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日頭將將落下, 星檀方再緩緩醒來。皇帝已不在跟前了。
她記得皇帝將她抱回了自己的院子,那藥效讓人難堪,皇帝用床帳替她遮掩, 這才由得李太醫診脈。
自李太醫請了銀針, 她神識便開始模糊,方漸漸睡了過去。
丘禾端著米粥過來,“小姐可嚇壞我了。奴婢從前寺裡回來,便尋不著小姐。文老板也在找小姐,還找得急,捉著奴婢問了一通。奴婢實在尋不見小姐, 回來府中,方知道小姐早回來了。”
星檀氣息還有些虛弱, 卻問起丘禾,“文老板尋我時, 可有說什麼了?”
“隻是急著尋小姐, 並未多說什麼。好似…好似還有緊張, 從未見過文老板那麼緊張。”
丘禾自念叨著, 卻又猶豫起來。“不過小姐是怎麼了?奴婢回來的時候,李太醫將將出去, 隻說小姐吃壞了東西。陛下, 陛下他也不肯多說一句,就這麼守著邊上, 方晚膳才走的。”
星檀自想著丘禾不是外人, 方將那飯菜中加了料兒的事兒, 與丘禾說了。
“這…”丘禾欲言又止,一麵心疼自家主子,一麵又怨起文老板來, “還以為是什麼謙謙公子,怎麼能對小姐做這種事兒?”
文景淵如此作為,卻是出乎星檀所料了。平日裡看起來的那般有禮有節,如今僅剩幾分破敗皮囊罷了。
正想著,卻聽嫂嫂在外敲了敲門。星檀方讓丘禾去,將人迎了進來。
林氏來的時候孤身一人,並未帶其他人。見星檀醒了,方湊去扶著人的手,問候起來。
“你醒了便好。依著李太醫的說法兒,也該醒了。”
“多謝嫂嫂。”星檀還有些猶豫,“那些事兒,嫂嫂也知道了?”
林氏歎了聲兒氣,方點頭道。
“方你阿兄去府衙前,卻也猜得幾分文家的用意。早些年,文家財物來得不清白,是早前仗著長孫一脈庇佑,貪下來的稅款。皇帝此行來西涼,本就有要抄家充公的意思。文家許是無頭蒼蠅亂撞,想傍上門信國公府的親事作靠山了。”
“是這樣。”星檀諾諾應著,手中丘禾送來的米粥,也覺不香了。雖她尚未動過什麼出格的心思,可想來那文老板幾番求取,背後卻另有意圖,如人心隔山。
“嫂嫂你方說,阿兄去了府衙了?這麼晚了,還做什麼?”
林氏抿唇笑了笑,“自然是要與你討個公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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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起了些許北風,文家大宅裡燈火闌珊,在這風中,卻更有幾分飄飄搖搖。
書房裡,文員朗正來回踱著步子,眉間已皺成了一道兒川字兒。
文員朗也是聽得他那乖女兒烏雲仙說,在那齋間兒外頭,見得皇帝抱著個女子離開,還將女子捂得嚴嚴實實,且稱之為“內人”。
那□□到底是烈性的,女子一用,麵容身形都會有所反應。不必多想,文員朗也能猜得出來,是皇帝將人救走的。
然而思來想去,卻尋不著理由。皇帝方來了西涼十日不到,與太守府那表小姐如何相熟?還稱之為內人?莫非是他猜錯了。若皇帝看上的是表小姐,不是烏雲仙,這禍端可算是闖大了。
文員朗正是心情煩躁,卻聽得一旁垂首候著的文景淵道。
“都是兒子辦事大意。可兒子隻是去了趟廂房打點準備,怎知道表小姐那麼快便被人救走了。”
“你且去廂房準備了?”文員朗卻是清楚兒子的行性,“那些折騰女人的玩意兒,平日用用便罷了,帶去寺院兒,你讓太守府如何看你?”
“……”文景淵理虧,隻道,“兒子也是想,反正…都已下了藥。那便不妨…”
“閉嘴!”文員朗將人喝止。然而一轉念,卻又覺或許還好,那事兒並未成。如若真不知所謂奪了皇帝的心頭好,那許是更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父親…此下我們該如何是好?”
文員朗定了定心,方與兒子解釋道:“我已讓人往天山大營去請沈將軍和將軍夫人了。”
文景淵一時喜笑顏開,“還是父親想得周到。我怎就沒想到,將軍夫人還是我們文家的閨女兒啊。”
話正說著,管家已在書房外敲了敲門。
“老爺、少爺,府衙裡來了人,想請老爺少爺去一趟。”
文景淵方還嬉笑著的一張臉,頓時沉了下來,“父親,怎麼辦?”
“……”文員朗亦是幾分驚訝,雖知道這回的事兒逃不過,可卻沒想到這麼快。
陸清煦他為了表妹出頭,也不至於完全不顧兩家的情分。畢竟當年,那玉家的女兒塞來他府上作養女的事兒,還是他陪著玉老將軍一道兒來求的他。
他隻隱隱覺著,若不是陸清煦的意思,那便定是那位主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