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0(2 / 2)

白橘則是偷偷繞後,解開了徐慢和女生身上的繩索,徐慢被白橘拉了一把,女生也自己站了起來,她在冬季裡隻穿著一件單薄的毛衣,臉色煞白,所幸並未受傷。

顧流光和那個暴怒的刀疤臉打鬥了一會,成功把對方揍進了一台街機裡,一旁的柯楓以一敵四,匕首舞得飛起,還不忘配音道:“KO~”

女生在徐慢的攙扶下逃出了遊戲廳,白橘劃了一根火柴,扔進那個依舊提示著「綠色寶箱」的木桶之中。

“走!”

柯楓邊戰邊退,還不忘對遠處的談寂喊著,那四個混混本被打得暈頭轉向,見他分神又追了上來,柯楓拎起跑在最前麵的那個向後一丟,將剩下三個全都砸進了保齡球機裡。

談寂正好抬頭看他,被眼前的一幕逗笑了,對他喊道:“STRIKE(全中)~”

柯楓忍笑拉著談寂往外跑,二人剛跑上樓梯,身後便傳來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談寂被對方圈在懷裡捂著耳朵,下意識的回頭看去,火光之中,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張刀疤猙獰的臉,與記憶中的某一刻完美重合。

而絢爛之下,黑暗尚未退卻。

深淵之中,是渾身染血的惡魔在低啞的呢喃。

“0,3-13……他們怎麼可能出現這裡?”

第三十六章·故人

突發的爆炸,使得原本愜意安寧的街道,瞬間兵荒馬亂了起來。

幾人跟著受驚的npc人群向外跑去,談寂被柯楓擋在身後,與倉皇失措的路人們擦肩而過,恍惚間有種置身於現世的錯覺。

npc的反應似乎太過真實,就好像這樣的爆炸,曾真實的出現在執棋者的記憶中一般。

徐慢和女生被他們夾在最中間,談寂回頭看了一眼,反倒是覺得眼前的女生,才是npc中最不真實的那個。

“彆看了。”柯楓略微放慢了速度,將他拉到了身側。

談寂聽話的沒有再回頭,低聲問道:“你覺不覺得……”

“噓。”

此時大約是局中的下午兩三點,冬日裡最溫暖熱鬨的時間,在遠離爆炸中心點的位置,反而有三兩npc好奇的向電玩城方向緩緩移動,原本那些慌不擇路的npc也漸漸停了下來,向旁人講述著經過。

更有甚者掏出了手機和自拍杆,開始直播起了街頭發生的爆炸事件。

柯楓也逐漸放緩了腳步,攬著談寂低語道:“她身上太乾淨了。”

談寂一愣。

女生作為被混混綁架的角色,身上卻意外的沒有任何的汙跡或傷痕,且不論徐慢和暹羅身上的傷口與血跡,柯楓等四人經此一戰,也多多少少蹭出了一些擦傷,而徐慢身邊的女生乾乾淨淨,淺色的毛衣被午後的陽光曬得發亮。

“你的意思是,”談寂皺眉,“她不是執棋者的真實回憶……”

柯楓點頭說:“她是執棋者出於某種原因,想象出來的。”

也許是內疚,也許是悔恨,徐慢在記憶中不斷的刻畫著女友最美的一麵,直到她化作了局中的一員。

沒有經曆過的事情,幻想起來總歸不會那麼真實,女生雖然一路跟著他們,卻顯得十分木訥,隻能對徐慢的行為做出些許回應。

一直到回了招待所,談寂都沒有再接話,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反倒是白橘快走了幾步,湊到柯楓身邊低聲問:“把npc帶回來沒問題嗎?我總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她。”

柯楓搖頭說:“她隻是虛影。”

白橘歪了一下頭,感到貓腦過載,好在擔心眾人的暹羅拯救了他。

連雨陪禾月一同出門尋找最後一個綠色寶箱,暹羅則找了張木椅,坐在招待所的院中等候,他遠遠聽到眾人回來的腳步聲,抬眸望去,目光卻落到了挽著徐慢胳膊的女生身上。

“師妹?”暹羅顯得相當意外,不禁忍痛起身向前迎了兩步,“你怎麼會在這個局裡?”

談寂回過神來,順著暹羅的目光望去,女生依舊靜靜的挽著徐慢,對他的問題沒有做出絲毫反應。

柯楓問:“師妹?她是狂蝶的學生?”

