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呼吸也悄悄變得粗重, 狠狠地呼了口濁氣,宋崢硬是拉著小娘子往後退了一步, 隻是兩人身體之間的縫隙卻幾乎不存在了,緊緊地貼在一起。
虞妤整張臉紅的似乎要滴出血來, 她雖天真嬌養可又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傻子, 她身後貼上了一個硬~邦邦極為囂張的……那雙強有力的臂膀還剛好扣住了她的肩,箍的她雙肩發痛。
虞妤的心臟撲通撲通瘋狂跳動,可她根本掙不開來男子, 隻好強迫著自己轉移注意力,忽視身後的熱燙。
“交給你的差事可有眉目了?”剛好這時那對男女似乎偃旗息鼓了,山洞裡麵傳來了說話聲,虞妤認真地聽著。
“哪有什麼眉目,你又不是不知道平王,那是打小兒就入了道門,清心寡欲修身養性,彆說對我用情了我都懷疑他這輩子有沒有碰過女子。”那女聲還有些喘,但好歹是能連成句了。
居然牽扯到了平王,看來是了不得的大消息。虞妤呼吸快了些,氣息撫過宋崢的虎口,惹得他身體愈發緊繃。
“你可得仔細點娘娘交給你的差事,否則你在這清靜快活的道觀待不了多久,怎麼?難不成你還想回那深深孤寂的冷宮?成年累月的連陛下的麵都見不到。”男子的話裡麵含了威脅。
“當然不想回去!我這輩子都不要再去冷宮了。”可能是想到了冷宮裡麵被人玩弄的痛苦,女子的情緒有些驚恐。
然而,虞妤比這女子更要驚恐,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冷宮裡麵的女子不都是陛下的女人嗎?可聽這女子話中意思她想要平王對她生情,那可就是子奪父妾……還有這個男子口中的娘娘,也絕對是宮裡麵的妃嬪。
她和宋崢這是撞破了宮闈陰私!
“既然不想再回冷宮,那就儘快將平王勾引到手,到時候平王的醜事暴露出去身敗名裂,你也可以功成身退,和我快快樂樂地長久在一起了。”
“娘娘這麼著急做什麼?我在崇清宮費儘功夫才見到平王三兩次,他一句話都不肯和我說,我畢竟名義上還是他的庶母,有的耗呢。”女子嬌聲埋怨。
“你懂什麼?殿下因為太子妃得罪了威遠侯,魏王又被降罪,陛下的兒子裡麵唯一長成的可不就剩下平王了。陛下召見靖恩公的時候提到了平王,說是靖恩公的女兒年歲到了,怕是馬上就要賜婚了。娘娘讓你勾著平王到手,就是要斷了這樁婚事,讓平王得不到靖恩公府那樣得力的妻族。你最好記得娘娘將你從冷宮裡麵弄到這處快活地方的恩德,不拘什麼手段儘快將平王弄到手中。對了,前太子妃也到了這裡,你平日裡也跟她多來往來往,監視她的動向,好稟告給娘娘。”男子喘氣說了一大通的話,到了最後忍不住一掌拍在了女子身上,說些淫~言~穢、語。
“對平王就像這樣,扭著腰讓他從你、身上……下不來……”
“啊……慢點……”山洞裡麵再度響起了聲音,想必是那對男女又開始了新的一輪。
聽到這裡,虞妤和宋崢的心裡都有數了,男子口中的娘娘應該就是宮裡麵的皇後。
她的手段好狠辣好陰損,虞妤倒吸一口涼氣,不僅要毀了平王的婚事還要他醜事纏身永遠抬不起頭,太可怕了。
有這樣一位心機深沉的母後,怪不得太子比不上魏王得寵還能坐穩太子的位置。
山洞裡麵不堪入耳的聲音一直往虞妤的耳朵裡麵鑽,身後的高大郎君滾燙的溫度也讓虞妤心中忐忑不安,她伸手拽了拽宋崢的袖子,示意他出去。
本意也是讓宋崢鬆開捂住她嘴巴和眼睛的手。
然而,事與願違,宋崢是根據她的意思鬆開了捂住她眼睛的大手,可是嘴巴還捂著,另一隻手又往下握住了她纖細的腰肢,輕飄飄一提。
虞妤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整個人被年輕的郎君扣著細腰抱了起來,一張臉埋進他的胸膛,鼻尖盈滿了男子身上似晨間深林冷冽的氣息。
宋崢抱著她悄無聲息地退出了假山,步伐不疾不徐,一直離了假山有百步遠才停下了腳步。
這裡四周都無人。
看著懷中乖乖巧巧一點都不掙紮的小娘子,宋崢上挑的鳳眸眼尾處泛了薄紅,沉默片刻後終究是難以忍耐,自製力全部崩潰,俯身在小娘子白嫩的頸間狠狠吮吸了一口。
感受到懷中人的顫抖戰栗,他的理智恢複,慢慢鬆開了她。
“阿魚乖,今日的事情要全部都忘了,千萬不準和任何人說起。”撥了撥小娘子粘在臉頰的發絲,宋崢眼眸瀲灩,衝著虞妤誘哄。
虞妤的喘氣聲有些不勻,顫抖著濃密的眼睫毛看向宋崢,看到他眼底的暗色著急忙慌地點頭,“我什麼都沒看到,什麼也都沒聽到。”
“我們從湘姐姐那裡出來就去找平王殿下,對,去找道厄真人。”虞妤也被宋崢方才的舉動嚇到了,她已經直觀地感受到了危險,急急開口,想要快些離開這個隻有兩個人的地方。
“阿魚真乖。”宋崢一反常人見他的冷硬孤傲,抓住小娘子的手在手心,牽著她去找平王。
好在這次比較順利,走了不一會兒就遇到了一個小道士,小道士癡癡地看著國色仙姿的小娘子,為他們指明了方向。
“是道君顯靈了嗎?送來天上的小娘子來崇清宮。”小道士喃喃自語。
虞妤看到了人,又聽到了小道士的話,心情一下就好了,唇角高高地翹起來,身上那股嬌矜也全部回來了。
“啪”的一下就甩開了宋崢的手,快步走到最前麵,還瞪了宋崢一眼,她是天上仙女下凡,怎麼能老被宋崢這個登徒子占便宜輕薄!
宋崢被甩開,眯了眯眼,麵無表情,隻手中空空蕩蕩,握成了拳頭。
***
“威遠侯宋崢求見道厄真人。”到達平王的住所,很快就有人進去稟報平王。
約莫半盞茶的時間,平王出來見他們,身上依舊是月白色的道袍,隻是頭上的道髻多了一支帝王綠的簪子。
碧綠碧綠的顏色,十分好看,虞妤看的入了神。
“喚貧道道厄真人吧,威遠侯可有表字?”平王態度很隨意,不讓宋崢他們行禮。
“真人可喚我清川。”宋崢從善如流,目光很快就從平王的身上收回來。
“這位是?”平王察覺到另一道灼灼視線,看到一位身著青色道袍仙氣脫俗的小娘子,微微疑惑,崇清宮沒有這樣一位女冠。
“這是吾未來妻子,一同看望長姐,一時興起做了女冠打扮。”宋崢不著痕跡地側了身子,擋住虞妤的視線。
平王皮相雖然和宋崢的極度俊美差了太多,但身上仙風道骨的氣質真的很吸引人。虞妤看的興起,猛然被擋住,皺了皺鼻子有些不滿。
是英國公的嫡孫女,朝中太府卿虞岸的獨女,平王了然,將模樣記在心中,她同樣是南安侯的外孫女,越望秋珍重的小表妹。
果然不俗,值得人念念不忘。
“阿魚,我與道厄真人說會兒話,你讓這位小道長領你到竹林裡麵走一走可好?”宋崢擋住了平王,轉身對著虞妤溫聲開口,平王的住所附近有一小片竹林,來的時候他們都看到了。
不就是要支開自己好和平王說些隱秘嗎?估計和假山裡麵聽到的話有關。虞妤興致索然地頷首,跟著平王身邊的小道童出了院子,步子拖拖拉拉的。
宋崢直到注視著她的背影消失才轉過了身。
這一幕被平王看在了眼中,知道拙樸(越望秋表字)怕是會失去他的表妹了。
威遠侯的未婚妻,放在了心尖上,奪不走。
“娘子,這片竹林清靜,不敢有外人闖入,亭子裡麵放了各色的點心還有從竹子上采來的茶水,您可享用。”小道童年紀還不大,對虞妤這等小仙女一般的小娘子十分熱情。
虞妤無精打采地擺擺手,坐到了亭子裡麵,吃了一塊點心後轉了轉眼珠子讓小道童也坐下,拿出一個荷包給他,荷包裡麵裝了精致可愛的銀錁子。
“小道長,你可知道崇清宮的後觀除了清寧真人還住了其他的女冠嗎?從宮裡麵出來的?”她想打聽打聽山洞裡麵那個女子是誰。
道童有些害羞地坐下來,得了銀子更加高興,抿抿唇正要開口回答她的問題。
一道不和諧的聲音傳來了。
“你是威遠侯的未婚妻虞五娘,你是跟著威遠侯來的?不知羞恥!”
