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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權相有個崽 石阿措 83435 字 1個月前

第31章

崔尚目光落在前方的身影上,男人拖著一襲紅衣,手中執著一柄玉骨折扇,正饒有興致地欣賞著前麵的金漆屏風。

崔尚不禁皺了下眉頭,“鳳掌櫃深夜不寐,跑來老夫這做什麼?”他臉上依舊是睥睨的神色,但語氣卻不似以往待人那般那麼趾高氣昂,細聽之下,更是有股隱忍的無奈感。

鳳九聞言回過頭,唇微勾,臉上帶著散漫的笑意,“崔閣老不也是深夜不寐?”他一邊說一邊搖著折扇隨意走到座位上落座,見他臉上露出不滿之色,鳳九也不和他賣關子了,笑道:“昨日是您的壽辰,晚輩竟忘了奉上壽禮,實在失禮之至,現在趕來補上,還請崔閣老原諒晚輩。”說罷從寬袖中拿出一掌心大的匣子,交給他的婢女,彬彬有禮道:“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崔尚無語,沒想到他大半夜過來隻為送上壽禮,隱忍半晌,和顏悅色道:“鳳掌櫃深夜送禮,這份心意實在令老夫感動,這禮老夫便收下了,不知鳳掌櫃還有其他事?老夫年紀大了,這身體有些熬不住了。”他客客氣氣地下了逐客令。

“崔閣老,彆急。”鳳九唇角微微的彎起,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既然崔閣老這麼感動晚輩的心意,晚輩便厚著臉皮向您討要一個人。”

崔尚臉色一變,他就說他深夜前來怎麼可能隻為送禮,他不禁多打量了他幾眼,隻見他一襲紅衣,衣服上的紋繡花花綠綠也看不出是什麼名堂,雖為男兒身,但五官隱有妖嬈態,一身脂粉氣息,心中不由十分厭惡,他常常聽聞他在外行事荒誕不羈,今日一見,果不其然,忍著滿腹的不耐煩,他冷聲道:“鳳掌櫃想向老夫討要何人?”

鳳九緩緩地道:“花間酒樓的掌櫃,紅袖姑娘。”

崔尚目光一沉,內心無比震驚,他竟然知曉那個女人在這裡,他視線不禁落在他的麵旁上,企圖尋找些什麼,但他神色依舊懶懶散散,看不出任何有用的東西,“老夫不知道鳳掌櫃在說什麼?花間酒樓的掌櫃是何人?她怎麼會在老夫這了?”他大笑道。

鳳九眯了眯鳳眸,似笑非笑地道:“崔閣老德高望重,這般糊弄晚輩實在有損威望,若無十足的把握,晚輩就不會說出這種話了,我可是聽她的丫鬟說紅袖姑娘就是被閣老您的人帶走的。”

崔尚見他說得如此直白,笑容意凝,冷下臉道:“紅袖姑娘是你的什麼人?”他今夜行為不得不讓他懷疑這次的事情他也參與了其中。

鳳九輕輕笑了起來,笑容頗有些玩世不恭,“崔閣老,您可知道晚輩為何將自己的酒樓取名為月下酒樓?”

崔尚不明白他為何突然扯起不相乾的事情,有些惱,還是卻還是順著他的話問:“為何?”

“因為紅袖的姑娘的酒樓叫花間酒樓啊,花間月下,多麼相稱的名字,晚輩與她合該是天上的一對,閣老您若是把她弄壞了,晚輩和誰花間月下去?”

他聲音變得低柔溫潤,神色若有似無地帶著一絲纏綿情意,好似真鐘情及了那女子,言罷語氣忽然一變,陰惻惻的:“你們的事情我不管,也不知曉,我隻是想過瀟灑快活的日子,不過那女人是我的,誰也動不得她,要是壞了我風花雪月的心思,我也少不得要卷進來,將這事鬨得一塌糊塗。”

崔尚沉思著他的話,看他這樣子隻是被女色迷了心智,並無意參與朝廷鬥爭中去,至於紅袖那邊,那麼原本她就算死了也無所謂,但不成想她竟與鳳九有牽扯,這鳳九又是有備而來,他若與他作對,指不定日後做出什麼荒謬的事來,也罷,他對紅袖隻是有所懷疑,並無證據,放了她也無妨,想至此,他笑道:“沒想到鳳掌櫃竟是個多情郎,這紅袖姑娘原是替老夫辦事的,但她犯了一些錯,老夫便小小懲罰了她,好令她引以為戒,既然鳳掌櫃鐘意她,那老夫便賣你一個麵子,將她交給你。”

“啪”的一聲,鳳九收起折扇,站起身衝著他作了一揖,笑吟吟地道:“那就多謝崔閣老賣晚輩麵子了。”

***

紅袖想不明白鳳九為何會出現在崔府,還能帶著她一路暢通無阻,優哉遊哉地離開,但礙於這是彆人的地盤,她什麼也沒敢問,直到上了一輛馬車,馬車緩緩行駛,紅袖才說了第一句話:“你想帶我去哪裡?”聲音有些發澀,指尖傳遞而來的疼痛令她無法舒展眉眼,她柳眉緊蹙著。

鳳九懶洋洋地靠在軟榻上,一手隨意搭在幾上,鳳眸略向她紅腫的雙手,那原本是雙秀美的手,真是可惜,他搖了搖頭,老頭子就是不懂得憐香惜玉,“紅袖姑娘,我想,我應該是救了你吧?你這副表情,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蹂.躪你了。”他沒有回答紅袖的問話,而是戲謔道。

紅袖眉頭不禁蹙得更深,但轉念一想,人家的確是救了她,不管他有什麼目的,於是儘量讓自己麵色平和,“多謝。”紅袖淡淡道,因他的戲謔,紅袖這多謝二字說得多少有些不情不願,“你為何知道我在這裡?”紅袖一邊說著,一邊不動聲色地做了個動作,隨後將雙手掩藏於袖中。

紅袖內心很好奇這花孔雀的身份,明明隻是一酒樓掌櫃,但楚雲容認識他,崔尚也認識他,楚雲容對他客氣有禮便算了,讓人不解的是,崔尚竟然會接見他,還讓他帶走了自己,她隱隱覺得他的身份不簡單,卻又猜不出來。

鳳九依舊沒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反問道:“既然我救了你,你是不是該報答我?”

要不是他救了她,紅袖隻怕忍不住拿出以往的態度對他,她壓住心頭那股躁動,笑臉相迎:“你要多少銀子?”

鳳九搖了搖頭,目光緊攫她略顯蒼白的麵龐,笑道:“談錢……俗了。”

“不談錢難不成還能談情?”紅袖禁不住冷嘲熱諷了句,但一想到他能讓崔尚賣他麵子,又有些後悔,她應該對他和顏悅色一些,再攀一下交情,這樣崔尚或許再也不會找她麻煩了,想通之後,她臉上的笑意愈發燦爛,“那你究竟想要什麼?”

鳳九鳳眸微眯,語氣曖昧:“或許我們真能談一下情呢。”

紅袖笑容微滯,不覺回了句:“你在說笑麼?”之前明明兩人如同仇敵一般,他怎麼突然間就要和她談情了,她心中不禁升起防備,懷疑他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鳳九見她露出警惕的神色,不禁感到有些好笑,“紅袖姑娘覺得我像是在說笑?”他作出一副傷心的模樣,“若非情意,你說我大半夜不睡覺,跑來這裡又是給人送禮,又是給人作揖,為著什麼?”

紅袖也並不是那般糊弄的,順著他的話接道:“是啊,為何呢?”

“當然為了情啊。”鳳九微挑眉,又將話帶回了原點。

紅袖心中無語至極,說了那麼多話,一點有用的信息都沒得到,“那麼鳳郎君是何時對我生了情呢?”紅袖很快調整了情緒,乜了他一眼,微笑道。

鳳九手輕抵著唇,做了個思考狀,片刻之後,道:“大概是昨夜你對我主動投懷送抱的時候吧。”

紅袖對上他深沉又隱含戲謔的鳳眸,想到昨夜自己被藥物控製,差點被這花孔雀占了便宜的事,頓時恨得貝齒緊咬,他分明是故意提起那夜之事下她臉麵,又怎麼會動情呢?

見紅袖不答話,他注視著她的目光越具侵略性,“紅袖姑娘要考慮一下和我談情麼?”他聲音低沉,若有似無地透著一絲引誘。

紅袖眉眼間浮起撩人的媚色,嬌笑道:“我都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怎麼與你談情?你彆與我說你隻是月下酒樓的掌櫃,若僅僅如此,崔閣老肯讓你帶走我?”

鳳九麵色發愁道:“你一定要知曉我的身份才肯與我談情?”

紅袖一心想得知他的身份,聞言向他拋了個媚眼,嬌聲道:“要談情,首先得坦誠以對啊。”

鳳九定定地看了她片刻,遺憾地歎了聲,而後整個人沒骨頭似的靠向身後,鳳眸微眯著,“那太可惜了,這情談不了了。”

紅袖神色一冷,這花孔雀怎麼回事?自己說要與她談情,結果她不過問一下他的真實身份,他就放棄了,他的身份有這麼見不得人?紅袖內心越發懷疑他救自己的真實目的,她這麼接近他,會不會又掉進另一個陷阱中?紅袖突然沒了和他攀交情的欲望,“不肯說便算了,好稀罕不成。”紅袖冷哼一聲,閉上美眸不再搭理他。

鳳九視線落在她的冷漠疏離的臉上,唇角不覺微微揚起,他就說這女人很有意思,這一趟不算白來。

董燕兒和小鳳仙從轎夫那裡得知了紅袖被人帶走的事,兩人擔心得睡不著覺,正在廳堂裡焦急地等候著,銅錢兒匆匆跑過來告知紅袖歸來的消息,兩人心中一喜,匆忙趕了出去,卻見紅袖與一男子一同回來。

董燕兒看到鳳九,眉頭不覺皺了下,心中有有些奇怪,紅袖姐怎麼會和這花孔雀在一起?