暹羅點頭,走到女生麵前仔細辨認了一番,很快就發現對方隻是執棋者幻想中的虛影,有些失望的歎了口氣,反倒是徐慢聽到狂蝶這個名字後臉色白了一瞬。

“啊對,狂蝶,”白橘終於想起了午飯時被打斷的話題,“我之前看到的應該就是……唔!柯神,乾嘛打我?!”

柯楓隻恨自己沒能找東西堵住白橘的嘴,他一把攔住了打算出門的暹羅,道:“冷靜,一抹殘魂而已,你追過去他也不一定會見你。”

“殘魂?”談寂問。

“之前你說,死在局中的弈者會變成有意識的npc,這本身沒有任何問題,”柯楓解釋道,“但初代實驗品中有一個特例,天賦是可以在局中假死一次,而死掉的那極小一部分魂識,將變成局中一個獨立的npc。”

談寂也找了張椅子坐下,仰臉問:“初代實驗品,和老板一樣?”

“對,初代實驗品總共隻有五個,如今還在世的,就隻剩風哥了,1-5狂蝶,不僅是初代實驗品,同時也是玄冥的好友,第二代實驗品的老師,以及貓貓情報聯盟的創建者。”柯楓回答。

哦,就是那個取名寶才,談寂心想。

暹羅坐回椅子裡靜了一會,垂眸道:“我是第二代實驗品,2-10,老師其實大不了我們幾歲,但他真的很強,對學生們很好,如果不是蘇貘叛逃,實驗方也不會……”

突然聽到蘇貘這個名字,談寂不由得有點恍惚,有些人明明已經死了,卻仿佛還能隨時跳出來搞點事情。

“那麼這位前輩為何會來此?”談寂問,“和徐慢的女友有關?”

“狂蝶因為天賦的緣故,在圈中還有另一個名號,”柯楓走到徐慢麵前,臉上沒有絲毫的笑意,“不死蝶,你認識嗎?”

聽到這個稱呼,徐慢的臉色徹底白了下去,聲音也略微發顫,他瞄了眼暹羅,心虛道:“……認識,您彆這麼看著我,他不是死在我局裡的。”

“廢話,”暹羅低罵了一聲,“我是眼睜睜的看著他……”

說到此處,他掩麵低頭,再也發不出聲音。

柯楓安慰般的拍了拍暹羅的肩,繼續審徐慢:“不死蝶入你的局乾嘛,你邀請的?”

“是他主動找上的我,第三輪的時候,”徐慢看了眼身邊安靜的女友,“說來幫我查小蓮失蹤的事情。”

女生大約是聽懂了小蓮這個稱呼,又朝徐慢笑了起來。

“所以你真把女朋友押給了債主?還騙不死蝶他的學生失蹤了?”柯楓怒道,“你那會才十六歲啊,你女朋友多大?”

“十五歲……”徐慢喃喃道,“我也沒辦法,不給他們,他們就要逼我去賣血。”

柯楓氣得要衝上去揍他,被白橘攔了下來,勸道:“不值得,不值得,再說弈者也傷害不了執棋者。”

“所以,徐慢因這件事而成局,他的女朋友,是狂蝶的學生,”談寂冷笑道,“狂蝶入了第三輪局,為尋找學生失蹤的真相,卻不知為何觸發了天賦——假死,在這裡留下了一抹殘魂。”

顧流光點頭說:“而我入的第四輪,新悅因類似的遭遇而產生共情,險些成為規則的傀儡,那一輪局也因此被攪得亂七八糟,以至於難以探究真相。”

第五輪局,除了徐慢本人之外,在座誰也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而第六輪才剛過去半天,便已發生了許多意想不到的變故。

白橘左右看了看,小聲問柯楓:“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走一步看一步吧,”柯楓歎氣,“今天大家都累了,先休整一下,明天去KTV看看,順便薅頓飽飯。”

徐慢見弈者們不打算繼續計較,壯著膽子提議先帶女友上樓,柯楓不願看見他,也不想破壞那道虛影,就不耐煩的點了一下頭。

院中又安靜了下來,談寂盯著那個抽出了貓糧的寶箱發著呆,還有不少想不通的地方。

若他們救回來的隻是小蓮的虛影,那麼真正的小蓮去了哪裡?

地下電玩城中那個刀疤臉究竟是誰?他是否也擁有著自主意識?

