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0(1 / 2)

第三十一章·訓練

負二樓除了一間小而隱蔽的特殊檔案室之外,餘下的全部空間,都屬於那個,談寂在布局圖上見過的模擬訓練室。

訓練室被設計分隔成五塊區域,由簡至難,每一塊區域都配備有專屬的教練。

連雨很有自知之明的選擇了入門級彆,成功獲得了一位溫柔且有耐心的好教練。

緊跟其後的禾月,在入門和雙人入門之間猶豫了一會,毅然決然的選擇了後者。

談寂跟著柯楓姍姍來遲,不假思索的便往極難模式的區域走去,柯楓也不加阻攔,還以談寂的訓練內容是公司機密為由,成功給這片區域的教練放了假。

大約兩個小時後,連雨基本掌握了最基礎的錨點與收放,教練對他大為讚賞,並表示今天的教學已全部完成。

於是他收了命線,晃晃悠悠走去隔壁雙人區域圍觀。

訓練室的教練組基本由退役的弈者組成,負責雙人入門區的這位,是個嘴碎的東北大哥,人不壞,就是那張嘴,讓連雨不禁回憶起了自己曾經的駕校教練。

“我知道,你們這群小年輕兒,學命線帶人的目的是撩妹,”教練說,“可你瞅你錨個命線都吭哧癟肚的,這是打算妹帶你啊。”

禾月被教練懟了倒也不生氣,從地上爬起來繼續訓練,小聲嘀咕道:“我倒是希望他帶我。”

“咋的?人家沒命線啊?”教練突然一本正經道,“我可跟你說啊,你要敢占剛入行的妹子便宜,哪怕那妹子不是咱公司的,樓上那幾位高階弈者,都能輪流給你腿打折。”

一旁圍觀的連雨忍不住腦補了一下那畫麵,簡直不要太血腥。

訓練在教練一聲聲“沒錨上呢就跳,你是要自由滴飛翔啊”“我瞅你這姿勢,像是被粘鼠板粘住的貓”“你要是不打算要左腿了就彆抬”中繼續著。

時間又過去半個小時,連雨看累了,禾月練累了,教練也罵累了。

正巧顧流光向風鳴講完了入局的初步方案,下來就見到禾月縮在休息區的角落裡偷偷抹藥,縱使訓練室的地板上鋪著厚厚一層軟墊,他的腿和手臂上依舊摔出了不少淤青。

不到二十一歲的禾月,身上還帶著些許少年的纖細與青澀,在舉架四米多高的訓練場角落裡縮著,顯得小小一團,卻帶著一種永不退縮的韌勁,仿若與生俱來。

顧流光站在遠處看了一會,沒有過去打擾,反倒是去找了禾月的教練。

“顧King?”東北大哥有些意外,“那是你帶的新人啊?”

顧流光搖頭道:“不算。”

大哥鬆了一口氣,笑道:“這小子天賦一般,韌性倒是極佳,肯吃苦,脾氣也好,就是體能太差了,也不知道對命線帶人究竟有啥執念,反正我瞅著吧,他想帶妹至少得先練個半年。”

“沒事,”顧流光沒忍住笑了一聲,“也可以妹帶他。”

“啊?”大哥茫然,“總公司啥時候招的能帶人,自己還沒有命線的好妹妹?”

顧·能帶新人·自己沒有命線·好妹妹·流光說:“他不算我帶的新人,算是,我的男朋友。”

教練:“?!”

他嘲諷了顧King的男朋友一下午,他突然好想辭職。

顧流光倒也知道教練大哥什麼脾氣,壓根沒打算和他計較,順了一整罐跌打損傷藥就走了。

禾月剛好放下了自己的褲腿,一抬頭,被突然出現的顧流光嚇了一跳。

“躲什麼?”顧流光在他麵前蹲下,替他檢查著腳踝上的淤痕,“怎麼突然這麼拚命?”

“雖然這麼說有點自負,”禾月乖乖的支著腿讓他上藥,笑得有點不好意思,“但我希望能和你並肩。”

顧流光抬眸看他,這小傻子的眼神又倔又認真,和當年初見時一模一樣。

“從明天開始,我親自教你。”顧流光說。

***

連雨覺得打擾彆人談戀愛是不對的,可惜柯楓不這麼認為。

畢竟談寂進了極難區域後不到一個小時,就依靠著肌肉記憶,將命線玩出了花,迫使柯楓不得不全力以赴,才堪堪能追上談寂的速度。

直到這時候,他才真正意識到,老師口中那個最有天賦的孩子,究竟有多強,不止是因為身法好或是局賦予談寂的天賦特殊,命線被他操控得,仿若是從他身體裡延伸出來的一部分,巧妙靈動且具有張力。

仿佛談寂生來就是為了入局。

短短的兩個多小時過去,專屬教練柯楓被自己的學生溜成了狗。

對此談寂倒是覺得十分有趣,他蹲在一個兩米多高的台子上看對方,額前乃至鬢角的短發都被徹底汗濕了,短袖由於怕熱被卷至肩膀,胸口因為大量運動而起伏,眼神卻是明亮而歡喜的。

追他而來的柯楓不禁有些愣神,他從未見過談寂這幅模樣,就像是看到封塵多年的珠寶,發出了原有的光。

讓他覺得一整個下午的陪練都是值得的。

“你很開心?”柯楓笑著喘氣。

“嗯。”

“風哥說晚上請大家吃飯,”柯楓仰臉看他,“今天就到這兒吧,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大廳集合。”

談寂聞言收了線跳下來,跟在柯楓身後,繞開地上的障礙物往外走。

快走到門口時,柯楓聽見身後的談寂輕聲說了句:“我感到很開心,謝謝你。”

柯楓怔了一下,有些意外的回頭看他。

談寂輕笑道:“所以明天,柯神還願意來給新人,做專屬教練嗎?”

