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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所以, 這就是你們兩個被夜間巡邏的兵士抓住的原因?”

大晚上被迫來撈人的荀彧看著眼前兩個連兵士的飯食都混上了,那本來是給夜間巡邏兵士回來填飽肚子的晚食,結果現在廚子都被迫回來開火又多準備了兩個人的份量。

荀彧看著和兵士坐在一塊吃得津津有味的兩個人, 郭嘉麵前是正常的飯量, 蕭佚麵前那個大碗倒是讓荀彧大跌眼鏡。

清長之前不是正常飯量嗎,怎麼感覺消失一趟再回來這個飯量陡然增加了不少?

“文若,要一起來吃嗎?”郭嘉仍有餘力地舉起一隻手招呼荀彧,他指了指旁邊的空位還有桌上擺放的空碗, 熱情地招呼荀彧坐下來一起吃,“這不是大晚上餓了出來找吃的, 結果被巡邏隊抓了個正著。”

“你們難道不會找”廚子嗎?

話還沒說出口荀彧就察覺到不對, 他想起來蕭佚家中一直都是他自己做飯, 要是真的餓了蕭佚不會自己去庖室烹飪一頓飯嗎?非要去外麵找不可能存在的攤販?

有問題、一定有問題!

微微眯起眼睛的荀彧不著痕跡地瞥了眼看著自己的郭嘉和……吃得十分開心的蕭佚,他朝著自己來後用飯都拘謹不少的兵士點頭, “今日勞煩幾位把他們二人帶回來了。”

“不麻煩不麻煩。”兵士慌張地擺手。

荀彧收回視線看著郭嘉和蕭佚, “還不走嗎?若是真的餓了, 彧家中廚子還是能再為你們二人加個餐的。”

其實不是很餓的郭嘉放下筷子,他隻吃了一些小菜嘗嘗味道, 郭嘉戳了戳旁邊的蕭佚, 他知道對方一開始是想吃烤肉的, 這巡邏兵士的晚食並沒有提供這種比較精貴的食物。

郭嘉小聲建議道, “清長, 文若家中一定有膾炙, 不如敲詐他一頓?”

“現在真的可以嗎?”蕭佚不太確定地問道。

其實都能聽見的荀彧扶額, 他無視掉旁邊兵士驚異的眼神, 雙手逾矩地摁在了兩人的肩膀上,“走吧, 想吃什麼彧讓廚子做便是。”

蕭佚和郭嘉統統高興地揚眉抬眼,就差沒有高聲歡呼幾句,他們還是保留著身為成年人的矜持,“這可是文若你說的!”

兩人飛快地從位子上站了起來,他們一左一右夾著荀彧往外走,蕭佚告訴荀彧自己想要吃什麼,郭嘉看著好玩也湊在旁邊提醒蕭佚荀彧家中有什麼新鮮葷食。

走在中間的荀彧頭一次感覺自己臉皮有多麼薄,他都快羞愧到無地自容的地步,旁邊兩人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快走!快走!”完全忽視不了營中其他兵士古怪又存在明顯的視線,如芒在背的荀彧拉著二人加快了前行的速度,連最後道彆都來不及說就把兩人塞進了自己的馬車裡。

像來的時候荀彧有多麼迅速,他離開的時候就有多麼飛快。

在馬車裡坐了好一會的荀彧才從那種尷尬中脫離出來,他看著沒事人樣的蕭佚和郭嘉,心中無奈的同時又鬆了口氣,“說吧,究竟是什麼會讓你們兩個人大晚上出門。”

“彧的意思是你們在尋吃的前去做了什麼。”荀彧眼中是認真的神情,他的話也在告訴兩個人彆拿吃飯這個糊弄無關人的理由來糊弄他。

蕭佚與郭嘉的眼神有一瞬間的交彙,快了郭嘉一步的蕭佚伸出手示意郭嘉先講,“你是前情提要,奉先不先說的話,佚說了文若也是一知半解的。”

就那點事情也能算是前情?!郭嘉看似淡定實則內心慌張,他在荀彧的注視下保持著冷靜不亂陣腳,“這件事情要從今天白日的時候說起。”

接下來郭嘉把白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荀彧,郭嘉說完後蕭佚接著把晚上自己夜探彆人家的事情說了出來,蕭佚沒忘記讓荀彧放下心來,把毒物都被燒死的結果告訴對方。

“你們今天這一日倒是折騰得夠多啊。”荀彧沒料到從白日到現在五個時辰,竟然能讓他們做出這麼多事情來,“那以清長的本事,晚上也不至於會讓巡邏的兵士抓到吧?若是沒抓到,你們現在應該都在城外自己烤肉吃了。”

蕭佚的眼睛有一瞬間的心虛飄向了旁邊的郭嘉,他很快就收回來用著正經的神情回複,“出城的話又要明天才能回來,文若你也知道我們家裡還有兩個小孩想念我們得緊,已經離開了這麼多天,再讓他們獨自一人對孩子也不太好。”

實際上是被郭嘉的‘蹭文若家的飯’的主意打動,蕭佚才會故意在街上被巡邏兵士抓住。

“真的?”荀彧不太相信蕭佚的話,尤其是對方剛才那一個眼神讓他察覺到了不對。

“真的。”蕭佚點頭。

說話間馬車已經停在了他們兩家的門口,荀彧看著車夫去打開荀府的大門,他轉過頭又問了一遍,“你們剛才吃了那麼多,還需要在我府中用一頓嗎?”

“不用。”/“要!”

兩個截然不同的回答。

郭嘉和荀彧一同看向還在說要的那個人。

知道今日蕭佚進食了多少食物的郭嘉反對他再次吃東西,“清長,你不能再吃了!光今天你吃的那些東西就已經超過一個正常人的飯量,再吃下去讓主公知道了會生疑的。”

“可是佚還想吃誒。”蕭佚眨巴著眼睛,可憐兮兮地望著郭嘉。

被這副模樣的蕭佚驚得後退一步,郭嘉不自在地挪開了視線,不行、這種表情的蕭佚太少見了,實在難以讓人拒絕他的要求啊!

已經妥協的郭嘉推推荀彧,試圖讓人再負隅頑抗一下。

背負著郭嘉信任的荀彧不孚眾望,“我讓侍從把廚子叫來給你做炙肉。”

郭嘉:。

最後三人圍坐在桌前,看著蕭佚把桌上的幾碟炙肉一掃而光,那大快朵頤的樣子讓荀彧懷疑郭嘉是不是沒有給人飯吃。

“能進庖室並生火做飯的也不是嘉啊?”郭嘉看向荀彧的眼睛裡寫滿了不可置信,他指著自己無聲地反問荀彧,

就他這五穀不分的樣子能做飯??

說得也是,覺得郭嘉言之有理的荀彧收回自己懷疑的視線,他看著對麵仍然吃得津津有味的蕭佚,問出了盤旋在自己心頭上的疑惑,“之前清長的食量看著與我們沒什麼差彆,今日怎麼吃了這麼多?”

不知饑餓的蕭佚摸著自己毫無變化的腹部,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是什麼原因讓他一直想吃東西,“可能是感知出了點問題。”

他的身體在修行時被淬煉得寒暑不侵,隻要身體裡有法力,蕭佚就不會有疲憊饑餓困乏的感覺。但那樣是不對的,蕭佚心中隱隱有些抵觸與不認同,但他之前又不知道是哪裡不對,直到女媧捏出了人族。

那時候的蕭佚看著懵懵懂懂的人族在女媧的教導下學會了製衣穿衣,又在女媧的保護下在洪荒大陸中擁有了自己的種群,他注視著這群小小的泥人煩躁的內心終於安穩下來。

他從人族身上汲取到了歸屬感。

從那個時候開始,蕭佚就讓自己像人一般吃飯睡覺,並將這個習慣保持到現在。然而因為沒有疲倦與饑餓的感知,蕭佚都是靠自己設定好的數值來維持平日的進食量與休息時間。

前段時間遭了天雷劈,又被關到華山下麵壁幾日,蕭佚猜測是那日的雷劫把自己的感知弄壞了,才會讓他今天總感覺沒有吃飽。

“明日”荀彧說完這兩個字沉吟片刻,他抬眸注視著蕭佚,“清長裝病吧。”

荀彧向兩人講述自己的想法,“常人無法像清長吃這麼多,而清長既然已經吃了也不能讓他吐出來,不如順勢而為讓清長裝病幾日,也好打消旁人的疑慮。”

這個主意郭嘉很讚同,他還沒說什麼就聽見門外傳來一聲呼喚聲,“叔父?這麼晚了叔父怎麼還沒睡?”

這時有另一個他們覺得熟悉又很陌生的聲音響起,“公達,剛才侍從好像端了不少炙肉進去。”

荀攸在門外疑惑,“炙肉?這麼晚了叔父怎麼還會吃油膩之物?”

見事情已經被發現荀彧打開房門讓外麵的兩個人進來。

一進門郭嘉和蕭佚便認出來那個聲音熟悉又陌生的人是誰,是郭嘉最不願麵對的一個人。

“陳長文!?你不是去徐州了嗎,怎麼在山陽!!”郭嘉的情緒是幾人中最激烈的那個,每當看著陳群他就覺得自己被夫子打過的手心又開始隱隱作痛。

陳群倒是平淡得很,他告訴郭嘉一個非常不妙的消息,“刺史已經辟我為彆駕,今後共事還請奉孝多多關照了。”

完蛋,有長文在這裡,他對清長的心思不是分分鐘就要被發現了?!郭嘉垂著腦袋臉上是一片懊惱與驚慌,要是被其他同僚發現這件事情清長他又該如何自處。

“許久不見,清長。”陳群見郭嘉無話可說於是挪開視線和蕭佚打招呼,他們二人是在蕭佚去陳氏卜卦的時候熟悉起來的,“沒想到你居然在主公麾下做事。”

陳群本來也是不相信卜算一事的,他覺得卜卦未免有巧合之嫌,但對於蕭佚占卦解卦的能力陳群十分信服,因此二人結為好友。陳群自然也是知道蕭佚當年在潁川時心心念念的是什麼事情,對於在曹操這邊能看見蕭佚,陳群自然是十分驚訝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

自從知道陳群被曹操辟召為彆駕之後, 郭嘉整個人的狀態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當然這不是指他收斂了平日不羈的行事作風,隻是在外人麵前和蕭佚保持了一種友人之間的距離, 不像之前那般常常黏在蕭佚身邊。

為了不被陳群抓到一點苗頭, 郭嘉也是做了充分的預防準備,然而他防到了陳群卻忘記了蕭佚。

從身旁人相差極大的行為中察覺到什麼的蕭佚在沉思,他愈發覺得當初城外郭嘉糊弄流民的說法不是隨口說說的,是發自肺腑又受限現實不得不改口的真實想法。

為了驗證這個想法, 蕭佚找到了養病中的戲誌才,這個在陳群加入後終於能從公務的魔爪下逃出來的打工人, 他輕聲喊著快要睡著的人, “誌才, 佚有一惑需要你解答。”

戲誌才好不容易能休息下來養一養自己像個篩子樣的身體,結果還沒睡著就被蕭佚喊醒, 不過他倒也沒生氣, 畢竟能讓蕭佚來找他解惑的事情可不多, “清長還有什麼需要我來解答的問題?那可真是誌才的榮幸,我定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定不會讓清長抱著疑惑回去的。”

“那真是太好了!”蕭佚眼睛一亮, 他在描述問題的時候耍了個心眼, 沒有直接說明身份反而交換了一下視角, 以自述的方式描繪了一遍他和郭嘉之間的情況, “……是什麼原因讓我變成這樣?佚著實弄不懂自己的心思了, 不知道誌才能否指點一二。”

在聽見那副描述的時候戲誌才差點沒把口中苦澀的中藥吐了出來, 他一點都沒相信蕭佚那些話。沒有其他的原因, 單純是因為那些內容聽著太像郭嘉而不是蕭佚,戲誌才放下手中的藥碗, 他上下打量著蕭佚從對方眼中的神情確認著。

“清長你這說得不是自己吧。”戲誌才篤定地說道。

很明顯不是自己嗎?蕭佚完全沒預料到一下就被拆穿的結果,他還以為自己至少能撐過一輪。

“因為你很少有過這麼鮮明的情緒,你的情緒都很平淡不明顯,就像道觀裡的神仙冷眼看世間一切。”戲誌才知道蕭佚不太喜佛,所以他把蕭佚比喻成了道教的人物為了能讓蕭佚更好理解自己的意思,“就像你收養了平兒,但你麵對著那孩子的時候你的情緒也沒什麼大起伏。”

像奉孝那種隻為一人的態度絕對不會發生在蕭佚身上,戲誌才試著把與兩人有關的記憶中郭嘉的臉替換成蕭佚的。

……嘶,眼睛好疼。

揉了揉自己太陽穴的戲誌才看著陷入思緒的蕭佚,他把自己能給出的回答告訴對方,“你想問的事情我確實知道答案,但是這件事情你與其旁敲側擊我們幾人,倒不如直白明了地去問奉孝,他給出的答案才是真正的正確答案。”

“佚知道了。”蕭佚定定地看著戲誌才,好半晌才收回視線,他的語氣已經不複之前那般精神。

離開戲誌才的府邸後蕭佚頭疼地捂住額頭,就戲誌才那反應他已經能篤定自己心中所想,他不是很能理解郭嘉的想法,“為什麼會是我呢?”