37. 第三十七章 宋崢:你是誰?(補昨天)……
原本靜謐的氛圍被打破, 虞妤想要從小道童那裡得到的答案也沒有聽到,她哼了一聲,轉過頭, 下巴微抬,熟悉她的人應該知道她這是不高興了。
但此時隻有紅蘿一個婢子跟著她出門, 又因為後觀的規矩紅蘿並未陪在她身邊, 便無人發現虞妤的不開心。
“你是靖恩公夫人的女兒, 韓二娘?”虞妤認出了來人,女子鵝蛋臉杏眼,眼中帶著和虞四娘如出一轍的驕橫, 可不就是那日壽宴上遇到的韓臻臻。
她到崇清宮做什麼?居然到了後觀,口中還提到了她虞五娘的未婚夫威遠侯。
靈光一閃,虞妤想起了以往聽過的一件事情,靖恩公之女對威遠侯一見鐘情,曾與大街上不顧身份攔下威遠侯……
韓臻臻心悅宋崢!可宋崢是她虞五娘的未婚夫!
虞妤騰地一下站起了身,從小亭子裡麵居高臨下,認認真真,仔仔細細看了韓臻臻一遍,沒有遺傳到靖恩公夫人那雙動人心魄的桃花眼, 韓臻臻的相貌還不如虞四娘,和她虞五娘鄴京第一美人更是無法相提並論。
虞妤放心了, 又慢悠悠地坐下來,宋崢雖然眼瞎但是還沒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韓二娘子, 你在渾說些什麼?本娘子和威遠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下的未婚夫妻, 莫說今日本娘子是為了看望清寧真人而來,即便本娘子是追著威遠侯過來,也是天經地義兩情相許。再者, 本娘子和威遠侯之間的事情,和你有什麼關係。”虞妤瞧過韓臻臻的容貌就不願再看第二眼了,甚至拿了一塊點心小口吃著。
韓臻臻因為是靖恩公夫人唯一的女兒,靖恩公雖然還有一位長女,但,是妾室所生,身份不如她貴重也早就出嫁了。她在靖恩公府一向是眾星捧月的待遇,從一生下來就被人捧著,如今不鹹不淡地被虞妤無視,就連反駁她都懶懶散散滿不在乎的語氣。
韓臻臻脾氣暴躁驕橫,直接就炸了,威遠侯宋崢是她一眼瞧上的如意郎君,從見他第一麵就心心念念盼著嫁給他,甚至為了他不惜推了好幾樁婚事,一直到宋崢突然和虞家五娘定了婚約。
“虞五娘,你和威遠侯不過是未婚夫妻而已,並沒有成婚。你虞家圖謀太子妃之位,逼迫太子妃殿下流產,太子妃殿下是威遠侯最親的姐姐,你不要以為跑來崇清宮探望太子妃殿下就可以讓威遠侯不計較虞家做過的惡事。”韓臻臻越說越有底氣,她也不是沒有腦子的蠢貨,知道太子和虞家因為太子妃狠狠得罪了威遠侯,威遠侯心裡肯定懷有芥蒂,說不定已經提出和虞五娘解除婚約了。
虞五娘急衝衝地跑到崇清宮來肯定就是為了討好太子妃,挽回威遠侯的心意。
她日夜盼著威遠侯能和虞家解除婚約和自己在一起,一聽聞威遠侯去了崇清宮看望太子妃,她立刻就以看望平王殿下的名義央求母親也到崇清宮來,隻為能見宋崢一次。
韓臻臻知道父親有意讓自己嫁給平王,說是平王日後不會陷入皇位之爭,身份也足夠尊貴,身邊沒有姬妾,是再好不過的夫君人選。他們靖恩公府作為陛下的母族已是尊榮,不該再卷入皇位之爭中,將女兒嫁給不會繼位的平王也是陛下樂意看到的。
然而,韓臻臻卻並不滿意平王這個未來夫君。一來,她早有心上人,就是俊美孤傲的威遠侯宋崢;二來,平王常年住在道觀無欲無求,又不得陛下喜歡,自己嫁給他以後就要過憋屈的苦日子,說不定還要住在道觀,華衣珍肴通通享受不到。
她被父母寵慣了,想要得到的人無論用什麼方法都一定要得到。推掉平王,得到威遠侯是她眼下心心念念要達成的結果,看到虞妤立馬口出惡言,更讓虞妤有自知之明不要妄想挽回婚事。
“可是本娘子的阿父已經從英國公府過繼出來了呀,我們和未來的太子妃是兩家人。”虞妤搖搖頭,臉上還有點小高興,宋崢沒有因為大伯父的愚蠢行為記恨阿父,還堅決反對自己和他退婚呢。
“其實吧,本娘子通情達理人美心善,即便阿父已經過繼,還是主動和宋崢提出要解除婚約。”她以手托腮,無奈歎氣,在看到韓臻臻的臉上的驚喜後眼底閃過狡黠的微光,話題猛然一轉,“但是,宋崢他已對本娘子情根深種,說是,說是此生非本娘子不娶,婚約他絕對不退。若要再提退婚一事,他就拉著本娘子一同跳入祁水河,死在一起!”
以死相逼!足見威遠侯對虞家小娘子愛得多麼深切。
小道童聽著一愣一愣的,韓臻臻也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她,仿佛她在說一些天方夜譚,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那可是年少就斬殺了可汗的威遠侯!
“不曾想清川用情如此之深,貧道也是第一次見到。”平王驟聞此言偏頭打量了宋崢一眼,眼中驚訝。
他方才察覺宋崢愛重未婚妻,但不知已經到了殉情的地步。
早在韓臻臻闖入這個院子的時候,就有人稟報平王,畢竟可能是自己的王妃,平王沉吟片刻就邁步到了竹林。
虞妤也在這裡,宋崢沒有遲疑便跟了上來。結果,一靠近竹林他們就聽到了小娘子中氣十足的一番話。
宋崢遠遠看著亭中姿態閒適的小娘子,猜想她一定翹了唇角而且自信滿滿理直氣壯。
若要退婚,就拉著她一同死嗎?宋崢目光幽深,隨後唇角帶了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笑意。她還是不夠了解自己,他怎麼可能會帶著她去死,她想要退婚,自己隻會將她帶進荒無人煙的深山老林,讓她能看到能聽到的隻有他一個人……
“真人說笑了,不過是些房中的玩笑話。時間不早了,我要到長姐那裡,先和真人告辭。”
話罷,宋崢邁步走過去,經過韓臻臻身邊,走到虞妤的麵前,掃了一眼亭中的點心,淡淡開口,“長姐那裡應該準備了清淡的膳食,隨我一同過去,她向來喜歡你。”
他口中的長姐自然是清寧真人宋湘,宋湘和虞妤的關係的確還不錯。
虞妤背後說話被人抓了個正著本來有一點點心虛,然而一看到韓臻臻那挪不開眼的模樣,伸出一隻白皙的小手到宋崢麵前,嬌嬌開口,“沾上糕點的碎屑了,要擦乾淨。”
宋崢神色淡漠,未婚妻嬌氣,使喚他也不是第一次,這裡並沒有布錦,他十分自然地撩了衣袖,擦了擦根本就沒有一點碎屑的手指頭。
“走吧,和真人道個彆。”隨後他直接牽住了小娘子的手,不疾不徐地走出亭子,再度經過韓臻臻的身邊。
“威遠侯!”韓臻臻被心上人無視又親眼目睹心上人對彆的小娘子嗬護備至,眼睛燒的通紅,忍不住大聲叫住了宋崢。
然而,麵色冷硬的宋郎君卻像根本沒有聽到她的喊聲,腳步沒有一點停頓,拉著嬌美可人的小娘子很快就走了幾步遠。
韓臻臻又氣又怒,一時間理智全失,顧不得平王就在這裡,衝著宋崢的背影大喊,“威遠侯,虞家就是害太子妃流產的罪魁禍首啊,你知不知道你牽著的是仇人的女兒?”