他用了敬語,喊著弈者圈中的稱呼,語氣卻因為調侃而顯得格外親密。

就像是……

柯楓暗自想了一會,勾起嘴角說:“來,隻要你肯訓練我都來。”

談寂點了點頭,先一步回樓上洗澡去了。

留下他一人在訓練室門口站了好久,才動身去隔壁通知兩位新人。

就像是在撒嬌,柯楓心想。

***

風鳴收到了實習生送給他的小禮物,感動得大手一揮,決定請公司裡所有的弈者出去吃一頓大餐。

白橘和安婉也收到了消息,早早就蹲在大廳裡,安姐姐靠著一個巨大的黑喵抱枕,那是小實習生送給她的禮物。

談寂和柯楓收到的是兩對同款戶外戰術手套,畢竟命線對於談寂而言還是有些勒手的,禾月注意到他每次出局之後,手心裡總有些細碎的傷痕。

老板和傅總收到了一對刀墜,白橘、渡靈、連雨也都分彆收到了合適的禮物,至於他送給顧流光的,沒人知道是什麼。

洗完澡的談寂套了衛衣就從樓上下來了,手臂上搭著件藍白拚色的羽絨服,柯楓仰臉看他,忍不住懷疑談少爺的衣櫃裡隻有冷色係的衣服。

目的地飯店位於商業街附近的美食街上,眾人決定步行前往,隻有禾月在聽說之後,把自己裹得像一隻冬眠的熊。

他不滿的看向身邊的兩個南方人。

談寂本打算披上羽絨服就走,被柯楓按住將拉鏈一路拉到了下巴,還給他裹上了一條奶白色的圍巾。

“熱。”談少爺簡言意駭。

顧流光倒是好好的穿著長款的羽絨服,但也絲毫不顯得臃腫,他仿佛是個天生的衣服架子,哪怕披上麻袋,禾月也能發自內心的讚歎一句好帥。

冬眠的熊默默的收回了目光,跟在眾人身後努力移動。

好在飯店真的不遠,門口的迎賓小姐姐一眼看到了風鳴,立刻笑眯眯的將眾人引入了店裡最好的包間。

“傅家的企業,”柯楓在後麵小小聲跟談寂八卦,“風哥的人情,花得卻是傅總的鈔票。”

談寂看了他一眼,沒有接話。

包間裡十分舒適,風鳴脫了他那件裝飾一般的棉襖開始點菜,其他人也靠在座椅裡打趣閒聊起來。

仿佛在不入局的日子裡,這些人都是這般,放鬆且親密的度過著平凡的歲月,相互關心卻又保持著應有的距離,開著玩笑但又不會讓對方感到冒犯。

也許是那些曾出生入死的經曆,讓他們之間的羈絆超越了朋友。

談寂想到了一個從未體會過的詞彙。

家人。

不同於玄冥對他的撫養,而是那種一同攜手並肩的兄弟姐妹們。

他從十二歲起便孑然一身,尤其是在十八歲休學之後,換過許多的居所,去過大大小小的城市,穿越了數不清的陌生或熟悉的街巷,見過無數形形色色的人。

就像是一團風滾草一般,呆夠了一個地方,就會悄無聲息的離開,他的行囊總是那麼的空蕩,不合身的就捐掉,帶不走的就放下,也從來沒有什麼可眷念的東西。

禾月幾乎是他唯一一個,一直保持著聯係的朋友,但談寂也並非是一直和他合租在同一個屋簷下,隻是默默分擔著一半的房租,時不時離開,又偶爾回來。

他非常慶幸禾月成局的那天,自己恰巧回來。

他幫助了唯一的朋友,也正因如此,才認識了這群人。

L市,在這裡,談寂曾追尋到玄冥最後消失的痕跡,也許,這正是因為他那位養父的在天之靈,依舊想要給他一個家。

自此風滾草紮了根,長出新芽。

談寂難得的想要在一個地方,長久的留下。

菜上得很快,但不及柯楓炫得快。

可惜談少爺在發呆,柯楓邊炫邊用公筷往對方碗裡夾,直到最後堆堆了起來。

“吃啊,”柯楓乾著急,“練了一下午不餓嗎?”

談寂抬眸看他。

不遠處安婉正手忙腳亂的拆著一隻螃蟹,沒有外人在場時的渡靈摘掉了帽子,傅總笑罵風哥又刷了他的卡,白橘開了一瓶葡萄酒,說不如他家鄉釀得香醇。

禾月和連雨被眾人哄騙,說新人必須在飯局上表演一個節目,幾人笑鬨了一陣,由連雨起頭唱起了家鄉的歌謠。

如果痛苦的回憶終究會追上他,那麼快樂的時光便是堅不可摧的盔甲。

命運的神祇也能聽到這歌謠嗎?他終於從光陰的儘頭,走進了當下。

談寂笑了一下,乖乖拿起筷子開始吃柯楓夾給他的食物。

他想留下來了,因為玄冥,因為這些命運相連的人。

也,因為柯楓。

第三十二章·暹羅

訓練的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就到了月底。

這天中午,談寂剛吃完午飯從外麵回來,便在一樓大廳裡見到了兩個陌生男人。

年長的那個大約三十來歲,頭發梳得一絲不苟,衣著板正而考究,連身邊的行李箱都透著一股商務的氣息,仿若是哪家大企的高管。

中午的大廳裡靜悄悄的,隻有一隻趴在茶幾上奮筆疾書的小蘿莉。

“小妹妹,”精英男笑得一臉人畜無害,“你們家風老板呢?”

傅入雲從成堆的習題中抬起了頭,正好看見了從樓上下來的白橘。

“暹羅!休想勾搭公主殿下!”白橘穿著睡衣就跑了下來,“她可是傅總的親妹妹,老板會鯊了你的!”

被叫暹羅的男人一臉無辜的說:“我又不是變態,等等……傅總有妹妹?一抹多不是隻出現在二次元麼?”

路過的談寂:“?”

柯楓也收到消息下來,對幾人點了一下頭,道:“暹羅,黑喵,辛苦二位從南部分公司趕過來。”

暹羅很有禮貌的迎了上去,而那個叫黑喵的黑皮少年看似相當高冷,隻是淡淡的笑了一下。

“他是個社恐。”白橘小小聲跟談寂八卦。

好嘛,一個二次元一個社恐,輪班盯著一個內鬼,南部分公司實在是太精彩了。

“我很早之前就想問了,”談寂對白橘小聲吐槽,“你們是什麼喵喵教聯盟嗎?”

白橘居然真的點頭說:“你也知道,我們這些試驗品,很多都沒有像樣的名字,於是當年成立公司情報網時,就將所有情報員,以貓的品種和花色來命名了。”

談寂感覺自己瞬間穿越到了社區流浪貓救助中心,每隻貓貓都掌握著社區裡不同的情報,而他麵前的白橘,則是這裡的貓老大。

“想出這種取名方法的,可真是個寶才。”談寂幽幽的說。

柯楓引著二人上樓放行李,白橘要送傅入雲上課,談寂也回了自己的房間。

他本以為可以悠閒的睡個午覺,待到自然醒,再約柯楓去負二樓訓練,誰知新來的暹羅竟是個卷王,談寂剛帶上眼罩,手機的提示音就響了起來。

談寂:“……”