小鳳仙沒見過鳳九,一眼看過去,卻見他那張臉驚為天人,色如春花,麵如秋月,那雙鳳眸斜斜看過來時,有著說不儘的風流。

小鳳仙不由得看呆了,不自覺地吞了吞口水,對上他的目光後,臉瞬間有些紅,她不好意思地彆開臉。

對於小鳳仙癡癡的目光,鳳九置若罔聞,她這種春心蕩漾的目光他見得多了,他那酒樓裡的小丫鬟哪個見了他都是這副神色,不知怎的,他就招這種幼稚的小丫頭喜歡,而他最不喜歡小丫頭。

“紅袖姐,你沒事吧?”董燕兒不理會鳳九,關切地問道。

聽到董燕兒的聲音,小鳳仙大感慚愧,紅袖姐還不知曉是什麼情況,她卻被美色衝昏了頭腦,她連忙補救道:“紅袖姐,你一直沒回來,我們擔心死你了。”

紅袖對上兩人關切的目光,心中著實有些過意不去,這幾日儘叫她們擔心了,她微笑安撫道:“沒事,你們不必擔心。”

小鳳仙上上下下看了眼紅袖,沒有看到她受傷的手,放心下來後,一顆心又蠢蠢欲動,她色眯眯地看向鳳九,問紅袖:“紅袖姐,這位郎君是誰啊?你怎麼與他一同回來了?”

董燕兒看著小鳳仙那發光的眼神,不禁替她尷尬,這蠢丫頭惦記人也惦記得太明顯了。

鳳九衝著小鳳仙微微欠身,笑得溫文爾雅,“我是你紅袖姐的救命恩人。”

月光灑下,映著他那絕豔的五官,多了幾分柔和,看人便好似柔情脈脈一般。

小鳳仙頓時被他迷得顛倒,不知道說什麼話了。

紅袖冷冷地睨了他一眼,“我可沒有讓你帶我走,就算你沒來,我也不會如何,你彆想以救命恩人自居。”誰知道他皆是會不會以此作為要挾,讓她去替他辦些什麼事情。

鳳九揚了揚眉,並沒有反駁,臉上含著笑容,那笑有些高深莫測,“夜深了,我便不打擾你們歇息了。”言罷目光落在她被衣袖遮擋的手上,一臉疼惜地說道:“紅袖姑娘,你這手記得塗藥,我可不希望這麼美麗的手留下傷痕。”言罷折扇一啟輕搖慢擺,邁著閒雅的步伐,揚長而去。

小鳳仙依依不舍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

“紅袖姐,你的手受傷了?這怎麼回事?”董燕兒聽了鳳九的話,連忙握住紅袖的手腕,輕輕扯開衣袖一看,隻覺得觸目驚心。

小鳳仙聞言瞬間將那美色拋至了腦後回轉頭,看到紅袖那紅腫的手,不覺哎呀一聲,皺緊眉頭,“紅袖姐,你這傷怎麼弄的?”

董燕兒瞪了她一眼,才看向紅袖,追問:“紅袖姐,難道崔閣老識破了咱們的計劃?”

紅袖眸中掠過抹冷色,“應該沒有,先回屋再說吧。”一邊走著,一邊笑問,“小鳳仙,你可知方才那男子是誰?”

小鳳仙正愁不知道那位郎君是誰,聽紅袖問起,瞬間有些高興起來,“那位郎君是誰啊?從未見過。”末了又忍不住說了句,“他長得真好看,比女人還要好看。”

紅袖笑著看了董燕兒一眼,董燕兒正擔心她的傷勢,見她眼神示意,便勉強一笑,替她回答:“他便是你好奇的那隻花孔雀。”

小鳳仙頓時瞠目結舌,不敢相信,“他就是那隻花孔雀?”

紅袖接著道:“不是覺得那種男人最惡心了麼,我看你方才兩隻眼睛就差沒長在人身上了,臉疼不疼?”

小鳳仙抿著嘴不說話了,內心開始有些憂愁,他是她們花間酒樓的死對頭,紅袖姐和董燕兒也不喜歡她,要是她喜歡他會不會像是叛徒?

紅袖見她一臉糾結的模樣,不由失笑,收回目光看向前方的夜色,微眯了眼眸,她始終不明白這鳳九為何會出現在崔府?又為什麼會救她?

對她生了情?看著並不像。

***

紅袖連著兩日都待在了寓所,因為手傷的緣故,做什麼都不方便,加上小郎也沒從書院下學回來,紅袖就不想去楚府。

這一日,紅袖嫌屋裡悶得慌,讓人將西施榻搬到花蔭下,便倚在榻上看雲舒雲卷,落花似雨,獨坐片刻後,覺得無趣至極,想找本話本子看,又想到手傷根本拿不動東西,心下更加煩躁,這兩日吃飯沐浴都是金子伺候她的,她宛如一個廢人。

紅袖正望著那亂紛紛的花雨長籲短歎,香桃突然興衝衝地跑過來,興奮地道:“紅袖姐,我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紅袖看到她臉上燦爛的笑容,心情不由得轉好,“什麼好消息?”她其實沒什麼興趣,現在什麼好消息都不及她這雙手趕快好轉。

香桃笑道:“聽說孫大人的事鬨得沸沸揚揚,朝野上下都知道了,他馬上就要被革職了。”

這倒也是個讓人開懷的好消息,不過她也沒有多驚訝,畢竟楚雲容早已說過她會得到她想要的,紅袖驚訝的是彆的事,“香桃,你是怎麼知曉這件事的?”

香桃嘻嘻一笑,“我方才去給姐姐抓藥的時候,碰到鶴飛了,他和我說的。”

紅袖瞥了她手中的藥,眸中掠過抹疑慮,而後微笑道:“這還真是巧,你看到楚相公了麼?”

香桃搖了搖頭,“沒有,隻有鶴飛一個人。”

紅袖撇了撇紅唇,冷笑,“他不是一直像跟屁蟲一樣跟著他家大人麼?怎麼一個人跑出來被你撞見了。”

香桃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這句話,她總覺得紅袖姐說起鶴飛的神情和鶴飛說起她的神情簡直如出一轍,好像都有些嫌棄似的,她有些想問她,她們兩人之間是不是有什麼齟齬,但又覺得這事難以開口。

紅袖得知孫鑄的消息之後,決定去楚府一趟,她特地選在日落時分過去,但到了府中才知曉,楚雲容今日休沐,一直在府中。

不過就算休沐,他也依舊待在書房裡,紅袖覺得他很忙,不過忙也正常,他如今是百官之首,自然是日理萬機。

聽聞動靜,楚雲容抬眸看了她一眼,眼底是柔潤的笑意,“先坐吧,我很快便忙完了。”

紅袖聽著他親切中略含抱歉的話語,唇角不覺微微揚起,他這副口吻倒像是和友人說話,看來以後她沒事就可以過來看小郎了。

紅袖看到屋內有張竹榻,便走過去坐下,手肘靠在一旁的幾上,手下意識地就要托著香腮,卻碰到手指上的傷,疼得她倒吸一口涼氣,怕吵到楚雲容,她咬牙忍下了那股劇痛,緩了片刻後,她痛苦的神色才和緩,她目光落在楚雲容身上,欣賞著他專注做事的認真模樣,忽然想到了自己的酒樓,托他的“福”,她的酒樓歇業,她現在很清閒,每日的銀錢如流水隻出不進,還得被自家兒子打劫,再這麼下去她隻怕要坐吃山空。

他們父子兩人還真是她的劫難,這麼一想,紅袖立刻覺得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並沒有那麼順眼了,她撇了撇紅唇,收回目光看向窗外。

窗外幾竿修竹,映著霞光,碎金點點,竹影經風搖曳,拂進來些許清氣,紅袖看著這景象有些昏昏欲睡。

她覺得自己不能再這般閒下去,得想個掙錢的法子,不過這些日子她一直忙於應付他們這些權貴,哪裡有閒暇去考慮做彆的生意……

紅袖收回目光,凝望著書案旁那道白色的重影,眼皮耷拉下,不知不覺間睡沉了。

再次醒來,是因為眼睛被屋內突如其來的光亮刺激了下,她睜開眼,看到楚雲容長身立於燈架旁用銀簽撥動著燭火,不由晃了下神。

聽到身後的聲響,楚雲容回眸看了眼,微笑道:“你醒了。”

紅袖坐起了身,發現身上蓋著他的外衣,隨著她起身動作,一股熟悉的屬於他身上的淡雅香氣縈繞而來。手有些清涼,很舒服,垂眸一看,發現上麵塗了一些藥膏,應該是她睡著時,楚雲容親手給她塗抹上的,她竟然一點都不曾感覺到,她睡得也太沉了吧?

見他往她這邊走來,紅袖欲起身,卻因為動作過急,頭忽然一陣暈,身子不禁搖晃了下,一隻溫柔的手及時伸過來扶住她的腰肢。

溫潤如玉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小心,不舒服麼?”

紅袖身子微顫,沒由來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我沒事,隻是起身有些急了。”

楚雲容微笑著收回了手,“那便好。”

一縷青絲黏在紅袖的唇畔,弄得她有些癢,想要伸手去,卻因為手疼無力,動作顯得有些笨拙。

楚雲容見狀,極其自然地伸手過去,動作輕柔地幫她將那縷青絲挽至耳後,紅袖有些詫異地看向他。

他麵色如常,不涉狎昵,明明情人之間才會做出的舉動,他竟然如此的坦蕩大方,讓人根本沒辦法想歪。

“你的手好些了?”楚雲容忽然問。

“嗯。”紅袖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忽然靈光一閃,從始至終,他似乎一點都不意外她受了傷,她遲疑了片刻,問:“那隻花孔雀是不是你叫他去的?”