“所以這就是你在不需要借錢和補課的時候,把係統叫出來的原因?”係統仍舊是那副毫無情感的聲音,他的語氣倒是比之前多了一絲無奈,“你要知道人族有那麼多人,總歸會有幾個口味比較特殊的。”

被罵的蕭佚反懟了回去,“你一個係統還有開機氣?我不需要你的時候,你們係統都是在做什麼?”

係統理所應當地回答,“當然是在整理宿主你交上來的曆史記錄,那些記錄當然是需要第二遍複核的。”

“你們還有這步驟,以前都沒說過啊。”蕭佚嘀咕兩句沒再在意這件事情,他轉而問起自己還剩下多長時間的任務,“從盤古開天到現在,我都不知道自己還剩下多少時間能繼續活著,又如何去給另外一個人承諾。”

他們的生命長度是不對等的,他們生命的起點也是不同的,蕭佚知道他們隻是在生命的中間短暫地交彙了,就像以往遇見的那些故人,從起點到末尾隻是他任務時間中微不足道的一小段。

他的任務結束了……他的任務結束的那一刻真的不是天地大劫之時嗎。

拒絕被認成貪婪無度的無良老板的係統為自己正名,“還有很長時間才能結束,但我們一開始說好了的,若是哪一日你真的撐不住了,係統這邊是可以免費解約的。你之前攢下的功德也不會被沒收,除開複活時消耗的那部分剩下的都會給你,足夠讓宿主後半輩子生活得足夠幸運和幸福。”

“那我的過去?”蕭佚試探地問道。

這回係統做了回鋸嘴木頭,沒有回答蕭佚的問題。

好吧,他應該知道的,每次自己問起過去的事情係統那邊就會沒了聲音,蕭佚歎了口氣的同時抬眸看了眼天色,他看著掛在中央的大太陽,自己雙手攏著袖子往刺史府而去。

估摸著現在還在議事或者處理手中公文的蕭佚沒有去打擾郭嘉,他到刺史府對麵的茶水鋪坐了個位子,鋪子裡粗劣的茶水就著簡陋的茶點往嘴裡塞去。直到上午的工作完成,有了短暫歇息的官員和曹操的幕僚走了出來,他們都準備回自己的住處好好休息一會,來往的馬車數量顯然增多了不少。

眼尖的蕭佚發現了差一點和荀彧一同離去的郭嘉,他出聲呼喊著對方的名字,“奉孝!”

“清長?”郭嘉告彆了荀彧向蕭佚走來,他觀察著蕭佚的時候注意到了對方擰著的雙眉,“你這副模樣難道有什麼嚴重的事情發生?”

郭嘉也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這副模樣的蕭佚他的心砰砰直跳,就好像有什麼他絕對不想見到的事情要發生了。

“你……你先隨我去處沒人的地方吧。”蕭佚欲出口的話被來往的行人打斷,不想在大街上和郭嘉討論他們兩個人的事情,於是蕭佚帶著郭嘉去了附近的一處死胡同——這是他在等待的時間裡發現的一處隱秘的地方。

站在死胡同內的時候郭嘉更加不安,藏在袖子裡的手擰住了寬大的袖角,平整的衣服在郭嘉不知不覺中被揉得亂七八糟的。

蕭佚顯然注意到了這一點,他下意識抿了抿嘴唇後儘量保持著尋常的語氣詢問郭嘉,“奉孝,你年歲也不小了,文若公達在你這個時候可都已經成親,你一直住在我這裡也不是個辦法,還是早點看好自己的宅院才是。難不成等你成親了還要在佚的小院子住著不成?”

果然。

在蕭佚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郭嘉就知道,他最不想見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在這種情況下郭嘉反而沒有之前那般緊張焦躁了,整個人詭異地平靜下來,他凝視著蕭佚。

這一回反倒是蕭佚不敢去看郭嘉。

“清長你知道了,對吧。”郭嘉第一次快了蕭佚一步,抓住對方的手腕阻止蕭佚的後退,他把自己的心思第一次剖析在蕭佚麵前,“你知道我喜歡你的這件事情。”

蕭佚身體後仰,聲音顫抖著的他又一次喊了對方的表字。

“本來還在想怎麼能讓清長循序漸進地發現這件事情,連真正表明心意的地方都要再三斟酌才能決定,”郭嘉笑容發苦地看著蕭佚,事情在這種時候被發現了他知道一切都將走向最糟的那個結局,郭嘉不甘心地靠近蕭佚,他再三呼喊著對方的名字,“清長。”

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應對的蕭佚隻能順勢往後退,他不斷地退縮郭嘉便一直前進,直到脊背抵上了胡同的牆壁上,蕭佚才發現自己選擇的地點隱秘性好但有一個致命的缺陷——他沒有辦法在不傷害郭嘉的前提下逃跑。

縮著脖子整個身體緊緊貼在胡同的牆上,蕭佚看著還在不斷靠近的郭嘉、兩人之間縮小的距離後,他終於下定決心。

繃緊手背、以手作刀的蕭佚一掌劈在了郭嘉的脖子上。

與此同時,蕭佚察覺到了嘴角處一閃而過的柔軟濕潤,那種感覺一觸即分。

失去知覺的郭嘉倒在了蕭佚懷中,蕭佚本人還處在愣神的狀態下,等他從自己似乎被親了這件事情中走出來,他看著懷中還在昏睡的郭嘉,眼眸中是不舍的神情。

這是為了他們兩個人好。

努力說服自己的蕭佚起手掐訣,是他之前在長安時用過的一個法術,蕭佚從未想過有一日這個法術還會用在郭嘉他們身上。

施法結束後蕭佚把懷中人平放在地上,他故意往胡同外丟了些石子出去,好讓外麵的人能發現裡麵昏倒的郭嘉。蕭佚躲藏在暗處看著郭嘉被人扶出去,又被送進不遠處的刺史府後,蕭佚才返回自己的住處給他和蕭平收拾行李出來。

“阿父?我們要去哪裡啊?”蕭平被於吉帶著來找蕭佚,看到那兩個收拾整齊的包袱,蕭平就知道他們又要搬家了,“不在這裡住了嗎?”

他還挺喜歡這裡的,能和年歲差不多大的丕弟一起玩。

蕭佚的神情是現在的蕭平完全不能理解的複雜,“我們該去隱居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距離蕭佚說著要去隱居那日, 已經過了大半年。蕭佚帶著蕭平和於吉又重新回到了徐州的小山村裡,這裡的人們仍然像當初那般勞作,山外的戰火也好像完全波及不到他們似的。

在這裡蕭平又和諸葛均諸葛亮相遇, 三個年紀相差不大的孩子結伴在一起學習, 白日隨著諸葛玄學習四書五經下午三人便跟著於吉學習星象八卦,晚上是三人用來完成功課的。這種重複充實的生活讓蕭平沒有到新環境的忐忑不安,他甚至很高興蕭佚終於有時間陪伴在自己的身邊。

要是一開始走的時候不那麼匆忙就好了。

蕭平抓著樹枝在泥地上胡亂畫著,對於還沒有教會郭奕叫自己名字的這件事情他十分泄氣, 就離開這些日子以小孩子的記性,恐怕他早就被郭奕忘到腦後去了。而且……

看著又開始翻地施肥的蕭佚, 蕭平總覺得半年前父親說得是發自肺腑的話, “奉孝叔叔, 你在哪裡啊?怎麼還不來帶阿父回去?!”

就算是鬨彆扭也不至於這麼長時間都不來探望一下吧?

“其他叔叔怎麼也不見蹤影,連封信都沒有?”蕭平托著自己的下巴, 稚嫩的臉上滿是疑惑, “該不會阿父一下子把所有叔叔都惹生氣了吧、不對不對, 阿父才不會惹這麼多人生氣呢!”

“平兒!你在那裡嘀嘀咕咕什麼?”舍棄寬袍大袖的累贅,蕭佚穿上了方便農作的短打, 他看著坐在田埂上偷懶的蕭平單手撐腰喊人過來幫忙, “記得把你旁邊的苗帶上!”

蕭平大聲地回複, “知道了。”

蕭佚搖了搖頭頗有些無奈的看著在田地裡小心移動的蕭平, “這笨手笨腳的樣子真的像極了你啊。明明十分好走的路, 在你腳下就成了隨時能讓你摔一下的險路。”

真的是。

習慣性和那個在自己身邊的人說話的蕭佚神色如常, 他這半年自己都快適應身旁少了一個人的情況, 但每每遇到事情總想要轉過頭和誰說一聲。因為身邊沒有了那人的存在, 蕭佚把這個習慣變成了自言自語,經過半年的糾正他已經能麵不改色地和自己說話, 半點也不會想起那人。

隻是,

還是有些孤獨。

“阿父!”帶來新苗的蕭平看著蕭佚,“我們接下來要怎麼做?”

“插苗。”蕭佚回答得同時看了眼自己翻過的田地,麵積很大就算他們二人不辭辛勞地一直插苗,也要好幾日才能完成,“今天先插一半吧。”

蕭佚通過增加自己的任務量讓自己更加辛苦,隻有一直勞作他才不會有精力去想一些不該想的事情。

哭喪著臉的蕭平努力幫蕭佚分擔任務量,可人小腿短沒什麼力氣的孩子又怎麼去和蕭佚比拚,好不容易才插完一排的蕭平剛想向蕭佚炫耀自己的成果,一回頭人已經插了兩排。雙手拿苗的蕭平羞愧地埋頭繼續去插苗,他完全沒有注意到蕭佚空洞毫無焦點的雙眼,顯然這人已經不知道神遊去了哪裡,僅僅憑借著肌肉記憶在這裡耕種。

二人在田間勞作的時候,坐在牛車上的諸葛亮和諸葛均從附近路過,一眼看見兩人身影的諸葛均呼喊著自己的小夥伴,“平郎——”

聲音遠遠地傳了過來,聽見有人呼喊自己的蕭平抬起頭,他看見隔了一個田溝的平地上停了一輛牛車。

尚還年輕力壯的耕牛晃動著自己的尾巴,牛身上套了一個粗麻編織成的繩子,與繩子相連接的則是沒有棚頂的板車。板車上麵看上去放了不少東西,但仍然有空位留給同樣想進城的諸葛亮與諸葛均,他們一手扶著板車兩旁的檔欄一手摁在有可能會在路途顛簸中散開的貨物上。

蕭平看見諸葛均正朝著自己揮手。

“要不要一起進城——”諸葛均的話語遠遠地傳了過來。

能進城玩!?

被吸引到的蕭平回頭看了眼還在兢兢業業插苗的蕭佚,“阿父,我想和均郎他們一起進城,今天這個苗能不能明天再插啊?”

“你去吧,注意安全。”抬起頭叮囑了一句話的蕭佚又重新低下頭去。

得了允許的蕭平又小心翼翼地穿過田溝,他跺跺腳把鞋子上的泥濘弄掉後才上了諸葛家的牛車。坐在板車上無所事事的蕭平詢問他們這個時候進程是做什麼去,“村裡不是什麼都有嗎,你們怎麼還要去城裡一趟?”

