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羲和宮隻剩下青竹的綠色,午時陽光大好,青竹在微風下淺淺浮動。
“公主不知陛下和娘娘回來,還在書房中練字。”
守著門前的小內侍,已跟著帝後二人進來,連連在皇帝身邊稟告著公主的近況。
皇帝話中卻多有幾分責備:“已是午膳的時辰,為何還給公主傳膳?”
那小內侍隻好如實道,“公主食得少,特彆是午膳。早就免了午時禦膳房送食,隻將就著晌午送來的些甜點,便就過去了。陛下來得正好,該得好好勸勸公主。”
太子出事後,還曦仍是幽閉的性子。星檀聽得那小內侍的話,也跟著自責來幾分。她該早些來探她的,許還能勸勸人。
卻聽皇帝已吩咐了下去,“朕與皇後陪同她用午膳,讓禦膳房傳膳來羲和宮裡。”
“誒。”小內侍應下,正要轉身走了。卻又被皇帝喊了回去,“便依著江南菜準備,就要入冬,多些滋補的。”
小內侍一一記下,方再作了個禮數才退下。江蒙恩不大放心,又派了個親信跟著一道兒往禦膳房去了。
星檀跟著皇帝身邊,卻覺他今日有些不同。平素裡他雖不算話多,二人一道兒行路,也算是有來有往的。可今日,她問起為何耽擱了些時辰。
皇帝也隻是簡單一句,前朝有事忙著。那話中有些冷淡,也不知是不是她過於敏感了。隻跟著他身邊繼續走著,方由江公公引路,來了還曦的書房。
早前未有人來通傳的緣故,還曦還在書桌後寫字。見得是帝後來了,方幽幽從書案後過來,與帝後二人請了安。
星檀將人扶著起身,卻見她滿目憂鬱。她自幼往皇宮走得勤,又與親妹不親,隻待公主如小妹一般的。見得她如此模樣,眼下一並有些心疼。
“還曦在寫什麼?”她方問起,卻見小公主兩目盈盈出淚光來。
“在臨太子阿兄祭掉母後的文章…”
“……”星檀握了握她的手,“若日日看這些,先太子殿下和元惠皇後若見你這樣,都不會安心的。”
小公主目色中依舊幾分傷感,星檀隻覺自己勸說得也幾分無力。卻見皇帝已繞去了那書案後。
“字倒是有所長進。隻這文章過於傷感陳舊,你若真想臨些文章來學習,朕稍後讓江其送幾章近年的佳作。”
他話語聲中定定,聽著叫人放心。還曦原本並不太親這自幼征戰在外的三皇兄,此下也走過去,道了聲多謝皇兄。
皇帝卻難得抿了抿唇,又抬手揉了揉她的劉海,“走了,朕與皇嫂來陪你用膳的。一會兒,朕陪你再去圍場走走。”
“可是要騎馬?”
提起這個,還曦倒起了幾分興致,隻是很快又垂眸下去,自卑起來,“皇兄們都會騎馬,就我不會。”
皇帝簡單三個字:“朕教你。”
話落,又緩緩看向星檀,“皇後也一起。”
午膳設在偏殿。星檀陪著還曦坐著,皇帝坐在還曦另一側。
還曦不大有胃口,星檀自勸著食,正與公主夾了筷子蒸鱸魚肉,卻見皇帝也舀了一勺蟹肉伴蟹黃,送來她碗裡。“你也多用些。”
比之方才一路的冷淡,這份關心卻有些突如其來。星檀隻輕道過了聲謝,才持起勺子,用了起來。每到深秋都是蟹最肥美的時候,祖母出身江南,國公府上素來便有吃蟹的習慣。
蟹肉鮮甜,配著濃香的蟹黃,更叫人滿足了幾分。然隻將將用了兩口,她麵前的菜碗卻又被皇帝奪了過去。
“這東西寒涼,你用這麼多做什麼?”
“……”這不是依著您的意思?星檀怔怔望著他,卻見他又吩咐了江公公。
“與皇後換個新碗來。”
“……”星檀不明所以。
淩燁不過是想看看,她那太後姑母的話,她可是全聽了?這接連幾日的相處,可隻是為了替國公府要一個撐腰的皇嗣?
方在養心殿中聽得施成的話,他便將有孕事宜問了個透徹。隻是…隻是以防萬一。
隻這蟹肉蟹黃,都是大寒之物,被施成列在頭位,切不可多食。怎知她竟未曾留一點心?
他方再夾了一塊兒糖醋排骨到她新換來的碗裡。
“這道菜性子和,用這個好。”
“……”星檀隻覺他今日越發反常,好在那糖醋排骨是她喜歡的,她便也未再多問,隻依著他的模樣,再與還曦夾了塊排骨。
“這糖醋排骨依著江南做的。味道不錯,還曦也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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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圍場雖是烈陽當頭,卻多有些清冷了。這皇宮中的小圍場,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便於皇子公主們來練習騎術,卻是正好。
皇帝見還曦難得有興致,叫人牽了自己的戰馬來,教小妹練習騎術。
“腰背挺直,腳上放鬆。”他手中馬韁在與小妹指點著騎術要領,待小妹果真騎出去數步,尚算是穩著,他方回眸循著星檀。
人原還是跟著他身旁的,此下卻不見了蹤影。他四下尋了一番,方望見圍場邊上,騎在馬上的那抹燕居服上。
他不知怎的,心頭起了些火氣。隻將小妹交給了馬倌,方往那邊行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