下午兩點,沒睡成午覺的談少爺,帶著一身怨氣出現在了會議室。

大約是聽說老板和傅總不在公司,暹羅換掉了那身精英男的裝扮,穿著件卡哇伊的衛衣,輕鬆的靠在椅子裡和白橘閒聊。

黑喵到還是之前的樣子,縮在角落裡麵無表情的盯著會議白板,安婉意外的也來了,坐在他身邊整理著一摞文件。

禾月勤奮苦練了半個多月的命線,終於不會再摔得鼻青臉腫,正手舞足蹈的跟連雨交流著一些經驗。

談寂站在門口看了一會滿屋風格迥異的逗比,被身後的柯楓拍了一下。

“小美人,今天的人設是門神?”柯楓笑道。

談寂被他攬著往裡走了幾步,坐到了離會議白板最近的地方。

顧流光最後一個進來,少見的也拿了著份文件,半月過去,他的氣色好了很多,大約有一份每天定時打卡負二樓的功勞。

“這麼多人啊?”連雨小小聲問禾月。

“我跟黑喵不入局,”安婉坐在他對麵笑了一下,“我倆在外麵接應。”

兩個新人一臉茫然。

柯楓敲了敲會議白板,上麵畫有一條街道的俯瞰圖,談寂皺眉看了一會,發現和上次會議上見到的不太一樣。

“徐慢的所作所為,各位應該早已知曉,在此我不做過多的贅述,”柯楓說,“此次入局必定危險重重,首先,要感謝各位弈者的勇敢與付出。”

談寂靠在椅子裡聽著柯楓講套話,竟沒覺得不耐煩。

反倒是顧流光拿文件拍了拍他,笑道:“我才是隊長。”

當慣了隊長的柯楓歎著氣坐到談寂身邊,等著顧流光來講述局內細節。

“我們要去的,是一個第六輪的孤局,”顧流光說,“與常規的孤局略有不同的是,徐慢局中的建築結構,並非是固定的,在每一日的伊始,這條街道上的店麵,都會重新隨機排列一遍,我曾僥幸在他的第四輪局中,苟到了第七日,據我觀察,這種排列是毫無規律可尋的。”

暹羅是個能力很強的老手,皺眉道:“你的意思是,這些店麵每日伊始,會出現在同一條街的不同位置?我第一次聽說這樣的孤局。”

“對,我們猜測,這大約是他幼年接觸過大量藥物所導致。”顧流光答道。

“執棋者在局中多大?”暹羅又問。

“十五六歲左右,當時實驗方解散沒幾年,他跡混於E城的一片灰色地帶,同他父親一樣,欠了不少外債,弈者將入局扮演執棋者所雇傭的打手,與來催債的npc發生一些肢體衝突。”

顧流光說著在白板上標注出了幾個特殊店麵,談寂一一辨認,分彆是招待所,網吧,KTV和地下電玩城。

“我們的入局錨點在招待所,這是唯一一個不會改變位置的建築物,位於這條街道的最西側,”顧流光圈了一下位置,“招待所不會向弈者提供任何物資,所有的物資,都需要去其餘建築中搜尋。”

“像吃雞那種嗎?”網癮少年禾月問道。

顧流光對他笑了一下,說:“的確是找尋物資箱,但規則不會那麼好心,它更像是一個抽卡遊戲。”

白橘有些好奇的問:“這要怎麼抽?”

柯楓憑自己的本事搶答道:“規則規定,執棋者或弈者開箱都需要代價,比如,綠色寶箱的代價,是押下一件隨身的飾品或是衣物,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弈者勝出,規則向弈者發放少見的隨機物資,並歸還所押物品,但如若規則勝出,將銷毀該物品,且不會發放任何物資。”

談寂皺眉,他討厭這個玩法。

“那如若我們物資足夠呢?”暹羅問,“七日而已,我個人隻需要少量的水和食物。”

顧流光搖頭道:“第四輪的規則是:執棋者和弈者,每人每日至少開啟三個寶箱,第一至第五日,可以隻開啟綠色寶箱,第六日的三個中,至少要有一個藍色寶箱,第七日的三個中,至少要有一個紫色寶箱。”

“藍色和紫色的代價是什麼?”談寂皺著眉。

“局中總共會出現70個綠色,20個藍色,10個紫色,每個藍色和紫色寶箱的代價與玩法都不一樣,”顧流光閉了一下眼,似乎回憶起了那條血色彌漫的街道,“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隱藏款,會偽裝成任何一種寶箱出現。”

連雨被氣笑了,道:“這還能搞隱藏款,抽到直接安全出局嗎?”

“不,”顧流光低聲道,“抽到直接被規則抹殺。”

會議室瞬間鴉雀無聲。

一天三次,七天二十一次,每次都有百分之一的概率,直接被抹殺。

不是那種可以被顧流光或者談寂所觸摸的規則,局中抹殺的定義是,直接被命運之神帶離人間。

徐慢的局就像是他本人一樣,極端陰狠得如同被逼上絕路的賭徒。

顧流光也沉默了一會,閉眼道:“雖然各位都已在入局同意書上簽了字,但公司願意給各位一次機會,想要退出本次行動的,現在起身出門,我不會阻攔。”

會議室裡依舊很安靜,沒有任何人起身。

半晌,談寂笑了一聲,說:“挺刺激的。”

柯楓也跟著笑開了,攬著談寂說:“不就是抽卡嗎,老師在天保佑,他應該不想這麼早見到我。”

連雨也點了點頭,相信姥姥會在天上保護著他。

暹羅說:“我和黑喵盯了那小子整整兩年,豈能在最關鍵的時候放棄,再說了,又不是隻有柯神有老師保佑。”

而白橘劃了一根火柴,祈禱道:“聖火與我同在。”

禾月被這一屋子祈禱流玩家給逗笑了,他抬眸看向顧流光,不出意外的與對方四目相對。

“我說過會和你並肩。”他輕聲道。

如果神明不需要信仰,那麼他的信仰,叫顧流光。

會議桌上整整齊齊的擺放著七份入局同意書,顧流光一一看去,突然想起了柯楓替本次會議做的開場白。

感謝各位弈者的勇敢與付出。

他拿起了手邊的茶杯,以茶代酒,敬了在場所有人。

“顧King可真浪漫,”社恐黑喵超小聲逼逼,“總公司這邊氛圍真好。”

奈何身邊的安婉耳朵好,笑道:“這就浪漫啦?那是你不知道他做過的其它事,好好乾,爭取調來總公司,氛圍好還能吃瓜。”

柯楓做起了最後的總結:“徐慢的局老板定在了下周四,徐慢本人應該會在周三抵達,在此之前,請各位做好入局前的準備。”

“我有個問題,”談寂說,“既然綠色寶箱,是用弈者所持有的飾品或者衣物來開啟,那麼我們是否應該儘可能多帶些隨身物品?”