“因為叔父手中的典籍不夠用了。”諸葛亮為蕭平解惑,他看著眼前的小孩子耐心地解釋著,“除去添置我們三人學業上需要用到的典籍外,家中的作物也積攢得足夠多了,再壓下去隻會讓它們腐爛,所以我們進城也是為了把這些東西一一賣出去。”

買賣東西的地方在城門口附近的市集,市集裡麵有不少對小孩來說的新鮮事物,諸葛均和蕭平每來一次市集都要好好逛上一圈看看市集中的變化,這一回同樣也不例外。

還要幫襯諸葛玄的諸葛亮沒有陪著他們去胡鬨,但他同樣有叮囑兩人謹慎一些,“集市魚龍混雜的,很難說清楚這裡麵有什麼人,你們多加注意。”

“知道了!”諸葛均和蕭平異口同聲地答道,他們笑嘻嘻地看著像個小大人似的諸葛亮,“有問題我們會去找城中守衛的!”

兩個小小少年攜手離開,另一邊被蕭平獨自丟下的空巢老人蕭佚難得的又迎來了一位故友。

身上仍然是那身短打褐衣的蕭佚扛著鋤頭,身旁走著一個眉眼英俊周身氣度不凡的人,那人身上的衣服用料看著也不是尋常之人用得起的。二人從泥濘中走了出來,那人腳下卻是塵土未沾,衣擺和繡著金絲的鞋子乾淨地仿佛從未使用過,這人輕輕搖著折扇滿臉笑容地跟在蕭佚身旁回了對方的住處。

進屋關上房門的蕭佚開始為他們二人準備茶水,許久沒用上的泥爐擺放在桌上,自己炒出來的茶葉在熱水中起起伏伏,逐漸伸展開來填滿了水麵。

“寒舍簡陋,少千彆嫌棄我這茶水一般。”蕭佚擺出清洗好的茶具後掐著時間為他們二人斟茶,清澈透亮的茶水從壺嘴裡緩緩流出,填滿了他們二人的杯子,與之一同出現的還有茶葉泡開後自帶的香氣,

被稱作少千的人輕笑,“你的茶水若都隻能稱作一般,那這世間可就沒有上好的茶葉了。”

入口的香氣讓他十分享受,微微眯起眼睛享受著這股茶香的魯少千輕抿一口茶水,滾燙的熱水入喉落入腹中,稍稍緩解了魯少千幾日趕路的疲倦,“你托我打聽的事情有了眉目。”!

雙眼中飽含著驚喜情緒的蕭佚看向了魯少千,“真的?!那這個眉目是在何處?”

“在昆侖山腳下,你要是想進去可沒那麼容易。”魯少千告訴了蕭佚地點,可是他不認為蕭佚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走進去,即使對方拿出自己的道君身份也會有一大堆的阻撓。

——魯少千是知道蕭佚的身份。

“多謝,不管是否能進去總要試一試才知道。”蕭佚那雙深色的眼睛從未如此明亮過,恍若繁星閃爍的夜空讓人驚歎不已,“這些年倒是麻煩你一直為我的事情東奔西走了,之後少千就好好地在自己的道場修煉。”

魯少千毫不意外對方會這麼說,沒有像其他人那般直截了當地解決他這種越界之人已經是蕭佚網開一麵,更彆說對方還默認他能修行。向來知恩圖報的魯少千沒忘記告訴蕭佚一個‘好消息,“之前常常與你一起行動的那個青年,今日就在附近的城池中歇息,不管是跑還是麵對你還是要早點做打算才是。”

奉孝?!

奉孝他來徐州了嗎?

驚訝之餘的蕭佚對郭嘉過來的目的抱有一個懷疑的態度,曹操和陶謙的關係說不上很好但也不是很壞,可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謀士來徐州,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難不成曹操終於想通,打算聯合陶謙一同向袁紹施加壓力?進而把那個名不正言不順的新朝庭給推翻開來?

聽了蕭佚苦惱事情的魯少千眼神有些古怪,他的視線上下打量著蕭佚仿佛再看什麼新奇玩意,魯少千不得不提醒對方彆總把自己的事情放在最後麵,“也許他就是為了你而來。”

“不可能!”蕭佚想都沒有想立刻反駁道,他不會忘記自己在臨走前做的事情,那也是他花了一段時間才下定決心的,“那日帶著平兒來這裡隱居時,我便已經修改了他們的記憶,他們不會再記得一個叫‘蕭佚’或者‘蕭清長’的人。”

完全沒想到蕭佚會做得這麼決絕的魯少千驀然睜大了眼睛。

仿佛驗證蕭佚的話一般,在集市的蕭平發現了熟悉的馬車哈馬車上的印記,他激動地以為郭嘉終於找到了這個地方,要把他還有阿父帶回山陽郡,蕭平還想念半年沒有見到的郭奕。

“奉孝叔叔!”高聲呼喊著的蕭平被護衛當作刺客給攔在了馬車外圍。

馬車中閉目養神的郭嘉聽見自己的表字後睜開了眼睛,他看著這次陪同自己出使徐州的同僚,“公台有沒有聽到奇怪的聲音?”

陳宮似笑非笑地看了過去,“奇怪的聲音沒有聽見,倒是車外有個在喊奉孝的小孩子,莫不是與你相熟的郭氏族人?還是……”你流落在外的孩子呢。

郭嘉一絲疑惑攀上心頭,他掀起一點簾子看著那個不斷喊著自己叔叔的小孩,努力回憶著自己是否有見過這個孩子的郭嘉回憶了半天。他什麼都沒想起來,

“不,我不認識他。”

第一百二十四章

郭嘉這段時間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的, 他總是在不經意間想要回過頭,似乎要和身邊的誰說話,但是他身邊沒有一個人是符合的對象。

他懷疑過這人會不會是荀彧或者戲誌才, 可是郭嘉和他們二人站在一塊的時候他下意識偏向地永遠是無人的那一邊。有一個名字在他嘴裡含糊幾圈卻總是吐不出來, 郭嘉的心情都因此難受不少,他也試過去問荀彧他們,然而他們也給不出來答案。

那個人是誰?他們是什麼關係?

總是在搜尋蛛絲馬跡的郭嘉什麼都沒得到,除了越來越多的疑惑。

“要不奉孝你還是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吧。”荀彧看著陷入魔障的郭嘉好心建議著, 他們和郭嘉是很多年的好友了,“加冠之前我們都在潁川, 互相之間都了解對方的交友情況, 若真有這麼個人我和誌才又怎麼會一點消息都不知道。而在之後你與我們分彆的日子加起來勉強算是一年, 這一年裡難道奉孝有認識什麼人嗎?”

戲誌才與荀彧持有同樣的想法,“唯一有我們二人不知道的朋友隻可能是那一年, 奉孝你還記得那一年你做了什麼又去了哪裡?”

聽見二人這麼說的郭嘉陷入回憶, 可結果他發現記憶中的那些人都不是一直念念不忘的那一個, 郭嘉表情遲疑地反駁了他們兩個人剛才的說法,“嘉有種和那人似乎相識許久的錯覺, 不應該是隱居那一年認識的, 而是更早、更早的在潁川的時候。”

荀彧和戲誌才此時反倒是不讚同郭嘉所言, 他們十分篤定潁川的時候郭嘉的好友圈都是他們所認識的人。

“這樣, ”郭嘉乏累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在兩個好友異口同聲地否認下他也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勞累了, “嘉這次徐州之行結束, 便向主公稟明情況休息一段時間吧。”

曹操和徐州的陶謙之間因為曹嵩最近鬨得不是很愉快, 因為打劫曹嵩並試圖滅口的是陶謙手下深受信重的官吏,曹操想要一個說法或者是把罪魁禍首交給自己處理, 陶謙偏袒手下不願承認這件事情,傳信的使者不得不在兗徐二州來回跑。覺得這樣不是辦法的曹操打算和陶謙進行最後一波的商討,若是對方還不能給出一個答複,曹操便會舉兵攻打徐州,能言善辯的郭嘉是他選出來的交涉的使者。

隻有一個潁川寒門可不夠,陶謙手下連曹操的父親曹嵩都敢劫殺,誰知道會不會商討失敗後陶謙殺死郭嘉泄氣,於是曹操讓陳宮隨行,另有一小隊兵士護送他們二人往徐州去。

蕭平能在徐州境內見到郭嘉也是這個緣由。

被攔在隊伍外麵隻能看著馬車離去的蕭平十分沮喪,他以為自己是認錯了馬車,麵對匆匆而來的諸葛均擔憂的視線蕭平笑了笑,“沒事,我隻是認錯人了,還以為奉孝叔叔來徐州找阿父呢。”

沒有把剛才鬨出的笑話放在心上的蕭平情緒很穩定。

直到,

諸葛均滿臉疑惑地問他,“奉孝叔叔是誰?你什麼時候有叔叔的,居然還不告訴我!”

“均郎你彆逗我。”蕭平的聲音顫抖著,一雙眼睛瞪得比珠子還圓,他不敢相信自己從諸葛均那裡聽到了什麼。“之前你和亮兄都見過奉孝叔叔的啊,就是我們第一次來時一直跟在父親身邊的那個人。”

諸葛均看情況不太對勁正了正神色,他用十分認真的態度回答蕭平,“均也沒有開玩笑,你們第一次來村裡的時候就是兩個人啊。一個是平郎你自己,另一個就是蕭先生,均確定從未在你們身邊見過這位‘奉孝叔叔’。”

不對、不對!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蕭平堅信自己的記憶是正確的,他到現在都記得和郭嘉、和郭奕相處的一點一滴,記憶出現問題的一定不是他自己——那就是彆人的記憶出現了問題。發現這一點的蕭平也不貪玩了,他急於回到蕭佚身邊告訴他這件事情,讓蕭佚來解決這個問題。

回到村子的蕭平急急忙忙地趕回了家,他想要把這件事情儘快告訴父親,推開房間門的蕭平朝著蕭佚大聲喊道,“父親——!我發現均郎他們都不記得奉孝叔叔了!”

房間裡的另一個人毫不意外地看著蕭佚,那雙有神的眼睛示意蕭佚看向蕭平,他仿佛在無聲聲討蕭佚這事做得不完善。

把小孩的記憶一起抹掉不好嗎,現在他到看看蕭佚如何解釋。

“哦。”蕭佚沒有回答蕭平的問題,反倒是向蕭平介紹旁邊這個還在喝茶的人是誰,“他是魯少千,也是佚昔年的好友,平兒你喚他魯爺爺就好。”

一口茶差點沒吐出來的魯少千不滿地喂了一聲,“你多大,我多大,這孩子叫我爺爺叫你父親?”說到一半反應過來地魯少千立馬把自己不滿的情緒收斂起來,他甚至開始鼓勵蕭平叫自己爺爺,“對沒錯,叫我魯爺爺是沒問題的。”

反正被占便宜的不是自己。

隨口一說把自己坑了一把的蕭佚:。

“少千非要這麼論的話,那平兒得叫你哥哥。”蕭佚不甘示弱地反嗆回去。

魯少千:論唄,論輩分誰論得過您老人家啊。

“父親!!”蕭平漲紅著臉大聲打斷了兩人還要繼續往下掐的對話,生起氣來的蕭平像頭小牛似的呼哧呼哧喘著氣,他緊緊盯著蕭佚眼中是沒藏好的慌張,“為什麼大家都不記得奉孝叔叔?難道、難道父親也不得及了嗎?!明明你們之前的關係那麼要好……”

“大家都不記得父親和奉孝叔叔那麼好的感情了,父親!”蕭平突兀地抬起頭,他的臉上是下定決心後的堅毅,“你我一定會讓大家、讓奉孝叔叔想起來您的!”

氣勢宏偉走路也雄赳赳的蕭平轉身打算自己出門找辦法,他的小短腿邁了一步都沒有,就被蕭佚再度掛到了他那個提燈的竹竿上去。

蕭佚一邊承受著旁邊魯少千鄙夷的目光,一邊慢吞吞地給蕭平解釋其中緣由,“大家忘了我和奉孝之間關係的這件事情,從始至終都是我自己做的。佚和奉孝之間的關係出了點問題,有些事情我覺得應該讓奉孝冷靜一陣子,所以才抹去了有關記憶中我們其中一人的身影。”

其實那點事情也不能說是出了點問題,而是在蕭佚看來非常嚴重的事故,為了防止情況繼續惡化下去,蕭佚從未認為自己臨時做的這一出有任何不對的地方。不過在從魯少千口中知道郭嘉來了徐州之後,蕭佚原先經過半年的磨練與衝刷而平靜下來的心再度活躍,同時他也在擔心郭嘉來徐州的事情會不會很危險,畢竟徐州不如表麵那般平靜。

與青州相連的徐州,比兗州還受黃巾軍的騷擾,治理徐州的陶謙能力不錯,但手下總是會出品行頑劣之人,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很不好過。

“……父親?”蕭平難以置信這居然是蕭佚做出來的事情,他質問蕭佚為什麼采用這個辦法,“出了問題麵對就是,為什麼要這麼逃避?”

