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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撫鬆11

雖然是於魂識的幻境之中, 但錢亦瀾射的那箭可不是幻境,是實打實的。

錢亦瀾總不能把自己給一箭射死了吧!

儘管謝瑾早有準備,在箭來的前一秒將錢亦瀾的魂魄從木頭身子中分離了出來, 但仍舊不能確定錢亦瀾究竟有沒有成功逃走, 但凡他猶豫了哪怕半秒, 都可能灰飛煙滅!

錢曉七之死的鍋還沒從他身上摘掉,這又背上了錢亦瀾的,他若真成了沐陽滅門的罪人,想必沐陽門下的弟子是不會讓他活著走出南山城的。

謝瑾扶額,剛一落地,便想開口讓許歧搜尋一下錢亦瀾的魂魄,卻發現他們此刻處於吵嚷之地, 好不熱鬨。

謝瑾隨便扒了一個人,問:“發生了什麼?”

那人手舉火把,滿臉憤慨:“滅妖女!”

順著眾人的視線看過去,隻見錢曉七站在一個高台, 被五花大綁於一個長杆之上,下身堆滿了柴火, 周圍圍滿了人, 無一不舉著火把。

謝瑾吃驚道:“你們這是要燒死她?!”

那人理所應當道:“她將我們半個村子的人都快害死了!!!!”

謝瑾知曉緣由, 連忙詢問背後之人:“你不是說錢曉七沒有感染過撫鬆疫病嘛,為何她魂識中的記憶會演變成這個樣子?”

背後之人也犯了難:【我也不知啊!】

謝瑾直覺不對,左右環顧起來,眼尖地發現不遠處的樹林中,露出一模紅色的衣角——陳風意!刹那間, 謝瑾心中雪亮,他早該想到的, 他們既能進這段魂識一探究竟,也一定有彆的人可以進來。他們不願插手太多,想讓魂識中的記憶儘量以原樣推進,以便可以找出錢曉七的鬱結從而開解,彆人定不會順遂他們所願!

謝瑾突然道:“我知曉那幻境為何會出現了!”

一開始的魂識便已經不是以原貌呈現了!真假參半!

謝瑾本來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把錢曉七給救下來,現在卻不急了。這些人手上的火把不知道舉了多久了,都快燒到手上了,也強拿著沒有丟到那火堆之上,嘴上嚎叫的口號一遍落於一遍的氣勢,明顯便是等在等人下指令,那人多半就是陳風意。

謝瑾腦中浮現出蘇清末趾高氣昂的身影,他不過是陳風意的靶子而已。

救下錢曉七這件事或早或晚,現在謝瑾首先要做的,便是將錢曉七所經曆的所有來龍去脈給捋清楚。

背後有眼睛在盯著他的一舉一動,謝瑾麵上還是一副“我該如何是好”的為難表情,私下的手卻不安分,遊到了許歧的手上,抓住,捏了兩下。

許歧回捏了他一下。

謝瑾突然有一種十分熟悉的感覺,兩人都十分默契地沒有轉頭看向對方,而是神色同樣凝重又擔憂地望向前方。

兩人的手在一起牢牢牽了半天,思緒不知不覺都飛遠了,良久,謝瑾才反應過來,牽錯手了……難怪什麼都聽不到。周圍擠滿了拿著火把的人,謝瑾略覺燥熱,快速順著人群的推攘與許歧換了一個方位,重新牽上了手。

謝瑾道:“你聽得到嗎?”

許歧:“聽得到。”

謝瑾:“方才牽了半天沒有聲音,你怎麼都不說話?”

許歧:“我說話了。”

謝瑾:“說什麼了?”

“……”

謝瑾想許歧多半是叫了他許多次,這個問題問起來還好,回答上總覺得怪怪的,所以謝瑾沒有探究下去,很快回歸正題,他同許歧粗略講了一下他的發現,隨後問道:“青陽鈴能不能重現這記憶原本的樣貌。”

許歧道:“是可以的,隻不過,若是我們一開始便可以直接看到她記憶原本的樣貌,便不必大費周章進來了,是她不願意給我們看。”

也是。

“不過。”許歧話鋒一轉,“我們先前所入的幻境,便是原先記憶的一部分,還是遊魂之時,窺得了一些……大多,不儘如人意。”

一人離家,拿著連三品都算不上的仙劍,闖南走北降妖除魔,道路之艱難可想而知。失敗在所難免,但每次成功之後等待她的便是氣勢洶洶殺過來的兄長。

錢曉七闖蕩修真界那麼久,有難必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但現在許多人談起錢曉七,仍舊還是那句話——錢亦瀾那個離家出走到現在還沒有找到的家妹。

任誰都不會願意將這種東西給彆人看。

謝瑾歎了一口氣,略感惋惜,抬頭去看錢曉七的時候,手又被許歧輕輕捏了一下,許歧的聲音傳來道:“還需要我做什麼嗎?”

謝瑾道:“有吧,容我再想一下。”

謝瑾感覺自己的手被握緊了不少,許歧道:“或許你不知曉,你不在的這八年間,我將青陽鈴開發到了另一個境界。”

這個謝瑾其實是知曉的,畢竟一路走來,有關於許歧的傳聞隨便拽過來一個人都能說上一兩句,相關的書籍更是數不勝數,隨便翻開一本,便一目了然了。但還是第一次從許歧嘴裡聽到有關的東西,謝瑾也不擾興致,“哦”了一聲,好奇道:“何等境界?”

許歧道:“若是……”

謝瑾正準備洗耳恭聽,身後突然有人一下子撞開了他們牽著的手,朝著錢曉七的方向衝過去,邊跑邊喊:“燒死她!”

“燒死她!”

“燒死她!”

……

撫鬆疫病謝瑾略有些印象,它會讓人滿身起紅疹,一開始並不會有什麼影響,得病的人還是生龍活虎,所以讓人絲毫沒有防範意識,但是他的傳染力極強,常人隻要接觸到得病之人,不肖幾日也會渾身長滿紅疹,等到真正發病那日,已經來不及了。得病之人仿佛一夜之間被吸光了精氣,渾身無力,形同走屍。

若是沒有蘇清末那日的演示,謝瑾當真會覺得撫鬆疫病是病,根本不會想到他實際上是傀儡秘術的一種——他人所試驗出來的,極其不入流的一種分支。

後麵的人人一股腦往前衝,謝瑾和許歧不知不覺被擠到了最後,謝瑾也終於看清了全貌。

這裡的所有人,脖子上,手腕上,臉上,多多少少都長出了紅疹。

謝瑾道:“許予之。”對上許歧有些震驚的目光,謝瑾微微笑起來,道,“你放才說,將青陽鈴修到了另一種境界,想必這種境界,能夠保我們安然出去吧。”

許歧點頭:“隻要你想,我們現在便可以出去。”

“現在還不能出去,”謝瑾安心地笑笑,道:“那我便不慌了。”

謝瑾說完,便消失在了許歧的眼前,許歧下意識想要抓住謝瑾的手,離開此魂識是他們目前來說最好的辦法,此魂識早已不受控了,若是無法破解心結,極有可能將他們吞噬其中,陪伴著魂識主人一日複一日重來,直到將記憶修整到滿意為止,但那日,遙遙無期。