刺耳尖利的聲音不由讓在場的人都皺了眉頭,尤其是平王,眼中閃過一抹冷意,婚事不成了。不過,也挺好,靖恩公府出麵解決可以省了他的心力。
“她以後會是本侯的妻子。”宋崢終於轉了身看向韓臻臻,可惜眼神森冷,說出的話也冒著寒氣,“本侯不希望從任何人的口中聽到類似的話。”
流產是太子妃的痛事,而小娘子也因此事第一次向他提出解除婚約。
“你不記得我?”麵對宋崢陌生的目光,韓臻臻大受打擊,她原以為就算那日出醜也在宋崢的心裡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熱情奔放,大膽示愛的小娘子,不是每個郎君都夢寐以求的嗎?
“你是誰?本侯為何要記得。”宋崢毫不留情,扔下了一句冷漠無比的話轉身就走。
事實上,他根本還未徹底恢複記憶,當然不知道韓臻臻曾經當眾攔下他表白,在鄴京傳的沸沸揚揚。
可是,在場的人都不知道啊。
韓臻臻被絕情對待心如刀割,很快濃重的愛意就轉變成了滔天的怨恨。不僅針對無視她的宋崢還有得了宋崢心意的虞五娘!
“韓表妹,英雄已有佳人相伴,往事也不可追。”平王記著韓臻臻是當今陛下的表侄女,他的表妹,雖然婚事成不了了,但還是開口勸了一句。
人生在世上,總有各種各樣的執念,一些是美好,一些卻是虛妄。虛妄不除,會害人害己。
“那是王爺沒有追的能力!”陛下對她都和聲和氣,韓臻臻有家世在,對著一個不受寵的王爺一點都不客氣。
她和平王就算成婚,平王也要靠著她的娘家靖恩公府!陛下的母族靖恩公府就是韓臻臻的底氣。
“貧道是道門中人,知曉往事不可追也不會去追。從迦,送韓二娘子到前觀去。”意外的,平王沒有動氣,韓臻臻一個被寵壞的小娘子撥動不了他的心弦。
他的心早就又冷又硬,隻有一團熾熱的火焰才能讓他的心動起來。
***
“宋崢,你真是這天底下最聰慧最俊逸的郎君了!”虞妤想到方才宋崢對她的維護還有那句對韓臻臻的你是誰,心裡就暗爽不已,忍不住小小恭維了他一句。
說罷,她還揚了小腦袋有些期待地看著一臉淡漠的男子,按照禮數,宋崢也該誇讚她一句,讚她虞五娘是天底下最聰明最美麗的小娘子。
“本侯何時說過要帶你一同跳祁水河了?”死在祁水河中一次,又在祁水河邊給自己燒了紙錢一次,宋崢語氣微涼,他可不想再和祁水河有瓜葛。
“你沒說過嗎?哦,那估計是本娘子一時記差了。”虞妤一本正經地回答,隻一雙靈動的眼睛滴溜溜地轉。
“本娘子腹中都空了,宋崢,我們快些到湘姐姐那裡去。等下,還要求平安符呢。”晃了晃宋崢的胳膊,小娘子撒嬌企圖蒙混過關。
宋崢的心跳的快了下,拉著小娘子步伐加快。
這一次輕車熟路,很快就到了有著一棵百年銀杏樹的院子,進門遇上了守在房門口神色微憤的思安。
房中隱約傳來了女子說話的聲音,宋崢不動聲色地眯了眯眼睛,“裡麵的人是誰?從宮裡來的?”
能讓思安如此不忿,應該隻有東宮的人,或許還應該加上先前的明侯府如今的宋府中人。
“今日宮裡的確來人了,皇後娘娘派來了身邊的掌事姑姑,就在侯爺走後不久求見真人。”思安忌憚皇後,聲音壓的有些低。
“隻是宮裡來人也就罷了,”畢竟宮裡的人來了好幾次了,她們見怪不怪,思安一頓,眼中閃過鄙夷,“侯爺,未來的魏郡王妃帶著她的母親也來求見真人。”
宋崢的幼妹和那個,被扶正的妾室白氏?
虞妤抿抿唇,下意識有些厭煩,她們都是找準時機上門的嗎?恐怕不止要見清寧真人,更想見宋崢吧?
“不見她們!”她突然有些心疼宋崢了,氣衝衝開口。
38. 第三十八章 隻要白氏降為賤妾
宋崢握著小娘子的手在掌心摩挲, 看她氣衝衝的小模樣眼底閃過若有若無的笑意,而後神色一肅沉聲道,“其實, 我也根本不認識她們。便是見到了也無妨。”
所謂的幼妹魏郡王妃還有她的母親白氏在他這裡和韓臻臻的待遇沒有任何區彆,在失去記憶的宋崢看來都是陌生人。或許, 她們比韓臻臻還要不堪, 名義上是親人, 實則是有血海深仇的仇人!
“白氏是由妾室扶正的,來路不正,她們肯定不曾好好待你和湘姐姐!哎呀宋崢, 你個傻子,千萬不要被她們一時的可憐給騙了,等會兒見到你她們肯定哭哭啼啼地想要你高抬貴手念在血親的份兒上放過她們。”虞妤看他不慌不忙的模樣有些恨鐵不成鋼,擔心他會被蒙蔽。
血親關係算什麼,宋崢的庶姐嫁給了端華長公主的次子,妹妹在明侯認罪後一躍成為魏王的王妃。端華長公主駙馬是圍殺宋崢的背後主使,魏王和駙馬蛇鼠一窩沆瀣一氣,白氏的兩個女兒偏偏一個嫁入了長公主府,一個即將嫁入魏王府, 都是宋崢身死的得利者。
若說裡麵沒有白氏和她那些兒女的手筆,虞妤是根本不信的。
她人記仇, 可以記到天荒地老,若是她站在宋崢的立場上, 不僅不會願意見她們還會直接讓人將她們扔出去。一點情麵都不留。
看小娘子急哄哄地為自己著想, 一雙眼睛瞪得圓溜溜的,臉頰鼓鼓的特彆像祁水河中的一種常見的魚類,宋崢終究忍不住在臉上帶了些笑意, 這小娘子怎麼這麼可人疼。
“我隻有一個姐姐,哪裡來的妹妹。更何況是一個踩著我的屍體要去做魏王妃的妹妹。”宋崢漫不經心地開口,沒有刻意壓低聲音。
屋中宋湘和宋瑤母女二人全都聽到了,宋湘麵色如常,宋瑤母女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
尤其是宋瑤,傷心地幾乎要落淚。
她和韓臻臻一樣也是被從小捧在掌心長大的,她記事的時候母親白氏就已經是明侯扶正的夫人,順風順水地長到十歲,異母兄長又立下奇功被封為威遠侯,地位更甚以往。雖說人人皆知明侯威遠侯父子不和,但她是女孩與兄長們沒有衝突,見到宋崢這個異常厲害的兄長也願意親近他喊他兄長,久而久之鄴京中的貴女們也高看她一眼。
宋崢出事後,宋瑤也難過了幾日。但母親和同胞兄長們眉眼中抑製不住的開心,父親被京中世家門奉為座上賓的紅光滿麵都很快讓她的傷心煙消雲散。再後來,她被貴妃召入宮中,選定為魏王妃。宋瑤非但沒了悲傷,臉上心裡還都帶上了喜悅,即便她隱約察覺到他們家突然的榮光都來源於宋崢的死。
當然,這一切的榮光也隨著宋崢的歸來而化作泡影。父親身上的爵位沒了,昔日威名赫赫的明國公府瞬間淪為鄴京末流,兄長們無爵位繼承,出門也再無人吹捧奉承,母親日夜淚流洗麵,擔憂即將被處死的同胞姐姐。
宋瑤全部看在眼中,心中也有不為人知的惶恐。魏王被降為了郡王不算什麼她也不在乎,可她擔心她和魏郡王的婚事受到影響。
即便六禮已經進行了一半,婚期也定在了下個月,可她到底還沒有嫁進去,她還不是真正的王妃。
更何況,異母姐姐的經曆就血淋淋地擺在她的眼前。沒有家世沒有得力的娘家,懷著身孕的太子妃說流產就流產,說要做女冠第二日就被送到了道觀。
皇家人何其的無情涼薄,宋瑤渾身發抖,害怕自己也淪落到這樣的下場。
思前想後,宋瑤將希望放在了宋崢的身上。事情都是父親他們做下的如今也得到了報應,她一直都對宋崢表示親近,還曾為他傷心過,念在以往一點點的情分上,宋崢即便不原諒父親他們,也該保住她的婚事吧。
隻要婚事能保住,父兄還有東山再起的那日。而靠著和宋崢的血緣關係,魏郡王和貴妃也不會對她做什麼。
所以,宋瑤得知父親被除了爵位之後二話不說就坐上馬車跑到了威遠侯府的府門前麵。她曾經進去過兩次,侯府的奴仆對她還算熟悉,約摸著不會攔她。
然而,宋瑤的打算落空了,她在府門口停留了半日終究還是沒進去。威遠侯府的確還有奴仆認識她,但兩個月的屈辱讓他們生出仇恨,對所有曾害過侯爺落井下石不聞不問的人都不假辭色,宋瑤身為明侯和白氏的女兒也在其內。
威遠侯府進不去,她隻能另辟蹊徑。探聽到一早威遠侯去崇清宮看望長姐清寧真人,宋瑤坐不住了,火急火燎地坐上了馬車也要過來。
知道女兒的打算,白氏立刻也坐上了馬車跟著一起來了。
她擔心宋崢宋湘不見宋瑤,還帶上了當時宋崢的祖母老明國公夫人賞賜的首飾。畢竟,再如何,老明國公和明國公夫人不曾對不起宋崢姊弟二人,宋家敗落,百年公府消亡,明國公夫婦二人在地下如何安眠?