蕭佚隻是垂下視線,眼簾半耷著看自己手中的茶具,仿佛上麵有什麼精美好看的花紋。

他沒有直麵回答蕭平的質問,興許也是他回答不出來。

嗤笑一聲的魯少千又喝兩口茶水,他還怕等會惱羞成怒的蕭佚把他轟出門,過足了茶癮的魯少千幽幽地說道,“突然想起來,來你這裡的時候好像路過了刺史府。我聽見裡麵有人密謀著要殺掉什麼人,具體的沒聽清楚,畢竟我已經許久不參與、也不能參與這些人間之事,聽清楚了也沒什麼用處。”

“不過看這孩子剛才描述的場景,難保那群人要殺的不是他們。”

做出一副無所謂態度的魯少千瞥向了停下喝茶動作的蕭佚,在收回視線前他捕捉到了對方眼中的掙紮還有一閃而過的慌亂。

還以為這家夥不在意呢,原來是故意裝作不在意啊。

也不知道這人還能在位子上做多久,魯少千在心中為蕭佚算秒的時候沒忘記添油加醋增加人的憂慮,“之前你也說過他體質不好,也不是很擅長馭馬,看來真要出事的話恐怕難逃一劫。”

“不過這樣的話聽起來他必然會成為刀下冤魂,以後你是真的再也見不著”

話還沒說完,或者可以說魯少千才放了兩個猜測,蕭佚就坐不住得從位子上站了起來,又在魯少千和蕭平奇怪的視線中匆匆地往外走。蕭佚沒有忘記給我自己一個合理的理由,“佚突然想起來還有一塊地沒有開墾,你們二人稍等我一會,佚去把地鋤了就回來。”

蕭佚離開的速度很快,快到幾乎不給彆人反問他的時間。

搖著頭無奈笑著的魯少千笑聲越來越大,等他笑夠了魯少千才解開蕭平的疑惑,“你見過觸地不帶工具的嗎?他啊就是嘴硬,心其實非常軟,這不就去救可能蒙在鼓中的好友去了嗎。”

雖然這份好友關係可能需要打一個問號。

第一百二十五章

他怎麼真的跑出來了!蕭佚恨鐵不成鋼地一拍額頭, 不用想他都知道少千會在屋子裡怎麼笑自己,這屋他是一時半會不能回去的,回去要被那家夥當著麵笑什麼的還是算了吧。

想著反正本來沒什麼事情的蕭佚心思又開始往彆處飄, 飄到了跑到了徐州的郭嘉身上, 他不得不承認,十年不到的時間讓郭嘉在自己心中留下了不小的痕跡。但他還沒有想明白、或者說冷靜下來看待他們二人之間的關係。

是朋友,又不隻是朋友,蕭佚能肯定自己對郭嘉的感情沒有到達帝俊羲和那種地步, 他沒有起不該有的心思,可蕭佚也知道自己從未這般緊張過一個人的安全, 就是關係同樣不錯的荀彧他也沒有這般擔心。

想不明白的蕭佚歎了口氣, 他不再去想這件事情轉而繼續往外走, 悄然離開村落後進了附近的城鎮。

他很快就找到了正在被接待的郭嘉還有陳宮二人。

藏在屋頂上的蕭佚能聽見底下的靡靡樂音,他透過房頂縫隙看到下麵的舞女翩翩起舞, 坐於主位上的陶謙臉上掛著笑容, 下方被招待的郭嘉和陳宮神色緩和, 儼然一片賓主儘歡的景象。不過蕭佚不得不感歎這三人個個都會場麵功夫,瞧著笑得開開心心, 背地裡還不知道怎麼算計對方呢。

確認郭嘉沒有什麼事情, 蕭佚放心下來後仍然不想回去, 他還不想去麵對可能還在的魯少千還有一定會問他原因的蕭平, 於是他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在屋頂上, 順便看著下麵的舞女跳了一曲又一曲。

等到底下的宴會結束, 主人與賓客都散去後, 蕭佚才慢吞吞地起身隱秘地跟在郭嘉身後。不知道為什麼郭嘉並沒有和陳宮一起行動, 反倒是在陳宮邀請他一起返回謁舍時拒絕了對方,郭嘉神秘兮兮地衝著陳宮一笑自己轉身獨自前行。

奉孝這家夥不回謁舍要去哪裡?

心懷疑惑的蕭佚仍然跟在郭嘉身後, 他靜靜地看著郭嘉往前走來到了市集。又見對方左顧右盼、謹慎地進入了一間店鋪,蕭佚便也來到了店鋪不遠處遙遙望著上麵的匾額寫著兩字。

看到其中一個字的時候蕭佚臉黑了一瞬,他沒看錯的話,這是城中百姓打酒的地方。

偷跑出來喝酒的郭嘉打了個冷顫,手中的酒壺撒了一點水酒出來,立刻郭嘉也不在意自己不妙的預感,他盯著那塊酒漬一會後扭頭又去喊店鋪老板,“再打一壺黃湯!”

“好嘞,客官您稍等。”老板回應得很快。

拿到了兩壺酒的郭嘉心滿意足地走出店門,一出來他就莫名有種背後陰涼之感,郭嘉總覺得似乎有誰在緊緊盯著自己。

難道……他還是被發現不成!?

緊張地抱緊酒壺的郭嘉視線四處逡巡著,他試圖先一步揪出那個可能是被荀彧或者曹操安排過來監視自己的人,然而無果。郭嘉目之所及的每一個人都是正常的,他們在街上快步走著或是慢慢地晃悠著,沒有一個人的目光和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奇哉怪哉,難不成他想錯了?不是酒的問題,而是陶恭祖在暗中觀察他們準備殺死他們?

躲在樹上的蕭佚見狀又往上踩了根樹枝,整個人輕盈得如同一片樹葉的小踩在樹上都沒有半點動靜的,他借著樹葉的茂密藏住了自己的身形。

幸好他反應快率先躲了起來,不然可真沒辦法解釋了。

收回視線但整個人警惕不少的郭嘉拎著一壺酒往回走,另一壺酒早已經打開了塞子對著嘴巴,郭嘉邊走邊喝著徐州這邊的特色好酒。

“嗝。”滿足地打了個酒嗝的郭嘉總有種這酒來之不易的錯覺,仿佛他已經許久不曾喝酒,可是郭嘉記憶裡明明時常都能喝到酒,而且他不止一次地醉倒在路邊被荀彧或者其他認識的人給抬回家去的,“但是!這酒還真不錯。”

這邊郭嘉喝得高興,那邊蕭佚凝起的眉毛都快能打了個死結出來,他已經快氣到衝過去奪走人酒壺的地步,“奉孝他的身體不好,自己也不注意,這酒哪是能喝的?還喝兩壺?!”

被念叨的郭嘉毫無所覺。

很快酒勁上頭的郭嘉醉眼朦朧,臉頰被酒液泡得通紅,他眼前的世界已經開始晃晃悠悠。整個人走得已經不怎麼平穩,郭嘉晃了晃正在喝得酒壺,眼中滿是迷茫,“這半壺不到,怎麼我就暈暈乎乎的了?難不成這酒很醉人?”

可是那酒鋪老板也沒說過這回事情啊?

整個人都快被問號填滿的郭嘉動了動他那被酒精充斥的大腦,在思考了一會之後就因為酒勁上來放棄了這件事情,他抱著自己的兩壺酒笑得十分幸福。

“喝酒、喝酒才對!現在想那麼多做什麼!”

奉孝……蕭佚長歎口氣,就對方這醉醺醺的模樣他更不敢離開了,誰知道這家夥會不會突然一頭紮進河中或者井中去撈月亮,或者直接醉得地上一躺被來往的馬車給碾一遍。

完全不知道身後有這麼一個人在擔心自己的郭嘉繼續往前走,在眼前都是恍恍惚惚地場景下郭嘉一不小心就和對麵走來的一個人肩膀相撞。

嘶。

揉著被撞的那邊肩膀的郭嘉率先道歉,“你沒事吧?”

與郭嘉相撞的那個人頭上戴著鬥笠,鬥笠被壓得很低遮住了那人的麵貌,不知道他長什麼樣也不知道這人年齡有多大。不過郭嘉有注意到這人身上的衣服穿得貼身,腰上的腰帶也緊緊地束縛在對方身上——這也就顯得身形十分奇怪。

郭嘉看著那人高高鼓起的肩膀,實在想不出來這裡麵要塞多少東西才有這麼寬厚的肩圍,而他的肩膀在剛剛儘然和這麼多充填物來了個碰撞。

“我沒事。”那人嗓音低啞,聲線粗到仿佛有數不清的沙礫在他的喉嚨中滾動,“我先走了。”

這人不想留在這裡和郭嘉進行過多的交談,說完這些話他扭頭便要快步離開、

“真沒事嗎?”郭嘉小聲嘀咕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這人的肩膀上,“你的肩膀看起來有些墊得太高,應該往下壓一壓。”

聽見郭嘉的話這人沒有道謝反倒是嗬嗬地笑了起來,隱匿在鬥笠下的嘴角猛地咧開,“你看到了、你居然看到了——!那你該留下命來!!”

在郭嘉反應過來前他一把掀開自己頭上的鬥笠,露出那惡鬼一般的容貌,焦黑的皮膚在陽光下愈發恐怖。抬起手的惡鬼十指的指甲變得極長,他活動著手指朝郭嘉伸去,似乎很篤定眼前這個普通的人族醉鬼是無法逃脫他的手掌心,因而惡鬼的動作都有些懶洋洋的。

他真的不是已經醉倒在夢中了吧?失去記憶的郭嘉早已經忘記了之前經曆過的事情,現在的他就仿佛十五歲之前的自己,完全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會有妖魔鬼怪的存在。

郭嘉後退幾步躲開了惡鬼這一爪,在驚嚇中清醒一些的郭嘉看清了惡鬼遊刃有餘的表情,他知道自己若是想不出辦法的話就真的要死在這裡。

可是他有什麼辦法?

他沒辦法。

“你躲不掉的。”惡鬼再度舉起尖銳的利爪。

確實,郭嘉不得不同意惡鬼說的很有道理,他又後退幾步想著該如何從對方手中逃脫。眼瞧著下一波攻擊來臨,郭嘉想要往後一躲卻撞上了空氣牆無法再退半步。

糟糕!!

眼瞅著爪子快要落下,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根青翠的提竿從旁邊衝了過來,在什麼東西破碎的聲音迎上了那閃著亮光的利爪。

尖銳的指甲在提竿上劃出了刺啦的刺耳聲音,提竿毫發無傷地替郭嘉擋下了一波攻擊。

也許是知道有人來救自己,郭嘉的注意力不再全部放在對麵的惡鬼上,他扭頭去看那個抓住提竿明顯是救下自己性命的恩人。那是一個看起來富裕的公子,青絲被發冠高高束起,寬大的袖袍並不妨礙對方的行動,抓著提竿能輕鬆應對來自惡鬼的攻擊。

這位公子的麵容卻是一如既往的淡然,惡鬼對於他來說仿佛是什麼隨手可以解決的灰塵。

咦?為什麼他會覺得眼前的場景很熟悉?郭嘉順從地被蕭佚扯著閃躲惡鬼無處不在的攻擊,他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幕、還有身邊這個第一次見的人,總有一種似乎以前發生過類似的事情,也是這個人救下了自己。

但郭嘉很肯定自己不認識對方。

隨著蕭佚最後一擊,惡鬼在這強大的攻勢下化成了片片黑灰,隨著一股微風吹來不知道被吹到了哪些地方去。

差一點、差一點真的讓惡鬼傷害到奉孝了。

鬆了口氣的蕭佚在想起郭嘉不記得自己後又陡然提起來,“若是公子沒什麼事情,在下就先離開了。”

可彆短短接觸一麵就讓人又想了起來,蕭佚早就下定決心在他想出來應對方法前,他是不會恢複郭嘉的記憶的。

郭嘉沒有回話,他隻是微微皺著眉打量著蕭佚。

這回寒毛直立的成了蕭佚。

害怕待久了有什麼變故的蕭佚飛快轉身,他準備趕緊離開,等從人眼前消失後再又暗中跟著郭嘉保護對方。

“清長?”