“對,我正打算說這個。”柯楓點頭。

小機靈鬼禾月發出聲音:“可以戴成指環王那樣嗎?”

“你乾脆戴成葬愛家族那樣,”談寂笑著懟他,“手上戴十個戒指,耳朵上再戴九個耳釘。”

顧流光看了禾月一會,不知道想象出了什麼,沒繃住笑出了聲。

“每個局對於貼身物品都有不同的規定,”柯楓笑著指了指自己單邊的耳釘,解釋道,“大致是簡單且溫和的歸為貼身物品,可以帶入,繁複且尖銳的容易被認定為武器,會被強製卸除,總而言之,就是你可以先葬愛著,沒葬愛進去也不虧。”

禾月猶豫了一下,還是打開了購物app。

時間尚早,談寂不肯放棄今日的訓練,拉著柯楓打算下樓。

暹羅突然走了過來,開口道:“雖然很冒昧,但我可以稍微圍觀一下你訓練嗎?”

談寂愣了一下,下意識的看向柯楓。

“彆誤會,”暹羅趕緊解釋說,“隻是你舉手投足間,讓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第三十三章·徐慢

徐慢是被暹羅和黑喵接來的公司。

談寂站在二樓走廊上,冷眼看著三人有說有笑的進了公司大門,心道若不是早早知情,都要以為他們真是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了。

雖然早已在文件上看過了徐慢的照片,但見到其真人時,談寂還是忍不住皺起了眉。

那個連雨記憶中的胖小子徹底變了模樣,眼前的這個徐慢身形枯瘦,下陷的眼眶下方,有一道年代久遠的長疤,他正和暹羅說笑著些什麼,看似謙和的姿態衝淡了眼底的狠厲,但無論怎麼看,也不像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

“演技真好。”談寂冷笑。

柯楓站在他身後,仗著樓下的人聽不見,笑道:“小美人也該進入角色啦。”

談寂一臉莫名的回頭問:“什麼角色?”

“當然是被柯神欺負的小新人呀。”柯楓給了他一個wink。

談少爺翻了個白眼,隻想當欺負柯神的小新人。

暹羅和黑喵將戲做得很足,為了不使對方起疑心,大廳裡隻安排了安婉一人做為接待,而想要看樂子的禾月,則靠在樓梯旁的沙發裡擺爛。

這場虛假的接待本不該有屬於禾月的戲份,可誰曾想徐慢一進門便盯上了他,同安婉寒暄了幾句之後,就直徑朝樓梯方向走去,搞得大廳裡其他人一臉懵逼。

演了一個上午社牛的黑喵絕望的看向演精英男的暹羅,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尷尬與無奈。

安婉則是扔下了手中打算給徐慢簽字的文件,瘋狂給樓上暗中圍觀的群眾使眼色。

徐慢快步走到禾月跟前,伸出手說:“可以認識一下嗎?”

他站在沙發的一側,腿貼著扶手,笑得溫和而謙虛,眼神卻是冷的,居高臨下得給人一種過分僭越的錯覺。

明顯禾月也略感不悅,但出於基本的禮貌,還是下意識的起身打算伸手,卻被人從身後握住手腕,拉進了懷中。

“徐慢。”

顧流光不知是何時下的樓,單手攬住了禾月,眸沉如水。

“原來是顧King的人,”徐慢咧著嘴笑開了,“算我有眼不識珠,您彆計較。”

禾月愣了一下,就聽見顧流光在他耳邊低語道:“他想占你便宜。”

小傻子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出於這個變故,在暗處圍觀的眾人也紛紛走了下來,徐慢抬眼就看見了樓梯拐角處的談寂,立刻給自己找到了個台階下。

“這位……”

結果談少爺直接被他的眼神惡心到,乾脆停了步子,抱著胳膊靠進了追他而來的柯楓懷中。

美人好主動,柯楓被撞得好痛。

最後是連雨跑下來“偶遇”了發小,才徹底結束這場令人尷尬的鬨劇。

幾人分明還什麼都沒有開始演,徐慢自己就徹底相信了,柯楓和顧流光,是真心去他的局裡“帶”新人的。

談少爺對此非常滿意。

***

出於各方麵考慮,這次的入局時間定在了周四的上午十點。

談寂如願以償的睡到自然醒,掃了一眼手機上的通知,拿上命線和禾月送他的戰術手套,就去了二樓,依舊穿著他熱愛的短袖。

二樓特殊工作間對麵的會客廳裡擠滿了人,柯楓在發早飯,安婉在發衣服,禾月在發一大箱飾品。

談寂恍惚了一會,不太確定這個早市一般的景象,應該出現在入局之前。

他從柯楓那裡領走了四個純肉包子,又被安婉按住往懷裡塞了套衝鋒衣,然後一頭問號的看著禾月“嘩啦”一聲倒出了一箱首飾,還讓談寂挑幾件喜歡的。

“嗬,”談寂活活被逗笑了,他看向柯楓,“什麼情況?”

“就是你看到的情況,”柯楓一手卷餅一手豆漿,吃得不亦樂乎,“綠色寶箱裡不一定能開出食物,所以先吃飽再進去,衣服是傅總為了這個局找人定製的,至於首飾嘛,小傻子網購的時候沒看清數量,買回了一大箱,屬於實習生的常規操作,見諒見諒。”

談寂被他哄著,吃完了四個大肉包和兩個牛肉燒麥,又喝了一整杯豆漿,才勉為其難的套上了衝鋒衣。

柯楓看著他手裡抓著手套,又懶得找地方放下,就乾脆咬著外套的衣領單手拉拉鏈,隻覺得美人偷個懶都這麼賞心悅目。

偷懶的美人這會顯得十分放鬆,放鬆到穿好了衣服帶上了手套,左耳耳骨的位置涼了一下,才發現柯楓偷偷給他帶上了三個耳骨夾。

談寂皺眉怒視,看到柯楓右耳耳骨上也帶著三個環形的耳飾,兩黑一銀,還挺漂亮。

“你葬愛你的,”談寂擋住了柯楓想要往他脖子上套的平安扣,“彆帶我一起。”

柯楓也不生氣,溫聲哄道:“彆的不帶都行,平安扣是老師留下的,隻有這一對,我特地找人從他的故居寄過來的。”

