鬼斧神工的洞窟後,好奇心自然而然地生起了,他當然不會錯過蕭佚揭秘的重要環節,“還有外麵那個可以模仿彆人的妖怪,清長可有解決辦法?”

蕭佚的目光落在了手中照明用的火炬,“他能偽裝是因為山洞黑,趁我們不注意的時候混入其中拆散了我們二人,若是洞中光明他尋不到空子,自然就無法騙到他人。”

有了光源作為保障的兩個人向著洞窟的方向前進。

他們在分岔路口上抉擇了一會,最後選擇的是幸運沒有被騙到的郭嘉走得那條路,沿著洞中道路繼續往前走,他們這一回不知怎麼的比上一次要快上許多,幾乎是沒走幾步路就來到了洞中懸崖上。腳下是不知深淺的深淵,用火把往前探了探,入目是一個半球形的窟穴。

火把的光芒有限,他們隻能看清楚腳下嶙峋峭壁,以及窟穴不遠處的石頂上鑲嵌著的亮閃閃的晶石。

這個洞窟很大,洞窟牆壁上都會有一個像他們現在所站的地方一樣的小洞,而每個洞口距離底下能讓人腳踏實地的平麵十分遙遠,幾乎是摔下去一定活不了的結局。洞窟地麵中央似是有一眼汪泉,昏暗不見天光的洞窟中這眼泉水是唯一的光源,輕而易舉地憑借著那點微弱的碎光抓住了兩人的視線。

“這麼高,清長打算如何下去?”郭嘉看了一眼腳下的高度就縮了回來,對腳下的高空莫名產生了一種恐懼感的郭嘉擦去額頭上冒出的汗水,“清長下得去,可嘉又怎麼辦?”

深吸了口氣的郭嘉按下狂跳不止的心臟。

“那就一起……”話沒說完的蕭佚注意到郭嘉不太正常的臉色,他微微眯起眼睛,臉上浮現了一種興味盎然,蕭佚湊到郭嘉跟前嘖嘖出聲,“沒想到啊,奉孝你居然會怕高?”

像是第一次抓到郭嘉害怕的事情,蕭佚臉上的笑容控製不住地揚了起來,身後仿佛有一條大尾巴搖了起來。

蕭佚湊到郭嘉麵前開始找事。

第一百章

調侃郭嘉的蕭佚還沒把話說出口, 身後的洞窟發出了奇怪的動靜,這把兩人的注意力同時吸引了過去。

洞窟中的泉水冒著氣泡,發出了咕嚕嚕的聲音, 隨著氣泡聲愈發響亮, 一點點翠綠色從泉水中鑽了出來。隨著那個未知物漸漸地浮現出來,蕭佚看清楚那是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樹葉綻放出的光亮照亮了整個洞穴,得以讓兩人第一次看清楚整個洞穴的麵貌。

不知道為什麼, 蕭佚總覺得這棵樹格外眼熟,似乎曾經在哪裡見過。

浮現出來的樹木在泉水上方漂浮, 它的根係仍在水中不停地汲取著養分, 頂上的樹葉愈發充滿生機勃勃。

“這樹看起來也太神奇了, 清長你知道這是什麼樹嗎?”郭嘉發現自己原先看不太清楚洞窟另一端情況,可是現在不僅能清楚看見另一邊的小洞口, 郭嘉連那棵大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猜測這是那棵樹帶來的奇效, “這樹能明目?”

蕭佚也不是很清楚,明目亮眼的功效對他來說太微不足道, “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話題又回到了最開始的問題上, 他們該如何從這麼高的懸崖上下去, 還要確保能安然無恙地落地。

蕭佚倒是有一個辦法, 他看著明顯恐高的郭嘉說道, “從這跳下去就可以。”

“那就跳!”郭嘉一咬牙, 用儘自身的勇氣回答。

像是為了逃避高空帶來的恐懼, 郭嘉閉上了眼睛一隻手抓住蕭佚的手臂, 他深吸口氣對著蕭佚堅定了自己的決心,“嘉做好準備了!”

“……?”