隻聽郭嘉小聲地呢喃著兩個字。

第一百二十六章

蕭佚的第一反應不是震驚, 而是下意識豎起手掌,以手做刀劈在了郭嘉的脖頸上,等接住暈倒過去的郭嘉後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事情。

完蛋, 這樣子他怎麼解釋, 而且他想知道對方叫出自己的表字是巧合還是記憶有所恢複。

一切都不得不等郭嘉清醒過來。想到這裡蕭佚歎了口氣,任命地攙扶起被自己打暈的人,他架著人往陳宮的方向走去,因為不知道陶謙把兩人安排在哪裡, 蕭佚還不得不動用了一些小法術來尋找方位。

等他憑借著雙腳走到的時候已經是黃昏的時候了,在露麵與躲起來之間蕭佚選擇了第三條路——直接帶著郭嘉翻牆進去。

安全落地的蕭佚顛了顛肩膀上被自己像個沙包一樣扛起來的郭嘉, 他躲著院裡郭嘉陳宮帶過來的護衛, 閃身進了疑似郭嘉的住處。

蕭佚把郭嘉放到床榻上並蓋好被子, 閒來無事的他在房間裡轉悠隨手摸一本書出來看。對於那些已經看過無數遍的古籍蕭佚便把它放回去,沒看過的繼續翻閱直到他全部看完。就這麼摸著摸著, 蕭佚突然抽出了一本夾著東西的書籍。

心生疑惑的蕭佚告訴自己這是郭嘉的隱私, 不能隨便翻看, 即使他再怎麼好奇書裡麵是什麼,蕭佚也沒有偷看的打算。

自製力極強的蕭佚把書合上重新放回了原位。

老古板!

似乎有誰悄悄地罵了一句。

並沒有聽到這句話的蕭佚隻是覺得後背有點冷, 指尖滑過那卷書簡往下一卷而去。

就在這時, 一陣涼風吹開了房間的窗戶, 把本不應該吹動的書簡吹到了地上。刷的一下滾開的書簡露出內裡藏著的紙張, 那似乎是郭嘉自己這半年寫下的類似於日記的東西。

仍然不想偷窺彆人隱私的蕭佚挪開視線, 他儘力去避開紙上的文字, 卻仍舊會迫不得已看到一些。

很快, 紙上的一行文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今日又夢見了那個人, 看起來我與他的關係非常好,都可以同榻而眠的關係了……但是他是誰?為什麼我沒有這個記憶?’

奉孝他怎麼可能會想起來?

在蕭佚看來能做夢夢見一丁點過去已經離想起來不遠了, 但他篤信自己的能力沒有退步,不可能現在連一個封鎖記憶的小法術都會出錯,所以他對郭嘉夢到過去的回憶產生了疑惑。

‘今日夢見的有些不太一樣,還是看見了那個人,但他穿著勁裝沒有披發,發冠是耀眼的金色神鳥,看起來高高在上的。他旁邊的那兩個人能看見我,還說著什麼你要想起來的話。’

‘奇怪,難道我失憶了不成。’

久違的衣著描繪讓蕭佚一愣,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後麵的兩句話,“帝俊?太一?你們不是在沉睡嗎,還能遠到兗州去點醒奉孝?!”

郭嘉仿佛被蕭佚的聲音驚到而嘟囔了幾句。

被兩個老友背刺一把的蕭佚一時火起,他看了眼隨時會被自己吵醒的郭嘉,磨了磨後槽牙還是決定等回去再算賬。

繼續往下看的蕭佚發現整個內容終止在郭嘉的疑惑上,興許是沒有人能為自己解惑後郭嘉就不再記錄,也或許是郭嘉之後來了徐州,忙於正事的他無心關注其他事情。

總而言之,得知郭嘉還處於失憶的蕭佚陡然鬆了口氣,要是真讓奉孝想起來他們之間怕是真的要展開一場第一次爭吵了。

——原來你也知道自己做的不道德啊,清長。

“偷看彆人的東西不好吧。”不知道什麼時候醒過來的郭嘉在床榻上側著身子看蕭佚,郭嘉眼中還有沒消下去的困意,然而此時的郭嘉卻是目光如炬地看著蕭佚,“你說是嗎,清長。”!

蕭佚動作迅速地抬起頭,他注視著郭嘉試探地問道,“你想起來了?”

“你覺得呢,清長。”郭嘉沒有正麵回答,他迂回回答的同時視線微微垂下,讓蕭佚看不出來他的情緒,“你希望我想起來嗎?”

“我覺得你沒想起來,若真的想起之前的記憶,奉孝你可不會坐在床上這般冷靜。”蕭佚沒有被對方的神情騙到,他篤定若真是是他認識的那個郭奉孝,此時恐怕早就從床上起來揍自己一拳了,哪怕他根本打不贏自己也要出一口氣。

郭嘉緩緩抬起眼簾,棕黑色眸子裡是失望是失落是他沒有說出口的難過,仿佛一切儘在不言中。

“我、”蕭佚看著那雙眼睛的情緒怔愣,好半晌才反應過來的他張了張嘴,喉嚨卻艱澀地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他避開郭嘉的眼神,蕭佚走到桌前也不管茶水冰冷給自己倒了一杯潤喉,察覺嗓子舒服後蕭佚說道,“若不是奉孝之前起了不該起的心思,佚需要時間思考,不然也不會有失憶這一出。”

套出很重要的事情了。

郭嘉借著低頭的瞬間微微勾起嘴角,是的他根本沒有想起來過去與眼前這位救命恩人有關的事情,他不過是覺得對方看自己的記錄時表情不太對,故而才演了這麼一出,結果詐出這麼重要的事情。

聽對方所言,之前他們之間的關係很不錯,郭嘉想了想覺得這個關係不錯存疑,他和對方的關係應該不止是不錯,甚至他對這人存在不該有的心思。

嗯……想起蕭佚的麵容與通身氣質,郭嘉想了想發現還真的有這個可能。

“難道沒有彆的可能了嗎。”郭嘉問道。

蕭佚沒有吭聲,他隻說讓郭嘉好好休息順便小心陶恭祖暗中耍計策,“記得回去彆在文若他們麵前提及我,他們還不知道這件事情。”

連文若都知道?郭嘉繼續思索著,這個語氣可不像是他一人的好友,而且像是也與文若誌才他們相熟。

他現在更加好奇真實的過去究竟是怎麼個樣子了。

“嘉知道。”

奉孝是不是太安靜了,就算因為自己擅作主張而難過,也不至於連自己的眼睛都不敢看,蕭佚可記得郭嘉就是在被揭穿的最後,都特意湊上前來占了自己的便宜。眼前這個說著低落情緒表達也很明顯的郭嘉,卻總讓他有種不切實際之感,就仿佛他的那些情緒是空中樓閣,隻起了一個表麵作用。

於是蕭佚故意問了一個很簡單的問題,“說起來你借給誌才的戒指是不是要拿回來了?這好歹是我送給你的第一個親手製作的禮物,一直放在誌才那裡不合適吧。”

郭嘉入套了。

他不知道這個問題有明顯的錯誤,隻是一味地順著蕭佚的問題回答,“清長說得是,等回去嘉便把戒指要回來。”

……曹公說奉孝這家夥就是個狡猾的小狐狸這句話真的沒錯。

雙手抱臂看著郭嘉的蕭佚冷哼一聲,“彆裝了,你根本沒有想起來。”

什麼?!他哪裡露了破綻嗎?郭嘉思來想去覺得問題出在了剛才那個回答上,不然沒有辦法解釋蕭佚怎麼會突然改變自己的態度,還知道自己是在假裝想起來。

“那枚戒指你送給了誌才,因為他的身體在疫病時很不好,幾度生命垂危,所以你把戒指送給他希望能靠那枚戒指延續誌才的生機。”蕭佚為郭嘉解惑,他盯著郭嘉的一舉一動絲毫不給對方第二次詐自己的機會,“而且這枚戒指是佚替我的好友轉送的,根本就不是佚親手製作的禮物。”

居然是錯在這裡嗎!?

郭嘉泄氣的同時挽回想要離開的蕭佚,“你還打算離開嗎,在那層關係出現之前我們也是友誼深厚的好友不是嗎?你難道真的要因為那一件事情而遠離我們這些朋友?”

眼神複雜的蕭佚看了眼郭嘉,鑒於他正因為被誆了話出來而生氣,蕭佚沒有給出一個答複。

他的身影砰的一下從房間裡麵消失了。

這算是……惱羞成怒嗎?

望著空空蕩蕩的房間,郭嘉這麼想到。

……

‘惱羞成怒’的蕭佚蹲在院子中樹葉最茂密的一棵大樹上,他一邊注意著底下巡視的兵士路線,一邊拿剛剛折下來的樹枝撒氣。樹枝上不多的樹葉都被蕭佚扯了個七零八落,從空中搖搖晃晃地往下飄,有的落在了地上與其他完整的樹葉混在一起毫不起眼,有的被一陣小風吹走不見蹤影,即使這樣蕭佚也沒有解氣。

他惱怒於自己戒心的下降,居然真的相信郭嘉自己的一麵之詞。

“有什麼事情彆在這裡說。”樹下來了兩個人,在蕭佚糾結的時候他們在借著樹乾的遮掩商議事情。

一個是蕭佚不認識的,另一個卻是蕭佚曾經也見過兩麵的陳宮,他與對方沒有過多交集,但還是知道這個人深受曹操器重,在曹操那裡說話的分量不亞於荀彧荀攸二人。

既是如此,為何這人要在這裡躲躲藏藏著與彆人商議事情?

蕭佚懷疑之際同時豎起了耳朵去聽他們之間的對話。

“郭奉孝不是沒有回來嗎,這個院子巡邏的時間我也摸清楚了,他們一時半會不會巡邏到這邊來的。”蕭佚不認識的那人胸有成竹地說道,“州牧派我來問先生,先生可做好了棄暗投明的準備?”

第一百二十七章(地雷加更)

州牧……陶謙?

蕭佚的神情變幻在嚴肅與驚訝中來回切換, 他若是沒理解錯的話底下那人是在勸、不對應該說是確認,確認陳宮投靠陶謙是不是抱著堅定的想法。

陳宮神色平淡,雙手自然垂落的他看著那個與自己接頭的人, “你不必來試探我, 我若搖擺不定就不會來找州牧了。”

“最好如此。”那人不痛不癢地警告了陳宮,這般他才從自己的袖囊中取出了陶謙交予他的密信,這人眼睛四處搖擺觀察周圍的時候也壓低了聲音,他把陶謙之後的計劃告訴陳宮, “這封信裡詳細描述了整個計劃,事情能否成功就看先生能不能說服呂布了。”

“隻待此信。”陳宮胸有成竹地回答道。

見陳宮這般自信, 前來送信的那人麵帶笑容, 他仿佛已經看到陶謙拿下兗州後的樣子。他祝賀陳宮之後論功行賞能在陶謙麵前出個大風頭, 卻不想陳宮隻是冷淡回應了一聲,惹了一身尷尬的人飛快地離開了。

陳宮也在對方走後沒多久離去, 徒留下樹上聽了一耳朵事情的蕭佚。

離開半年發現許多事情自己都不清楚了的蕭佚有些迷茫, 據他之前了解呂布與王允聯手殺死董卓後在朝中可是小升了一把, 後麵雖然經曆李傕郭汜的叛亂,但孫堅來得及時並沒有對朝中造成很大的影響, 當然受了好幾日二人羞辱的王允不在此內。

之後, 呂布在朝廷裡隻要不犯事還是有往上升的機會, 怎麼呂布拋下了朝中的光明未來選擇在一個州刺史手下領兵?