談寂怔了一下,鬆開了手。

玉有些涼,滑入衣領時觸感分明,他下意識的抬手,隔著衣物摸了一下心口,隻覺得那裡似乎被什麼情緒給填滿了,卻荒唐的感受不到。

柯楓摸了摸他的頭,借著這個動作,試圖偷偷往談寂的短發上卡一個發卡,被談少爺成功識破。

他自己倒是帶了不少飾品,這個男人向來颯遝不羈,即便低調的穿著一身黑色衝鋒衣,那些酷炫的耳夾與尾戒,也不會使人感到違和。

頂多不太像個好人,談寂心想。

禾月說到做到,真的將自己戴成了指環王,但他戴的是第二節指骨,八個極細的銀環反而透出一股禁欲的美。

連雨乖乖從那堆首飾中,挑選出了十來個不會影響活動的,可惜他的長相生來乖巧,帶上它們,好似受到不良人士教唆的高中生。

暹羅帶著平光鏡和手表,依舊一副成熟男人的模樣,唯一有些奇怪的,是鎖骨上帶的一個十分精致的蝴蝶狀吊墜。

隻有白橘的裝飾最為誇張,仿佛是家裡有礦,手指和脖間都帶上了繁複斑斕的寶石,配著他深邃的眉眼,有種彆樣的異域風情。

徐慢和顧流光是最後到場的,作為執棋者,入局將變回十六歲時的模樣,所以隻穿了身常服,靠在會客廳的門口等眾人準備完畢。

“顧King,”實習生守著他的飾品山,猶豫道,“你就這麼去?”

顧流光正在穿安婉給他的衝鋒衣,聞言擼了一下左手的袖子,禾月順著他的動作看去,竟是三串五帝錢。

“試試看,寶箱能不能投幣。”顧流光笑道。

實習生張大了嘴。

不過保險起見,他還是從飾品山裡挑了一個吊墜走,跟禾月脖子上掛的那個明顯是情侶款。

執棋者與七位弈者準備就緒,安婉和黑喵送他們進了特殊工作間,安姐姐難得有些緊張,調試機器時犯了好幾個小錯,柯楓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我來吧。”

安婉讓出了位置,對眾人低聲道:“一定要回來啊。”

“放心吧。”顧流光輕聲安慰她。

***

對應著「欲」的回憶開始轉動,執棋者回到了那個晦暗的街巷,是什麼使他無法釋懷,愛與恨,罪與赦,是什麼樣的秘密,才無法宣之於口,是什麼樣的痛苦,被永埋黑暗之中。

迷霧與暗夜揮之不散,耳邊誰在呢喃,或隻是命運的輕歎。

由於不的確是否可以使用玄冥的命線入局,談寂依舊是被柯楓帶著,他睜眼的似乎有些太早,於黑暗的儘頭看到了一抹血影。

談寂皺眉。

“怎麼一進來就是這幅表情?”耳邊傳來了柯楓的聲音。

這裡大約是招待所裡的某個房間,空氣中彌散著灰塵與黴氣,不大的空間中並排擺放著四張單人床,過道窄而擁擠,唯一的窗戶被桃色的窗簾所掩住,清晨的陽光順著縫隙透了進來,落到發黃的床單上。

談寂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咬牙切齒道:“沒什麼。”

柯楓放開他去拉那個難看的窗簾,轉過身發現房間裡又多出了兩個人,竟然是帶著顧流光入局的禾月。

四人無言以對了一會,柯楓低罵了一句,先一步開門去找執棋者了。

“挺行啊你小子,”十六歲模樣的徐慢就在站在走廊裡,被柯楓居高臨下罵得不敢抬頭,“四人間?還單人床?你咋不直接定個通鋪呢?八個人一起多刺激?!”

顧流光追出來演了個和事佬,說道:“局裡的事情執棋者又決定不了,他當年找來的打手住的是四人間,我們當然也一樣。”

徐慢見顧流光肯替他說話,也趕忙道:“孤局的夜晚是強製休息的,您也做不成什麼不是?您要是真想……不如白天去KTV,那邊更為隱蔽。”

被安排在另一個房間裡的三人也聞聲趕了出來,暹羅又像模像樣的勸了幾句,幾人一同進了談寂所在的房間。

“有人見到規則字條了嗎?”柯楓沒好氣的問,他一手攬著談寂,大爺似的坐在床邊,徐慢之前並未和他有過接觸,還以為柯楓就是圈中傳聞的那種,傲慢又痞氣的上位者。

半晌沒人出聲,顧流光開口道:“第六輪局,第一天沒有字條很正常。”

圈中給顧King的評價,是對自己人溫柔且有耐心,這條傳聞倒是與事實差距不大,他也就按照這個人設演下去了。

白橘隨之附和道:“第一天的目的是熟悉場景和搜尋物資,不如先看看局允許我們帶進來些什麼?”

於是眾人檢查了隨身物品,衝鋒衣和戰術手套屬於隨身衣物,自然沒有被卸除,但臨時帶上的首飾,就沒有那麼好的運氣了。

白橘全身的金銀珠寶被扒了個乾淨,唯獨給他剩了個掛著金鈴鐺的手鏈,暹羅隻剩下了手表和脖子上的吊墜,連雨最慘,大約是臨時戴上的裝飾,實在與他不太匹配,愣是一件都沒能剩下。

柯楓和談寂的三個耳骨夾通通都被卸除,隻有一對平安扣還貼身掛著,禾月指骨上的八個銀環居然一個沒差,顧流光手腕上也完好無損的掛著三串五帝錢,隻是那對情侶項鏈卻沒有了。

這一波下來,簡直歐非立辨。

談寂冷笑了一聲,看著柯楓取下了那顆一直帶著的藍色耳釘。

“走吧,去找個綠色寶箱試試水。”柯楓說。

第三十四章·寶箱

這棟老舊的招待所總共三層,除去他們所住的兩個四人間外,其餘的房門通通緊鎖,談寂試著敲了一下,並無任何反應。

窗外的街道也空蕩蕩的,由二樓看去,零星隻有幾個漫無目的的npc四處遊蕩著,隔著冬季裡的晨霧看不清麵容。

幾人隨著柯楓一同下了樓,招待所的一樓大門邊坐了個禿頂大叔,五十來歲,正靠著櫃台抱著手機在刷短視頻。

唯一的一波客人大清早就集體出動,大叔似乎還挺驚訝,他扶了一把快滑倒鼻尖的眼鏡,起身從櫃台後麵掏出了一個紙箱。

“你們一口氣包了一周的房,”大叔笑眯眯的晃著那個紙箱,“所以送一次抽卡。”

談寂聞言抬眸,就見柯楓用手觸了一下那個紙箱,紙箱向著他們的這麵,立刻浮現出一行提示。

「綠色寶箱,放置衣物或飾品可進行一次抽卡。」

談寂:“?”