“清長?怎麼還沒跳?”

說了半晌也不見旁邊人回答的郭嘉緩緩睜開了眼睛, 結果發現自己已經腳踏實地地踩在泉水旁邊的土地上,麵前是清澈見底的汪泉和一丈高多的大樹。

麵對著郭嘉控訴的眼神,蕭佚無辜地眨著眼睛,“佚剛剛想起來如何破解此處禁飛的法術,法術破解了佚就帶著奉孝直接下來了。”

這可不是他故意想要逗人的,是真的一時半會沒想起來這件事情。

“那這樹現在清長可認出來了?”郭嘉指著那棵大樹,近看與尋常樹木似乎沒什麼區彆,不過是樹乾和樹葉較尋常樹木而言要粗壯、旺盛些。

聞言蕭佚往前走幾步,他打算湊近在仔細看兩眼。

誰料泉水周邊陡然出現一圈圈金色的符文,將闖入者緊緊鎖在了原地,一層泛著金光的罩子落在了樹上,連同底下那眼泉水一同包裹起來。

這個簡單的禁錮鎖不住蕭佚,不過輕輕掙紮一下,符文便碎成了點點金光。

蕭佚抓住微末的餘光,在手心中來不及仔細辨認兩眼,這金光就再度化成碎光消失在他手中。若有所思的蕭佚帶著郭嘉又去看每個洞口下方的情況,那裡從來沒有什麼白骨,倒是有被籠子關押住的各種生靈,像是常見的兔子、魚和刺蝟,還有一些身體微小的昆蟲和束縛住翅膀的飛禽。

見此情形,蕭佚有了準確的猜測,“這裡應該是哪位道友用來蘊養法寶之地,剛才遇見的應該是道友設下的保護陣法,在之前你我二人被偽裝也是保護措施。這些困在籠子裡的動物是被法寶散發出去的靈力吸引而來,又被迷惑從頂上的洞口掉下來,被這裡放置的籠子捕捉。”

“我們還是上去吧,在這裡待久了說不準會引起誤會。”蕭佚指了指上方的洞口,他回頭看一眼還處於保護狀態下的大樹,並不是很想繼續在這裡待下去。

謎題解開後心中的好奇自然消散,剩下的隻有對沒什麼光亮整體昏暗異常的洞窟的不在意,蕭佚也沒有忘記他們二人是因為什麼闖入這個洞穴的,以及不知道在他們二人深陷敵營的這些日子裡,荀彧那邊又是一個什麼情況。

沒什麼異議的郭嘉回頭又看了一眼那棵神奇的大樹,他轉過頭準備應下來和蕭佚一同回到山洞裡,這時卻有一個青年的聲音插入進來——

“道友留步!”

差一點就拿燈籠砸過去的蕭佚看見了一朵紅色的雲朵從另一個洞口快速飛來。

雲朵的速度很快,快到隻能看清楚空中閃過一抹紅色的痕跡,在靠近蕭佚郭嘉二人的時候,雲朵化作了一名模樣俊秀的青年落在地上。身上衣著重紅色又閃著珠光寶氣,青年扶住自己發髻上差點掉下來的金簪,把簪子穩穩地重新插回了發髻裡麵。

青年的麵色紅潤,額頭上還有急匆匆趕來時滲出的汗水,他朝著蕭佚抱拳一禮,“道君!好久不見了!”

聲音激動的青年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你是……紅雲?”許久沒有見過青年的蕭佚好半晌才想起來這人是誰,他沒有忘記對方還是因為當初那抹鴻蒙紫氣被某個無良係統給吞了,“倒真是許久不見。”

無良係統:吃自己的東西怎麼能叫吞!

似是沒想到身邊來來往往許多大能的蕭佚時隔幾元會居然還記住了自己,紅雲更加激動了,“沒想到道君還記得我?!”