也就是說,可能永遠都出不去了。

但許歧還是很快垂下了手,任由謝瑾離開了。

錢曉七意識恍惚間,聽到了錢亦瀾的聲音。

好像沒有那麼討厭了。

可能她快死了,人死之前,生前的事情總會在腦海中走馬觀花一遍,許多先前在意,也統統都無所謂了。在她記憶中,錢亦瀾一直都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

錢亦瀾從小風評不太好,那是因為錢曉七小時候十分調皮,常常惹禍,錢亦瀾怕錢曉七受罰,一旦有人問責,統統往自己身上攬。脾氣暴躁不好惹是因為看不慣彆人欺負錢曉七,二話不說直接上手教訓那些人一頓。至於不學無術,是因為錢家男女分開教學,錢曉七對女工什麼的都不感興趣,怕彆人發現,便頂了錢亦瀾的位置去上課。

兄妹倆那時候長得很像,身高也差不多,頭發一束幾乎難以察覺。

但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兄妹倆不僅家父抓住了,還因此被關了緊閉,好像哥哥就是從那件事開始變得不一樣了。

以前一直支持他的哥哥,再也不允許她碰那些修道的東西了,說出來的話也和父親母親一樣死板,讓人一點都不想聽。

記得有一日,錢曉七偷了哥哥的委托,上山除走屍,這對錢曉七來說難度不大,但她一直在山上呆著,遲遲沒有離開,終於等到錢亦瀾來了,她滿臉自豪地拍著胸脯道:“哥哥,你……”

話還沒有說話,便被錢亦瀾打斷:“錢曉七,你又不聽話了是吧!”

錢曉七:“哥?”

錢亦瀾一把奪走了錢曉七手上的仙劍,道:“女孩子就要有女孩子的樣子,你看看你現在,什麼樣子?”

錢曉七正色道:“哥哥,我便是我自己,我樂意是什麼樣子,就是什麼樣子,我之前和你說過的,我不喜歡畫畫,不喜歡插花,更不喜歡繡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就喜歡拿著劍……等以後我有了自己的弓,我就拿著弓,四處斬妖除魔,行俠仗義,做一個萬人敬仰的大英雄!”

錢亦瀾罵道:“你真是話本看多了!”

以前的錢亦瀾分明會說:“那樣子超級厲害,哥等著那一天的到來!等到你成為英雄的那一天,哥把全修真界都貼滿橫幅,告訴他們,錢曉七是世界上最厲害的人!”

可現在,錢亦瀾卻告訴她:“錢曉七,你是個女孩子。”

“還有,沐陽不會給女子配弓,就算你是本家弟子,也不會。”

“……”

從那以後,兄妹倆便日漸疏遠了。

變換成彆人的魂魄風險很大,謝瑾不確定自己能夠堅持多久,也不確定錢曉七會不會認出來,破綻什麼的謝瑾已經不在意了,現在能做的便是引導錢曉七走出來。

錢曉七最大的心結,終是在錢亦瀾身上。

錢曉七有氣無力喊了一聲:“哥?”

謝瑾立馬回:“哥在呢。”

錢曉七道:“你說的對,我一個女孩子,不應該去……”

謝瑾立馬打斷道:“不,是我的問題,我不應該阻攔你,更不應該用性彆來約束你……”

錢曉七突然抬起頭道:“你不是我哥。”

第42章 撫鬆終

或許是試探。

自己功力雖大不如前, 變換成他人魂魄不能說是十全十美毫無破綻,但至少談不上漏洞百出,現如今錢曉七這番虛弱, 應付她肯定是足夠了。謝瑾很快鎮定下來, 無視錢曉七的話, 學著錢亦瀾的口吻,繼續道:“以前是哥的問題,哥相信你,以後一定支持你,要是彆人敢……”

錢曉七突然整個人抽搐起來,謝瑾話還未說完,趕忙上前一步關照她。錢曉七整個人都向下垂去, 從前的活力四射被滿身的倦怠感所替代,整個人一副頹喪的模樣,謝瑾如鯁在喉,想說什麼, 卻不知道說什麼。

“啪嗒”兩聲,謝瑾低下頭, 見兩滴血淚落在柴木之上, 炸開了花, 錢曉七有氣無力道:“彆說了……”

又有好多事情從腦海中走過,大多都是她離家之後的事情了。

她看到,她到了某個地方,那地的人嫌她是個女子,無能為力, 請她快些離開;她看到,某次, 她替人解決了難事,得到的卻不是一句誇獎,而是“女孩子家家整日打打殺殺,不好!”;她看到,她解決鬼怪,美聲卻落到了後來的某位世家弟子的頭上,隻因為他是男子,所有人都覺得,他的出力定當要大於她這個女子。她看到,她遊走修真界各地,做了許多努力,卻始終聽不到自己的姓名…

錢曉七道:“哥,或許你說得對,如果我不是你妹妹,而是你弟弟,就好了,或許我現在早就成為了,那個,名揚千裡的人,和你一樣。鉗製住我的,不是性彆,是世人的偏見,一開始我覺得,偏見是可以被改正的,可是,世人那麼多,我這個本就被偏見的人,又怎麼會有能力去改變呢?”

謝瑾啞然,他上前幾步,道:“先下來吧。”

撫鬆疫病會讓人的皮膚變得十分脆弱,那些人絲毫對錢曉七沒有憐香惜玉,與麻繩接觸的地方早已血肉模糊。說著,謝瑾開始找繩結的地方,廢了些力氣才把繩結解開,錢曉七無力向前倒去,謝瑾正要去接她,卻被不知何人一下子撞開。

謝瑾朝旁邊踉蹌了好幾步,這才發現,周圍的人,不知何時,消失了。

那人喊道:“錢曉七!”

錢曉七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也不知道是不是回應,聽上去更像是□□,百清歸抱著她,喊道:“錢曉七,你給我振作起來!你不是要當英雄嗎?英雄怎麼可以輕言放棄!”

錢曉七無了聲息。

周圍的景物逐漸變得模糊,謝瑾朝前走了兩步,又向後退了兩步,發現自己無論如何行動,都是在原地踏步,無論如何都進不了錢曉七身。

他被困住了,謝瑾喊了幾聲,竟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到了,也不知道嘴一張一合究竟喊出了什麼,滿世界都隻剩下麵前百清歸和她那歇斯底裡的吼叫。

他分明對任何都提不起很強烈的情緒,此刻也應當如此,同往常一樣,靜下來,然後開始去尋求另一個出路,但卻不知為何,沒由來地慌張。

他想去找一個人,但又不知道是誰。

謝瑾扶額:“你這又是為何呢?”

百清歸看過來,神情猙獰複雜,問道:“你不是先前說過,要同我們一路的嗎!”

謝瑾實話實說:“我忘記了。”

百清歸笑了:“好好好,你們一個兩個,全都忘記了,隻有我記得!對吧!你,先前說,要成為名揚千裡的大英雄,南山城便是你的起點,你永遠的歸宿!而你,你先前說,隻要你在,南山城就會一直在,我們的夢想也早晚有一天會實現的!你們現在,一個告訴我要放棄了,一個告訴我忘記了?”

錢曉七眼睫顫了顫。

直至最後,她心灰意冷,是南山城收留了她。城中的所有人都認識她,誇讚她,她做不成夢想中那個名揚修真界的大英雄,但成為了城中家喻戶曉的英雄,這讓她重拾了信心。

可不久後,城滅了……

百清歸聲音突然沉下去:“放棄和忘記,都那麼容易嗎?”