這和他想象得有點不一樣。

而柯楓的重點不在於此,他單手撐著櫃台看向禿頭大叔,笑得使一旁的徐慢感到背後發涼。

“說好的送一次呢?”柯楓問。

那禿頭大叔卻是渾然不覺的抱著箱子,像個粗製濫造的新手指引一般,不會對程序之外的任何問題做出回應。

柯楓嗤笑了一聲,乾脆將浪蕩不羈的人貫徹到淋漓儘致,一把拉來了在樓梯旁瑟縮著的徐慢,指向了櫃台上的紙箱。

“你來抽第一次。”

十六歲的徐慢個子並不高,身材也已不似幼年那般的壯實,被人高馬大的柯楓拉了個趔趄,不情不願的停在了紙箱跟前。

談寂冷眼看他往紙箱頂部的開口裡,扔了一個相當葬愛的吊墜,幾秒後,新的提示出現在了頂部的開口旁。

「玩家勝利!獲得隨機獎勵,並退還所押物品。」

徐慢明顯鬆了一口氣,緊繃著的肩膀也放鬆了下來。

又過了幾秒,紙箱的開口裡,彈出了原本的吊墜和一盒計生用品。

招待所的一樓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半晌之後,倍感荒謬的柯楓實在沒繃住笑了一聲,徐慢立刻拿著那盒東西湊到了他的麵前,討好道:“柯神,要不……給您吧。”

“我用不著,”柯楓又好氣又好笑道,“留給顧King吧。”

顧流光轉身就往院外走。

徐慢似乎感到有些尷尬,但又不知是腦補出了些什麼,有點同情的看了談寂一眼,氣得談寂也摔門出去了。

等柯楓追出去的時候,他已經在路邊,找到了一個特殊的自動販賣機。

說它特殊,是因為它與常規自動販賣機在造型上,實在不太相同,機器上那個原本供人投幣的入口設計得極大,隨著談寂的觸碰,販賣機的電子屏幕上,彈出了與招待所的紙箱上同樣的提示。

「綠色寶箱,放入衣物或飾品可進行一次抽卡。」

對於柯楓的追來,談寂絲毫都不覺得意外,他笑道:“你說,衝鋒衣算一件還是算兩件?”

柯楓明顯愣了一下,看著對方在冬日街頭呼出的白霧,將手中的耳釘塞給了他。

“彆鬨,這麼冷的戶外也敢脫衣服?你裡麵穿的是短袖還記得嗎?”柯楓從身後輕輕固住了談寂。

談寂捏著那枚帶有柯楓體溫的耳釘,猶豫了片刻,並未真的脫下衣服進行嘗試,卻將手中的耳釘還給了柯楓。

“嗯?”

“我不能拿你的。”

柯楓也沒多說什麼,將耳釘扔入了巨大的投幣口中,沒一會自動販賣機裡掉出了原本的耳釘和一包餅乾,電子屏幕上的提示則變成了「該寶箱已被開啟」。

他拿起餅乾和耳釘遞給談寂,沒想到再次遭到拒絕。

“在鬨什麼脾氣?”柯楓溫聲問。

“沒鬨脾氣,”談寂起身繼續尋找可能會是寶箱的物品,“還沒到性命攸關的時候,我不能輕易拿你的東西去押。”

二人一前一後的走在街道上,太陽徹底升了上來,路邊也多了不少形形色色的npc,反倒是有些熱鬨了起來。

這條街道很長,由東向西是一個十幾度的緩坡,他們所居住的招待所就佇立在地勢最高的西邊。

柯楓靜了一小會,開口道:“都是隊友,為什麼不行?”

“都是隊友,”談寂在路邊一個裝飾用郵筒麵前停了下來,“你會這麼對顧流光,或者要求顧流光這麼對你嗎?”

“這不一樣,”柯楓停在他身後,笑著歎氣說,“談寂,我什麼心思你還不知道嗎?”

“我知道,所以不能要,”那個郵筒在談寂的觸摸下亮了起來,“是我沒能帶更多的東西入局,不能由你來承擔。”

從連雨臨時佩戴的飾品,被扒得一乾二淨上足以見得,局隻允許弈者帶入隨身衣物和適合本人的飾品,像談寂這種極簡主義,就算入局前卡再多的發卡,戴再多的耳釘,也會被規則扒得一件不剩。

柯楓看著郵筒上的提示,認真的說:“可我願意承擔。”

談寂摸了一下心口的平安扣,輕聲道:“你隻是喜歡我,不是欠我什麼。”

他有點舍不得把玄冥的平安扣押進去,但也做不到仗著柯楓喜歡他,就白拿柯楓帶進來的籌碼。

他有什麼可以回應的呢?擁抱?親吻?可柯楓要的不是這些。

柯楓想要的,他不曾擁有,他害怕自己以後也無法擁有。

“你在難過。”

談寂輕閉了一眼,默認了。

半晌,他才開口道:“我不想辜負你。”

柯楓反而笑了起來,說道:“這哪裡談得上辜負,你不拒絕我,我就很開心了。”

他重新將耳釘放進了談寂的手中,握著對方的手,投入郵箱裡。

談寂在那短暫的幾秒鐘裡,難得感到了緊張的情緒,好在郵筒並沒有辜負他們,提示「玩家勝利」之後,郵筒中吐出了耳釘和一張KTV兌換券。

“憑此券可兌換中號包廂一間,限時六小時,免費提供8~10人零食及果盤自助,”柯楓拿著兌換券和耳釘笑道,“似乎開出了個大獎,夠所有人去薅一頓了。”

談寂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下來,他沒接那張券,和柯楓並肩去找下一個寶箱。

“你收著吧。”

柯楓也沒和他爭,收起兌換券後,隨手扒拉了一下路邊的一尊石獅子,沒想到獅子竟然亮了起來。

“這也太意識流了,”柯楓很意外的看向談寂,“你來我來?”

“你先。”談寂抬了一下下巴。

他本不是什麼多愁善感之人,作為0號試驗品,談寂能為某一個人感到難過,都是實驗方不敢想的事情,更彆說是體會人間的情愛了。

既然柯楓早已對他知根知底,卻還要依舊義無反顧,談寂覺得,自己再拒絕下去,也是某種意義上的辜負。

他隻能儘力去學,儘力去體會。

柯楓站在原地想了幾秒,隨即拍了一下另一邊的石獅子,果然也能亮,於是摘了尾戒遞給談寂,笑道:“一起。”

兩件飾物被同時放置在左右兩隻石獅口中,片刻後,談寂的那隻吐出了一把短匕,而柯楓那隻的胸口卻浮現出了血紅的文字。

「規則勝利。」

柯楓看著耳釘被規則銷毀,倒也沒有心疼,笑著說:“匕首你就拿著吧。”

談寂明白他的意思,點了一下頭。

“今天的三個一口氣抽完?”柯楓解了自己用來綁頭發的發帶,他的頭發不算長,微卷,散開後也隻剛好垂到肩膀,並不會影響活動。

“聽你的。”