如果寶箱是徐慢作為賭徒的映照,那個百分之一的規則抹殺又是什麼?

還有六日的時間去探尋。

白橘攔著柯楓,自己卻有些咽不下這口氣,憤憤道:“十六歲就玩的這麼花,想想我十六歲那會,剛調到總部,每天都緊張得要死,生怕給你們的情報有誤。”

暹羅也點頭道:“你被調走的時候,老師還很舍不得。”

“是啊,”想起往事,白橘的心情好了一些,“柯神呢?十六歲的時候在乾嘛?”

“實驗方剛解散,跟著風哥打天下呢,”柯楓看向談寂,“小美人呢?”

談寂的回答非常單調,他說:“念高中。”

柯楓被逗得表情柔和了下來,談寂這才忽地發現,這個男人在不笑的時候,竟有種難以接近的距離感。

白橘又扭臉看向了顧流光。

“試圖網戀,”顧流光平靜的說,“然後奔現。”

幾人愣了一下,笑出了聲。

某人的網戀對象就在這樣的氛圍裡回到了院中,他手中抱著個裝滿藥品和器械的醫療箱,見出去的四人都平安回來,這才鬆了口氣。

“抽到了醫療箱?”柯楓挑眉道,“好東西啊。”

禾月笑道:“嗯,去了趟診所,正好還有一次沒抽,乾脆實驗一下,看看抽到的物品,是否和箱子所處的位置有關。”

連雨跟在他身後,一臉茫然的探頭問:“執棋者呢?”

柯楓簡單的講述了一下經過,聽得禾月跟連雨目瞪口呆。

“十六歲,我才剛初中畢業外出打工,還沒入弈者這行呢,”連雨感慨道,“不過那位狂蝶前輩,我倒是在道上聽說過。”

談寂深知連雨是個八卦小能手,瞬間產生了興趣,問:“怎麼說?”

“褒義的比較多,都說他是弈者裡身法最靈巧的,才有狂蝶之美譽,隻可惜,再也無緣見得,”連雨偷偷瞄了一眼暹羅,確定對方沒有生氣,才繼續說,“其他的傳聞則是,他生得過於漂亮,有些男女莫辨,性彆在圈裡至今是個謎。”

白橘點頭說:“很中肯。”

“所以他到底……”連雨冒死好奇。

“我們也不知道。”柯楓笑道。

閒聊的時間總是過得飛快,院中的陽光逐漸向西偏去,午後的溫暖和煦也隨著夕陽消失殆儘。

談寂在冷風中眯了一下眼,柯楓的手就伸到了麵前。

“走了,該回屋了。”柯楓伸手將他從椅子裡拉了起來。

“執棋者的女朋友還在樓上,”和徐慢住一個房間的連雨猶豫道,“我們三個大男人進去睡覺不合適吧。”

柯楓攬著談寂進門,幫他擋住了由北麵刮來的冷風,解釋說:“她是npc,我們強製入睡的時候,她會被規則帶回原點。”

談寂早已習慣被這麼攬著,抬眸看柯楓,問道:“你是不是很想要規則字條?”

“你打算明早去拿?第六輪局還真不一定能出現,”柯楓輕歎,“一般需要一點代價。”

“比如?”

“比如有人開到一次規則抹殺。

第三十七章·賭徒

一如柯楓的推斷,第二日伊始時,規則字條並未出現。

談寂作為第一個醒來的弈者,快速且仔細的搜尋了整個招待所,這個孤局與之前蘇夢所入的醫院規則不同的是,這裡所有被弄亂的物品,都會在下一日裡回到原點,唯一不會重置的,隻有屬於弈者的隨身物品。

樓下那個新手指引般的禿頂大叔並沒有再出現,談寂略微思索後,順走了櫃台裡那個前一日裡,抽出了計生用品的紙箱。

房間裡的其他人也陸續轉醒,柯楓見對方拎著紙箱回來,笑道:“拿它回來乾嘛?我真的用不上。”

談寂翻了個白眼,將紙箱放到桌上說:“驗證一下兩個問題,一是,同一個寶箱在不同的天數裡,開出的獎勵是否相同?二是,弈者所抽到的獎勵,是否也算作隨身物品?”