蕭佚迫切想要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能問的隻有兩個人, 一個是一直在山陽郡待著的郭嘉, 另一個是肯定有關注這些事情的魯少千。偏偏這兩個人蕭佚剛剛都和他們鬨了點不愉快, 再次蹲回樹枝上的蕭佚抉擇現在去找哪個人他們之間的尷尬會少一些。

“所以這是你回來的原因?”郭嘉看著為自己帶來重要消息的蕭佚, 倚靠在憑幾放鬆身體的郭嘉打趣了蕭佚一句,“我還以為你會是那種逃避可恥但有用的人。”

但是逃避之後帶來的意外是難以估計的, 蕭佚幽幽地歎口氣,他已經在考慮解開鎖住郭嘉記憶的小法術了,他們兩個人的事情暫且放在一邊,如今重要的是將要反叛的呂布陳宮還有情況岌岌可危的兗州。蕭佚注視著無端陷入自己思緒的郭嘉,指尖輕輕在木桌上嗒嗒兩下發出了清脆的聲音,“奉孝你該先回答我的問題,再來考慮那些事情。”

“啊?”下意識發出疑惑聲音的郭嘉慢了半晌,他反應過來蕭佚指的是什麼事情,“你是問呂布何時來主公麾下做事的?”

他默默地算了算時間。

“約莫是在你離開後的十幾天。”郭嘉緩緩道來當初呂布在山陽郡鬨出來的大事情,“蔡氏女與她的侍女任氏在街上遊玩,因為一些小糾葛任氏和人爭辯的時候被呂將軍看見,呂將軍認出來這是當初他喜歡的王允義女便想把人帶回自己的府中。”

可是敢獨自趁亂從董卓府中逃跑的任氏怎麼願意,她不想再和當初的人扯上一丁點關係,任氏便拒絕了呂布的提議。

呂布仍然不依不撓地糾纏著任氏,就連旁邊的蔡氏女蔡琰都被扯入其中,就在雙方將要鬨得十分難堪的時候,得知消息的曹操讓曹昂帶著家丁護衛前來解圍,任氏和蔡琰這才得救。

但呂布也沒那麼容易放棄,更彆說如今的他在朝中頗不得意,因之前在董卓手下做事而被士族鄙夷,更因更早之前呂布叛了丁原投靠的董卓,朝中大臣也不願意和一個隨時會背叛的人交好。

誰知道他們會不會成為下一個丁原董卓。

“發現自己在朝中混得還不如孫堅的呂布心中忿忿不平,他帶著自己的親信和家人離開了長安,往東而來準備投靠袁本初的。在山陽郡停留是為了補充乾糧,怎料碰見出遊的蔡氏任氏,才鬨了那麼一出。”郭嘉為蕭佚娓娓道來之前發生過的事情,“呂奉先還放不下任氏、也就是曾經的貂蟬,所以他在主公麾下領兵打仗。”

蕭佚覺得很奇怪,呂布確實在軍事上有才華,自身也是一員猛將,但這可不是曹操胡亂收人入營的理由,“曹公那邊是怎麼想的?呂布可不是一個老實的人,他隨時都會再次背叛曹公。”

“主公當然明白這件事情,從始至終主公都沒有放下對呂奉先的警惕。”郭嘉眼神古怪地看了眼蕭佚,曹操可是一州刺史,再早之前可是有勇有謀敢和十常侍作對的,若是真的能如此輕信他人又如何從十常侍手下幾次死裡逃生,“隻要呂奉先對任氏抱有彆的想法,主公就有用人的勇氣,何時能用又何時不能用,主公心中早已有定數。”

確實。

讚同這句話的蕭佚往門外瞥了一眼,他的意思不言而喻。

瞬間,郭嘉就明白了蕭佚的意思,他微微皺起眉頭眼神中透露出不讚同的光芒,“那是奉孝的主公,還請你尊重一些。嘉知道你們這種奇人異士不把彆人放在眼中,但還請你維持表麵的尊重,不要在我麵前這般放肆。”

蕭佚:?

真稀奇,他第一次見郭嘉會這樣跟他說話。

“是是是,佚下次一定注意。”蕭佚毫不走心地回答,在郭嘉話要說些什麼之前蕭佚問了郭嘉的打算,“你既然已經知道公台與你不是一心,那你之後打算如何應對?至少在徐州這塊地上,你要提前暴露自己知道陳公台懷有二心,佚都覺得下次再來興許就要為你上柱香了。”

當然,他隻是這麼一說,蕭佚才不會放任郭嘉在自己眼前被害而亡。

“當然是請君入”

話還沒說完郭嘉察覺到不對,他怎麼下意識把自己的打算告訴蕭佚,雖然不久前從對方那裡聽到了自己與對方的過去,但一切都還存疑,郭嘉還沒有認真去辨彆究竟現實與自己的夢哪一個才是真實的。還有很多秘密要去探究的郭嘉打算等自己先能清楚他們之間的過去,再和蕭佚進行下一步溝通。

與曹操有關、兗州有關的事情那更是機密,自己不能告訴對方。

郭嘉是這麼告訴蕭佚的,“更具體的事情與你無關吧,這是我們兗州的內部事情。就算你想知道,也請等我分清楚夢與現實誰是真的才行。”

更奇怪了。

就算是初識的那幾年,蕭佚也沒被郭嘉這麼對待過。

“非常感謝你帶來了這麼重要的事情,接下來嘉需要一個安靜的空間想想之後應對的辦法,”郭嘉勾起一個簡單的笑容,他禮貌又生疏地看著還在他的房間裡賴著不走的蕭佚,“所以可以請你先回去嗎?”

已經在趕客的郭嘉還不想暴露自己已經回來的事情,無法開門開窗的他臉上趕客的意味昭然若揭,而且他更希望這人能自己悄無聲息的離開。

被趕走的蕭佚再度回到了自己的枝頭上。

他不知道郭嘉有什麼計劃,但他知道陶謙手下的那些人沒有一個是善茬,在陶謙本人器重的幾人都是心狠手辣之輩下,蕭佚難免會懷疑這群人會不會提前對郭嘉出手。打算在這裡蹲點保護郭嘉的蕭佚給魯少千去了一封信,信中大致內容就是讓他照顧於吉還有蕭平,給本來打算閒遊的人增加了足夠多的阻礙。

一開始隻是打算混一口茶喝的魯少千:……

瞧著魯少千的表情就知道蕭佚又不回來的蕭平:感覺已經習慣了,不過這回是在和奉孝叔叔和好嗎?

蕭佚:不,隻是在蹲牆角。

跟在郭嘉身後幾日看著人在陶謙那邊和院落來返的蕭佚,不由得慶幸自己半年前的舉動,不然他無法想象自己要是像郭嘉這般勞累會有多麼崩潰。同樣的他也聽到兩人是怎麼互相推諉的,陳宮生了異心郭嘉也不敢把人單獨派出去做事,他和陳宮去見陶謙時,郭嘉以搶話的方式堵住了陳宮口中任意一句話。

“總不能一直是你和陶恭祖交流吧?奉孝,既然主公隻派遣你我二人出使,便是希望我們能相互扶持。”陳宮循循善誘勸著郭嘉把話語權漏一點給自己,他細心的模樣在不知情的人眼中襯托著郭嘉的形象直轉而下,“再說你與文若公達交好,又有個誌才能為主公出謀劃策,何必如此?當不如把這個能掙些軍功的事情交給我做。”

然後看著你把主公賣了不成?!

心中雖然是這麼向,但是郭嘉卻說出了彆的場麵話。“多掙些功德才有事情做,公台若是習慣不了可以不必去州牧府,在院子裡等候曹操的蕭佚。”

“哪能啊。”陳宮皮笑肉不笑地回答。

……

都是千年的狐狸偏偏在這裡玩聊齋?

看兩人針鋒相對又不得不維持表麵上的和平,蕭佚夾了筷剛剛買來的熱飯菜,儼然把底下發生的一切當場戲本,津津有味地看著,時不時還點評兩句。

“真不錯。”蕭佚說道。

第一百二十八章

“你還打算在這裡浪費多少時間?陶恭祖顯然不打算把罪魁禍首交出來, 也不在乎和主公之間的關係。”郭嘉質問著陳宮,他知道陳宮是想把自己留在這裡,但他現在需要裝作不知道, 配合著對方把戲演下去, “主公那邊很多事情都還需要我們。”

陳宮雙眼認真地看著郭嘉,他一副沉穩的表情勸阻著郭嘉不要太急躁,“事情還在商量,再多等一段時間就是。主公手下還有荀文若荀公達叔侄, 更有程昱賈詡戲誌才等人相輔,奉孝何必擔憂?”

“若真的等不及”陳宮注視著故意在臉上露出焦躁神情的郭嘉, 眼神有片刻的晦暗不明, “那不如奉孝先帶一半人手回去, 徐州這邊就交給我吧。”

不會天真地認為陳宮打算放過自己的郭嘉內心生起不妙的想法,以他對陳宮的了解, 這看似讓他先一步返回的退步, 實際上是已經有了斬草除根的念頭。這一步以退為進, 若是他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怕是真要做個糊塗鬼死掉。

那他該如何去應對?

不、不對, 既然陳公台已經打算殺死自己, 就算現在臨時改口恐怕也難逃一死, 郭嘉抬眼和陳宮對視, 死死盯著那雙眼瞳不錯過對方任何情緒的郭嘉順著對方的話繼續往下說, “這樣也可以, 不過公台你一個人在徐州沒問題嗎?”

“當然, 背後有主公和家族在, 不會有人對我怎麼樣的。”陳宮含糊地回答道。

聽見這番回答郭嘉差點都要笑了出來,主公和家族?哪個主公, 是在兗州的曹孟德還是徐州的陶恭祖。

談完事情的兩個人同時退出屋子,道彆一聲後往自己的院落而去。

郭嘉沒有閒下來他召集了院中的護衛,從中抽走了一半人準備和自己一起離開,對於剩下的那一半人郭嘉還沒想好該怎麼辦,他目前隻能先帶走一半的人手,若全部帶走或是現在告訴他們實情,很難不會打草驚蛇讓他們所有人都全軍覆沒。

“這一半的人會先跟嘉一同返回山陽,剩下的人留在這裡保護公台。”郭嘉說完便讓那一半護衛收拾東西,他打算在今日夜晚返回。

在樹枝上已經暗中觀察了許多天的蕭佚看著郭嘉解散護衛,自己返回屋中準備收拾東西連夜跑路,他心中有難以言說的輕鬆。

“所以你還打算在這裡浪費多少時間?”悄無聲息出現在蕭佚身後的魯少千聲音幽怨,他這幾日和於吉一塊帶蕭平,雖然有個人分攤事情和小孩子的精力,但他仍然感到了精疲力儘。魯少千不由得佩服居然能把蕭平一個人拉扯到這麼大的蕭佚,“那孩子已經念叨你好幾天了。”

像他這種喜歡遊山玩水的人還是不適合帶孩子。

被身後突然多出一個人給嚇到了的蕭佚抖了抖肩膀,臉色不太好的他回過頭看魯少千,眼中是明晃晃的嫌棄與驚悚,“下次能不能不要這麼嚇人?差點被你嚇得掉下樹。”

魯少千回了一個無辜的表情。

蕭佚低下頭看了眼還在收拾東西的郭嘉,他估計今晚差不多就能回去繼續在那個小山村隱居,“快了,明日他便會回兗州,比暗流湧動的徐州安全很多。”

而且那邊有荀彧他們在,有他們看著郭嘉,蕭佚自己覺得安心不少。

仔細觀察蕭佚神情的魯少千發現了一點不對,已經進入修行道路正在穩步前進的他有著豐富的閱曆,魯少千能輕易發現蕭佚對郭嘉的態度不怎麼清白,可是對方卻總是一副這樣抗拒的態度。魯少千看著蕭佚問出了自己心裡的疑惑,“你對那個人……有了超出友人之外的感情,為什麼不去告訴他?在失憶前他也是喜歡你的吧。”

“如果是壽命問題,仙家有不少能延長一個人生命的方法,仙丹蟠桃仙法,隨隨便便哪一個都能解決你的顧慮。就算你不想把他的壽命變得漫長無趣,那正常生老病死之後你也可以把他的魂魄帶在身邊。”

魯少千用自己的話告訴蕭佚,他的顧慮從一開始就不是顧慮。

“好了,你快回去照顧平兒,奉孝安全離開徐州我便會回去的。”沒有正麵回答的蕭佚開始趕人。

很無奈的魯少千目光平移,他又有些想歎氣了,“以前怎麼不知道你這麼猶豫、不果斷。”

……

傍晚時分收拾好行李的郭嘉和護衛從院子的後門而出,在護衛的守護下一行人暗中行動往城門處而去。夜間的城門是緊緊關閉的,守城的兵士也在濃重的困意下昏昏欲睡,看樣子他們沒有機會能從城裡逃出去,不過郭嘉從一開始的打算就不是連夜出逃。

“今夜我們不會出城,所有人化整為零喬裝打扮,明日混在百姓中單獨逃出去。”郭嘉小聲和麵前的護衛交談,神情嚴肅的他拒絕了護衛提議留一人在自己身邊保護的意見,“逃回山陽郡後找文若或者主公,告訴他們陳公台已經投靠陶恭祖的事情。”

“而且你們也要記住,陳公台已經不可信,不要因為他的臨時命令改變我們逃走的計劃!”