兩人於一家酒吧的角落裡找到了一堆空木桶,原本應該是存儲過酒的,還能隱隱聞出香味來。

柯楓隨機拍亮了兩個,和談寂一同放入的飾品。

誰料他的木桶再一次顯示出「規則勝利」,而談寂那桶裡則掉出了兩盒自熱米飯。

也許運氣也是一種天賦吧,柯楓悲傷的想著,接過了談寂遞來的一碗。

“吃了你給的東西,戒指就歸你了,”柯楓眨了一下眼,“這總夠隊友的吧。”

他一步都不肯逼談寂,不願看他難過,不願看他因為害怕辜負自己而為難。

談寂也笑了一下,摘了左手的手套將戒指戴上,柯楓手指的骨節比他的大了不少,尾戒若是戴在小拇指上,會感到很不合適,談寂猶豫了一下,方便起見還是戴在了無名指上。

“走吧,回去享受午飯了。”柯楓攬住了他。

這條街他們大約走了一半的距離,不過按照之前顧流光在會議上講過的規則,每天伊始除去招待所外的所有建築都會重新隨機排列,所以就算走熟了也基本沒什麼意義。

兩人沿著原路返回招待所,完成了他們3:1的抽卡旅程。

他們在招待所的院子裡,遇見了正在穿衣服的白橘和連雨,這兩人飾品沒帶進來什麼,隨身衣物倒是一層套著一層,活像兩顆洋蔥。

連雨從門口的便利店裡抽到了兩大包薯片,而白橘則在院中一個木質的箱子裡抽到了一袋貓糧。

“卡池裡怎麼會有這種東西!”失去了唯一一條手鏈的白橘崩潰痛哭。

柯楓去看了一眼他說的那個木質箱子,那分明是個簡易的戶外貓屋。

談寂也終於解開了自己早上疑問——衝鋒衣在規則眼中算是一件衣服。

暹羅則是陪徐慢出門未歸。

四人一同回了二樓的房間,開門時,正巧看見顧流光站在房間裡唯一一台小電視麵前,往裡投了一枚五帝錢。

禾月笑得趴在了桌上。

小電視哆嗦了一會,吐出了一個比它自身還大的零食大禮包,禾月笑得更大聲了。

“都抽完了?”剛進門的柯楓問。

“顧King抽完了,我還差一次。”禾月抬了抬手,右手指骨上的銀環少了一個。

顧流光從禮包裡摸了袋橙汁出來扔給禾月,將小電視還回來的五帝錢串回了手腕上,談寂掃了一眼,還剩13枚。

除去未歸的執棋者和暹羅,他是唯一一個三次全勝的弈者。

大約也算是一種彆樣的天賦了。

第三十五章·混混

擁擠的四人間裡支著一張簡易的餐桌,柯楓伸手輕輕推了一把,餐桌立刻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刺耳哀鳴。

談寂對著它歎了口氣,慢條斯理的撕開了自熱米飯的包裝,熟練的將料理包一一放入,他顯得優雅而從容,仿佛擺在他麵前的,並不是一盒沒有靈魂的速食。

好在局沒有吝嗇到喪心病狂的程度,招待所中至少水電齊全,狹小的衛生間裡甚至還裝有一個電熱水器。

柯楓將冒著熱氣的米飯端上了餐桌,把隔壁小孩連雨給饞哭了。

“我有一個問題,”談寂認真拌著醬汁,“在局中,什麼樣的npc是可以與弈者交流的?”

“執棋者本身記憶深刻的,比如連雨局中的姥姥和徐慢,就可以進行簡單的交流,而樓下那位禿頂大叔,執棋者對他應該基本沒什麼印象,所以人物單薄而僵硬,無法對我們做出任何回應。”柯楓回答。

談寂點頭,繼續問道:“npc有可能發現,我們對於這個世界而言是外來者嗎?”

“通常不會,”柯楓開心的炫著飯,“npc是執棋者回憶中的一部分,隻會按照執棋者對於這個人的某些認知,來做出相應的行為,就好比禾月母親的質問,連雨姥姥的關懷,其實都隻是回憶的投影罷了。”

談寂捏著勺子想了一會,皺眉說:“但有一種特例,如果弈者臨死前被困在了某個局中,成為了這個局的npc或是規則的一部分,他是擁有自我意識的,就像蘇夢局中的李開心那樣,對不對?”

“對,”柯楓點頭,指了一下談寂麵前的碗,“好好吃飯。”

談少爺難得聽話的低頭吃飯,連雨縮在門邊的椅子裡哢嚓薯片,禾月則坐在談寂身後的床邊啃一袋仙貝,他抽到的是一箱無糖酸奶,大約隻有顧流光願意拿零食同他交換了。

一時間,房間裡隻剩下了幾人刻意壓低的咀嚼聲。

連雨第一個吃完了薯片,舔著手指打算出門扔掉空包裝,開門時險些和白橘撞上。

“柯神。”白橘手裡拎著個裝燒餅的紙袋,神色中帶著些許的不確定,進門就跑到了柯楓麵前。

“嗯?”柯楓剛好吃完飯,抬頭看他,“你不是三次隻抽到一包貓糧嗎?餅哪來的?”

白橘將紙袋立於桌上,那破桌子果不其然的又晃了幾下。

“貓糧換的。”白橘答道。

柯楓愣了一下,皺眉問:“跟npc換的?”

“對,那邊,”白橘指了指馬路對麵,“有個小院子,裡麵養了好幾隻貓,我真的單純隻是試一下……誰知道院子主人會接待我,還給我買了午飯。”

談寂聞言也抬頭問:“這個局裡的npc擁有自我意識?”

“嗯,”柯楓收拾著麵前的殘骸,神情平靜,“有自我意識的npc也不少見,注意點就行,講一下院子主人的體貌特征吧。”

白橘作為公司的情報人員,入局雖不頻繁,但畢竟也是當年的實驗品之一,不該因此種變故就感到慌張。

但他此時的呼吸略顯急促,垂著的手也下意識的攥成了拳。

“院子的主人帶著麵具,看不到臉,也看不出性彆,”白橘說,“但他露出的鎖骨正中心,有一個蝴蝶印記。”

柯楓原本拿著空碗打算出門扔,聞言愣住了,談寂伸手,接住了那個差點砸到地上的塑料碗。

“你是說……”

說話間,走廊上由遠及近的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聲音的主人大致是受了傷,一腳深一腳淺很不協調,淩亂且伴著粗重的呼吸聲。

柯楓繞過桌子,就見暹羅渾身是傷的衝了進來,他的左腿被衣物臨時包紮著,好幾處皮膚都被利器劃傷,臉上也沾了不少血汙。

“執棋者被npc抓走了!”暹羅扶著門框看向柯楓。

顧流光也走了過來,和柯楓一同扶著暹羅坐下,問道:“他違反規則了?”

