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狀,季初蒼白的臉上怔忪呆愣,清亮的眼睛中浮起了一層白霧。她很想嗤笑很想大罵,但用了三年的時間揣摩聶衡之的表情,她知道男人這個時刻沒有騙她。
他沒有騙自己,父親的死主因並不在他,他也沒有做錯。然而他沒有資格委屈,因為季初借機發泄的不隻是父親的死一樁事情。
不過,他們已經和離了,那些被埋葬的記憶沒有理由再提出來,無端地映著季初像個怨婦。
包括那個孩子那些傷人的話。
想明白這點,支撐她的那股怒火突然間就散了,一時間,季初心力俱疲。或許,從一開始她就該自不量力地拒絕定國公府的求親,又或許她重生歸來就該當機立斷走的遠遠的,兩不相乾就該是她和聶衡之最好的結局。
季初一言不發,冷靜下來垂眸向外走,父親的死因已知曉,到此她該離開了。
然而她的反應在聶衡之的眼中卻是另一番解釋。
“你不信我。”聶衡之寒著臉眼神陰騭,迅速一動,大手緊緊扼住女子的肩攔住了她的去路。他身上僅穿了一件薄薄的黑色綢衣,露出些許精壯的胸膛,雖然有些消瘦,但逼上前來壓迫感更重氣勢更盛。
他身形高大,離得太近,季初抬眸隻能看到他微微敞開的領口以及形狀分明的喉結。
“信你?”她臉尤白著,說出的話飄飄渺渺地像是風一吹就散開了,“聶世子,上輩子你信過季初嗎?”
他若信過季初,不會從頭到尾所有事瞞著她,對李氏的不滿,她父母的死,和白氏的鬨劇,一樁樁一件件,都沒有告訴過季初。他隻是冷眼旁觀季初傷心,然後漫不經心再在她心上捅上一刀罷了。
“聶世子不僅從來沒有信過季初,而且從來沒有將她當作是相伴一生的妻子。從娶了她那日開始心下就嫌棄厭惡,不曾有過一絲尊重也不曾有過一分愛意。”失去了憤怒之後,季初的神色十分平靜。
聞言,聶衡之抓著她肩的手愈加用力,他想說季初是在胡亂揣測,可巨大的恐慌扼住了他的喉嚨讓他說不出口。
因為一開始他的確是這麼對待季初的。他生性高傲,眼裡揉不進一粒沙子,被按著頭顱逼著娶了一個並不喜歡甚至瞧不上眼的女子,對聶世子而言是奇恥大辱。
有先入為主的惡感在,他對季初不假辭色冷漠無視,即便她小意溫順,也不過當她是有幾分溫暖,身子有幾分可口的玩物。
直到了圍場那日直麵死亡,聶衡之惱怒地想著不能讓季初這個笨女人落得孤苦無依的地步,硬撐著活下來,他才隱隱明白季初不隻是一個玩物。
她是他的妻子,也是最愛他的人。
然而這話說出來,季初不會信他,他們之間已經沒有信任了。
“我說過我是為你好,也可以為了你報仇。”他乾巴巴地轉移話頭,抓著季初不鬆開,他在害怕沒有轄製的借口女子會決然離開。
“我也說過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關係了,不勞煩聶世子。”季初用著力氣要從他手下脫身,說出的話帶著疏離冷漠。
劃清界限的語氣讓聶衡之心下一緊,直勾勾地盯著女子的臉,“可你也說過你會照料好本世子的傷勢,出爾反爾有違季家的家風。”
他還傷著,聶衡之隻能用這個理由強硬地留下她。
“臉上的傷癢癢的難受,腿上的傷口裂開了也很疼。季初,我疼,我疼的受不了。”他眸中含光,不管不顧地握著女子的肩往懷中壓去。
即便傷著他的力氣也是極大,季初根本就掙紮不開,她想要開口諷刺,腦袋被按著埋進他的懷中,嘴唇死死地壓著他的胸膛。
聶衡之不想聽她說任何話,同時緊緊地抱著她,他有些自暴自棄地想他的傷永遠都好不了了。
也許,今夜他又該重新劃上一刀,聶衡之貪婪地呼吸女子身上的氣息,死都不願意鬆開,仿佛要將她融入到骨血裡麵,仿佛這樣她就不會離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