八年,八年有餘,他從未想過放棄二字,無論是錢曉七的的夢想,還是曾經共患難的回憶,他也一直沒有忘卻。他翻遍古籍,無計可施之事,甚至墮落到去求了那人,百清歸苦苦策劃那麼久,這才讓那一片死寂的南山城逐日回現往日之餘暉,眼下馬上就要成功了。

一個說算了,一個說過去了。

怎麼可以!

百清歸道:“你方才問我為何,我便告訴你!有些路,一旦開始走了,便沒有回頭的餘地了,南山城門之所以大開,讓外界修士得以闖入,不是因為我功力不足抵擋不住了,更不是因為南山城要消失了,而是我需要他們!”

南山城死而複生,但究其本,仍舊是死的,若是想讓它真正活過來,便需要哪些修士們的魂魄!

百清歸繼續道:“就連你方才喊得那個人,也不例外。”

謝瑾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方才一直在喊的,是許歧的名字。

不知從何而來的情緒,謝瑾對著百清歸喊道:“就算南山城真的回歸原樣了,那個所謂的原樣當真是你記憶中的樣子嗎?當真是你想要的樣子嗎?”

“你閉嘴!”百清歸捂住耳朵,他逐漸從男相轉為女相,又從女相變為男相,頭發忽而披下,忽而高高束起,整個人如同幻影一般飄忽不定,他衝著謝瑾吼,“你不是很厲害嗎?很厲害為什麼死了那麼久,很厲害為什麼連南山城都護不住,既然你都不行,那我來好了!但為什麼我做了你又說不好!那都死了算了!我就不應該求那人讓你回來!你死了算了!”

謝瑾瞳孔一縮:“你說什麼?”

百清歸意識到自己情緒失控說漏嘴了,連忙正色道:“什麼都沒說。”

謝瑾道:“你求了誰?”

百清歸撇過頭,避開謝瑾的視線:“好了,現在說這些都沒有用了,你就坐著,和我一起在這裡看南山城複活吧!”

謝蘊千方百計與百清歸找話題,又是哭錢家主為何突然倒地不起,徒留他一人處世悲傷,又是哭當家主何等之勞累,想要早日找到下家接盤,提前隱退。

本以為萬事順利,而然這些所有都隻不過是是謝蘊的一廂情願。

他的鼻尖有些濕潤,謝蘊抬起頭,不可思議道:“謝三桂,是不是下雨了?”

謝三桂道:“家主彆站著了,這個雨馬上就要變大了,到時候淋成落湯雞,你這個身子,若是感染了風寒,十天半個月彆想下床了!不對……”

他的腦子忽然轉了過來:“這裡?怎麼會下雨啊!”

話音剛落,昏暗的天突然一亮,緊接著劈下一道驚雷,嚇得謝三桂抖了一抖,忙看向謝蘊,聲音顫抖道:“家主……”

謝蘊自己也被嚇得不輕,隻能不斷擺手來安撫自己的心情,一遍不停道:“彆慌,彆慌。”

“砰砰砰!”

“砰砰砰!”

謝蘊道:“誰?”

這南山城,百清歸要進來自然不需要敲門,對亡魂怨靈來說,門什麼的都是擺設,就算是真的想嚇人,敲兩下門惡趣味一下,也不可能那麼有力。

門後傳來回音:“謝家主,我們來找錢家主!”

哦。

沐陽錢氏的。

不對!

沐陽錢氏的!

謝蘊拽著謝三桂,兩人合力把地上的錢亦瀾給拖到了最近的椅子上,謝蘊應付了門外的人幾句,讓他們不要著急,然後摸著下巴打量著錢亦瀾,思索著應該怎麼辦。

這時,錢亦瀾的眼睛緩緩睜開。

一睜眼,便看到謝蘊淚流滿臉的臉,聲音顫抖不止:“錢家主,你總算是醒了!許家主呢?還有他旁邊的那位,怎麼沒看到他們?誒?許家主!你也出來了!”

錢亦瀾一下子站起來,忙調轉身子去看許歧,見謝瑾不在,臉色古怪了幾分,道:“你一個人?”

許歧臉色也不好看:“錢家主看不出來?”

錢亦瀾:“嗬。”

謝蘊一臉莫名其妙地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視,道:“發生了什麼?”

門外的敲門聲又響起了了,謝蘊忙回應道:“錢家主讓你們滾外麵等著!”

錢亦瀾道:“誰說的?!”

謝蘊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連忙又喊:“好了好了,彆出去了,我來開門,我來開門!三桂,你離得近,快去給他們把門開開,恭迎他們進來。”

錢亦瀾又道:“讓他們滾出去!”

謝蘊:“?”

謝蘊:“……錢家主,你這讓我很難辦啊!”

錢亦瀾這才意識到自己氣的有些語無倫次了,忙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迫使自己冷靜下來,許歧便在這時候插話道:“青陽的人進來了幾個?”

門外有少年音亮起:“家主!我們都進來啦!”

隨後跟上了一聲接一聲的“家主”。

少年們第一次麵對如此場景,不曉得都多危險,一個個意氣風發,聲音聽上去不僅沒有害怕,甚至還有隱隱的期待,許歧有些忍俊不禁,但仍舊正色道:“你們幾人一定要走在一起,不能分開了。”

門外少年道:“是!家主!”

錢亦瀾也道:“許家主說的話你們聽見了嗎?走在一起,不能分開!”

“聽見了!”

謝蘊也想下囑咐,這才想起來為了方便起見,自己就帶了謝三桂一個人,忙對著他招招手道:“你過來,跟我呆在一起,不要分開了。”

空氣十分凝固,謝蘊在心中斟酌了許久才道:“究竟怎麼了?”

錢亦瀾冷聲道:“謝瑾回來了。”

謝蘊:“哦,謝瑾回來了……謝瑾?!”

門外突然慌亂起來,聽見有人尖叫幾聲,錢亦瀾忙喊道:“外麵什麼情況?”

“家主!有人莫名其妙倒下去!”

許歧道:“久錫在不在?”

“在?”

“帶領其他人穩住這些倒下去的人的魂魄!”

如此平靜了一會,外麵又開始混亂起來了,許久錫慌亂·道:“家主!我們這裡也有人倒下去了!人手不夠了!”

錢亦瀾沉默了很久,忽然道:“許歧!你有辦法讓我回去的是吧!”

許歧道:“沒有,若是有的話,我早就進去了。”

錢亦瀾咬牙切齒道:“謝瑾回來了你為什麼不早說?偏偏要等到這個時候,我們現在全都死在這裡了,同他陪葬了你開心了嗎?”

許歧看向他,反問道:“錢家主非要沒事找事嗎?”

門外的慌亂聲越來越大,可漸漸的,平靜了下來,這並不是一件好事,這意味著,門外已經沒有活人可以慌亂起來了。許歧手上緊緊握著鈴鐺,額頭冒起細密的汗珠。

半晌,腦中突然響起了聲音:“兄弟?”

一開始謝瑾喊許歧許家主,後來是朋友,再後來聽許歧喊他兄弟喊多了,自然也變成了兄弟這兩個字。

謝瑾道:“真的是你?你如何與我通音上的?算了來不及說這個了,你們那邊是不是許多人的魂魄已經離體了?我現在有一個辦法,不過需要錢亦瀾的幫助,勞煩不管它同不同意,都給我把他的魂魄拽出來!”