若是如此的話,一切便通了。

作者有話說:

提前更啦~

第32章

花孔雀?紅袖突如其來的問話讓楚雲容眸中浮起抹疑惑,而想到紅袖中迷藥的那夜,她喚鳳九似乎就是用這個稱呼,不由微微失笑,“的確是我請他幫的忙。”

紅袖猜對了,那花孔雀果然是被楚雲容叫去的,她就說,那花孔雀怎麼可能知曉她在崔尚那邊,還好心去救她,這男人忒不要臉,竟然把她耍得團團轉,“這隻花孔雀。”紅袖咬牙切齒道。

“他畢竟將你從崔閣老那裡帶了出來,你不應該叫他花孔雀。”楚雲容笑道,語氣柔和,並無說教的意思,隻是帶著淡淡的提醒。

那天夜裡楚雲容依舊派鶴飛暗中護送紅袖回寓所,所以得知紅袖被崔尚的人帶走,他擔心紅袖的安危,但他不能親自上門要人,無奈之下,隻能找了個與這件事不相乾的鳳九幫忙。

對於楚雲容的提醒,紅袖內心有些不以為然,她一撇紅唇,不悅地嗔道:“楚郎,你還不知道那隻花孔雀有多麼可惡,才會替他說話。”紅袖靠近他身旁,笑意吟吟地將兩彎藕臂在他的肩膀上,凝望著他的雙眸,“他竟然把功勞都攬在了自己的身上,還挾恩圖報,讓我和他談情說愛呢。”

不過楚雲容究竟是怎麼請得動他的?上次她並沒有感覺兩人的關係有多麼好。

既然楚雲容請他去應付崔尚,肯定也是知曉花孔雀的真實身份的。

紅袖心中有著很多疑問,隻等著從他口中尋求答案。

楚雲容無奈地看著她,礙於她受傷的手,到底還是縱容了她的親密行為,沒有推開她,隻是兩人太過貼近,近到能夠感覺到對方的心跳聲,讓氣氛顯得有些曖昧難言。

楚雲容想了下她方才的話,他沒想到那鳳九竟會隱瞞向紅袖真實情況,不過仔細一想,倒也符合他的性情,“那你是如何回他的?”

紅袖原本打算問他是怎麼請得動那隻花孔雀去以及他的真實身份,但他的問話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他語氣依舊溫和平靜,唇角含著淡淡的笑意,看不出來有一絲一毫的醋意,紅袖輕哼一聲,“能怎麼回?我想都沒想就回絕了他,想和我談情,他想得倒是美。”紅袖臉不紅心不跳地道。

楚雲容莞爾,“是麼?”

雖然他笑得很和悅,但紅袖不認為他是因為她的回答而高興,而是覺得她的話虛假可笑,她眯了下美眸,“怎麼,你懷疑我說的話?”紅袖臉微微湊近,昵聲道:“我已經是你的人了,我的情全都是你的,我怎麼可能還會去和彆的男人談情說愛呢?”

她說得深情款款,眉梢眼角皆是媚色,若是對她了解得不夠深的男人隻怕要被她糊弄得團團轉,但楚雲容對她的為人早已有了深刻的了解,對於她的這些話,也就隻是聽一聽罷了,並沒有因此心生動容,也未將其放在心上,“你什麼時候成我的人麼?”他輕笑,語氣帶著些許束手無策的感覺。

紅袖見他絲毫不為所動的悠然模樣,頓時覺得很沒意思,仿佛她自己一人在唱獨角戲,於是收回手臂,姿態婀娜地坐回到榻上,“你就嘴硬吧。”她像是在與情人埋怨似地,斜嗔了他一眼,“送到嘴邊的獵物都不入口,你是個傻子,以後要是錯過了人家,可彆後悔。”

楚雲容微搖了搖頭,對她而言,誰是獵物,誰是獵手,隻有她心底最為清楚。

“你還未用晚膳吧,就留在這裡吃好了。”楚雲容微笑道,沒有再與她談那些無意義的事情。

紅袖說完他是傻子就隱隱有些後悔,再好脾氣的人也不會喜歡聽這種話,她方才實在有些飄然了,正擔著心,忽聽他留自己吃飯,心下才鬆了口氣,“我回去吃吧。”紅袖有些餓,但一想到自己的手根本拿不起碗,就拒絕了他的提議。

“你不是還有話與我說麼?”楚雲容可不認為她來這一趟就為了和他說些曖昧不清的話。

經他一提醒,紅袖立刻想起自己想要問的事一件都沒問,她方才光顧著與他調情了,正懊惱間,侍棋帶著廚房的人送上飯菜,待他們將飯菜擺好後,楚雲容便讓他們出去了,屋內隻剩他們兩人。

桌上準備了兩副碗筷,楚雲容還體貼地替她盛了湯,紅袖猶豫了下,還是走了過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自從那夜兩人有了親密關係後,他對她親近了許多。

也許男女之間的關係就是那麼回事吧,哪怕先前再陌生疏離,有了肌膚之親後,也會不自覺地變得親近,想保持距離實是難事,就好比她之前沒與他歡好時,她幾乎沒對他的身體生出過欲望,但那夜之後,她見到他總忍不住想要碰觸一下他,甚至常常心生旖旎的想法。

紅袖坐到他為自己準備的椅子上,朝著他展開自己的雙手,她本來不願意讓他看自己那雙因為受傷變得醜陋的手,但一想到睡覺時他已經幫自己塗了藥,就覺得沒必要再遮遮掩掩了,她用類似於撒嬌的口吻道:“人家手疼呢,拿不動東西。”言下之意是你喂我吧,但紅袖就是不明說,就要他心甘情願地主動提出來。

楚雲容早就想到了這層,聽了紅袖的話,他並未說什麼,隻是微笑著拿起給她準備的湯,不緊不慢地舀了勺湯,遞到她的唇邊。

紅袖知道他的笑容向來沒有任何意義,他主動是主動了,就是不知道是否心甘情願,管他呢,反正目的已經達到。

這位宰相大人親自喂她喝湯,她多少有些受寵若驚。

她心中是那樣想的,但表麵又是另一回事,看著冒著熱氣的湯,紅袖笑著搖了搖頭,得寸進尺道:“看起來有些燙,楚郎,你吹一吹。”

楚雲容指尖頓了下,笑中微露無奈之色,“你是手受傷了,不是嘴巴受傷了吧?”

紅袖笑容微僵,這男人啊,還真是恰如其分,溫柔體貼給得不多也不少。

紅袖知道了他的原則,也就不再勉強他,自己把湯給吹了,喝下,味道還不錯,不過有些清淡,她喜歡喝稍微鹹一點的。

“你是怎麼請到那花……鳳九幫忙的?”紅袖好奇地問出了藏在她心中許久的疑惑,她沒與楚雲容一同用過膳,不知道他用膳時不喜歡說話,她與他不同,最愛在用膳時與人談事情,畢竟她從十幾歲開始便與男人在酒席上謔浪調笑。

楚雲容雖不喜歡用膳時說話,但也不會去勉強紅袖與自己一樣,而且兩人不會經常在一起用膳,這件事不會困擾到他。

對於紅袖的問話,他但笑不語,那笑容和當初的花孔雀一樣,頗有些高深莫測。

紅袖不是沒眼力的人,知道他不想說就沒有刨根問底,喝下一口湯後,她又忍不住問:“他到底是什麼身份啊?為何能夠讓崔閣老賣他麵子?”

這兩件事困擾她許久了,第一件事他不回答就算了,第二件他要還是不肯回答她,她今夜怕是睡不著覺了。

看著紅袖一臉急於求解的模樣,楚雲容輕歎一聲,擱下了湯碗,眉眼間浮起抹淡淡的無奈,“真想知道?”

紅袖抿唇一笑,興奮地點了點頭。

對上她晶亮的眸光,楚雲容不覺莞爾,“他是九皇子,皇上同父異母的親兄弟。”

紅袖驚訝地瞪大眼睛,她怎麼都沒想到那隻花孔雀竟然是皇子,她愣了好片刻,才道:“既然是皇子,他不在皇宮待著,怎麼跑出來開酒樓了?”還要和她搶生意,太過分了,明明一點都不缺錢。不高興之餘,突然想到她之前一直對他沒什麼好臉色,他要是記仇可怎麼辦?

“他的身世較為複雜,牽扯到一些私密之事,我不便與你多說。”楚雲容淡淡道,語氣有些感慨,隨後又柔聲提醒紅袖道:“你隻要記住他的身份就是了,以後不要脾氣一上來就不管不顧地與他起爭執。”

紅袖點了點頭,覺得他這番話像是拿她當了自己人,不由心生熨帖,“我知曉了。”唇角禁不住地向上揚起,“楚郎,我就說你擔心我,你總是不承認。”

楚雲容搖了搖頭失笑,沒有反駁她,卻也沒有承認自己是在擔心她,從容不迫地詢問:“你還有什麼話要問麼?”

紅袖得不到他的回應,有些不甘心,“你不必擔心我,我又不傻,既然知曉他是皇子,哪能還和他發生爭執。”紅袖笑吟吟道。

“嗯。”楚雲容微頷首,隻當她沒有想問的了,便端起湯藥,卻見她突然蹙了下眉,“怎麼了?”他溫聲開口。

“楚郎,我的腰上有些癢,你幫我撓一撓吧。”紅袖側了下腰肢,毫不客氣地請求道。

楚雲容將碗重新放下,含著笑意的目光落在她的眉眼上,確定她不是在說謊後,才伸手過去,手指輕點著她的腰際,“是這裡麼?”

紅袖點點頭,不覺扭動了下身子,催促道:“對,快點幫我撓一下,癢死我了。”

楚雲容輕輕幫她撓了下,耳畔卻忽然傳來她嗬嗬的嬌笑聲,像是禁不住癢似的。

“不行,楚郎,你重一點吧,太輕了。”

楚雲容加重了些許力道,但又怕弄疼她,沒下重手。

他這麼一撓,原先還是一小片的癢,如今卻變得渾身都癢了起來,她一邊不住地嬌笑著,一邊軟倒他的懷中,眼角水光蕩漾,“不行,還是癢,我又不是瓷娃娃碰一下就碎,你用力一點啊,楚郎。”她嗔道,喉間禁不住滑出一聲嬌吟,倒像極了處在彆的情境上。

楚雲容身子微僵,腦海中不覺浮現著那夜的旖旎情形,眸中笑意化作了抹晦暗之色。

他穩了穩氣息,不動聲色地將紅袖拽離自己的懷抱,再看向她時,眸中又恢複了先前溫潤高雅的笑意。

作者有話說:

這章發五十個紅包啦~

第33章

紅袖用了晚膳後就離開了楚府,在回寓所的路上,她感覺有些疲憊,就靠在榻上閉目養神,突然她睜開了雙眸,眼底掠過抹沉思之色。

她遺漏了一件事。

那晚楚雲容又是怎麼知曉她在崔尚那裡的?還能夠如此及時的找人去救她。

紅袖思來想去,隻能得出一結論,那就是楚雲容一直派人跟蹤她,所以才會掌握這她的一舉一動。

紅袖不禁皺了皺眉頭,難不成他對自己仍是有所懷疑?