事實證明,白氏能獨得明侯恩寵,擠兌死了原配還是有幾分心機的。
宋湘厭惡白氏和她的兒女,當然不可能見她們,不過在白氏托人呈上了老明國公夫人的首飾後,她鬆口了。
宋湘記起了祖父祖母猶在的時候,她和宋崢雖不得父親寵愛,但一應待遇從嫡,比白氏的兒女高出了一大截。
老明國公和明國公夫人不曾虧待他們。為了祖母這件首飾,白氏她要見。
“老公爺若在世,聽到了大郎這話不知道該有多麼心寒,夫君他再有不是也是大郎和二娘的親生父親,三娘怎麼不是大郎的妹妹了?”宋崢的一句話傳進去,屋中沉默了一會兒,白氏率先開口,拿了帕子做垂淚狀。
可惜這等矯揉造作的做派隻有明侯看的上眼,宋湘嗤笑一聲,噔的一聲重重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大義滅親讓親子背上叛國通敵大罪的親生父親嗎?還有你白氏,人在做天在看,你當日夥同那人逼死我的親生母親,又上蹦亂跳地要立你的兒子為世子,逼的我姊弟二人走投無路,崢兒破釜沉舟去投了軍隊。你莫要以為,這些我們都忘了吧?!”
就算是宋崢失去了記憶,宋湘也會永遠記得這些事情。在大齊,哪有跑到軍隊做一個小兵的世家子?明明她的弟弟在幼時也是師從大家,被讚文采斐然的小才子!
“你有什麼資格喚崢兒大郎,你又有什麼臉麵稱她是崢兒的妹妹?”宋湘一張臉冷若冰霜,她自離了東宮,整個人早就不是往日那般溫和大氣。
一味地退讓溫和反過來看就是懦弱就是性子軟好欺負!
“湘姐姐說的太對了!”虞妤聞言,在門外使勁點頭,就要是這樣,扯下她們虛偽的假麵,狠狠地記她們的仇,報複過後老死不相往來。
她看了一眼麵無表情的宋崢,期待他和自己一樣痛快記仇,奈何宋崢還在把玩她的小手,像是根本沒聽到。
宋崢你不但是個傻子還是個聾子嗎?虞妤狠狠呼出一口濁氣,嘴中嘟囔了一句大傻子。
再說回屋內,白氏被一番話說的張口結舌,連哭泣的動作也止住了,這才意識到宋湘不是那個知禮和善的太子妃了,她無需再維護自己的端莊。
“二姐姐,對不起,母親她當時的確對你們做了許多錯事。”宋瑤眼中含淚,深深地朝著上首的女子福了一禮。
宋湘冷冷地看著她不曾開口,嘴中說的好聽,既然知道錯了該羞愧地藏在家中,跑到道觀做什麼,還不是有所求有所想。
宋瑤被看透一切的目光注視著,有些不自在,慢慢地直起身,聲音帶了些哭腔,“可是二姐姐,父親他失去了爵位,家中的宅子住不得了,大姐姐也要在下個月被處死,父親母親所為已經付出了慘痛的代價。我們都有同一個父親,同一個祖父祖母,原本就該是一家人,斷了骨頭連著筋。您和大哥就放下過往的仇恨吧,母親她一定日夜懺悔,為二姐姐大哥的母親祈福,父親他也說百年之後有資格葬在他身邊的隻有您的母親一人。”
日夜懺悔祈福?百年之後葬在那人身邊?宋湘冷笑不止,她的母親若有在天之靈聽到了怕是會惡心地吐出來,這一對狗男女休想汙了母親的清靜!
她站起身,便要讓人送客。
然而,下一刻宋崢就牽著虞妤的手進來了,淡漠地掃了一眼宋瑤和白氏,麵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放下過往的仇恨,本侯覺得不錯。”
聞言,虞妤驀然睜大眼睛,手指頭在宋崢的手心掐了一下,宋崢他真的是傻子吧,是吧?
自己生母都被逼死了,祖父死後世子之位也保不住了隻能從軍,所謂的父親還親口汙蔑他叛國,對唯一親近的姐姐也不聞不問……明侯和駙馬勾結汙蔑他人被除去爵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宋崢竟然因為白氏和她女兒幾句哭訴就要放下仇恨原諒她們,他腦子在掉入祁水河的時候進水了?
是,明國公府宋家的確敗落了。可是,宋崢他自己就是超品的侯爺呀,他是宋家的嫡子嫡孫,日後在府中供奉老明國公的牌位,宋家照樣榮光不敗。
說起來,她祖父過繼阿父的舉動就頗有深意,虞妤聰慧,自個兒琢磨了一夜就想明白了。
英國公府是虞家,太府卿府同樣也是虞家。兩支虞家站在對立麵,分屬不同的勢力,無論誰勝誰敗虞家都不會敗。
虞妤氣的臉頰鼓起,這樣簡單的道理宋崢怎麼這一點都想不明白,腦子絕對進水了!
和虞妤的氣惱相反,白氏和宋瑤聽到了這話俱驚喜不已,宋崢原諒了她們,她們就可以拿威遠侯府當做靠山了。興許,宋家的爵位,宋琓的性命都可以保住。
“大哥,父親聽到了這話一定很開心。”宋瑤破涕為笑,眼中滿滿的都是一個妹妹對兄長的崇拜和親近。
宋崢抓緊了掐他手心的那隻小手,麵上平靜,“本侯的確可以放下過往的仇恨,也可以保你成功嫁給魏郡王做上王妃的位置。”
宋瑤的期盼被說中,目光愈加熱切。
隻白氏在驚喜過後感覺到了不妙,宋崢他可不是心慈手軟被兩句話感動的小郎君。曾經老明國公去世自己被扶正後,宋崢在府中的待遇一落千丈,可他照樣不懼,僅因為自己未在前頭夫人牌位那裡行妾禮就敢一掌拍向她的後背迫使她跪下。被明侯狠狠責罰過後,隔日就神不知鬼不覺地打斷了她長子宋玨的腿……那是一頭瑕眥必報凶狠的惡狼,肯定不會好心幫她們。
“隻不過,”宋崢眼底浮起興味,輕描淡寫地開口繼續說道,“除去爵位還不夠,畢竟那個爵位本侯也用不上。”
“既然你方才說你父母二人俱有悔意俱想懺悔,本侯覺得不錯。不需你的父親百年後和本侯的母親合葬一起,隻要撥亂反正,讓你的母親回到從前重新做一個賤妾即可。本侯記得,祖父和祖母最重規矩,在地下知曉你的父親扶妾室為正,定不能安寢。”
“為了讓祖父祖母安心,為了讓宋家有規矩有法度,為了讓你光明正大地嫁給魏郡王,區區一個賤妾的處罰而已,本侯覺得十分劃算。你覺得呢?”