許歧扭頭看向錢亦瀾,道:“有個忙。”

錢亦瀾道:“我去。”

半晌後,南山城上空的半邊陰霾逐漸消失,一道光照射進來逐漸蔓延,周圍都亮了起來。

謝三桂抬頭,不可思議道:“家主!”

錢亦瀾悠悠轉醒,謝蘊趕忙迎上去看他的狀況,錢亦瀾一直低著頭沉默不語,半晌才言簡意賅道:“去開門。”

門外,那些離體的魂魄逐漸歸位,有些茫然,見到謝蘊先是一禮:“謝家主。”

錢亦瀾冰冷道:“南山城的幻境已經破了,讓他們都回自己應該去的地方。”

謝蘊扭頭看他的時候,發現錢亦瀾的臉上有兩道反光,沒好意思問,摸了摸鼻子,扭頭再看,錢亦瀾已經不見了,謝蘊摸了摸鼻子,和眾人麵麵相覷,道:“你們先彆回去了。”

和我留下來一起收拾爛攤子。

許歧是在城外找到謝瑾的,謝瑾坐在河邊的一個石頭上,看見許歧,未言先笑,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許歧道:“我不僅知道你在這裡,我還知道你在此地坐著不動是在等我。”

謝瑾道:“沒錯,等你一起去一個地方。”

許歧挑了挑眉。

謝瑾誠實道:“我一個人搞不定,需要彆人幫忙,你目前來說是最好的人選。”

許歧道:“我們去哪?”

謝瑾道:“蘇清末在哪我們就去哪。”

霧藏山。

第43章 霧藏山1

謝瑾和許歧並未著急直達霧藏山, 而是在臨近的沁源集市停下了腳步。

謝瑾喜歡有事做事,許歧道:“他們進去了多半是同那些貿然闖入的人一樣,出不來, 我們對霧藏山的了解不深, 再打聽打聽, 更加保險。”

謝瑾了然,他們在路上走了半晌,許歧這人做事深思熟悉,找人更是精挑細選,一晃半條街過去了,謝瑾被滿街的東西晃得眼花繚亂,許歧也沒有搭上一個人的訕。

眼看著這一條街快走完了, 謝瑾心道要不隨便抓一人問,大不了問不出就換下一個,突然,原本亂中有序的人群一下失去了秩序, 三兩個人像是看到了凶屍一樣,滿臉驚恐地往回跑, 謝瑾站在原地一步未動, 都迎麵撞上了好幾個人了。

最後, 謝瑾一把揪過那連人帶車撞過來,一句道歉都沒來得及說的中年男子,好奇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中年男子驚恐未定,竟是連車都不打算要了,轉了個方向就想跑:“沒時間了, 這些都送你了。”

謝瑾看了一眼滿車的胭脂水粉,發髻簪花。

倒也不必……

謝瑾二話不說, 揪住他的衣領,把他又拽了回來:“你和我說清楚,說清楚了我就放你走。”

那人欲哭無淚:“求你了!”

謝瑾有樣學樣:“我也求你了!”

許歧安撫那人道:“你先緩緩。”

那人道:“那個瘋女人,逃出來了!啊!就就就就就……就是她!!!快放我走!!!!!!”

謝瑾心想,什麼瘋女人,威懾力如此之大,一抬頭,對上一張又白又紅的紙人臉,那張臉看見謝瑾,燦爛一笑,臉上的粉刷刷刷往下掉,謝瑾隻覺得視線都模糊了,手一抖,那中年男子總算得以掙脫,竟一下子躥出了幾裡之外,嘴裡嚷嚷著:“祝你好運!!”

周圍早已人走攤空,距離最近的人,便是那些躲在閣樓上,開了一條窗縫偷偷看戲的。

那瘋女人上下仔細端詳了謝瑾許久,笑得更加燦爛了,對著謝瑾張開雙臂,許歧眼疾手快揪著謝瑾的衣領往後拽,那女人結結實實撲了個空,腳下沒站穩,往前撲騰下來,竟是一把抱住了許歧。

許歧:“……”

謝瑾見許歧整張臉都僵硬了,一副吃癟的模樣,險些笑出聲,隻不過笑聲還未出,便被女人一欣喜若狂的喊聲給打斷,轉而變成驚愕。

“瑾兒!”

經此事過後,謝瑾總算知道為何那些人對這這瘋女人避之不及了,實在是夠瘋,她逮到一個人後就可勁地折磨,倒不是那種打罵之類的□□折磨,而是精神上的折磨。若他逮住的是謝瑾,謝瑾說不定真能捂著臉照做,隻可惜他逮住的是許歧。在那女人像一個老母親一樣滿臉慈祥地看著許歧,溫聲細語地說出:“瑾兒,喊娘。”

不久後,魂魄離體,倒地不起。

謝瑾略感失望,道:“我倒覺得這位阿娘很有來頭,他方才喊的好像是我的名字,我先前難不成同她有什麼淵源嗎?”

突然有人插話道:“喊得可不是你的名字,是她兒子的名字。”

謝瑾抬頭一看,一樂:“你不是跑了嗎?”

那中年男子彎腰拉車,道:“我東西還在這裡呢,這可是我全部的家當。”

謝瑾道:“你不是說送我了嗎?”

那中年男子也是第一次見到如此不要臉的人,啐了一聲,道:“自作多情。”

說罷轉頭就要走。

謝瑾趕忙攔住他,道:“算我自作多情,瞧你一副見多識廣的模樣,我問你件事。”

那中年男子粗略地解釋了一下,這瘋女人是因為她兒子死了瘋的,至於怎麼死的沒人知道,但瘋女人堅信她的兒子沒有死,還活著,每次逃出來都會在路上隨便找一個人當兒子,實在屈辱。

若是不從,那瘋女人便撒潑打滾使勁渾身解數,若是敢上手打她,瘋的就更厲害了,先前她抓了一個壯漢,那壯漢竟是半分不敵她,被她以“敢打娘”這個理由,摁在地上揍了半天,沒有一個人敢上來幫忙。

謝瑾忍俊不禁。

那中年男子道:“她打那壯漢當真像母親打孩子一樣,仍有餘力,不是我們不想幫……”

謝瑾道:“我懂,怕她連著你們一起揍了。”

這件事過後,那壯漢覺得掛不住麵子,連夜搬離了這座鎮。鎮上的百姓對這瘋女人也更恐懼了幾分,生怕被她抓到之後顏麵儘失,慢慢地,就演變了現在的樣子。

謝瑾又問:“那這瘋女人從哪裡來?”

中年男子擺手道:“實在不知,隻知道她消失是被人關起來了,出現便是逃出來了,至於關在哪裡,誰關的,我們一概不知。”

也是神秘,謝瑾本還想追問她孩子姓甚名甚,想必也是一無所知,便沒有說出口,此插曲便也翻篇過去了,剛準備放走中年男子,謝瑾忽然想起了此行的目的,快走幾步攔住了他的去路,道:“還有一個問題。”

中年男子道:“那瘋女人的事我也就知道那麼多。”

謝瑾道:“不是這個,你對此地熟悉嗎?”