她直起身子,掀開窗帷,企圖在那寥寥無幾的行人之中以及隱秘之處搜尋一點點蛛絲馬跡,但任憑她看得再仔細也終究一無所獲。

紅袖輕歎了口氣,放下窗帷。若楚雲容真的在她身邊安插了眼線,那人定是身手不凡,又善於隱藏蹤跡的,哪裡那麼輕易就被她發現?罷了,反正她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就當多個護衛了。

***

“閣老。孫大人仍舊在外頭院子裡跪著。”

青鸞從外頭來到書房,朝著躺在竹躺椅上翻看書籍的崔尚回稟道。

崔尚聽聞此言,溝壑滿麵的臉上浮起不悅之色,他將書籍往旁邊的桌子上一丟,冷哼一聲,坐起身,端起茶盞飲了一大口茶,這才消了些許火氣。

這時崔冀從外頭走來,一邊往地上啐了口,一邊罵咧咧道:“這狗娘養的東西,還敢跑到這來。”他滿臉的怒火,直到跨進書房的大門才收斂些許,端正身姿,恭恭敬敬地給崔尚行禮問安。

崔尚皺著眉頭看著自己這兒子,心中不悅之極。

崔冀方才進來前那種種樣子崔尚早已儘收眼底,跟外頭不三不四的人呆久了,他言談舉止也變得粗鄙起來,那還世家貴族的該有的樣子?

不等崔尚斥責,崔冀就搶先開了口:

“父親,你可彆饒了那龜孫子,你現在不在朝中,不知曉朝中是如何議論咱們的,我現在去到部裡都不好意思抬起頭,就怕被人笑話,你若再用他,就是想讓兒子當那王八烏龜,咱們崔氏大族的顏麵都要被他敗壞光了。”

崔尚麵色有些凝重,他站起身走到窗戶旁,看著外頭的荼蘼架沉思起來,他已經囑咐那幾名官員不許透露此事,這件事依舊鬨得沸沸揚揚,朝中上下皆知,很顯然幕後有推手,並且那人定是他心中猜測的那位,他費力不少力氣將孫鑄文推到那位置,眼看著他就要升任平章政事,成為他的左膀右臂,如今棄之,就成了竹籃打水一場空,他有些猶豫,這時,紅袖說過的話在他腦回中回蕩,好色的確是孫鑄文致命的缺點,隻因他一直對女色不上心,所以也沒把這好色當一回事,思考良久,他心中終於有了抉擇。“讓他主動請辭吧,此事由你去交代,我不想再見到他。”言罷眸中浮起厭惡之色。

崔冀臉上終於有了笑容,那笑容頗有些陰險,“是,父親,還有一事……”

崔尚見他話隻說一半,有些不滿,“有事便說,彆藏藏掖掖,惹人厭煩。”

崔冀笑嘻嘻地道:“父親,那花間酒樓的女人要不要解決掉?”崔冀並不知道鳳九來崔府討要紅袖的事,他心中認定紅袖與楚雲容事一夥的,所以覺得留著她早晚是個禍害,他不知曉他父親為何會聽孫鑄文的話用她,大概是年紀大了,有些老糊塗了。

崔尚看到他眼底的殺意,氣不打一處來,“成日隻知曉吃喝玩樂,打打殺殺,你還能做什麼?”罵完又冷靜下來,警告道:“暫時彆輕舉妄動。”他對這兒子心有不滿,懶得與他說這其中的彎繞。

崔冀被自己的父親這般輕視,心中十分不服,不過一個身份低賤的女人,死了就死了,也不知道他父親在忌憚什麼。做什麼事都這般小心謹慎,如何成大事?怪不得首相的位置都被人搶走了,這次他絕對不會聽從他的話,他要自己乾出一番大事來,讓他刮目相看。

他心中升起一計劃,眼睛不由流露出奸詐之色,離開書房,來到庭院,看到依舊跪在地上,麵色慘白的孫鑄文,正午的陽光有些毒辣,他體態臃腫,加上跪了許久,臉上身上全是汗,他不停地抬起袖子抹汗,崔冀麵上浮起嫌棄之色。

看到崔冀,孫鑄文有些失望。

崔冀坐在婢女為他搬來的椅子上,一名婢女替他打傘,一名婢女替他搖扇,他看猴子一樣看著跪在地上的孫鑄文,笑道:“孫大人,你也不用白費力氣了,我父親不會見你的,我是來幫他傳一句話,你主動辭官吧。”

孫鑄文大驚失色,忙道:“閣老呢?我想見他一麵,那件事我真是被人陷害的。”

崔冀冷冷一笑,“不愧是狗娘養的東西,都聽不懂人話了。”

孫鑄文頓時麵如死灰,內心雖然有怒火,卻不敢發泄。

崔冀看著他被嚇得毫無血色的臉,心中甚是得意,但想到自己還有事情要他去做,便克製了那股得意,“這件事不管你是不是被人陷害的,你都不能在朝中呆下去了,你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主動辭官,不過你還有一個機會……”

一聽還有機會,孫鑄文瞬間激動起來,急切地問:“什麼機會?”

崔冀眸中掠過算計之色,笑道:“你隻要替我辦成一件事,等風波過後,我就請求父親讓你官複原職。”官複原職?簡直是癡心妄想,等他替他辦完了事,他就將他除掉,將事情弄得神不知鬼不覺,這一石二鳥也就他能想出來了,他得意地想。

***

紅袖聽說孫鑄文辭官之事,就迫不及待地趕來楚府,想要詢問楚雲容是否有此事。雖孫鑄文不是被革職,但這個結果紅袖已然十分滿意,沒了官職,沒了崔尚的撐腰,看他以後還如何在她麵前猖狂。

除了問孫鑄文一事,紅袖還打算看一下兒子,今日是楚懷瑜下學的日子。

紅袖如今來楚府便如同出入自己的寓所,暢通無阻,她來得早了,楚雲容和小郎兩人都沒回來,就在客房等著。

紅袖在客房裡枯坐了許久,眼看著太陽就要落山,侍棋終於過來通知她楚雲容回來的消息。

侍棋領著她去見楚雲容,到了挹清院後,卻不是往書房的方向,穿過一小片竹林,過廊繞戶,來到一處房舍,屋前幾從翠竹,假山蘭草,靜雅到了極致,這裡大概是楚雲容的居室了,紅袖還未踏足過此處,不禁有些好奇地打量著周圍環境。

侍棋敲了門,道:“大人,紅袖姑娘來了。”

紅袖聽到侍棋的聲音,收回目光,看向緊閉的五門,從客房到書房再到他的寢居,紅袖中覺得自己正在一步一步地入侵到他的生活之中,心中莫名地有股雀躍振奮之感。

裡麵傳來輕響,是門閂撥動的聲音,楚雲容親自打開了門,他已經換下了公服,穿了襲家居的白色常服,衣服有些輕薄,沒穿外頭的大袖衫,那寬肩細腰,修長雙腿一覽無餘。

楚雲容衝她微頷首,麵上掛著溫和的笑容,“進來吧。”

哪怕與她相識久了,他在她麵前仍舊不失禮儀,紅袖心中感慨。

她第一次踏足他的居室,下意識地收斂了下性子,向他溫婉一笑,隨著他走進去。

和紅袖想象中的一樣,屋裡整潔,乾淨,雅致,所有的東西都擺放在了它該在的地方,紋絲不亂,但說實在,這裡完全不像是睡覺的地方,這裡太冷清了,更像是供人觀賞的雅室,完全感受不到一點點過日子的氣息。

紅袖絕對不願意住在這樣的屋子裡,她再次感受到了自己與楚雲容的天差地彆。

“我今日是用過膳才來的。”紅袖坐下來後,笑吟吟地說了句。一次是情調,一而再再而三就成了麻煩,紅袖不打算留下來用膳。

楚雲容聞言先是一怔,而後失笑,“既然手不方便,就在寓所好好待著,何必特地跑過來,要見小郎以後又不是沒有機會。”

紅袖身子往旁一斜,輕靠在椅子扶手上,笑乜了他一眼,嬌聲媚氣道:“楚郎,為什麼你不覺得我是特地過來見你的呢?”

楚雲容若有似無地歎息,沒有回答她的話。

見他不回應自己,紅袖頓覺無趣,這才老老實實地回答:“在寓所待著實在悶得慌,就想出來走一走,小郎回來沒?”

紅袖不再說一些曖昧的話語撩撥他,楚雲容便笑著與她說起兒子的事,“他還沒回來,大概是在外頭玩了。”

“玩就玩唄,這年紀的小孩都好玩。”說起兒子,紅袖的目光變得溫柔起來,再不是刻意的做作。

楚雲容目光落在她柔婉的麵龐上,微有動容,比起她那虛偽假意的深情與媚笑,他覺得她這樣子更為順眼一些,不過紅袖不會明白這一點,所以才總是在他麵前戴上假麵,用虛偽的表情話語來撩撥他。

既知是假,他又怎會動情?

楚雲容微微笑著,眸中卻有著些許連他都不曾察覺到的悵然。

“對了,我聽說孫大人已經辭官了。”

紅袖一轉頭與楚雲容的目光對上,心口不覺一緊,定眼一看,那雙凝望著她的眼眸這會兒含著溫潤柔和的笑意,方才他看她時的奇異目光仿佛隻是她的錯覺。

“嗯。”楚雲容頷首道,隨後收回目光,動作優雅地端起茶,淺抿一口。

“真是便宜他了。”紅袖冷笑道,看他端起茶喝,不覺舔了下乾燥的唇,目光落向她麵前的茶盞,不由輕蹙了眉頭,這茶現在放在她麵前等同於擺設,她拿都拿不起來,紅袖有些渴,但她沒有讓楚雲容端起來給她喝,不過以他的細心程度,這會兒怎麼沒顧到她呢?