宋瑤懵了,愣愣地看向自己的母親白氏。從她有記憶起,母親就是府中說一不二的女主人,先頭那個夫人所有留下的痕跡都不剩了,大哥如今要母親重新做回妾室?
白氏囁嚅著嘴唇,果然,果然。宋崢怎麼可能會輕易原諒她們?多年養尊處優多年高高在上她幾乎忘記了麵對正室夫人的不甘怨憤,一句賤妾輕飄飄地勾起了她最委屈最難堪的一段記憶。
明侯雖然愛她寵她,可是那時候老明國公還在,用規矩禮法死死地壓著她,她每日依舊要像宋崢的母親請安,不能穿紅色不能住正房……
“隻是做回一個妾室,母親,後院您最得寵,父親又不可能再娶妻了。您不會反對吧?”宋瑤看著白氏,忐忑又帶著期盼地問出這句話來。
聞言,宋崢臉色如常,宋湘卻緩緩地笑了,她有些明白了。
鈍刀子最磨人最痛苦,不是麼?
隻有虞妤在氣頭上,沒有深想,忍不住衝著宋瑤母女狠狠瞪了一眼。之後悄悄地踩了宋崢大傻子一腳。
白氏本來就是妾室,又生育了兒女站穩了腳跟,這算什麼懲罰?
39. 第三十九章 宋崢不是個東西(二合一)……
宋瑤母女二人很快就被宋湘請了出去, 宋瑤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承諾,又急著要說服母親白氏,倒也是沒有再做停留。
她們走後, 虞妤嘟著嘴想要問一問宋崢這個傻子為什麼要原諒她們,這是多麼愚蠢的行為呀!
不過, 宋湘臉上的笑容讓她收回了這個念頭, 沒理由飽受磨難的太子妃也要原諒那對母女, 難道方才發生了什麼她虞五娘不知道的事情。
她又悄悄瞥了一眼宋崢,結果這傻子居然還在玩她的手,臉上一派雲淡風輕仿佛宋瑤母女根本沒有來過。
不對勁不對勁!她虞五娘頗為聰慧, 怎麼能因為這件小事讓他們小瞧了她。轉轉眼珠子,虞妤不想再問了,她可以回去問大表兄呀,大表兄和她差不多聰慧,肯定能參透其中的奧秘。
“湘姐姐,我想要為阿父他們求一些平安符回去。”虞妤也沒忘記自己此行用的借口,使勁抽回自己的手衝著宋湘道。
“是該求一些平安符,小五娘當日要為崢兒點長明燈祈福,他果然就大難不死, 今日求的平安符想必也會靈驗。”宋湘瞥了一眼弟弟的手,感激地笑笑, “我讓思安陪你去,她對觀裡熟悉。”
虞妤迫不及待地應下, 她心裡還在好奇山洞裡麵的女子, 興許思安會給她一個答案。唉,皇後那麼歹毒,四娘可真是自作自受, 給自己找了一個那樣的婆母。
宋崢看了她一眼,這次倒是沒有開口說什麼,隻是從身上的錦囊拿出了一塊墨綠色的碎玉佩,手指頭點了點。
可惜了,這動作虞妤沒有看到,她腳步輕快地跟著思安去了前觀。
倒是宋湘將一切收在眼底,默默搖了搖頭,雖然失去了過往的記憶,可是阿弟的性子一點都沒有變。什麼事情都喜歡悶在心裡,寡言少語又老是冷著一張臉。
她知道崢兒約莫也想讓小五娘為他求一個平安符,然後放進錦囊裡麵,和玉佩放在一起。
奈何就是不說出口,包括方才對宋瑤母女的用意也不開口說明白。你不說,這個複雜的用意小五娘怎麼可能知曉。就連她,若不是崢兒的親姐姐,姊弟二人相依為命多年,也不明白他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好在小五娘愛美,阿弟又生了一副極好的皮相。否則呀,宋湘真要擔心宋崢一輩子孤獨終老。
“崢兒,你可見到了平王殿下?”宋湘長長呼了一口氣,散去一腦子紛雜的想法,開口說了正事。
“自是見到了。”宋崢若無其事地將玉佩又放進錦囊裡麵,轉頭和宋湘說起了平王的事情。
他未隱瞞假山裡麵那對不知名男女的對話,當然其中的肮臟齷鹺隱去了。
“果然還是那個喜歡算計的皇後!”宋湘諷刺一笑,當初她嫁給太子可不也是皇後娘娘精心策劃的?她初始隻想嫁簡單人家,平平淡淡度過一生。而太子身邊早有姬妾,宋湘從未想過嫁進東宮。
偏偏那個時候她的弟弟宋崢剛被封為威遠侯,戰功之盛為人所津津樂道,就連陛下也十分看重他,企盼在史書上留下一段君臣佳話。
皇後便是先看中了她的弟弟,借著看中她做太子妃。見她對太子無意之後皇後開始頻頻設宴邀請鄴京貴女。一次宴會上,宋湘被粗手粗腳的宮人汙了衣服,換衣之時剛好被回宮的太子撞見。
於是,她和太子的婚事就定下了。宋湘心裡不是不委屈,可是後來太子伏小做低,皇後也次次懊惱自責,而後那個宮人也查出是貴妃手筆,慢慢地她就放下了心裡的芥蒂,喜歡上太子以後,更是歡歡喜喜地嫁入了東宮。
如今再想,她和貴妃無冤無仇,貴妃為何要對付她一個臣女。還有太子,他的行蹤貴妃又是如何知道的。
從頭到尾,她宋湘就是皇後棋盤上的一顆棋子,被算計被愚弄被拋棄。嗬,拋棄了以後發現棋子居然是牽製棋盤的重要力量,又忍不住示好,暗示她重回東宮,意圖再將她當作手中棋子。
想起宋崢走後皇後的心腹求見她說的那些話送來的鳳釵宮裝,宋湘抓緊了手心。
“長姐可知那女子的身份?”宋崢淡淡開口,他並未如虞妤所想將事情告訴平王。
“崇清宮後觀隻住著一位從冷宮裡麵出來的女子,陛下的妃子柔嬪!”宋湘冷笑。
……
“柔嬪!”思安告訴她,後觀除了太子妃,就隻有柔嬪從宮裡而來,虞妤驚得嘴巴都張開了,她萬萬沒想到那女子居然是柔嬪!
她知道柔嬪,這是前兩年宮裡的寵妃,據說聖寵最盛的時候就連皇後貴妃都要避其鋒芒,出身洛下顧家。
可關鍵的是,虞妤是從大表兄的口中得知這位顧家女,因為……顧家女的生母就是蕭家的女兒,平王的親姨母!當然,隨著蕭家的覆亡,柔嬪的生母蕭家女也早早離世,過去二十年了,柔嬪本人可能都不知道她的生母姓蕭,也不知道她要去勾引加害的人是她的親表哥。
太狠毒了太毒辣了!虞妤一張小臉有些泛白,怪不得皇後要派柔嬪過來,這是看中了平王可能記著姨母對柔嬪另眼相看。
虞妤打了一個哆嗦,心裡麵突然冒出一個不合時宜的念頭,好在宋崢他是個傻子呀,而且他府裡麵乾乾淨淨的沒有不懷好意的長輩親戚。
不然,她聰明貌美的虞五娘可就要受罪了!
“娘子,求平安符的地方到了。”思安引著她過去。虞妤回過神就看到了高高坐在道台之上的道君,心神瞬時一振,她虞五娘和旁人不一樣呀!
她不但是鄴京第一美人還在夢裡麵得了道君的指點,肯定是福運在身一生順順遂隧。
感激地向道君行了一禮,虞妤開始虔誠地求起平安符來,不隻有阿父阿壽大表兄的,想了想好不容易來一趟,她替自己替宋崢那個傻子也求了平安符。就連韓娘子也得了一個。
她得道君眷顧,求的平安符肯定有效!