中年男子聞言,忽然拍起了胸脯,滿臉自信:“我前半生都在這裡,就算是讓我閉著眼睛走,我都能找到回家的路,你們是外來的吧,找我帶路?這個數。”

他在謝瑾麵前伸出兩根手指。

許歧飛快交了錢,那人心道遇到兩個人傻錢多的,將錢小心翼翼地塞到自己的胸口,道:“你們想去哪裡,沁源赫赫有名的水仙池?還是美女如雲的沉香樓?”

謝瑾道:“都不是。”

許歧道:“霧藏山。”

中年男子一下子變了臉色,謝瑾早料到了,眼疾手快將他伸手掏錢的手摁了回去,無賴道:“我們不是讓你帶我們進去,隻要帶到附近就好了,路上你就和我們講講有關於霧藏山的事。”

中年男子滿臉抗拒。

許歧道:“到了地方,我們再給你加一倍帶路費。”

誰會和錢過不去呢,中年男子總算是答應了下來。

霧藏山一開始無名,本是背靠沁源一座在普通不過的山,後不知哪一天忽起迷霧,此迷霧詭秘,十人上去至少有九人在失蹤,至於出來的那人,也非僥幸逃脫找到了出口,而是僅剩一具屍骨,難辨是誰。

聽聞此屍骨十分驚悚,丟了腦袋,手和腳也都沒了,手臂上和腿上的肉被活生生剔下來,隻剩下血淋淋的骨頭,五臟六腑被被挖了個空,剩下一句空殼,看了一眼便要做上幾天幾夜噩夢的程度。

如此駭人?謝瑾道:“你見過?”

中年男子不太願意回憶:“我那日去看熱鬨,遠遠……真的就是遠遠地看了一眼而已,老天保佑冤魂千萬不要纏上我!好了,道了,你們再走一裡就能到霧藏山腳了。”

眼前的景物已經開始渾濁了。霧藏山的迷霧與南山城的迷霧大有不同,南山城迷霧十分厚重一層,像一個罩子一般,緊緊包裹著南山城,而霧藏山的迷霧便十分散漫,且十分具有迷惑性,若是不特地注意,不知不覺便會走路其中,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團團包裹,出不去了。

許歧照承諾付了中年男子雙倍的帶路費,中年男子十分鄭重的接下,心中掙紮了一會,開口道:“你們能不能給我做個承諾。”

謝瑾:“什麼承諾?”

中年男子道:“我不是咒你們,就是假如、如果,若是你們真的在裡麵遭遇了不測,變成了亡魂,千萬不要怪我,不要纏上我,我上有一個古稀老人要養,下還有兩個嗷嗷待哺的孩子……”

謝瑾笑道:“放心吧。”

道了彆,謝瑾和許歧朝著迷霧深處走進,果然同謝瑾所想的一樣,越往裡走,迷霧愈濃,到最後隻能堪堪看清周身一米的事物。

許歧停下腳步,伸手撫了一下霧氣。霧氣好似被他拖起來了,很快又回到原樣。

謝瑾道:“有什麼發現?”

許歧道:“你還記不記得,先前百清歸為了防止我們靠近錢曉七所設的迷霧。”

許歧那麼一說,謝瑾頓時想起來了,也伸手撫了一下迷霧,道:“是同一種,你先前拂袖便散去了,現在有沒有辦法把這些霧給清除。”

許歧搖搖頭:“先前隻不過是小部分,而霧藏山的霧,不僅滿山包裹,方圓一裡以內也全是,我僅能保證我們能看清一米以內的事物。”

謝瑾這才恍然,他們早已被迷霧包圍,徹底不止東南西北了。

謝瑾道:“無妨,隻要我們一直往前走,總能找到路的。”

突然,上方傳來一聲破空聲。

謝瑾撇頭一躲,那東西打在了身後的樹上,隨後“啪嗒”一聲掉落在地,謝瑾低頭看去,竟是一個眼珠子大些的小石頭。謝瑾道:“我看見你了,出來。”

自然是看不見的,謝瑾此言是詐他。

回應他的是清脆的少年音,他自也不會相信謝瑾的鬼話,懶洋洋道:“不信,有本事你過來抓我。”

本來是看不見的,不過謝瑾以前總喜歡在黑夜行動,聽聲辨位什麼的最拿手了,隻要那人敢回複,基本就等於赤裸裸站在謝瑾麵前。

很過多久,躺在樹乾上假寐的少年被謝瑾一把拽了下來。

少年站穩腳步,看著謝瑾,不怒反笑:“太粗魯了吧。”

謝瑾擺手:“沒有辦法,你這樹乾太脆弱了,若是我上樹和你打招呼,我們兩個多半都要狼狽地摔下來,摔下來受傷,和被我拽下來萬事大吉,你選哪個。”

少年撓了撓下巴,似乎真的有在思考,最後道:“我還是選擇摔下來。”

他“哈哈”兩聲:“因為有人作伴,喜哉喜哉!”

謝瑾:“你有些惡趣味了,敢問怎麼稱呼?”

少年道:“我姓戚,你叫我小七就好了。”

謝瑾道:“好的小七,隻不過我有個朋友,名字與你同音,如此稱呼多少會有些混淆,我給你換個稱呼吧,你名什麼?”

小七道:“名啊,還是七,你想怎麼叫,七哥,七爺,七少,這些我都可以。”

謝瑾揉揉眉心,還是第一次對上如此少年,一旁許歧道:“七七。”

謝瑾一拍手:“我便喊你七七了。”

戚七撇撇嘴,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轉了話題道:“我聽見你們方才說,一直往前走就有路了,彆多想了,根本走不出去的。”

謝瑾道:“你怎麼知道。”

戚七道:“因為我在這裡迷路了半個月了啊,什麼方法都試過了。”

謝瑾眯眼看他:“你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迷路的人。”

戚七奇怪道:“為什麼人要一樣,我偏要像那些人一樣,大聲哭嚎,滿臉憂心忡忡的樣子,才能說自己在這裡迷路了半個月嗎?”

第44章 霧藏山2

戚七攤開手, 無奈道:“其實我也很著急,很想出去啊。”

少年看上去就像是來這裡遊玩的,滿臉寫著愜意, 當真是看不出有半分的著急。

算了, 就當他是那種習慣以輕鬆模樣示人的少年郎。謝瑾拍了拍戚七的背, 道:“既然如此,我們送你出去吧。”

戚七一愣:“送我出去?”

謝瑾與許歧對視一眼,見許歧微微頷首,謝瑾安然看向戚七,道:“我們一路過來都做了標記,放心好了,一定能安全地把你送出去。”

戚七“哦”了一聲, 道:“那就帶路吧。”

許歧在前麵帶路,謝瑾和戚七跟在他的身後,兩人並肩而行,少年好奇心強, 一路都在問問題,謝瑾也是頗有耐心為他一一解答。

戚七道:“你們你從哪裡來的?”

謝瑾如實道:“南山城。”

戚七道:“南山城是什麼地方?”

謝瑾道:“便是一座極為普通的城。”

戚七意味深長道:“哦, 一座普通的城, 但是你們看上去並不普通。”

謝瑾道:“普通的修道之人而已。”

戚七忽然道:“撫鬆蘇氏?”