紅袖眯了下美眸,眼底忽然閃過抹狡黠,她起身,款款行至他的身旁,手臂往他肩上一搭,便坐到了他的懷中,笑盈盈道:“楚郎,我也要喝茶。”

楚雲容見她故態複萌,額角微微抽緊,又見她的目光落在他的那盞茶上意味明顯,他笑容滯了下,兩人共吃一盞茶,未免過於狎昵,正要叫她起身,侍棋忽然從外頭進來。

看到兩人這曖昧的姿勢,她臉上不禁露出驚訝之色,大概是想不到她家大人是這種人吧,紅袖暗暗偷樂,瞥了楚雲容一眼,他依舊麵色從容淡定,扶著她腰肢的手輕拍了拍她,示意她起身,紅袖卻裝作不知。

“何事?”楚雲容溫聲問。

“大人,小郎君回來了。”侍棋有些無措,回稟完匆忙告退。

紅袖聽到兒子回來,心中一喜,也不用楚雲容催促,就徑自從他懷中起來,體貼道:“楚郎,我去看看小郎,你忙你的事吧,我不打攪你了。”

楚雲容看著一溜煙兒似的倩影出神片刻,而後若無其事地收回落空的手,這女人……是拿他解悶了麼?楚雲容笑著搖了搖頭,卻沒有生氣,隻是有些無可奈何。

紅袖從楚雲容的居所出來,才想起來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兒子住在哪裡,本想回去問問楚雲容,卻剛好碰見侍棋,就請侍棋幫她引路。

侍棋想到方才她和大人親近的模樣,也不敢問她找小郎君有何事,徑自帶著她去了。

楚懷瑜住的地方離楚雲容的地方很近,從一小門進去,穿過一條甬道便是了。

紅袖去到那時,楚懷瑜獨自一人坐在廊道的石階上,雙手托著腮兒,望向天上不知誰家放的風箏愁眉苦臉,長籲短歎。

紅袖抬頭看了眼那自由自在的風箏,又看了眼那俊秀的小臉,不由感到好笑,小小年紀就學大人發愁,哪來那麼多愁,無非就是不想學習,想多玩一會兒。

“小郎君,你在做什麼呢?”紅袖臉上掛著和藹可親的笑容,走上前,也不管地上臟不臟,就這麼坐到了他的身旁。

楚懷瑜看到紅袖本來有些高興的,但看到她渾身上下沒有一件金光閃閃的東西,立刻不待見她了,她一定是怕他坑她東西,才故意什麼都不戴,他淡淡地道:“你管我。”言罷不再理會他,抬起頭看那風箏,心生向往。

紅袖心中有些感慨,她們母子的關係現在也就隻能靠金錢來維係了。

片刻之後,楚懷瑜又好奇地看了她一眼,“你不去找我父親,來找我做什麼?”

“我上次給你的攢盒,你還沒還給我呢,我過來找你要。”紅袖早就找好了借口,畢竟不能讓他心生懷疑,楚雲容信任她能夠把握住該有的分寸,她總不能辜負了他對她的信任。

楚懷瑜看也不看紅袖,俊秀的小臉有著不耐煩,懶洋洋地道:“在屋裡呢,你自己去拿吧,彆偷我的東西。”

紅袖嘴角一抽,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這臭小子,怎麼一點他爹的體貼溫柔都沒學到?

紅袖對那攢盒沒興趣,她有興趣的是他的屋子,她想看看他兒子起居的地方,她懷著歡喜的心情走進去,然後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見識了楚雲容居所的乾淨雅致,眼前的臟亂對她無疑是一種莫大的衝擊。

地上儘是亂扔的衣服,臭襪,大概是在學院穿過的沒洗,還有書本等東西,紅袖突然覺得楚雲容的屋子很好,根本不需要過日子的氣息。

紅袖用鞋尖勾起一臭襪,嫌棄地甩到一旁,搖搖頭感慨,她開始替將來得到兒媳婦感到委屈了。她安慰自己,他還小,等他情竇初開,有喜歡的小姑娘就會愛乾淨了。不行,還是現在就讓他改變,不然習慣成自然了。

紅袖實在忍不住道:“小郎君,你這屋子怎麼不收拾一下,快成豬窩了。”

楚懷瑜聽到紅袖嫌棄的話語,不生氣,眸中反而露出抹狡黠之色,“沒關係,元寶待會兒就會收拾了。”為什麼什麼東西都要整整齊齊,乾乾淨淨呢?和他爹那樣子實在沒意思透了。而且他們越是想他怎麼做,他就不願意做,他們這些人不高興,他就高興了。

紅袖撇了撇紅唇,“我突然覺得你的丫鬟甚是可憐,你沒有克扣她的月銀吧?”紅袖說著看到自己的攢盒被他隨意丟到了地上,上麵用來描繪花朵的金粉都被被他扣了下來,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哪裡還有興致看他的屋子,直接衝出門外,“你這臭小子,你把攢盒裡的金粉都扣下來了,這還怎麼用?”

楚懷瑜看到她氣衝衝的模樣,有些驚訝,他站起身,笑了,笑容有些惡劣,“你上次沒要攢盒,我以為你不要了,你再不拿走,我就打算把它扔了。”

看著他完全不知錯的態度,紅袖氣狠了,“你……你這小子實在欠揍。”

楚懷瑜輕哼一聲,揚起下巴,挑釁道:“你有本事來揍我啊。”

紅袖美眸一瞪:“你以為我不敢?”

“你來啊。”

“是你說的。”

“是我說的。”

“你彆後悔……”

“我不後悔……”

“……”

“……”

作者有話說:

所以紅袖如果認真一點,我們楚大人是不是就會忍不住動心了←_←

第34章

侍棋麵色凝重,急匆匆地趕到挹清院,恰逢楚雲容自屋內走出。

“大人,不好了,紅袖姑娘和小郎君打起來了。”侍棋連忙向楚雲容回稟道。

聽到這個消息,楚雲容溫潤的眸色微微滯了下,顯然紅袖和小郎打架這事他是著實料不到的。

“怎麼回事?”楚雲容臉上一邊往兒子的住處走,一邊詢問,臉上雖是淡然自若,但步伐不覺加快。

侍棋回道:“奴婢也不是十分清楚,是元寶告訴奴婢的,好像說是小郎君將紅袖姑娘的攢盒上的金粉給扣掉了,紅袖姑娘生氣了,兩人起了爭執,誰先動的手奴婢就不清楚了。”她被元寶告知此事時,十分無措,她覺得這種事十分荒唐。

楚雲容修眉微擰,想了下紅袖和兒子的性情,突然覺得兩人打起來也不是奇怪之事,這母子兩人性情幾乎一模一樣,自然容易衝撞到對方,楚雲容心中歎了口氣,突然間有股撫額的衝動。

楚雲容到那裡時,紅袖和楚懷瑜已經結束了戰鬥,兩人分坐在一旁,麵含慍色,誰也不搭理誰,從那淩亂的衣服與頭發可以看得出來兩人打過架,而且那兩雙眼睛不經意對視上,便恨不得用眼刀剮了對方似的。

紅袖正坐在門檻上喘著氣,衣裙不整,雲鬟斜嚲,這副樣子在紅袖看來是無法見人的,因此看到楚雲容時,她瞬間嚇了一跳,想起身躲起來,好歹是忍住了,又想到自己和他保證過會把握分寸的事,心下一慌。

怕楚雲容怪她,紅袖立刻一咬唇,眼睛瞬間盈滿了淚水,然後先楚懷瑜一步衝到他的麵前,哀聲哭訴道:“楚郎,你這兒子實在太過分了,他把我攢盒上的金粉給扣下來了,我不過說了他幾句,他竟然出手打我,我這手疼死了,你看一看。”

紅袖將自己顫顫發抖的手伸到他麵前,她的確手疼得很,像是被人打骨折一般,她十分後悔方才的冒失行為,但她脾氣一上來就控製不住自己了。

楚懷瑜那張和楚雲容如出一轍的俊秀清雅麵龐浮起惱怒之色,連忙反駁道:“你撒謊。”他氣呼呼地轉頭看向楚雲容,“父親,她惡人先告狀,明明是她先打的我,我迫不得已才還手的。”他說的是事實,就是她先打的他,她竟然真的敢動手打他,這大娘真可惡,他好歹因為她是女人,隻是輕輕碰了她幾下。

那還不是他主動挑釁了她,他這樣子以後遲早要挨人揍,被她揍總比外頭的人揍好。

“我隻是輕輕打了你一下,我好歹是你的長輩,你未經過我的允許,弄壞我的攢盒,對我還不敬,教訓你一下也是應當的,免得你以後當個壞孩子。”紅袖露出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模樣。

楚懷瑜最討厭被當做小孩子,他皺著眉頭,怒氣衝衝地道:“父親,你彆聽她胡說八道,你看我這脖子就是被她撓的,這會兒還火辣辣的疼。”

楚懷瑜一邊說著一邊將脖子上的五道紅痕展露在楚雲容的麵前。

紅袖看了有些驚訝,她不記得自己有抓他那麼重,一定是他激動時自己抓的,他是她的兒子,她怎麼舍得對他下如此重的手呢。“不可能,那肯定是你自己撓的,為了誣陷我,楚郎,我看我的手都傷成這樣了,東西都拿不起來,怎麼可能劃那麼深的傷痕?”紅袖楚楚可憐地道。

“你方才那威猛的架勢哪裡像是受了傷?”楚懷瑜反唇相譏道。

兩人你一言,我一句,就跟放炮仗似的,根本沒有旁人說話的分,眼看著這兩人端起架勢又要打起來,楚雲容額角隱隱抽疼,直接伸手撈住了紅袖的腰肢,“你手都傷成這樣了,還和他打什麼架?”