得知這個消息的護衛很驚訝,他們紛紛對視一眼,合上張開的嘴巴後護衛欲言又止,“可是……陳先生說,您才是那個叛徒。”

所以這兩位先生,到底誰說的話才是真的?

慢了一步導致棋差一招的郭嘉臉色難看,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是不是意味著陳宮早已經預料到他會帶人在夜間逃走、甚至猜到他郭嘉已經知道他陳公台叛變的事情?

不好!

“快走!這裡不安全!!”郭嘉急忙驅趕其他人離開這裡,他已經能想道陳宮在知道他的計劃後會做什麼了。

飛來的長箭射穿了郭嘉的肩膀,長箭入骨的疼痛讓他瞬間滿頭冷汗。郭嘉順著箭矢飛來的方向看去,隻見陳宮領著一小隊士兵抓著韁繩緩緩馭馬而來,而陳宮的手中除了馬匹的韁繩外還有一把長弓。

“你反應得太晚了,郭奉孝。”陳宮指揮著其他人把周圍的護衛儘數殺死,他自己則在原地和郭嘉對峙,“這回是我勝你一步,不過還是有些好奇,之前究竟是哪裡不對露了破綻,讓你知道我投向陶謙的事情?”

扶住受傷肩膀的郭嘉臉色慘白,肩膀的疼痛讓身體一直不太好的郭嘉眼前陣陣發黑,周圍人的慘狀卻也讓他明白若他真的昏了過去,那可就是一路直通死亡了。麵對著陳宮的問題,郭嘉僵硬地提起嘴角露出一個笑容,他笑了兩聲又倒吸兩口涼氣,“你猜?”

不過陳宮這麼一問倒是讓他想起了好幾日都沒見到的蕭佚,郭嘉不由得感慨。

沒想到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上一回有清長出手相救,這一回怕是沒人能來救自己了。

“你若說出來或許還有命可活,我可以在州牧那邊幫你說幾句,至少能保你不死。”陳宮在三規勸郭嘉,他也是抱著多勸反一個人曹操便少一分翻盤的機會,“以奉孝的才智不論在哪裡都能得到中藥,何必拘泥於曹孟德一人?”

郭嘉沒有答應,他反而問起陳宮為什麼要背叛曹操,“據嘉所知,公台也是在很早就追隨主公了吧,這麼多年過去怎麼現在在主公勢頭正好的時候,你反而要不顧多年輕易背叛主公?”

“因為他觸及了不該碰的利益。”陳宮的表情有片刻失落,重新振作起來的他再度舉起手中的弓。

抽出新的箭矢拉開弓弦的陳宮將箭頭對準了郭嘉的身體,弓弦拉緊,沉重的力量在箭矢上凝聚,隻要陳宮輕輕一鬆手,這根箭就會貫穿郭嘉的身體帶走對方的性命。

……逃不掉了!

被箭頭閃爍的銀光晃花眼睛的郭嘉側過了頭。

沒有新的疼痛增加的郭嘉都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死了,才會沒有什麼感覺。

“你是誰!?”陳宮看著眼前劈斷他射出去的箭的人,沒有見過這個人的他懷疑對方的身份,“難道是曹孟德安排的暗中護衛的人?”

蕭佚沒有回答身份這個問題,他微微側過頭去看郭嘉,肩膀上還插著的那根箭格外刺眼。他也沒有想到,自己隻是暫時離開一會的時間就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動,蕭佚拿著剛剛從廝殺的護衛手中搶奪下來的長劍,擋在了郭嘉麵前。

“這麼一算,這是不是你第二次救我?”郭嘉捂著傷口和蕭佚開著玩笑,哪怕眼前的形勢對他們多有不利,“不過你怎麼每次都這麼及時,該不會一直暗中觀察吧?”

確實在暗中觀察的蕭佚咳嗽兩聲,他打量起周圍正在負隅頑抗的護衛,在人數上少於對方的護衛根本抵抗不住,看似在僵持實際上已經隱隱有落下風的趨勢。

再繼續下去,恐怕就會形成包抄圍攻,到時候就真的很難逃跑了。

蕭佚進而問起郭嘉他們自己牽出來的馬匹在什麼地方,“你肯定有藏一匹以防萬一吧。”

那是他們逃跑的關鍵。

第一百二十九章

蕭平在小山村中左等右等都沒等到應該回來的蕭佚時, 等他從魯少千口中聽到對方的消息時,蕭佚已經帶著郭嘉連夜奔逃,往徐州兗州交界的城鎮而去。

“所以, ”蕭平眨巴著自己的大眼睛, 他看起來不怎麼驚訝,“阿父又要一段時間才能回來了?”

他仿佛已經習慣了蕭佚會出現一些意外情況,但心中難免有些失落。

手足無措不知道怎麼安慰小孩子的魯少千,在沉默中點了點頭。

那邊帶著受傷的郭嘉逃跑的蕭佚並沒有跑很遠, 原因當然是郭嘉肩膀上的那個箭傷——在他們被圍攻的時候,為了方便逃跑, 蕭佚折斷了那根足夠長的箭矢, 隻留下一段足夠握住可以把箭拔出來的距離。他們快馬加鞭暫時逃出了陳宮的小隊搜尋範圍, 在郭嘉因疼痛而支撐不住昏過去後,蕭佚一扯韁繩調轉馬匹的方向去了最可能掩蓋住他們蹤跡的樹林裡。

勒馬停駐的蕭佚把韁繩係在了旁邊粗壯的樹乾上, 他扶著趴在馬背上的郭嘉下地, 讓人倚靠著樹木不會栽倒在肮臟泥濘的土地上。

蕭佚旋身開始清理可能會暴露他們蹤跡的馬腳印。

做完這一切後蕭佚才折返回來, 他架起郭嘉沒有受傷的另一邊肩膀,讓郭嘉把全身的重量都壓在自己的身上。蕭佚輕聲呼喊著昏昏沉沉的郭嘉, “奉孝?奉孝你還能聽見我說話嗎?”

隱隱能聽到點聲音的郭嘉鼻音濃重的嗯了一聲, 並沒有完全失去但也暫時失去身體的控製權, 隻能靠在蕭佚懷中。

還好, 沒有完全失去意識, 鬆了口氣的蕭佚告訴郭嘉自己要開始給他拔箭處理傷口了,

“可能會有些疼, 你忍著點。”蕭佚這麼說道。

即使他這麼說了, 郭嘉也暫時給不出任何一句回答,他隻能感覺到自己疼到麻木的肩膀又一次傳來了新的疼痛。

出手果斷利落的蕭佚一下子就把剩下的部分與箭頭一同扯了出來, 銀白色的箭頭上掛著點點血粉色的肉末還有鮮血順著箭頭的尖端滴落在地。丟掉這部分的蕭佚開始給郭嘉處理肩膀上的傷口,他特意選在河邊就是為了方便清理創口,再用郭嘉自己隨身帶著的藥粉塗抹在創麵上,蕭佚扯下一塊乾淨的棉布纏在了郭嘉的肩膀上。

此時,為了包紮傷口郭嘉身上的一副一大半都報廢了,半邊身子不得不露在空氣中被夜晚冰冷的晚風吹拂。

受了傷還留了不少血的郭嘉更加虛弱,若是平日這晚風倒是能說上一句舒適,可是現在對郭嘉來說卻是寒冷無比。郭嘉抖了抖身子夾雜著痛呼聲往暖和的地方鑽,他努力地往蕭佚暖呼呼的懷抱裡鑽,又在下一秒嫌棄懷抱太小轉而把蕭佚抱在自己懷裡。

郭嘉把腦袋放在蕭佚的肩膀上蹭了兩下。

“彆得寸進尺啊,真是的……”蕭佚抱怨道,他抱怨歸抱怨卻沒有拒絕郭嘉尋找暖源的動作,甚至動了動另外一邊沒被禁錮住的手臂,換來一件厚重的外袍蓋在郭嘉和自己的身上。

在這種情況下兩人一前一後進入了睡眠。

第二日醒來郭嘉看著懷中的蕭佚,逐漸從睡眠中清醒過來的他想起了昨日夜晚發生的事情,他和護衛偷偷離開時被陳宮先一步預見到,陳宮帶人圍剿他們,那些護衛儘數死亡,他也中一箭傷勢嚴重。若不是後來蕭佚出現帶著他廝殺出來,郭嘉知道自己怕不是要草席一卷,被隨手扔在了哪處亂葬崗。

上一回可能是路過恰巧救下了他,那這一回怎麼這麼迅速?郭嘉動了動完好的那隻手想要慢慢鬆開蕭佚,他同時挪動著腳步往後縮,但當昨夜裸露出來的肌膚觸碰到冷空氣時,他停頓下來。郭嘉側頭去看肩膀上的傷口,在露出手臂和就這麼尷尬地抱著蕭佚之中抉擇,他又想起了自己當初詐出來的事情。

算了,露就露!總好過這麼尷尬地抱著。

有這種想法的郭嘉開始繼續往後退。

“彆亂動,小心傷口開裂。”蕭佚出手製止了郭嘉的動作。

他早在郭嘉呼吸變化的那一刻便從睡眠中清醒過來,一直沒出聲也是想看看郭嘉想要做什麼。在發現郭嘉不斷後退後,蕭佚擔心郭嘉會扯開自己的傷口便睜開眼睛阻止對方。

郭嘉停下了自己的動作,他現在和蕭佚之間倒是隔了半個小臂的距離,但這個距離仍然讓郭嘉覺得有些太近了,“昨日多有冒犯,還請清長不要介意。”

“不必,你之前又不是沒有和我抵足而眠過。”蕭佚自己小心地往後撤,等離開郭嘉有一定距離後他站了起來,攙扶著郭嘉換了個姿勢和地方重新坐下,“你的傷口這幾日都要多加注意,不要造成二次傷害。”

認真聽著囑咐的郭嘉撫上自己肩膀上的傷口,他為蕭佚救下自己的行為道謝,“不過清長這來得未免太過及時,讓人難免有些懷疑是巧合還是你一直都在附近監視我?”

郭嘉笑意吟吟,仿佛剛剛質問自己救命恩人的不是他。

確實是一直在附近‘監視’的蕭佚沒有回話,二人之間的氣氛由此逐漸低沉。一陣清風吹過來,樹上的葉子簌簌作響,郭嘉捏緊了披著的外袍領口,把自己裹在了更加暖和的衣服裡。

河水中的魚兒從水中跳出水麵,撲通一聲重新鑽進了河麵下的泥沙中。

聽見魚聲的蕭佚下意識側過頭去看,他的目光被波光粼粼的水麵給吸引,一時之間反倒忘記了郭嘉剛才的質問。

發現蕭佚當麵走神的郭嘉不滿地哼了一下,“你不給我一個解釋嗎?”

能看一年的蕭佚戀戀不舍地收回視線,抬眸看向郭嘉的蕭佚解釋道,“你在徐州我自然會多注意你的安全,至於監視……放心,不該看的我不會看。”

話說到最後兩句時,蕭佚上下打量了一眼郭嘉,誠懇又無辜的表情看得郭嘉嘴角直抽抽。

“你還是閉上嘴巴吧!”郭嘉扶額又半遮住臉龐,他遮擋住了自己發紅的臉頰,並努力讓他自己在短短的時間快速散熱,“我之前是喜歡你的直率嗎?!”