高坐在道台上的道君仙風道骨,胡須飄飄,含笑地看著嘴中念念叨叨的青衣小娘子,他的麵前有嫋嫋青煙燃起……
回程的時候宋崢棄了馬,和依舊一身道袍的小娘子一同坐在寬大的馬車裡麵,眉頭微鎖似是在思考事情。
馬車裡麵宋崢在沉思,虞妤也沒開口,難得安靜。
不過虞妤顯然是心中憋不住事情的人,忍不住偷偷摸摸看了高深莫測的宋郎君一眼,見他沒有絲毫反應,無趣地收回了目光。但很快,她忍不住又瞟了一眼,這一次宋崢終於撩了眼皮回看她。
虞妤立刻坐正了身體,臉上擺出一副高貴不可侵犯的表情,但略略抬起的下巴卻表明了她的得意。
臉上也明明白白寫著三個大字:快問我!
然而宋崢卻像是沒看到似的,又垂下了眼皮,姿態慵懶地倚在身後的兔毛毯上,緊接著闔上了雙眼,要閉目養神。
虞妤的小臉有些垮,為沒能在宋崢麵前顯示自己的聰慧有些遺憾。興致缺缺地哼了一聲,虞妤拿出了求的平安符開始數。
“這是給阿父的,這是給阿壽的,這是大表兄的,這是我虞五娘自個兒的,這是給外祖母的,這是給外祖父的,這是給韓娘子的,這是給紅蘿的,這是給綠艾的。”虞妤裝模作樣地拿出來一遝平安符,翹著蓮花鞋一個一個地數。
數到了身邊的婢子,都沒有她虞五娘未婚夫的。宋崢慢慢地坐起身,睜開一雙鳳眼靜靜地看著她。
“啊呀,怎麼多求了一個,對了,這不如留給三表兄吧,除了大表兄,三表兄對我也極好,長的也俊朗。”虞妤當然察覺到了身邊人的目光,悄咪咪地咧開嘴笑,讓你不理我。
“你和思安打聽出了那女子的身份?”宋崢的眼神略過那遝平安符,微微皺眉,一個陰險的大表兄也就罷了,居然還有一個三表兄。
“打聽出來了!”虞妤激動地扔下手中的平安符,神神秘秘地湊到宋崢身邊,她就等著這一刻好在宋崢傻子麵前炫耀自己的聰慧。
“哦?什麼人?看來不隻是一個後妃那麼簡單。”宋崢不動聲色地數了一下平安符的數量,漫不經心地詢問。
“當然不是簡單的後妃,宋崢我告訴你皇後的算計有多麼歹毒!”虞妤興衝衝地和傻子宋崢說起來柔嬪的來曆,“皇後讓他們表兄妹相殘,蕭家人在地下知道可能氣的吐血,她對蕭家對平王生母的恨意可真是深沉!”
“難道這就是一日為妾一生記恨嗎?說來皇後娘娘也是以妾扶正的。”皇後當年是側妃,位於平王生母之下。
“皇家向來是天底下最重規矩禮法的地方,但同時也是最沒規矩的地方。”宋崢也有些意外柔嬪的身世,不過比起柔嬪和皇後平王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他覺得小娘子臉上和眼中的神采更吸引人。
怎麼就這樣可愛,巴巴地等著他問。宋崢喉結微動,忍不住將近在咫尺的小娘子擁入懷中,目光觸及到她那雙精致小巧的蓮花鞋暗了暗。
“宋崢你登徒子!”虞妤一時不察被抱了去,氣哼哼地瞪了宋崢一眼,她可是再端莊不過的小娘子。
“那個時候本侯在胡家村,背後總有一雙眼睛跟著我,就連本侯下水的時候都不曾放過。”宋崢拿了那個說要給小娘子三表兄的平安符,自然而然地放進錦囊裡麵,挑眉說起了胡家村的往事。
“本侯去山裡尋柴,剛走到山腳就有一個小娘子凶巴巴地經過。”
“和村裡的人換了米糧背回去,還沒走到家門口就看到一個小娘子圍著那道籬笆牆繞了兩圈。”
“身上沾了獵物的血,正要去河中洗漱,剛解了衣衫就有一塊石頭丟了過來,轉頭看過去,還是有一個氣勢洶洶的小娘子。”
宋崢的語氣不緩不慢,述說一個又一個事實。都是虞妤刻意的跟蹤刻意的偷窺!
奈何虞妤小娘子自有自己的一套歪理,偶遇而已能算跟蹤嗎?捉奸而已能算偷窺嗎?她理不直氣也壯,揚著精致的下巴,“是本娘子救了你,還替你還了一百兩銀子,一百兩銀子也不少呢,本娘子不看著你一點你跑了怎麼辦。”
沒錯,虞妤是債主,底氣就是足!
宋崢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驀然笑出了聲,笑容輕鬆而又放肆,幸好啊,幸好他就是小娘子的未婚夫。不然……宋崢目光一深,狀似無意地開口,“如今天氣漸漸炎熱,九月是個好月份,秋高氣爽天氣也舒適,你覺得如何?”
“的確是個好月份,九月還有不少節日呢。”虞妤點點頭,將平安符都仔細收起來。
“嗯,極好。”宋崢頷首,內心越發迫不及待。
***
不知道為什麼回程的馬車行駛起來沒有去的時候耗時短小,虞妤直到黃昏日落才回到了太府卿府。
阿父早就在家中侯她多時了,虞妤笑吟吟地衝著阿父展示了一身青衣,而後如願得到了阿父的讚賞,高興地立刻就將平安符拿出來。
“清寧真人如今怎樣?”虞岸收下平安符,摸了摸女兒的小腦袋。
“氣色還不錯,清寧真人離開東宮也是好事。”虞妤實話實說,太子那樣虛偽狠心的人不是良配。都要娶虞四娘了,怎麼還想著挽回太子妃?或者,太子不怕和英國公府鬨翻嗎?祖父大伯母他們也不是好惹的。
想到虞四娘這裡,虞妤歪頭看向阿父,“父親,那人的禁足解了以後是不是還要到我們府上?”
她口中的人是繼母劉氏,如今還在英國公府。
“四娘要做太子妃,她急著打好關係,四娘未出嫁之前不會過來。”虞岸語氣淡漠,“不過,英國公夫人到底還是我的生母,雖然我過繼出去也不該疏遠了她。就讓劉氏代替為父,在英國公府儘孝吧。”
“嗯嗯,阿父真有孝心。”虞妤滿意地點頭,劉氏、祖母還有大伯母她們湊在一起,肯定熱鬨極了,劉氏還是大伯父的表妹呢。
“阿父,我去將平安符送給大表兄!”虞妤得意,看看這些亂七八糟的表兄妹,還是她和大表兄惺惺相惜,兄妹情深。
“去吧,你大表兄近來心情有些不好,勿要惹了他。”虞岸應下,他知道外侄對女兒抱著的心思也不曾點破,任其自然發展。阿魚明擺著對威遠侯有意,越望秋當然心情陰鬱。
不過他卻覺得外侄對女兒的感情不像是正常的男女之情。他想娶女兒為妻,但對女兒並沒有男女之間的非分之想,虞岸看的明明白白。
若要細說起來,那種感情很像是身在淤泥黑暗中的人對美好對光明的一種向往。
越望秋喜歡阿魚身上所有的美好,可是,阿魚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她也有缺點,驕縱癡迷美色,愛憎尖銳,甚至有的時候天真地殘忍。
愛情,是要愛她的所有,美好和不美好的所有。顯然這一點,虞岸隻從宋崢的身上看出了端倪。
想到這裡,虞岸笑笑,希望有朝一日越望秋自己能想明白吧。
“大表兄!”虞妤終於在一個合適的時機見到了越望秋,果然,越望秋的臉色不怎麼好看。
虞妤咽了咽口水,心道莫非是韓娘子在給大表兄治腿的過程中發現不那麼好治?大表兄的腿要想痊愈希望渺茫?