楚雲容將紅袖扯開之後,看向楚懷瑜,語氣溫和中隱含嚴厲:

“小郎,她是你的長輩,你不該如此無禮,還有,攢盒是怎麼回事?”

楚懷瑜對這兩人不偏不倚,但楚懷瑜見他這樣子,卻認為他的心偏向了紅袖,瞬間感到無比的委屈,不禁口不擇言道:“父親,你是被這女人灌了迷魂藥,這個惡毒的女人,她就是想弄死我,這樣就沒人礙她的眼了。”

紅袖聞言驀然怔住,眸中不由掠過受傷之色,她想不到自己的親兒子是這樣揣測自己心思的,“你這孩子……怎麼能這麼想?”哪怕他隻是一時氣話,也令人難受。

“楚懷瑜,不可亂說話。”楚雲容的語氣已然從溫和變得強硬起來。

楚懷瑜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父親,這是父親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還是第一次對他說重話,就是因為這個女人,楚懷瑜眼眶禁不住紅了起來。

紅袖看著自己兒子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擔心他多想,覺得自己的父親為了彆的女人斥責他,不愛他了,心中的氣瞬間轉變為了懊悔,她略一猶豫,衝到兩人之間,嬌斥道:“你們父子兩人也不用在這裡演戲了,我知道,從始至終我隻是一個外人。”

她看向楚雲容,目含幽怨,泫然欲泣道:“你表麵斥責你兒子,實際上隻是為了做做樣子給我看罷了,你兒子不願意接受我,你就立刻不理我了,你還答應他不給讓我進門。”

紅袖指責完楚庡?雲容,又看向楚懷瑜,眼眶中那顆搖搖欲墜的淚珠子悲憤地砸下,“小郎,你捫心自問,這陣子我對你難道不好麼?你要什麼我就給你什麼,還親手給你做好吃的,可你是怎麼對我的?你把我當了冤大頭。”

罵完了紅袖還不過癮,看著父子兩人一起罵:

“你們父子聯合起來,可勁兒地欺負我。”她看向楚雲容,哀怨道:“你,仗著我鐘情於你,就對我召之即來揮之即去。”說罷又指著楚懷瑜的鼻子:

“你,枉費我對你那樣好,結果你還要說我蛇蠍心腸,想害死你。你們父子兩人實在太可恨了,就因為我是一柔弱女子,無依無靠,你們就這樣糟蹋我……”紅袖言罷似不勝怨恨般,以袖遮麵,嗚嗚咽咽地跑掉了,根本沒有給他們說上一句話的機會。

父子兩人有些錯愕地看著紅袖跑掉的背影,又互看一眼,一時間無言以對。

楚懷瑜被紅袖罵得有些慚愧,他突然覺得自己似乎真有些壞,不禁轉頭,小聲地道:

“父親,要不你去安慰一下她吧,我怕她萬一想不開自儘怎麼辦?”

楚雲容雖然知道紅袖做戲的成分居多,但她那說來就來的眼淚實在讓他有些措手不及,他看了眼被糊弄過去的兒子,心中一時間不知道該感到好笑還是該嚴肅起來,沉默片刻,他唇角浮起溫和的笑容,“嗯,等她冷靜下來,我再去吧。”

***

次日,陽光明媚,萬裡無雲。

夕陽將落之際,小鳳仙在庭院裡歡快地蕩著秋千,忽見銅錢兒急匆匆地經過,有些好奇地喚住她:“銅錢兒,你這是趕著去哪裡?”一邊說著,一邊腳尖點地,使得秋千停了下來。

銅錢兒停下腳步,稟道:“月下酒樓的掌櫃來了,我去問問紅袖姐要不要見。”

小鳳仙俏臉瞬間掠過抹喜色,“銅錢兒,你怎麼這麼不懂事,那鳳掌櫃是幫過紅袖姐的,你怎麼能讓他在外頭等呢,你去回稟紅袖姐吧,我帶他去廳堂去等。”

銅錢兒忐忑地點點頭,“我下次不會了。”

小鳳仙笑嘻嘻道:“你去吧。”言罷從秋千架上下來,往門口快步走去,到了那看到一襲紅影,心臟禁不住砰砰亂跳,但一想到他是她們酒樓的對手,又驀然板起麵孔,揚起下巴,冷冷地開了口,“喂。”

鳳九回轉身,目光落在小鳳仙的身上,微微一笑,柔聲道:“是你啊,小丫頭。”

小鳳仙聽到著稱呼,內心瞬間有些不高興起來,她可不認為這“小丫頭”是親昵的稱呼,他根本是覺得她稚嫩,把她當作小孩子,她撅了撅小嘴,不悅道:“我已經不小了,我今年十八。”

鳳九眼底掠過抹詫異,為自己看走了眼,他原以為她就隻有十四歲左右,沒想到竟然十八了,他頷首,漫不經心地笑道:“就算你十八歲,我也比你大得多,叫你小丫頭沒錯,小丫頭,你紅袖姐在做什麼呢?告訴我,待會兒給你買糖吃。”

小鳳仙被他一副哄小孩的口吻給氣死了,他肯定是故意的,怪不得紅袖姐和燕兒姐都討厭他,他的確很是討厭,“不知道,你自己在這等吧。”小鳳仙氣鼓鼓道,言罷轉頭離去,但沒走幾步,又忍不住返了回去。

好吧,她對生得好看的人總是多了幾分寬容,他隻是嘴巴壞一點,但畢竟幫過紅袖姐,她就原諒他對自己的無禮了,“罷了,我大人有大量,就不與你計較了,你隨我進來吧。”

鳳九看著她表情豐富的小臉,又是一陣驚訝,而後揚聲笑道:“那就多謝你大人不記小人過了。”

他語氣雖是有著對待孩子一樣的縱容,但小鳳仙卻不禁紅了小臉。

紅袖手上的傷還是沒有轉好,隻能在屋裡歇息,聽到銅錢兒說鳳九來拜訪她的消息,她驚得從湘妃榻上坐起,自從知曉他是皇子之後,她的內心便多了幾分忌憚,幸好小鳳仙帶人去了廳堂,沒有讓他等在門口。

紅袖不打算出門,妝容有些隨意,她雙手不便,金子被她派去做彆的事了,她又不能讓人等久了,索性就這麼走了出去。

下了樓,穿過一曲折的走廊,便是廳堂,去到那時,鳳九已經在那兒等候,小鳳仙正殷勤地給他端茶遞水,看著她那一副被美色迷暈了頭腦的模樣,紅袖又是無奈又是好笑,她此時並沒將小鳳仙對鳳九的殷勤放在心上,隻當她隻是一時心血來潮,等過個幾日就會將心思放在彆的人身上。

“鳳掌櫃怎麼有空過來了?”

鳳九接過小鳳仙遞過來的茶盞,正準備喝,聽到紅袖那嬌媚的聲音,微抬鳳眸,看到紅袖風情搖曳地走進來,一股香風隨著她的身影刮入,隻見她雲髻傾斜,幾綹青絲垂在胸前,衣裙有些淩亂,但這樣的打扮卻沒給人邋裡邋遢的感覺,反而似海棠春睡,平添了幾分慵懶風情。

她今日的笑容似乎格外的諂媚,鳳九微眯了下眼,笑道:“自是來探望你,紅袖姑娘的手好些了麼?”

紅袖徑自落座,凝望著他的眼,紅唇輕啟,笑容溫婉:“托鳳掌櫃的福,好多了。”

鳳九心中浮起思考,她今日的確與以往不同,對他還多了幾分客氣,相比之下她還是覺得與他針鋒相對的那個紅袖比較有意思。

紅袖看了眼泡好的茶,不悅地看向小鳳仙,嗔怪道:“哎呦,我的仙兒,你怎麼能給我的貴客喝這種茶呢?去重新泡一盞,要那君山銀針。”

小鳳仙驚訝地瞪圓了眼睛,紅袖姐今日中邪了?明明前天還對人家愛答不理的,今日卻比她還要殷勤,“是。”她嘟囔著小嘴,心裡頭不怎麼樂意,給他這個茶已經很不錯了,他又不是什麼金貴的主,那麼挑剔作甚?

鳳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必,這個茶挺好。”

紅袖依舊道:“那怎麼能行呢。仙兒,你快去。”

鳳九聞言不再多言,他放下茶盞,衝著她高深莫測地一笑,“不知紅袖姑娘有沒有考慮好,與我談一下情?”

走到門口的小鳳仙聽到鳳九的話,不禁撅了撅小嘴,一跺腳悻悻地跑出去了。

紅袖心中雖是無語,但眉梢眼角依舊是媚人的笑意,“鳳掌櫃真是說笑,你當時不是說了,因為不能夠坦誠相待,所以這情就談不了。”

鳳九眉一揚,“無妨,我現在就將我的真實身份告知於你,如此我們就能談了。”

紅袖立刻抬起纖手阻止,“不必了,我不想知曉了。”言罷又覺得自己反應過激,放下手,柔柔一笑,“那晚過後,我仔細想了一番,其實你是什麼身份並不重要,情不情的,我也知曉鳳掌櫃是與我說笑呢。”紅袖才不想與他談什麼情啊愛的,早已哪天他真的愛上了她,把她困到宮裡麵,和一堆女人爭寵,那多慘。

鳳九斜長入鬢的眉微皺了下,隻覺得無趣起來,“紅袖姑娘,明人不說暗話,你是已經知曉了我的身份,才說不想知道了吧?”