這個、

蕭佚又被噎住了。

他也不知道郭嘉喜歡自己什麼。除了一副還算出眾的皮囊外,他不像荀彧那般有對朋友的溫柔與耐心,也不像誌才那般瀟灑不羈,更沒有荀攸的細致麵麵俱到,蕭佚知道自己根本沒有突出的地方,“不知道,這個或許隻有你自己知道。”

無話可談的兩個人陷入沉默,蕭佚去收拾匆忙中沒拿多少的行禮,郭嘉撿了一根樹枝沾濕之後在地上比劃,他在想走什麼路徑會更適合他快速回到山陽郡。

陳公台這一手完全打亂了他的計劃,但他早些日子寄出去的密信應該已經到了文若手中,山陽那邊文若一定可以穩住呂布守住城池,不會發生後方動亂的情況。對於負傷的他來說,回到山陽郡是最安全的選擇。

“陳公台知道嘉早早知道他有二心的事情,那他一定能猜出過去寄出去的信中一定會提及他和呂布之事。”郭嘉喃喃自語,因為在回山陽郡之前他想到了另一個絕佳的計劃,“陳公台此時一定不會在意逃跑的我,他會先下手,讓陶恭祖派兵和主公宣戰。”

如果他選擇留在徐州,煽動時常騷擾徐州的黃巾呢?

蕭佚看著眸光越來越亮的郭嘉,心下一片不妙的預感,他提醒可能隨時兵行險招的郭嘉,“你想做什麼?彆忘記你現在是個傷員,箭傷沒有幾個月的時間是很難養好的。”

所以不要亂來!不要亂來!!

“這不是有不放心嘉的清長在。”郭嘉笑得不懷好意,他把蕭佚也納入了自己的計劃中,“清長有武力,嘉有計謀,此計一定可成。”

緊接著郭嘉告訴了蕭佚自己新想到的計策。

“你這是圍魏救趙?”蕭佚再次提醒郭嘉一些事情,“可是去了徐州的陳宮反叛,你又沒了消息,就不擔心文若他們會著急?況且雖然有你那封信提醒,但呂布本身能力以及他帶過來的忠心兵士都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你也很難確定現在兗州的情況。”

在徐州後方煽動暴亂的前提是兗州的荀彧等人與呂布勢均力敵,若是落於下風郭嘉就算在徐州後方弄出足夠嚴重的大規模暴亂,也很難挽救兗州失敗的趨勢。

郭嘉不太相信曹操手下的那些武將會輸給呂布,“匹夫之勇如何與大軍相比?呂布個人能力很強,但若說領兵主公手下的那些武將可不會輸。”

“那如果武將不在呢?”蕭佚做出了最差的假設。

怎麼可能這麼巧合,郭嘉還是不相信世間會有這麼多的巧合湊到一塊,“不可能的,主公現在休養生息周邊除了一個陶恭祖有敵對之意外其餘的都在維持表麵的和睦,尤其是如今長安的小皇帝穩定了政權,正在幾位大儒的教導下穩步成長。隻要不是蠢得令人發笑的人,斷斷不會在此時互相攻占暴露自己的狼子野心。”

等等

郭嘉想起了一個人,那個人是絕對不會在意現在這些事情的。

畢竟他連更大逆不道的事情都做了出來。

——袁本初!

第一百三十章

被提起的袁紹在宴席上有片刻的失態, 他朝著底下受邀而來的曹操露出一個笑容,笑意不達眼底。袁紹看著似乎同樣很享受這場宴會的曹操,耳邊是隨身的侍從向自己彙報情況。

“人都攔下來了吧?”袁紹頭都沒帶偏一下, 他低聲問侍從宴會外麵的情況。

侍從斂眉恭敬地回答, “是的,都按您的吩咐把信使攔了下來。”

“做得不錯。”聽見自己想要聽的答案後,袁紹很滿意,臉上不由得帶出了一絲笑意。

都做到這一步了, 孟德,你該如何翻盤?袁紹看向曹操, 他衝著對方遙遙舉起了手中的杯子, “孟德, 來,我們二人許久不見, 今日可一定要不醉不歸!”

曹操自然應道, 他也舉起自己的杯子回敬。不過曹操總有種心神不寧的感覺, 他瞥了一眼緊緊關閉的大門,努力讓自己放鬆。

若真的有什麼事情, 文若會讓人送信過來的, 曹操在心中這麼勸慰著自己。

……

那邊誰也說服不了誰的郭嘉與蕭佚約定先去兗徐交界的地方打探消息, 若是情況樂觀便聽從郭嘉的意見往徐州後方去, 若是情況不樂觀郭嘉就回山陽乖乖養傷。

兩人在小心謹慎前行的過程中發現居然沒有任何通緝, 他們二人也能正常的出入徐州境內的城鎮, 郭嘉猜測這是因為陳宮對自己很有把握, 才會不把他這個逃出去的謀士放在眼裡。於是兩人不再放慢速度, 買了一輛馬車快速向目的地趕去。

今日便是他們到達的第一天。

蕭佚在這座小小的縣城裡尋到了謁舍,帶著郭嘉住了進去, 二人住在相鄰的兩個房間中,互相之間也好有個照應。路上郭嘉的傷口已經把金瘡藥用完,蕭佚不得不在縣城裡尋找藥鋪,從裡麵抓些能治傷的藥物。

“……人不在嗎?”郭嘉敲了敲門沒有得到回應,知道蕭佚不在房間的郭嘉便下樓來到廳堂,在跑堂的引導下坐在了角落的位置上。

點了壺茶水的他開始關注周圍人的討論,郭嘉從中分辨出自己所需要的情報。

聽了一耳朵各種家長裡短的郭嘉也不是沒有收獲,他也有聽見不少正事,像是與陶謙有關的、與呂布有關的事情,他在這個謁舍中都聽到了。

不過,郭嘉神色有些陰沉,他聽見了呂布在最近幾日反叛的事情。

在郭嘉與蕭佚逃出城外後,陳宮便向呂布寄去了一封讓人動手的信件,呂布反叛在荀彧等人的預料之內並沒有造成很大的損失,但還是叫呂布帶著手下忠心的兵士圍住了山陽,連蔡琰與任氏都被一起擄走。呂布這幾日一直包圍著山陽郡,將幾個出入的城門緊緊看收起來,不讓任何一個人進出。

徐州這邊也有了派兵的動靜,陶謙召集了手下的精銳兵士將他們交給自己器重的將領與陳宮一同往兗州而來,如果他們與呂布會合將會給兗州帶來一場極大戰役,屆時不論誰贏都會元氣大傷。如果能在大軍到達前擊敗呂布,未嘗沒有一線生機。

可是,郭嘉並沒有聽到任何開戰的消息,就好像荀彧他們一直在緊閉城門等候什麼。

“不會吧?”郭嘉不敢相信居然真的叫蕭佚說準了,曹操和幾位將領真的不在山陽郡裡麵,“那他們去了哪裡?”

去徐州後方添亂的計劃是做不成了,郭嘉不得不承認有這個時間倒不如抓緊回山陽郡,和荀彧他們一同應對呂布。

買藥回來的蕭佚眼尖,一眼就看見了坐在最裡麵角落裡的郭嘉,他看著擰緊眉頭神情煩悶的人,詢問對方發生了什麼事情,“有什麼意外嗎?還是計劃有變?”

“不,嘉隻是聽見了一些事情。”郭嘉歎了口氣,他告訴蕭佚自己放棄計劃打算直奔山陽郡而去,“呂布把山陽給圍住了,卻沒有任何開戰的消息傳出來,我懷疑山陽內部有什麼變動。”

蕭佚神情變化不大仿佛他早已預料到會有這麼一出,他晃了晃手中剛剛買來的藥粉,催促著郭嘉上來換藥,“不管現在什麼情況,你都到了該換藥的時候,不然你的傷口很難好。”

“好吧。”郭嘉放下小巧的茶杯,他放下幾枚銅錢結了茶水的賬單後跟著蕭佚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蕭佚也走了進來。

脫下外袍內裡的衣服也褪了一半的郭嘉露出受傷的部位,被白色棉布緊緊纏繞住的傷口露出點點血色,明顯郭嘉在正常的肩膀活動中讓傷口再次崩開。這段時間也不是第一次在蕭佚麵前露出傷口的郭嘉一點也不扭捏,他看著蕭佚給自己拆棉布時謹慎小心的動作,郭嘉倒吸幾口涼氣麵上也是疼的一片扭曲,“好疼!傷口怎麼還沒好?”

“但凡你能靜心養傷,也不至於這幾天一直崩開傷口。”蕭佚低下頭仔細觀察傷口的愈合情況,“一直在裂開,再這樣下去我可要就找材料給你幫這個口子縫上了。”

那縫傷時的疼痛可不必受傷時的弱。

“縫合傷口?!”郭嘉在震驚之下手腳利索地往後躲去,他看著自己的傷口又想起衣服是怎麼縫合的,一想到那種針會在記得皮肉裡像是縫衣服一般來回穿梭,他就失了大半力氣整個人驚恐到臉色慘白。已經感覺到那種疼痛感的郭嘉欲哭無淚,他用行動表示自己對縫傷的抗拒,“不不不、不用了!嘉一定會多加注意的,傷口縫合什麼的還是不要把!!”

蕭佚滿意地點了點頭,他反身去拿剛才放在一旁桌上的藥粉瓶,再轉身他看著縮到床榻裡麵一副害怕模樣的郭嘉,蕭佚有些無奈,“過來上藥,難道你真的想要傷口好不了然後縫合?”

郭嘉唰得一下就過來了。

看來短時間內他都擺脫不掉縫合傷口幾個字的影響,郭嘉閉上眼睛壓下塗藥時傷口火辣辣的疼痛感。

低著腦袋的蕭佚沒有管從肩膀上滑下來的發絲,他重新給郭嘉把傷口用棉布纏好,做完這一切他才拍著郭嘉的肩膀讓人睜開眼睛,“都包好了。”

郭嘉睜開眼睛,第一眼就是蕭佚垂落的青絲還有離得非常近的麵龐,近距離接觸蕭佚的他不由得有些明白失憶前自己會喜歡蕭佚了,從長相來說蕭佚確實擁有一副極好的麵容,他會動心似乎也很正常。還有不錯的廚藝以及什麼都擅長,聊天總能接上對方的話題……這麼一看,會動心似乎是正常的。

但這些都不是能讓他在明知道蕭佚不會接受的情況下,還如此堅持的原因。

所以還有什麼沒發現的事情嗎?郭嘉已經開始深究過去的自己對蕭佚執著的原因。

“奉孝在想什麼?”蕭佚看著郭嘉一直盯著自己看,什麼話都不說就直愣愣地盯著自己,他難免有些好奇這人又在想什麼。

“沒什麼。”郭嘉搖頭,為了轉移話題他說起山陽郡的事情,“呂布抓走了蔡氏女還有她的侍女任氏,又把山陽郡各個城門都圍了起來,現在山陽郡內進出不得,我該怎麼進城?”

目光一轉的郭嘉看著蕭佚,突然想起什麼的他把辦法打到了蕭佚身上,“清長應該也算是能人異士吧?”

“算。”蕭佚頷首,他在不經意間和郭嘉對上了視線,一眼看出這人不懷好意的他表情奇怪,“所以你打算做什麼?”

當然是用蕭佚身上有的那些特殊手段了!

郭嘉兩眼冒光,他激動地湊到蕭佚麵前,“能人異士的話,那你肯定會一些特殊的小法術吧?那穿牆的法術清長會嗎?”

蕭佚:……

他就不該抱有期待。

“會,但不行。”蕭佚冷漠無情地拒絕了郭嘉的請求,“還是老老實實地想辦法吧,不要走這些歪門邪道。”

歪門邪道?罵自己罵得這麼狠?!

郭嘉在一瞬間的驚訝過後仍然堅持著,他確實想不到能安全進山陽郡的辦法,畢竟城門不僅需要調開呂布的人手還要讓城內的人能恰到時機地開門——這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清長——就這一次!一次!”郭嘉咬重了最後兩個字,“這真的是很難做到的事情!”

他努力向蕭佚要到這一次的特權。

“不、不行。”蕭佚挪開了視線,語氣不如之前那般堅定。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蕭佚有些動搖了。

於是郭嘉更加努力地懇求著蕭佚,他為此做出一副可憐的模樣,“就這一回,這也算是了嘉、幫文若和誌才他們解除危機不是嗎?”

聽到郭嘉提及另外兩個好朋友的蕭佚心軟了,他也不想看到那兩人艱難地守城模樣,蕭佚再度提醒郭嘉自己隻是這一回幫助他,“就這一回,以後佚絕對不會用這些小手段幫你們的!”

“好好好。”連聲應道的郭嘉笑得那是一個眉飛色舞,他已經恨不得明日就能出現在山陽郡內,給荀彧他們帶來一個大驚喜,“一定就讓清長破例一回。”

“下次絕對不會在有這種情況!”

第一百三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