謝瑾道:“青陽許氏。”

戚七頓時沒了興致, 道:“沒聽過。”

聽語氣,戚七對青陽許氏並不感興趣,謝瑾便也不擔心他繼續刨根問底下去了,兩人都沉默了片刻,少年忽然道:“那你們有沒有聽過撫鬆蘇氏?”

謝瑾道:“聽過。”

戚七道:“它現如今如何?”

半晌, 謝瑾才道:“他早在八年前便消失在修真界了。”

聞言,戚七低頭沉思起來, 沒再說話。戚七不問,謝瑾也不主動攀談,用餘光打量起這位少年。少年大約十五六歲的模樣,比謝瑾矮上半個頭,一雙桃花眼,眼尾微微上翹,妖卻不媚,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給人一種一切儘在凡事把握之感。

山上的?花精?

謝瑾不知不覺分了神,一時忘記看路,剛好許歧轉過身,一頭撞上進了許歧懷裡,頭暈眼花,許歧扶住他,抬頭對戚七道:“到了。”

戚七站在一旁,擺著“非禮勿視”的動作,道:“咦——”

謝瑾想應當是魂魄碎片回歸的緣故,這個年齡段的木頭身子容納魂魄已經有些吃力了,看來從霧藏山回去後,要去找背後之人換個身子。想來他複活那麼久,竟還沒與背後之人見過麵。

謝瑾穩住身子,見戚七仍舊站在原地未動,好心指路道:“這裡霧氣稀薄,已經是走出了霧藏山地帶了,你隻要順著這條路一直往前走,很快便能看到距離沁源最近的村子了,對了,你是沁源人吧,應當認路,到了村子就……”

戚七打斷道:“不是。”

謝瑾話到口中轉了一個彎:“……總之,到了村子以後,你找人問路就好了。”

戚七:“嗯。”

仍舊沒有動作。

謝瑾道:“還有問題嗎?”

戚七道:“有,我才想起來。我還沒來得及問,你們為何來霧藏山?”

謝瑾隨便找了一個理由搪塞,戚七點頭,似是接受了,轉身準備離開之際頓了一下,扭頭告誡道:“我勸你們還是不要進去了,我聽聞霧藏山可是十分危險啊。”

分明是一本正經告誡的話,從戚七嘴裡說出來卻沒有一點分量。

說罷,戚七轉身拜拜手:“算了,就算我和你們說的再清楚,你們也不會聽我的,走了走了,後會有期!”

目送著戚七的背影消失,謝瑾和許歧這才又踏進了霧藏山的迷霧之中。兩人如無頭蒼蠅一樣亂竄,迷霧中不分白天黑夜,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謝瑾覺得有些累了,找了一棵樹坐了下來,許歧則是在他旁邊站著。

許歧道:“至多再走一天的樣子。”

一路上,許歧都做了標記,以此來防止他們一條道來來回回走。

謝瑾道:“那豈不是這座山都要被我們逛遍了?”

許歧道:“差不多,我推測霧藏山迷霧的入口,通向的是霧藏山的內部。”

謝瑾突發奇想道:“這樣的話,若是我們就在此地開始挖洞,是不是早晚也能挖到。”

許歧道:“不無可能,但不現實。”

謝瑾道:“好吧,我知道不太現實,我也就是開個玩笑。誰!”

方才不遠處的灌木叢中發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音,這個動靜,聽上去不太像是風或者小動物所發出的,更像是人。謝瑾站起身,循著聲音的方向躡手躡腳地過去,撥開灌木叢,頓時倒吸一口冷氣。

灌木叢後,躺著一個血淋淋的人,此人不是彆人,正是不久前給他們帶路的那位中年男子。

他不是沒有進霧藏山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疑問還沒說出口,便聽到了交談之聲,一道戾氣十足的聲音:“自然是該死,路都帶不明白,一天一夜了,還沒找到進去的路口!他分明就是在耍我們!”

是蘇清末。

懷安說話依舊是溫聲細語的:“說不定他真的不知道。”

蘇清末道:“我分明看見他給謝瑾他們帶路,怎麼他們就能帶進去,我就帶不進去!”

沒想到是因為他們……謝瑾又看一眼了地上的中年男子。

那邊,懷安安撫道:“說不定他們同我們一樣,也迷失在這裡了。”

蘇清末道:“屁!哎呦!操!誰偷襲老子,給我站出來,彆讓我找到你!”

謝瑾心中冉起不好的預感,迷霧障目,看不清蘇清末那裡發生了什麼,若是想要看清,多半是要麵麵相覷了,雖說他們此行有尋他們的目的,但非萬不得已,還是不要見麵了為好。

為了防止蘇清末尋過來,謝瑾還是拉著許歧躲到了角落。

往日來說,有急事在身,蘇清末至多罵兩句此時也就不了了之了,也許是因為用邪術複活的緣故,聚魂咒雖然將所有魂魄重組變成了一個新的魂魄,卻沒有除去魂魄的怨氣,蘇清末身上戾氣很重,他重重踹了兩腳就近的樹,“轟隆”一聲,樹竟是直接斷成了兩節,儘管這樣,蘇清末仍舊沒有解氣,接著又踹向了旁邊的樹。

懷安直到勸不住,站在一旁任由他發瘋,蘇清末邊踹邊吼:“還不出來!還不出來是吧!”

蘇清末此番,大有一種要把霧藏山整個翻過來,勢必要找到那人才肯罷休的架勢。

謝瑾心想要不做一個傀儡騙過去,剛撿起地上的木櫃,就聽見清亮的少年音響起:“是我。”

少年處於變聲期,聲音十分有辨識度,是戚七。

他們不是把他送出去了嗎?這孩子怎麼又不知死活地跑回來了?跑回來也就罷了,還不知死活地惹上了蘇清末。

木棍倒也不是毫無用處,謝瑾將他做成了小傀儡,小傀儡邁著小短腿,朝著蘇清末所處的地方“騰騰”跑過去,謝瑾則於原地坐了下來,許歧站在他的麵前,巨大的陰影籠罩下來,謝瑾道:“你要看嗎?”

許歧道:“不看也無妨。”

話雖是那麼說,但許歧的身體還是十分誠實的,他與謝瑾麵對而坐,謝瑾沒有多說什麼,朝著許歧伸出一隻手,攤開,許歧將自己的手蓋了上去,兩人十指相扣。

戚七麵對著蘇清末,仍舊是那副滿臉無所謂的模樣,蘇清末二話不說,衝上前兩步,一把掐住了戚七的脖子,厲聲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戚七麵不改色,疑惑道:“我為何要知道你是誰?你是什麼很厲害的人嗎?”

他說的每句話都在蘇清末的雷點上蹦,蘇清末麵目猙獰,手上的力道加了幾分,準備直接將他掐死,不過在此之前,蘇清末還是告訴他:“我同你說我是誰,你給我好好記住,我乃蘇清末,撫鬆蘇氏的家主!”

戚七方才還是一派輕鬆的模樣,如今緊鎖著眉頭,上下打量著蘇清末。

蘇清末很滿意這種打量,“哈哈”大笑起來,道:“現在知道了吧,隻可惜……”

忽然,不止哪裡刮來的狂風,竟一下子把未成型的木頭小人給掀了一個跟頭,隨即視線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風之大,小人翻了一個接一個跟頭,怎麼都站不起來。

發生了什麼謝瑾一概不知,隻聽見蘇清末怒罵最後爆了一句粗口。風聲過後,萬籟俱寂,謝瑾趕緊又做了一個木頭小人。

隻可惜,木頭小人努力前進的途中,遭遇了不測,它被人一腳踩了上去,碎成了好幾塊。

戚七道:“咦——”

謝瑾鬆開和許歧十指相扣的手,站起身,道:“你怎麼又回來了?”