紅袖在心中翻了個白眼,早些時候他將她糊弄得團團轉,怎麼不說這句話了,“鳳掌櫃先前不也沒說是楚相公請你過去的麼?還自稱是救命恩人,要我報答你。”雖是不滿的話,但她口氣還是十分的溫和。

鳳九挑了下眉,“不過是與你開個玩笑,誰叫你當真了。”

他自己說得那麼認真,還怪彆人當真,明明是被人捅破了才說是開玩笑,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是,都怪我蠢笨,沒看出來是鳳掌櫃是在開玩笑。”

“你知道便好。”鳳九笑道。

紅袖不覺皺了下眉,有些不高興。

“那姓楚的到底與你說了多少我的事?”鳳九忽然問。

紅袖立刻變得謹慎起來,認真道:“他沒說多少,隻是說了你的身份而已,其餘的我什麼也不知道。”

對於紅袖的話鳳九一向抱著幾分懷疑,唯獨她這句話,他並未懷疑,不是信任她,而是信任那個男人。很奇怪,雖說他對那男人沒什麼好感,卻覺得他值得信任,當然前提是你不與他作對。

“說起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姓楚的求人呢。”鳳九說著目光落在紅袖的臉上,猜測他們兩人到底是什麼關係,那人實在不像是會被兒女情長牽絆的人。

聽到他這句話,紅袖內心一動,昨日她問楚雲容是如何請到鳳九的,他卻不肯說,她到現在依舊是很好奇,“他是如何求你的?”紅袖想象不到楚雲容求人的樣子,他真的為了她去求這隻花孔雀了?

說求也不算是求吧,隻不過他賣了他一個人情,將來他總歸是要討回來的,鳳九看著她隱隱有些期待的目光,眯眼一笑,道:“他說你是他最愛的女人,求我一定要救救你。”

紅袖聞言心跳不禁狂跳了下,但很快就意識到以楚雲容的性子絕對不可能說這種話。

看著她從歡喜到意識到自己被騙的神色轉換,鳳九不由得開懷大笑,“紅袖姑娘,你難道真的是這麼期待的麼?”

紅袖被他這番話刺激到,不由沉下目光,嗔了他一眼,愀然不樂,這男人太可惡了。

***

楚雲容來到紅袖寓所時恰與出來的鳳九迎麵撞見,兩人四目相對,神色皆坦蕩自若。

楚雲容看著眼前紅衣妖嬈的男人,朝著他微微頷首,淺笑道:“鳳掌櫃。”

相比於楚雲容的從容優雅,鳳九便顯得有些散漫了,折扇“啪”的一下打開,於胸前晃了幾下,他那雙狹長的鳳眸目光落在楚雲容身上。

一襲雪色寬袖大衫,配螭龍玉帶鉤,長發半挽,戴了隻竹節紋玉簪,一派雍容高雅。就算再不願意,鳳九也不得不承認,眼前男人的容貌氣質比他更受時下女人的歡迎。

“楚大人,最近我們是不是太常見麵了?”鳳九挑了挑眉道。

楚雲容微微一笑,“這實屬正常,畢竟我們有共同之友。”

“這位共同之友若是指紅袖姑娘的話那你便說錯了,那是你的朋友,卻不是我的,我這會兒正熱烈地追求她。”鳳九語氣帶著些許玩世不恭的意味,言罷去看楚雲容的臉色。

楚雲容溫潤的眸光毫無波動,唇角笑容加深,“那便祝鳳掌櫃早日抱得美人歸了。”他語氣無比的真誠,根本找不到一絲一毫的昧心。

鳳九看到他一臉不為所動的模樣,頓時無趣起來,懶洋洋道:“那便借楚大人的吉言了,我還有事要忙,楚大人請便吧。”

楚雲容微頷首,唇角噙著淺笑目送他離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之中,他麵色依舊未改分毫,收回目光,繼續在丫鬟的引領下前行。

紅袖從廳堂出來,正要回房,身後突然傳來銅錢兒的呼喚:“紅袖姐。”

她回頭一看,看到楚雲容也在,不由愣了下,心中不由感到驚訝,一向都是她去找他,他哪裡來找過自己,唯一一次過來是為了小郎而來。

回過神來,她眉眼間浮起媚人的笑,嫋娜地迎上前幾步,隨口問:“楚郎,你怎麼來了?”

“我來的不是時候麼?”楚雲容問,聲音似春風拂過般,溫潤柔和。

楚雲容眼眸中漾著和煦的笑意,但莫名的,紅袖覺得這句話似乎有些陰陽怪氣的,她琢磨片刻,覺得是自己多想。

“沒有,你來得剛剛好,那花孔雀剛走,你要早來一會兒興許能撞見。”紅袖笑吟吟道。

一旁的銅錢兒不由緊張地給她使了個眼色,紅袖看到了,立即明白過來,“你們撞見了麼?”紅袖一邊請他往她的臥房走,一邊問。

楚雲容頷首,“嗯,說了幾句話。”

紅袖因為方才看到銅錢兒麵色有些緊張忐忑,不由問了句:“你們說了什麼話?”她覺得那花孔雀可能和楚雲容說了不該說的話,至於楚雲容,他應該不會主動去招惹人家。

楚雲容微側臉,看了她一眼,微笑道:“你很好奇麼?”

紅袖笑容微滯,心中有些不解,這人怎麼突然喜歡用反問的口吻與她說話了,正不知道該如何作答,他突然又主動回:“鳳掌櫃說他正在熱烈地追求你。”

紅袖語滯,她就說那花孔雀亂說話,她撇了撇紅唇,絲毫不掩飾自己的討厭,“我之前不是和你說了麼,他挾恩圖報,要我和他談情啊,不過我並不當真的,他那人就是喜歡逗弄人,真的跟和花孔雀似的,到處求愛,討厭得很。”說完內心突然湧起一念頭。

紅袖視線不禁落在楚雲容麵帶笑意的臉龐上,眯了下眼,這男人不會是吃醋了吧?

看著他如春月白雪般高雅的模樣,紅袖不覺搖了搖頭否定,這男人和吃醋實在不沾邊。

第35章

“你今日怎麼有空過來了?”

紅袖又問了一遍,先前問楚雲容這話時,他沒回答自己,反問她自己來得是不是時候,紅袖覺得這不大像是他的做派,但這會兒她仔細回想,隱隱有些明白他這句話的意味,他應該是因為鳳九對他說了那些話,以為她和鳳九有什麼,覺得自己的到來打攪了他們兩人,但這句話是出自於拈酸,還是出於抱歉,還真不好說。紅袖自認為最懂男人的心思,唯獨這男人的心思,深不可測,她始終摸不透,也正因為摸不透,她愈發地對他好奇。

“那日你離去後,小郎有些擔心你想不開,所以讓我來安慰一下你。”楚雲容這次回答了她,說起兒子時,他臉上有著溫柔疼惜之色。

紅袖唇角禁不住地上揚,那臭小子總算還有些良心。

“原來是小郎叫你來的啊,怪不得,要沒有小郎,楚郎是萬萬不會主動來找我的。”紅袖心中甚是高興,臉上卻做出一副抱怨的模樣。

麵對紅袖的嗔怪,楚雲容溫和地笑了下,“難道不是小郎讓我來找你,你更加高興麼?”

雖然心中這麼想,但紅袖就不這麼說,眼波流轉間,浮起媚人的笑意,“你要是自己主動來找我,我會更加的高興。”

楚雲容沉默片刻,忽然輕歎一聲,“從你的嘴裡說出的話到底有幾句是真,幾句是假?”

他的話語並無斥責之意,甚至無比的柔和,但紅袖依舊能夠感覺到他的無奈,不禁一怔,她在他麵前的確總是說些真假難辨的話語,不過這並不是單獨地針對他,而是她對所有的男人都一樣,習慣使然,她改變不了,就好比現在,她想和他坦誠一些,但嘴裡脫口而出的卻是:“人家方才說的話就是真的,你愛信不信。”

楚雲容微笑了笑,沒有再回話。

紅袖引著他上了樓梯,來到一屋子裡,剛踏進門檻,便有一股花粉般的甜香迎麵而來,楚雲容立刻意識到了這裡是她的閨房。

看出他腳步略有猶豫,紅袖輕笑出聲,“進來啊,楚郎,我這臥室還沒有彆的臭男人進來過呢,也就你,可以隨意進出我的閨房呢,你於我而言,可是獨一無二的啊。”

聽著紅袖曖昧撩撥的話語,楚雲容依舊麵不改色,從容地走了進去,在紅袖的殷勤招呼下,坐到一張竹榻上。

紅袖讓金子去泡茶,隨後回身嫋娜地行到楚雲容身邊,也不知怎的,她好像愛上了與他親近的感覺。喜歡他用手輕輕拍她的腰肢,溫柔地拒絕自己,喜歡他對她無可奈何最後隻能縱容她。

就在紅袖想要像以往那般坐到他的懷中之時,楚雲容沒有讓她得逞,她還沒放下嬌臀,他的手便扶著她的腰肢,攔住了她。

“旁邊有座位,你去那裡坐。”他毫不客氣地說道,臉上淡定自若的微笑讓人氣得牙癢。

知道沒得商量後,紅袖一撇紅唇,輕嗔:“坐就坐,好稀罕你不成?”雖如此說,紅袖卻依依不舍地看著他修長的腿,眼底有著渴望,但由於她看的方向太微妙,便禁不住讓人浮想聯翩起來。

楚雲容被她盯著尾椎骨莫名地一緊,擔心她再撲過來,便開口轉移她的注意力:“你手好一些了麼?”說話間,目光在屋內隨意掃了下,他現在在的地方是外房,房中鋪設華麗奢靡,在他旁邊有一金猊爐,先前進屋時聞到的那股甜香應該就是從那香爐內飄散出來的。

正中的壁上懸掛一把古琴,上頭沾了些許灰塵,底下的條案上放著鎏金細口花瓶,上麵插著幾支鮮豔的海棠花,瓶身繪著一對男女,男的坐在秋千架上,女人坐在他的懷中,初看時還覺得並無異樣,但仔細一看,才發現兩人衣服淩亂,神色沉醉,楚雲容頓時明白這是一副春宮圖,修眉不覺微擰。

紅袖坐到他的對麵,心裡還有一絲怨氣,語氣便不大好,“今日起來又腫了些,都怪你那淘氣的兒子……”紅袖一轉頭注意到他的目光,不由跟著看向那花瓶上的男女,紅唇悄然揚起,戲謔道:“楚郎,你是想蕩秋千麼?改日有機會的話,我們一起玩耍啊。”紅袖倒是有些想和他嘗試這樣的,但不用想,都知曉這男人斷然不會願意。