“大表兄,這是我在崇清宮為你求的平安符。”虞妤拿出平安符後,立刻盛讚了一番越望秋的姿容氣質。
在她看來,這是最高級彆的誇讚方式。生的美就行了,其他的若有缺憾也不能強求。
若是打斷虞妤的腿讓她美的驚天地泣鬼神,虞妤有八成的可能會答應。
“崇清宮?見到清寧真人了?”越望秋收起平安符,臉色也好看了一些。
虞妤見他神色和緩,立刻興致勃勃地將在崇清宮裡麵發生的事情說了個遍,當然也略去了假山裡麵的場景。
越望秋饒有興致地聽著,目光變幻。尤其是聽到靖恩公夫人的女兒韓臻臻竟然當著平王的麵對宋崢表達情意的時候,他神色認真了起來。
“大表兄,你說這個韓臻臻是不是很蠢?宋崢和我都有婚約了。”虞妤搖搖頭,韓臻臻不僅沒遺傳到靖恩公夫人的桃花眼,連她的聰慧也沒遺傳到。
“蠢,又蠢又壞!”越望秋應聲,心中突然湧起一股愉悅,又蠢又壞挺好,這樣某個人才有機會。
“對了,大表兄,你說宋崢為什麼要原諒白氏她們,隻讓白氏降為賤妾也太便宜她了。”和大表兄找到了共鳴,虞妤很高興,乾脆將自己的疑問也問了出來。
她實在想不明白,但虞妤是不會在宋崢麵前承認自己想不明白的。
“宋崢可不是好東西。”越望秋毫不客氣,嗤笑一聲,“他說原諒白氏一家,保住宋瑤的婚事是在送她們去死。”
虞妤睜大了眼睛,不明白其中的深意。
“首先,妻妾的地位千差萬彆,白氏做了那麼多年的侯夫人一朝回到妾室,不能出門交際不能再以侯府女主人的身份出現在人前,她豈能願意?可在宋瑤他們看來這不過是一件小事,當然會逼著白氏答應。白氏被逼,定然生出怨恨,他們一家必然會離心。”越望秋含笑為她講解宋崢如何不是個東西。
“當然不止白氏不好過,她所出的兒女也好不到哪裡去。從嫡出變成了庶出,意味著他們交際的人脈也會由嫡變庶,同樣他們能得到的資源再也不會對宋崢構成威脅。就算之後宋家的爵位還了回來和他們也沒關係,唯一的繼承人也隻能是宋崢。”世家規矩禮法森嚴,庶子繼承家業隻有一個可能,嫡係死光了。
可是宋崢明明白白地在那裡立著呢。就算宋崢看不上,宋崢的嫡親叔父,堂叔父更遠的族叔也可以將嫡子過繼給宋父。
虞妤認真聽著,腦中思緒卻拐了一個彎,原來宋崢他不是個傻子呀。
“還有最為重要的一點,”越望秋摩挲著手中玉扳指,目露欣賞,繼續說道,“宋崢和魏王已經是死敵,先前白氏他們站在宋崢的敵對麵,女兒還嫁給了端華長公主的次子,魏王自然放心娶宋瑤為王妃。可是,宋瑤居然和宋崢和好了,自己仇敵的妹妹還是一個身份不高的庶妹躺在自己的身邊,你覺得魏王會放心宋瑤會看的上宋瑤嗎?”
虞妤恍然大悟,皇室的疑心病都很重,魏王絕對不會信任宋瑤。
“宋家失去了爵位,聰明點就該主動推掉婚約,這樣貴妃魏王還會給她們留一絲情麵。宋瑤要借宋崢的勢硬嫁入魏王府,而宋家無權無勢隻剩下一點老國公的人脈,偏偏宋崢又不會幫魏王,宮裡麵的貴妃一定會視宋瑤為眼中釘。所以說,宋瑤也是個蠢貨。”越望秋感慨。
“宋崢可真是聰明,不愧是我虞五娘的未婚夫!”虞妤翹了翹唇角,立馬不覺得宋崢是個傻子了。
聞言,越望秋的臉色冷了冷,但終究沒說些什麼。
隻是,在虞妤離開以後,他眯著眼睛召來侍從下了一個命令,“讓靖恩公府的二娘子知曉她並不是靖恩公夫人的親生女兒,再將韓雁離的存在透漏給她。”
又蠢又壞,當然不會放過韓雁離了。用韓臻臻的手揭開這個秘密再好不過,最好靖恩公府得知的時候韓臻臻正要下殺手。
這樣,才有意思。
神色複雜地拿起桌上的小冊子,看到上麵一行行記載的夭折天殘,越望秋雙目赤紅,有些呼吸不上來。
他和阿魚是真的不可能了。他絕對不會讓自己的兒女成為殘疾,也不會讓阿魚活在痛苦之中。
算計韓臻臻就當是他給那個農家女的謝禮吧。
40. 第四十章 五娘子小水仙花!
自去過崇清宮看望過太子妃, 虞妤的生活才算是真正的安逸下來。她已經用計將阿父帶著他們脫離了日後會出事的英國公府,如今可以說是高枕無憂,真真正正地放下了心。
就連到了夜裡, 也不再做一些噩夢了,她的氣色肉眼可見地好起來, 一張小臉粉潤, 眼眸靈動小嘴紅紅。
當然生活中依舊還是存在一些這樣那樣的煩惱, 比如說,她每日依舊要喝林太醫開的苦巴巴的藥湯,又比如, 宋崢那個傻子老是不經意間出現在她的房間。
雖然都是青天白日,雖然他每次都是過來送些漂亮的手鐲,漂亮的項鏈,漂亮的擺件啊,雖然每次虞妤看到那些禮物眼睛總是亮晶晶的,雖然虞妤很喜歡看到他的臉,雖然每次虞妤自覺地將窗戶打開,但是虞妤覺得這樣不好,十分的不好。
若是被阿父和大表兄他們知道了, 她虞五娘豈不是成了不知規矩的小娘子了。
“哎呀,宋崢, 你下次真的不要來了,”虞妤懷中抱著一隻十分可愛的小瓷兔不舍得放手, 抽空堅決地對著宋崢說, “韓娘子說她已經蒸餾出來了酒精,用酒精消毒可以避免傷口感染,就要準備給大表兄的腿做手術了。我要去看大表兄不會再見你了。”
雖然她不明白什麼是蒸餾, 什麼是消毒什麼又是感染,但虞妤的記憶好啊,她原封不動地將韓雁離的話記了下來。
宋崢瞧著小娘子對他拿來的瓷兔愛不釋手的模樣眼中閃過笑意,“酒精可是一種酒?”
宋崢也不懂,但顧名思義猜測酒精是酒的一個品類。韓雁離習自海外人醫術,嘴中的稱呼可能和大齊有出入的地方。
虞妤搖搖頭,忍不住從自己的八寶盒裡麵拿出一顆鏤空的老銀燒藍香囊,下麵垂著一顆青玉珠。香囊是講究的大齊郎君們喜歡佩戴在腰間的東西,通常象征身份與品位。可她注意到宋崢的腰間空空,除了一隻金縷蹀躞什麼都沒有,就那隻蹀躞還是自己送給他的。
她虞五娘又不是白白接受禮物不回禮的人,每次也會給宋崢一些小東西。尤其她愛美審美也好,選中的佩飾都是一些低調而有韻味的,極配宋崢的臉和身份。
就連宋崢身邊的親隨耿言都覺得自家侯爺變得講究起來了,矜貴十足,氣勢逼人。
“這是,這是本娘子以前給阿父準備的禮物,多買了一個看著也不好看了,就送給你吧。”
看出了小娘子口是心非,宋崢自覺地走到她跟前接過香囊佩戴在腰間,嘴角微揚,語氣卻平常,“確實不太新了。”
虞妤頓時癟起了嘴,有些氣憤地哼了一聲,宋崢這傻子,沒看出這是鄴京新出的款式嗎?她昨日在府中置辦首飾的時候一眼就瞧中了,花了不少銀子買回來。
“我要用膳了,威遠侯還是快回去吧,你若再來本娘子是不會再給你開窗的。”虞妤不高興了就趕人,她可是忙著呢,不僅要管家還要裝飾府邸,讓太府卿虞府成為鄴京最漂亮的府邸。
小娘子生氣了凶巴巴地,宋崢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伸手摸了摸香囊,停頓片刻後,嘴中吐出了幾個字,“但我很喜歡。”
是上次去崇清宮長姐告訴他的,嬌氣的小娘子要耐心嗬護,也要坦誠相待。
男子的嗓音低沉,目光也咬在她身上不放,虞妤臉紅心也跳了,匆匆用手指指了一下窗戶。
意思很明顯,虞妤讓他快些離開。
宋崢挑眉,從容地消失在她的窗外。很神奇,也不得不說宋崢很厲害,大白天也能在虞府輕鬆自如地出入,沒有一個守衛部曲發現。
誰讓宋崢是年少就斬殺可汗的大英雄呢?虞妤從虞壽那裡套過消息,貌似宋崢一開始在軍中是做斥候,潛伏能力特彆厲害。
接下來虞妤果然關緊了窗戶,她可是一個說話算話的小娘子。本以為宋崢不會再來了,畢竟他要處置長公主駙馬等一乾人還有他們背後的家族,活該忙的腳不沾地才對。
誰知道次日虞妤居然又見到了宋崢,而且是光明正大到虞府拜訪的宋崢。她剛邁進韓娘子為大表兄精心準備的病房,就看到阿父和宋崢你一句我一句地在交談,林太醫和韓娘子圍著大表兄神情嚴肅交頭接耳。
虞妤張了張小口,阿父是大表兄的長輩,割開腿肉治腿這樣的大事當然要在場。林太醫和韓娘子不必再提,可是宋崢?
