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2 / 2)

她未曾來東都時,性子倒也爽朗,碧朧峽的鄉親們也都喜愛她,如今到了京城……卻愈發瑟縮,唯恐哪裡做錯了,或是說錯了話。

江晚月想著心事,身側卻響起平穩的鼻息。

謝璧閉眸,頭略略偏向另一側,不知何時竟早已睡熟了。

江晚月望著他清冷的睡顏,唇角浮現一抹笑意。

她並不覺得怠慢或是失落。

她是他可以放下防備的人,至少,她讓他感到安心。

江晚月托腮凝視著謝璧,屏息凝神,唯恐驚醒了他。

“沒眼色的東西!誰讓你來此地賣這破玩意兒的?”馬車外,一聲暴喝傳來:“這可是皇城腳下,還不趕緊收拾了滾蛋!”

謝璧清俊的眉心皺起,緩緩張開眼,拉開車簾。

“收拾什麼?!”那暴喝聲還在繼續:“這破玩意也值得收拾?!滾滾滾!”

夜色裡,一個佝僂腰背的老爺爺在夜風裡倉促的收拾著草編擺件,因收得著急,散落得到處都是。

江晚月正忍不住想站起,謝璧已一掀車簾,冷冷下了車:“老人家做營生不易,你為何要驅趕他?”

謝璧此時一身布衣,那衙役上下打量一眼,嘴角抽動道:“他做營生不易,本老爺在年節前巡邏就易了嗎?!這是皇城,來往的都是貴人,本就不是他這等賤民來的地方!”

“人生一世,若隻因身份論貴賤,何其粗鄙狹隘!”謝璧皺皺眉,不願和他多說,冷道:“皇城又如何,年節期間,聖上本就要與民同樂,特允百姓經商出入,你卻不顧陛下拳拳愛民如子之心,肆意行凶跋扈!”

那差役聽了這話皺皺眉,一時躊躇,不由多看了謝璧幾眼。

身側的衙役拉了拉此人衣袖,低聲道:“他談吐不俗,馬車瞧著也氣派,也許有些家世來曆。”

兩個差役對視一眼,終是氣哼哼的走了。

江晚月從馬車中出來,恰好看到謝璧將草編的蟋蟀撿起,放在潔淨藍布上。

藍布上都是那老人親手編織的玩意兒,那老人拉住謝璧的衣袖,一個勁兒的道謝,謝璧似是在謙辭著什麼。

江晚月在幾步之外凝視這一幕,暖紅燈火籠在謝璧身上。

清高,卻有讓人忍不住想靠近的溫度。

謝璧眉目如畫皮相白皙,旁人看去隻覺清冷。

可時日一久,江晚月倒覺得不若說是清正。

清若春溪,正如鬆柏。

並非高不可攀的謫仙,而是會在凡塵,儘己所能,護一方安穩。

江晚月彎彎唇。

無論今後如何,她都會為自己愛著今夜的謝璧而驕傲。

夜風吹過裙擺,江晚月低眸,瞧見了裙擺處的草編的一隻蟬。

她俯身撿起,也像謝璧一般,送給那位老爺爺。

老爺爺笑著看了看江晚月,忽然,夜風裡傳來隱約的蟬鳴。

謝晚月不由納悶:“此地為何會有蟬鳴?”

又是一聲蟬鳴響起,那老爺爺笑看她,認真道:“小姑娘,這就是真蟬,為何不會鳴。”

江晚月看看手中惟妙惟肖,卻一看便是草編的蟬,腦海中驀然掠過一個念頭,莫不是因了這蟬太逼真,通了靈氣。

謝璧在江晚月身側笑道:“你抬眸看看。”

江晚月抬眸,那老爺爺也絲毫不忌諱被人戳破,得意的又吹了一聲。

江晚月訝道:“是口技!”

謝璧在一旁不由莞爾。

那老人望著眼前的一對兒璧人,眉眼俱是笑意,將手中的物事兒遞給謝璧:“一點小心意,冒犯了。”

江晚月湊著月光看過去,是兩個草編的半身小人,一對兒年輕男女,和他們二人甚是神似,甚至連鬢角發絲都有,江晚月眼眸發直,若非來到東都親眼所見,她真不敢相信世間竟有人在須臾之間完成這等精美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