戚七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謝瑾道:“什麼事?”

戚七道:“我不是一個人來的,我同我一個親人朋友一起進來的,總不能我出去了,他被困在裡麵了吧,如此太不仗義了。”

這也能忘記?

謝瑾道:“那他現在在哪裡?”

戚七擺手道:“我不知道,走散了,所以進來找他。”

聽眼前這位少年如此一本正經地說著假話,謝瑾也不知如何回複了,半晌,他揉了揉眉心,道:“這樣吧,你的親人朋友我們來幫你找,我們先把你送出去,如何?”

還未等戚七回應,許歧緊鎖眉頭,道:“送不出去了。”

謝瑾:“啊?”

許歧肅然道:“我們一路過來所做的標記,全都被人給破壞了。”

第45章 霧藏山3

說罷, 謝瑾的目光轉向了戚七,下意識地,他覺得標記的消失與戚七脫不了乾係。

戚七神色如常, 歎息一聲:“是嘛, 那真是太可惜了, 出不去了。”說罷,他停頓一會,抱起胸,道,“我跟著你們走,不建議吧。”

謝瑾本還在想如何勸說少年跟著他們一起走,沒料想少年竟自己提了出來, 當下不假思索道:“不建議。”

許歧自也沒什麼意見,三人在原地修整了一會,重踏征途。

路上,謝瑾向戚七打聽與他走散的那位朋友:“你那位朋友何時與你走散的?”

戚七道:“四五天前。”

謝瑾道:“是男是女?”

戚七道:“男。”

謝瑾道:“大約多高?你還記得走散時他穿的什麼服飾嗎?長相有無什麼顯著的特征嗎?能否詳細描述一下。”

戚七低頭沉思了一會, 再抬起頭時,突然想到了什麼, 笑了起來, 道:“我又不是瞎子, 跟著你們走,若是遇見了一眼就認出來了,所以,你問的是不是有些多了?”

竟是沒有上當。

謝瑾道:“你有沒有想過,走散那麼多天, 他運氣不如你,已是遭遇了不測呢?”

許是當真將所想的那位朋友同謝瑾的猜測聯想到了一起, 戚七的語氣帶上了一絲嚴肅,停下腳步,認真地看著謝瑾的眼睛,反問道:“那我偏覺得他還活著呢?”

謝瑾道:“好吧。我還有一個問題,你們為什麼會進霧藏山?”

戚七轉了一下眼珠子,道:“我要是說,我們是莫名其妙闖進來的,你信嗎?”

自然是不會信的。謝瑾正色道:“進霧藏山的路,每隔幾百步便會有一個警戒牌,為得就是防止有人不明所以闖入而命喪黃泉。”

戚七恍然大悟:“那是警示牌啊,我還以為是歡迎進入哈哈哈哈哈!”

謝瑾:“你笑什麼?”

戚七停下來,嘴角依舊掛著一抹笑:“沒什麼,隻是覺得很有意思,什麼莫名其妙闖入,還有命喪黃泉,哈哈哈哈哈哈,你說,有沒有可能,這些人不是不能出去,而是不想出去?”

許歧卻道:“此地有許多亡魂怨靈。”

戚七道:“亡魂怨靈又能代表什麼?就代表他們的死是因為此地危險?他們唯一的過錯,單單因為貿然闖入而全然沒有其他?我說,你們把人心想得太美好了吧。”

謝瑾順著戚七所言,問:“那你是不能出去,還是不想出去?”

戚七抬手指了指自己:“我?不能也不想。”

三人又走了一段,戚七突然停了下來,環顧了一下四周,道:“我與他便是在這裡走散的。”

人不可能一直待在原地不動,道理雖是這麼一個道理,但謝瑾還是十分認真地在戚七所指的地方轉了一圈,竟沒想到有了意外的發現,在一顆灌木叢的後方,有一個兩人寬的洞,朝裡望去,深不見底。

許歧丟了一張火折子進去,火光一直往下墜,越來越小,最後變成星點消失在視線之中。

謝瑾猜測道:“你朋友很有可能是掉下去了。”

戚七摸著下巴,略有所思:“我當時的確聽到他喊了一聲……好吧。”

少年人總是很衝動,謝瑾還在琢磨“好吧”的意思,一眨眼,戚七便已消失在了眼前。

竟是直接跳進了洞裡!

朝下看去早已沒了身影。

謝瑾和許歧麵麵相覷一眼,謝瑾道:“我先,還是你先?”

起初,謝瑾一直覺得,霧藏山的入口雖然隱秘,至少是氣派詭秘的,但凡找到了,一眼便能看出這是個入口,沒想到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平平無奇的洞口。

若非因戚七之事誤打誤撞,饒是路過個十次八次,謝瑾都不會發現這裡。

洞口雖小,但內在卻彆有洞天。

剛一落地,眼前還未清明,便有一群人圍了上來,七嘴八舌。

“新來了兩個人。”

“好久沒有看到有人從這裡掉下來了,讓我仔細瞧瞧,怪俊咧。”

……

一個滿臉絡腮胡的男子走上前來,他少了一條手臂,身上的衣服破爛無比,裸露在外的皮膚全是青紫色的淤血,分明是一副淒慘無比的模樣,臉上卻掛著一副凶悍的表情,好似來尋仇的。

他在謝瑾麵前停下,語氣凶狠道:“新來的?知道規矩嗎?”

他說話間,周圍的人群傳來稀稀拉拉的笑聲,他當即扭頭吼了一聲:“笑什麼笑!”

他分明一副凶樣,看起來威懾力十足,但一聲結束,人群該什麼樣還是什麼樣,無人理會他,謝瑾聽到了“真倒黴啊”“完了”“裝什麼裝”“你們猜誰先死”這些話,絡腮胡顯然被搞得氣急敗壞了,但卻沒有再衝人群吼話,隻不過看向謝瑾的表情又猙獰了幾分,似乎是想以此恐嚇謝瑾,而然效果卻恰恰相反,看起來反而多了一絲好笑。

身後許歧淡淡接話:“什麼規矩?”

絡腮胡一字一句道:“和,我,賭。”

謝瑾反問:“若是不賭呢?”

聞言,絡腮胡眸光一亮:“你們不想同我賭,是吧?”

謝瑾剛想回答“是的”,旁邊有人好心喊話提醒他們:“你們三個必須賭一場,如果你們拒絕了,就得替他死!”

“是啊是啊!他巴不得你快點拒絕呢,可千萬不要上當了。”

“兩位俊郎不要擔心,此人逢賭便輸,要不然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

那絡腮胡的表情越來越難看,卻隻是瞪著謝瑾,一直憋著沒說話,直到最後那人的話出,他才終於繃不住了,崩潰地吼過去:“都給我閉嘴!”

他這句話猶如一顆石子落入水麵,短暫地激起了一片漣漪,之後該什麼樣仍舊是什麼樣,沒有人理會他。更有甚者直接嘲諷道:“呦呦呦,就你嗓門大!”