雖然在胡家村已經有過一麵之緣,但宋崢和大表兄之間的氣氛並不融洽,後來宋崢冷言嘲諷過大表兄對她居心不良,大表兄也怒斥宋崢不是個東西。
大表兄治腿,宋崢來做什麼?
“先前我聽五娘子說過越郎君要治療腿傷,又聞要用海外聞所未聞的醫術,心下好奇便來觀瞻一番。”宋崢在虞岸的麵前很客氣也很知禮,看上去一點都不像朝堂上那個令人瑟瑟發抖的冷麵郎君。
虞妤走近聽到這話,心裡便是一陣發虛,宋崢這不是明明白白的告訴阿父這幾日她和宋崢見過麵嗎?因為,大表兄動刀的日子前兩日才定下!
暗中朝傻子宋崢使眼色,虞妤挺翹的眼睫毛不停顫動,生怕被阿父看出端倪。
然而可惜,虞岸是個聰明人,他皺眉打量了一眼兩人,神色有些不虞。
“林太醫說手術中要用到的酒精有大用途,尤其是在戰場上,可以挽回上千將士的性命。故而,我和林太醫便一同到府上叨擾。”宋崢神色不變,三言兩語說明了這次上門的動機。林太醫身為一個經驗豐富的太醫,眼光獨到,直接看出了縫合術和蒸餾出的酒精能發揮出來的巨大作用。
不敢擅專,他將此事說與了威遠侯聽。一來,他為越望秋治腿是宋崢帶來的契機;二來,宋崢他在軍中多年,應該能認識到這些背後的作用。
“若真是有奇用,本侯會上表為韓娘子還有越郎君請功。這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陛下一定重重有賞。”宋崢看向林太醫和韓娘子等人,沉聲開口說道。
聞言韓雁離凝眉沉思,越望秋直接冷了臉,目光冰冷。
林太醫捋著胡須稍稍不好意思,畢竟這是人家韓娘子的獨門絕技,他未經小娘子的同意就私下告知了他人還想讓韓娘子將這些東西獻出來。
不過林太醫並不後悔,醫者應心懷天下,他牢記這一點。
虞妤有些懵懵的,不過倒是鬆了一口氣,好在宋崢他腦子沒傻到底。然而,她看了一眼韓娘子,很直白地開口,語氣自然,“你在一旁看看可以,不過獻或者不獻是韓娘子自個兒的事情。”
那是韓娘子自己的東西,怎麼用是她自己的事情。虞妤向來分的很清楚,而且她若治好了大表兄就是虞家和越家的恩人。
話一出,宋崢神色倒沒有什麼變化,林太醫卻揪掉了一根胡須,有些不太讚同。
沉默不語的韓雁離感激地笑笑,雖然沒有五娘子這句話,她也不會吃虧,靠著酒精和縫合術她自然會從宋崢他們的身上換來令她滿意的東西,直接在鄴京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站穩腳跟。便是林太醫那裡,她學到了不少中醫,也能借著此事得到對方的教導……
不過,五娘子的話讓她感受到了尊重,她心中熨帖。
“阿魚說的不錯,有些事情還輪不到宋侯爺做主。”越望秋冷笑,憑心而論林太醫和宋崢的想法並沒有錯,然而他就是看宋崢不順眼,也不想讓自己成為被圍觀的對象。
聞言,韓雁離倒是頗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沒想到這個瘋子居然還能維護自己。
“越郎君不必著急,有沒有用還要另說。”宋崢也絲毫不客氣,針鋒相對。他從來都不喜歡越望秋這個陰險的小人。
虞妤瞪了宋崢一眼,場麵居然變得有些尷尬焦灼。
“到時候了,我們開始為越郎君治療腿傷吧。”林太醫心中一個咯噔,自以為窺到了事情的真相,對方這是和宋侯爺有嫌隙呀,他出來打了個圓場。
當然也是因為迫不及待的想要試驗一下越望秋的腿是否真的能夠治好。
好在虞岸出來主持大局,他點了點頭,按照韓雁離事先吩咐的,讓所有人後退了幾步。
虞妤聽話地後退,看著韓娘子和林太醫給大表兄喂了一碗麻沸散後開始動作,緊張地閉上了眼睛。
漸漸地,她能聞到血腥氣,聽到韓娘子冷靜地吩咐,想一想可能會出現的場景,害怕地抖了抖身子。
看小娘子那樣害怕還堅持守在這裡,宋崢抿直了薄唇心中泛酸,不就是給骨頭正一正位置,清理一下碎骨頭?關羽昔年刮骨療傷還能與人談笑風生,他數次死裡逃生都比區區一個傷腿嚴重地多。
他皺眉,突然伸出手捂住了小娘子的耳朵,身上香囊散發出來的木香也很快充盈在小娘子的鼻尖,擋住了血腥氣。
“大表兄一定很痛。”虞妤極小聲地嘟囔了一句,話中滿是疼惜。
聞言,宋崢一頓,突然腦海中閃過一些血腥殘忍的畫麵,那是戰場,被長刀劈成兩半的屍體,被斬下的頭顱,被砍斷的手臂……還有一個不知疲倦隻知向前衝的少年,鮮血淋漓的後背上砍著一把刀。隻差一步,就成了刀下亡魂。
宋崢的後背有一道摸起來凹凸不平的傷痕,他長吐一口濁氣,淡淡道,“喝了麻沸散,不會太疼。”他還沒喝過麻沸散,也還沒有一個小娘子守著等他治傷。
虞妤被捂著耳朵並未聽到這話,她不敢再發出聲音,怕打擾了林太醫和韓娘子。
慢慢地,有高大的郎君在她的身側,虞妤微微安心,敢睜開眼睛了。不過,她的眼睫毛剛剛打開了一條縫,一隻大手結結實實地捂了上來。
“很快就好了。”宋崢麵無表情,明明小娘子見不得血,睜眼做什麼。
遠遠地,越望秋瞥見了他們二人的動作,麵無表情地收回了目光,放在了農家女的動作上。
止血,聯結,縫合,精妙而細致,他看的入了神,心中湧出的奇妙滋味也越來越深。
韓雁離和林太醫二人一起配合動作十分迅速,所幸越望秋的腿骨斷的不是太嚴重,隻是一塊碎骨阻斷了傳輸神經,才讓他的腿失去了感覺。
時間悄然流逝,最後一針縫好的時候,韓雁離鬆了口氣,汗來不及擦臉上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
“手術很成功,接下來就是術後複健了!”她眼中的光彩讓人移不開眼,越望秋臉色蒼白眼神卻黑沉沉一片。
“謝謝。”他低低開口,嗓音有些嘶啞。
韓雁離瞟了他一眼,擺擺手讓人給他灌藥湯,然後摘下了臉上自製的口罩。
“韓娘子,你真的太美了!”韓雁離轉身,虞妤興衝衝地跑到她麵前,眼神略帶癡迷地看著韓娘子的桃花眼,殷勤地拿出自己的錦帕和香膏給韓娘子洗臉用。
“我虞五娘決定這一個月將鄴京第一美人的名頭讓給你。”她怔怔開口,內心激動又佩服,果然不愧是異世女,就是厲害!
“鄴京第一美人?讓給我?”韓雁離清咳一聲,有些不敢相信五娘子這朵小水仙花這麼舍得。
“嗯!”虞妤重重點頭,這是她這輩子做出的最重要的一個決定。
韓雁離噗嗤一下笑出了聲,就連房中的其他人也都忍俊不禁,一時間內外都充滿了歡快的氣氛。
隻有宋崢,臉色有些黑,他現在實在懷疑小娘子當初與他訂婚甚至救他是不是因為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