楚雲容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看向笑得意味深長的紅袖,他可不認為她說的玩耍隻是單純的玩耍,不知如何會回答她此話,索性不回,“我以前不知曉小郎的脾氣隨了誰,見到你之後,我便明白了。”楚雲容淡淡地笑道。

紅袖瞬間被他這話激怒,哪裡還顧得了彆的事,“你自己沒教好兒子,可彆怪我,我以前可不是他這樣的。”她說得理直氣壯,但實則頗為心虛,她還真在楚懷瑜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當年兒時的影子,說他一點都沒隨她實在說不過去,但她絕對不會在楚雲容麵前承認自己當年就像他那樣,丟死人了。

楚雲容也不與她辯駁,但那雙清澈柔潤的眼眸之中卻儘是了然的笑意。

紅袖臉上有些臊,不想再就此事談論下去,“我昨日在你們麵前演得真不真?你不知道當時我真的被你嚇到了,就怕你忍不住出手打小郎,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你那麼凶的樣子,你以後不會對我這麼凶吧?楚郎,除了在床上,其餘時候我還是你喜歡你溫柔的樣子。”

楚雲容目光一滯,而後內心歎息了下,聽她說話,他時常有一種兩人早已是夫妻的錯覺。

知道紅袖是擔心兒子多想,才會在他們父子兩人麵前做戲,正因為如此,他今日才會抽空來此,楚雲容微頷首,含笑道:“小郎信以為真了,不然也不會讓我過來安慰你。”至於後麵的話,楚雲容當作沒聽見,依舊一副落落大方的姿態。

“不想聽的話,就當作沒聽見,你這人……有時候真的很討厭。”紅袖不悅地睇了他一眼,忽而又盈盈一笑,“可是儘管這樣,我還是很喜歡你,你說這是為什麼呢?”紅袖含情脈脈地注視著他,隔著木幾往他那邊傾身,手肘往幾上一擱,手掌想要托腮兒,卻忘了手傷,撩人的姿勢沒做成,倒疼得她黛眉緊蹙。

楚雲容看著她豐富的神情,不覺微微失笑,順著她的話柔聲接道:“是啊,為什麼……”

紅袖眸中掠過抹驚訝,他這話怎麼聽著都有點與她調情的意味,當即來了勁兒,改用手背輕輕托著下巴,衝著他嬌聲膩語道:“因為我喜歡受虐啊,就喜歡你虐我,你越虐我,我越喜歡你。你要是對我無所不依,我可能就不喜歡你了,所以啊,你要不想我糾纏你,就滿足我,這樣我就會膩,你就可以擺脫我了。”

楚雲容語滯,突然後悔自己一時失了分寸,與她說了些曖昧不清的話語,“我們好像在說小郎的事吧?”他麵色不改,從容笑道。

這人真是,總是用這一招,正欲回話,金子端著茶走進來,紅袖就住了嘴,金子走後,她卻沒了興致。

“小郎養成如今的性子,的確是我沒教好他。”楚雲容眸中的笑意隱去,他不會將錯歸結於天性難改,方才那些話不過是與紅袖開玩笑罷了,也為轉移她的注意力,免得她一直與他談論春宮圖的事。

他這番自責的話卻讓紅袖心生慚愧,那十年她沒有參與其中,又怎麼能理所當然地指責他沒有教好兒子,“你沒錯,就是那兔崽子性子頑劣,欠揍,下次他再這樣,我還揍他。”紅袖是不可能當著他的麵反思自己過錯的,兩人好不容關係轉好,她才不會傻到提起那些讓人不高興的事情,但又覺得把全部過錯推到兒子身上,實屬無節操,便補充了句:“不過你也不要過分責怪他,他就是擔心我把你的愛都搶走了,你就不愛他了,他就是個小可憐,哎。”

明明是心疼的話,但紅袖唇角卻不由自主地上揚。

因為紅袖沒有刻意在他麵前掩藏自己的心思,她那小小的算計與得意便映入了楚雲容的眼中,他內心一時也說不出來是什麼感覺,隻是唇角不由自主地跟隨著她微微上揚,隻要是無傷大雅的算計,他倒是無甚所謂。

見他沒回話,紅袖就沒有再繼續說這件事,避免與他發生不愉,“孫鑄文怎麼樣了?”雖然他辭了官,但紅袖還是有些不滿意這結果。

“聽一些官員說,他打算回老家了。”楚雲容目光微沉,“這幾日崔閣老那邊沒有再找你?”

紅袖搖了搖頭,笑道:“可能是忌憚我與鳳九的關係,所以沒再找過我。”紅袖覺得他找鳳九來幫忙實在是太對了,有個九皇子當她的後盾,崔尚應該不會再找她麻煩,說起這事,紅袖想起另一件事來,不禁眯了下眼眸,笑道:“楚郎,你是不是在我身邊安插了眼線,監視我的一舉一動?”

楚雲容笑了下,“怎會?”

紅袖一臉的不信,“那為何那夜你那麼快就得知我被崔尚的人帶走的事?”

楚雲容並不打算隱瞞她此事,便將前因後果告訴了她。

“原來是這樣,楚郎你擔心我就直說嘛,我又不會拒絕你的好意,何必偷偷摸摸派鶴飛送我回去呢。”紅袖嗔道。

楚雲容但笑不語,她或許忘了,當初他讓鶴飛送她回去,她嫌棄鶴飛,死活不要的事。

第36章

紅袖一連在寓所待了七八日,手傷好了些,勉強能夠拿東西,這些天她幾乎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整個人煩悶得不得了。這一日用完早膳後,忽然想到小郎已經下學歸來,便讓金子備轎,打算去一趟楚府。

紅袖去的早,楚雲容還沒有回府,她無所謂,反正她也不是來找他的。

進府的一路,紅袖能夠感覺府中的仆人看她的眼神都與之前不一樣了,每個人見到她似乎都畢恭畢敬的,仿佛她是這裡的女主人一般。

兩名丫鬟從她身旁經過,看到她,臉上頓時露出緊張之色,然後很恭謹地向她問好,就匆忙離去了。

紅袖疑惑地看了兩人一眼,才繼續前行。她並不知道,她與楚懷瑜打架之事早就在府中上下傳開了,在仆人眼中,楚懷瑜就是個小霸王,誰沒有吃過他的虧?大家都是有苦難言,就連楚雲容都拿他無可奈何,但紅袖就敢揍他,眾人都拍手叫好,得知楚雲容沒將她怎樣後,更是不敢小覷她,直接拿她當姑奶奶看待。

他們內心都認為紅袖將是未來的女主人。

小丫鬟將她帶到客房,又殷勤地奉上茶點,然後小心翼翼地道:“紅袖姑娘,大人還未歸來,你先在客房稍作休息,我馬上去把侍棋姐姐叫過來。”

紅袖還未開口說上一句話,小丫鬟就急匆匆告退離去,好像她是什麼可怕的生物要吃了她一般。

紅袖本來想說讓她不用去找侍棋,直接帶她去小郎那裡的,結果她還沒張口,她就溜得跟兔子似的,她歎了口氣,伸手摸了下臉頰,難道她今日的妝容看起來很淩厲懾人?

客房內隻剩她一人,紅袖有些無聊,目光落向紗窗外頭的樹影出神,說起來她也有七八日沒見到楚雲容了,那人也不知道現在在忙什麼?

這男人真是,她不來找他,他就不會主動去尋她,唯一的一次還是小郎讓他去的。

那天到了用晚膳時,她留她,他卻說有事要忙,然後就這麼走了。

紅袖不覺輕歎一聲,看來她真是太清閒了,才能在這裡想他的事,要是換在以前酒樓開張的時候,她哪有這閒暇在這想男人,每天想錢都想不過來,她收回目光,看了眼自己還未痊愈的手,不禁又歎了口氣。

沒多久,侍棋趕了過來,看到紅袖,不免想到上次的事情,立刻打起萬分精神去應付她。

她客客氣氣地給紅袖行了一禮,才道:“紅袖姑娘,您今日來早了,大人估計要等到申時左右方回來。”

紅袖也不好說自己不是來找他的,於是笑道:“無妨,我等他回來。對了,小郎君在不在府中?”

侍棋聞言瞬間有些緊張起來,她謹慎地回:“在,大人叮囑小郎君待在自己的院子裡好好溫習功課。”

紅袖點點頭,隨後站起身,笑道:“我去看他是如何溫習功課的,順便看他有沒有偷懶。”

侍棋頓時嚇了一跳,連忙攔住她,“紅袖姑娘,您還是彆去了吧,大人不喜歡小郎君溫習功課的時候分心,所以沒人敢去打擾的。”萬一這兩人一言不合又打起來,大人不在,誰能勸得住架?

紅袖繞過她繼續往門外走,一邊走一邊笑道:“就是沒人敢去打擾,所以才給了小郎君偷懶的機會,我替你們大人去督促他,他感謝還來不及呢,不會怪罪你們的,你不放心的話,到時你就與你們大人說,是我非要去的,你們怎麼攔都攔不住。”末了又轉頭與她道:“放心,這次我與他絕對不會打起來的。”

那臭小子肯認真念書才怪,夫子在他都能偷懶耍滑,沒人看他,他就更加無法無天了,楚雲容整日耽於公務,哪裡有時間管束他?

見紅袖執意要去,侍棋也無可奈何,隻能跟了上去,心裡隻怕盼著她能說到做到,千萬彆和小郎君打起來。

紅袖去到小院時,伺候他飲食起居的婢女元寶正坐在廊下無聊地揪著草玩,看到紅袖和侍棋,她臉上露出抹慌亂之色,還故意大聲咳嗽了下。

她那點小心思哪裡逃得過紅袖的眼睛,紅袖唇角浮起淡淡的笑意,嫋娜地走過去,示意元寶開門。

元寶心虛地看了眼侍棋,得到她的點頭同意後,才轉身去開門,開門時又輕咳了下。

紅袖一進門就看到楚懷瑜背對著她,坐在窗前的書案前,腰杆挺得比竹竿還直,手上拿著一本書,輕晃著腦袋,念念有詞,還真有認真讀書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