“當初誤拿了你紫氣,自然還記得,不知道紅雲道友這些年來過得如何?隨著鯤鵬退居妖族,曾經那些爭奪紫氣之人死得死隱得隱,紅雲道友這些年過得應該還不錯吧?”蕭佚關心了兩句紅雲如今的境況。

紅雲點頭如實告知蕭佚他現在的情況,“老師當年分給我們師兄弟一人一抹紫氣,若非道君出手相助,恐怕紅雲早已死在眾人圍攻之下。道君所行之事皆為洪荒生靈,若是拿了這紫氣能助道君一臂之力,紅雲也算是又行了一件善事。”

“不過這些年一直被鎮元子拘在五莊觀內加緊修行,等閉關出來的時候才知道新天庭成立,我們這些從洪荒活下來的成為了散仙,在天庭有需要的時候還是要助他們一臂之力。現在各界各族都有人管轄,不複洪荒時期的混亂,我現在就是在五莊觀裡修煉或是偶爾下山看看人間情況。”

聽聞此言蕭佚扭過頭去看泉上的大樹,在見到紅雲的那一刻蕭佚就想起來自己是在哪裡見過這樹了,“那這人參果樹怎麼被你們二人移植到這裡來了?五莊觀離此地可不近。”

“因為鎮元子發現果樹的樹葉有些枯黃,便想尋一個靈泉補充果樹的營養,這一找就找到了這裡。”紅雲指著那眼汪泉說道,他複又重新指著頂上那些漂亮奪目的晶石,“這些水晶都是天生地養的,晶石上每日都會有新鮮的露水凝結滴落,漸漸地彙聚成這一眼靈泉。”

這泉水也算是集齊了天地靈氣,對於人參果樹有巨大的裨益。

紅雲帶著可惜的情緒感慨,“遇見道君的時機著實不巧,這人參果樹三千年一開花,三千年一結果,又要三千年才能成熟服用。果樹剛剛開花不久,這果子還要六千年才能成熟,不然今日紅雲便能做主送予道君幾枚果子。”

見二人似乎已經敘完舊,郭嘉這才出聲插入二人之間的對話,“清長,這人參果是什麼?光這開花結果聽起來就非尋常之物。”

“這人參果有長壽的功效,但其本身九千年才能成熟,成熟之時更是五行相克,金木水火土樣樣碰不得,也算是天地間對它的桎梏。”蕭佚側過頭和郭嘉細心講解人參果本身的奇效與特殊,他搖了搖頭對人參果並無多大渴望,“這果子人間倒是有一種與它相似,沒有長壽功效卻有著差不多的口感,當地的人們稱其為香瓜茄。”

熟讀書籍的郭嘉沒聽過這個名字,立刻那個好奇心就上來了,“香瓜茄?不知道是何地產出,買賣價格如何?”

這下把蕭佚難倒了,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那個地方在哪裡,隻能含糊地說道,“在東麵的海外。”

“?”沒聽明白的郭嘉繼續用疑惑的目光看著蕭佚。

實在想不出來怎麼解釋的蕭佚這回扭過頭去問紅雲,“當年最後一次大劫洪荒大陸被打散成多塊,往東南向漂去的那一塊如今是什麼名字?”

這個……紅雲一言難儘地看著蕭佚,他被壓著在五莊觀裡修煉這麼多年,與世隔絕許多事情都不知道,那片土地的名字他還真的不知道。

“那地方叫蘇木。”突然闖進三人對話的聲音解答了他們的疑惑。

慢了紅雲一步而來的鎮元子從紅雲進來的洞口出來,在紅雲身旁停下的鎮元子朝蕭佚頷首,“道君。”

說完話的鎮元子又瞪了一眼紅雲,“你根腳是朵紅雲,速度極快也不知道等一等我!害得我一人在後麵緊追慢趕的!”

紅雲連忙道歉。

“你們二人的關係倒還是像以前一樣好啊。”蕭佚目睹兩人如同以前那般友愛打鬨,像是找回了過去那段記憶中的感覺,他臉上閃過一絲懷念。

瞧見蕭佚神情的郭嘉適時地湊了過來,“嘉與清長的關係難道不像兩位仙人般友好嗎?”

蕭佚有一瞬間的怔愣,怔愣過後便是笑意與釋然,“奉孝說得對。”

“我還有奉孝在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