絡腮胡眼圈發紅,攥緊拳頭,想衝上去將那些人揍一頓,但還是忍住了,他轉回腦袋,又問了一遍謝瑾:“賭不賭?”

謝瑾道:“怎麼賭。”

絡腮胡轉過身,道:“跟我走。”

第46章 霧藏山4

地下城十分繁華, 街道兩邊一拍燭火,從街頭到街尾,燈火通明, 街上人頭攢動, 熙熙攘攘, 大多都是跟在謝瑾身後,準備看熱鬨的。

絡腮胡走在前帶路,每一步腳步都格外沉重,帶這些視死如歸的氣勢,謝瑾本想同他套個近乎,打聽一下這座城的大致狀況,但一加快腳步同他肩並, 絡腮胡便也會加快腳步,且始終目不斜視,不願為謝瑾創造一點交流的機會。

如此兩次,周圍的人也看出了不對勁, 衝謝瑾喊道:“彆管他了,他是不會理你的, 他就這樣!”

想想也是情有可原, 他們兩人之間即將要賭一把你死我活的局, 謝瑾作為他的對手,絡腮胡不願與他交流實屬正常。

謝瑾沒再努力,隻跟在他身後,摸了摸下巴,思索著什麼, 一路無語。

在謝瑾看來,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總能想到一個辦法鑽個漏洞,實現雙贏。

但他一個人想屬實不現實,該如何同絡腮胡交流上?

旁邊人多眼雜,謝瑾放緩了腳步,身後許歧撞上來的同時,他伸手勾住了許歧的手指,觸碰的瞬間,許歧僵了一下,謝瑾下意識笑了一下,好似是遇到了什麼十分開心的事情。

絡腮胡轉身,便對上了如此一副笑臉,麵色頓時更加陰沉了,幾乎是咬著牙說的,一字一句:“到。了。”

絡腮胡身後是一片空地,謝瑾探頭看了一眼,道:“就在這裡?”

絡腮胡沒理會謝瑾,轉身向前幾步,忽然“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在空地上磕了好幾個響頭,嘴裡念念有詞,像是在祈禱,又像是在和某人說話。

謝瑾有些茫然地扭頭問身後的人群:“他這是在做什麼?”

很快有人回他道:“在和暮主說話,祈求暮主保佑,你也趕緊上去磕兩個頭,若是暮主護你,就算輸了也大有活下去的可能!”

暮主又是何人?謝瑾追問:“那我要說什麼?必須要跪嗎?”

有人建議道:“就求宮殿升起。”

很快有人反駁:“求點實際的好不好,根本不可能!”

有人道:“反正死都快死了,求點不切實際地怎麼了?”

謝瑾道:“那我就求宮殿升起吧。”

話音剛落,地麵突然劇烈震動起來,緊接著,人群激動起來,有人甚至跳了起來,不可思議地喊道:“神了神了!”

謝瑾跟著眾人往後退,再扭頭看過去,隻見從地下緩緩升起了一座宮殿,“轟隆”一聲,宮殿定住,屋頂上的泥土從屋簷下滑落,飛揚的泥沙慢慢散去,謝瑾這才看清這座宮殿的原貌。

金壁紅瓦,奢華無比。

驚歎的不止是謝瑾,身後的許多人顯然也是第一次見到這幅場麵,嘖嘖稱奇,而有些呆在這裡時間長的,曾經有幸見過的,則儘量沉穩自己的情緒,回答著身邊人不斷拋出的問題。

再去看絡腮胡,他震驚地眼球幾欲奪眶而出,握緊了拳頭,整個人都在控製不住地顫抖,嘴角無論如何都壓不下去。

絡腮胡朝著謝瑾一步步走來,昂首挺胸,他對謝瑾做出一個邀請的姿勢,道:“你先請。”

眾人看謝瑾的目光帶上了憐憫,有人安慰道:“沒關係的,說不定呢?”

那些人也不知宮殿他們十分也能同進,在外躊躇著等待邀請,踏上宮殿的台階,隻有謝瑾他們三人,三人之間與人群有了一段相當長的距離,如此天時地利人和,謝瑾直接道:“我有一個主意,可以讓我們兩個都活下去,到時……”

絡腮胡竟是根本不願意聽,直接打斷道:“與我又有何乾?”

他走到殿門口,門順應打開,殿內空空如也,隻有中間一張桌子,是用純金打造的,絡腮胡的眼睛亮了兩,走到桌子的一頭,拿起了上麵骰壺,搖了兩下,打開一看,嘴角的笑容更深。

絡腮胡挺直腰杆,胸有成竹道:“開始吧。”

“等等啊!”

這時,從殿內走出一個婀娜多姿的女子,她走到長桌的正中間站定,款款笑道:“是不是少了什麼東西?”

絡腮胡拍桌道:“觀眾和裁判!”

女郎笑道:“正是。”

以往絡腮胡恨不得那煩人的觀眾和惡心的裁判統統消失,可今日,他興致大發,他大手一揮,道:“讓殿外的人都進來看!”

他今日就要讓他們知道,他的厲害!

他有些迫不及待地問:“我今日可以賭幾把?”

女郎溫聲道:“你想賭幾把都是可以的。”

很快,殿門打開,外麵的站著的人一窩蜂擠進來看熱鬨,女郎直接站在了長桌之間,簡單介紹起規則:“我們呢,先搖骰子,然後猜對方的數,最接近的便獲勝,是想要三局兩勝,還是五局三勝?”

原來比的不是手氣,謝瑾方才隨手搖了兩下骰壺,點數都小的出奇。謝瑾道:“都可。”

聽到規則後,人群議論紛紛起來,絡腮胡楞了一下,顯然也是沒想到規則會突然改變,不過一想到自己今日是天選之子,便無所謂了,道:“十局六勝,如何?省得說我欺負新人哈哈哈哈!現在便開始吧,我猜對麵是六。”

說完,絡腮胡隨手搖了一下,自信道:“我不看,你來猜。”

謝瑾隨口道:“十二。”

骰壺裡麵一共有兩個骰子,最大的數便是十二了,同樣幾率最小的也便是十二,如此自暴自棄的猜法逗得絡腮胡哈哈大笑起來,他隨手掀開骰壺,並未第一時間低頭去看,而是將視線放在了謝瑾手上。

謝瑾也掀開骰壺,一個“三”一個“二”,數字是五,隻差了“一”。

絡腮胡剛準備慶祝,女郎卻道:“很遺憾,您輸了。”

絡腮胡震驚地低下頭看自己的點數,兩個“六”,正正好好“十二”,他不信邪,立馬扣上又搖了一下,謝瑾此時也剛扣上,剛晃一下,絡腮胡已經開始猜了:“四!”

謝瑾:“十一。”

兩人同時掀開骰壺,便又聽見女郎抱歉地看向絡腮胡,道:“很遺憾,你輸了。”

絡腮胡震驚不已,看向女郎,質問道:“我不是天選之子嗎?”

女郎則是疑惑地看向絡腮胡:“什麼天選之子?”

絡腮胡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怒道:“我將宮殿喚了出來,我是天選之子,有暮主的護佑,為何會連輸兩局!?”

站在上麵地女郎被著一掌震了一下,險些沒站穩摔下去,倒也沒生氣,仍舊淺笑著,反問他:“誰同你說的,宮殿是你喚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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