“並未。”

“那就無妨,”柯楓蹲下替他檢查傷口,“局無法在執棋者尚未違反規則之前將其抹殺。”

暹羅的左腿上被利器捅出了個血窟窿,傷口不算大,但極深,他撕了一截襯衣的袖子,遞給柯楓用以包紮,情緒倒是逐漸平複了下來。

顧流光用溫水浸濕了條毛巾遞過去,示意他自己擦拭掉血跡。

“仔細說說發生了什麼?”柯楓道。

暹羅說:“我和徐慢出去的晚,沒能在附近找到寶箱,他提議去地下電玩城,結果剛進門,就被十來個混混模樣的npc圍住,之後發生了一些打鬥,我僥幸逃出來,他則被npc給扣下了。”

柯楓認真的幫他處理完傷口,又問道:“他受傷了嗎?”

暹羅點了點頭,又補充道:“不重,但現在如何就不清楚了。”

“行,談寂,顧King,白橘,我們四個去一趟。”柯楓站起身來。

連雨還傻傻的拿著薯片的空包裝,茫然道:“你們……要去救他?他不是公司的內鬼嗎?”

“是,但我們是弈者,從簽下同意書的那一刻起,便會在局中無條件的保護執棋者,這是我們的職責,”柯楓說,“況且,他做的那些事情再卑劣,我們也不能代替法律去懲罰他,個人的正義永不為正義。”

連雨愣了一下,隨即用力的點頭說:“我明白了,柯神。”

顧流光問了暹羅地下電玩城的具體位置,先一步出去了,白橘趕緊咬著他的餅跟上,談寂將抽到的匕首給了柯楓,自己則帶上了戰術手套。

雖然命線通常觸碰不到弈者,但用來攻擊npc卻有著奇效,特殊的情況下,也可以用以攻擊規則。

柯楓明白他的想法,接了他遞過來的匕首,又往談寂兜裡塞了一件飾物,客氣得如同等價交換的隊友。

他尊重談寂,所以會保持著一切談寂喜歡的相處模式。

出門之前,談寂回頭看了一眼暹羅。

為了方便擦拭身上的血汙,暹羅穿著的那件衝鋒衣領口向下拉開了不少,露出了鎖骨上的蝴蝶吊墜。

“走吧,”柯楓攬著談寂出了門,“回來再和你解釋。”

談寂隨他一同下樓,二人追上了前方的顧流光與白橘,四人向目的地疾行。

地下電玩城位於街道的另一頭,白橘邊走邊啃完了餅,扭臉問顧流光:“這個局會每天刷新物資和建築嗎?”

“會,不然一百個寶箱也不夠我們抽。”顧流光說。

白橘點頭,路過酒吧時拎走了一個空木桶,那個木桶和之前抽過的一樣,也是個綠色寶箱,一路上都在不知疲倦的跳著抽卡提示,顯得有些搞笑。

十幾分鐘後,四人出現在了電玩城的門口。

這條街道上的設施新舊不一,電玩城看起來應該沒開多久,門臉不大,但裝潢十分用心,可惜被一群npc小混混占山為王了。

向下的樓梯口處蹲著個黃毛,大約是望風的馬仔,不太敬業,正背對著門口抽著煙。

談寂屏息上前,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誰啊?”

黃毛不耐煩的翻著白眼,起身的瞬間被命線綁了個結實,嘴裡的煙也隨之掉到了地上,被談寂一腳踩滅,那混混被嚇了一跳,立刻開口要喊,又被柯楓手中的匕首抵住了喉嚨。

“想好再出聲。”柯楓笑道。

被談寂捆成粽子的黃毛看上去也就二十出頭,相當識時務,當即咧著一口煙熏的黃牙討好道:“大哥您找我啥事兒?”

“你們抓走的那個人呢?”

黃毛一聽柯楓問這個,臉色就變了,猶豫道:“你們來找徐慢啊?他這人不值得你們救。”

“誰說來救他了,”談寂影帝附體,冷笑道,“我們是來找他討債的。”

“他?討債?”黃毛鬆了口氣,“他哪還有錢還債啊?女朋友都要抵給我們老大了。”

談寂愣了一下,柯楓繼續問道:“他這樣的還有女朋友?”

“你彆說,他女朋友長得還挺正點,”黃毛舔了舔嘴唇,“就是眼光差得離譜,把徐慢這種人當成真愛,徐慢也幾把厲害,這麼漂亮的妞拿來當籌碼。”

柯楓點頭道:“所以,徐慢還在電玩城裡?”

黃毛訕笑了幾聲,討價還價的說:“我說了你們得把我給放開。”

“兩個問題,”柯楓搭著黃毛的肩膀笑得危險,“徐慢在不在裡麵?裡麵有多少你們的人?說了就把你放開。”

“在在在,”黃毛被談寂勒得渾身痛,“裡麵算上徐慢和他女朋友總共11個人,大哥快把我放開吧。”

柯楓聞言對談寂點了一下頭,談寂收手,柯楓則一手刀劈暈了黃毛,配合愉快。

顧流光先一步下了樓梯,他兩手空空,連手套都沒戴一個,步伐穩而輕。

地下電玩城裡也空蕩蕩的,遊戲機卻全都詭異的開著,各種機器的音樂聲此起彼伏,仿佛原本在此娛樂的npc一夜之間全部蒸發了,隻留下了十來個小混混。

徐慢和一個非常漂亮的女生,被捆在場地正中的跳舞機旁,混混們在二人附近或站或坐,有些甚至玩起了遊戲機,隻有為首那個刀疤臉捏著女生的下巴,像是在品鑒些什麼。

半晌,刀疤臉指了指跳舞機,對女生說:“上去,跳個脫……”

他的肩膀也被人拍了一下,刀疤臉興致被打斷,煩躁的輪起拳頭轉身,被身後的顧流光單手握住了手腕。

骨裂聲在嘈雜的遊戲音效下依舊清晰可聞。

剩餘的混混直到聽見刀疤臉的痛呼聲,才終於注意到了陰影中的顧流光,有個衷心耿耿的試圖上前護主,被跟來的柯楓一腳踹在背上,摔進了一旁的投籃機中,掉下來的籃球瞬間將其淹沒。

遠處三個抓娃娃的混混才剛回過頭,就被一根金線纏住了胳膊,那線就仿佛有生命似的,蛇遊般的繞住三人後,又重新回到了談寂的手中,以至於談少爺達成了一口氣提溜上來三個“娃娃”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