剛醒來的禾月聞之一愣,隨即覺得談寂說得很有道理,既然其他的物品都被重置了,唯獨抽到的獎勵沒有,就證明局中的規則認定,獎勵屬於弈者的隨身物品。

柯楓點頭,起身去了隔壁一趟,將一臉茫然的執棋者拎了過來。

“昨天那盒東西還在吧,”柯楓指著紙箱,“扔進去,再抽一次。”

徐慢的表情更加茫然了,可惜他並不敢忤逆柯楓,隻得乖乖拿出東西來,扔進了麵前亮著的紙箱中。

片刻後,紙箱跳出了與昨天同樣的提示。

「玩家勝利!獲得隨機獎勵,並退還所押物品。」

幾秒後,紙箱中彈出了所押物品和一盒香煙。

“果然可以!”禾月很是高興。

談寂則當即得出了兩個結論:同一個寶箱在不同的天數裡,會抽到不同的獎勵,具體內容與寶箱所處的位置有關;抽到的獎勵屬弈者隨時物品,可以再次作為籌碼使用。

如此一來,原本排不上用場的獎勵便有了價值。

隔壁除徐慢之外的三人也趕了過來,見此情形,連雨興奮道:“那我們若是抽到了沒用的東西,通通去飯店和便利店附近,尋找寶箱開成食物,豈不就可以輕鬆苟到最後?”

柯楓搖了一下頭,提醒他說:“彆忘了,還有百分之一的規則抹殺,一天內開箱的次數越多,碰到抹殺的概率就越大。”

連雨一瞬間清醒了下來。

而小機靈鬼禾月卻產生了一些彆的想法,從自己那箱無糖酸奶中單獨拿了一包出來,塞進了房間內的小電視中,那寶箱似乎卡頓了一秒,隨即便將酸奶吐出來,血紅的提示亮徹整個房間。

「違反規則!請玩家於5秒內投入完整的隨身物品!」

「5!」

「4!」

顧流光箭步上前,將一枚五帝錢投入小電視中,終止了寶箱的倒計時,紅光也隨之熄滅,片刻後寶箱亮起「規則勝利」的字樣,禾月緊繃的神經這才放鬆了下來,有點內疚的看向了顧流光。

“還皮嗎?”談寂笑他。

小機靈鬼瘋狂搖頭,後怕道:“不敢了不敢了,顧King……算我欠你一個籌碼。”

“不必,”顧流光搖頭說,“是我自己運氣不好,沒能抽到獎勵,何況這也算做我今日三次中的一次,沒虧。”

禾月猶豫了一下,把那袋酸奶遞給了他,這回顧流光倒是沒有拒絕。

一整天都沒吃東西的徐慢,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看來,從寶箱中抽到的物品,必須確保原封不動才能投到下一個寶箱中,談寂想。

“行了,都收拾一下,”柯楓從兜裡拿出了談寂昨天抽到的兌換券,“我們去KTV逛逛,順便吃個午飯,路上遇到的寶箱各位可以看心情開一下。”

以防萬一,所有人都拿上了自己的籌碼,談少爺一貧如洗,被柯楓攬著往外走去,同樣一無所有的白橘和連雨跟在了他們身後,暹羅依舊跟著徐慢,他腿上的傷還沒好,但作為實驗品忍耐力極佳,禾月則抱著一堆東西,陪顧流光走在最後麵。

等到出了院子談寂才發現,街道上的店麵分布徹底變了個模樣,原本有一段距離的酒吧和診所,出現在了招待所的隔壁,而街對麵那個養貓的小院子,卻已然不見了蹤影。

白橘對著路邊熱騰騰的早餐攤子流下了口水,問柯楓:“你說我搶一根油條就跑會怎麼樣?”

“不會怎麼樣,”柯楓笑道,“大不了明年清明給老師掃墓的時候,順便也掃掃你的。”

白橘果斷將口水和心思一同咽回了肚子裡。

談寂也餓的夠嗆,一路上都沉著張臉一言不發,這位少爺平日裡心情平和情緒穩定,隻有在極餓和極困時才會顯得十分暴躁。

柯楓深知這一點,一路上都沒有招惹他。

KTV這一日距離招待所並不算遠,眾人頂著明豔的朝陽,停在了那扇滿是音符裝飾的玻璃門前,盯著門把手上拴著的鐵鏈和鎖頭陷入了沉默。

“本店營業時間上午12點至淩晨2點,”柯楓對著門邊的告示歎氣,“行吧,不如先去完成今日的三次開箱,十二點準時回來這裡集合,保持至少兩人一組,不要落單。”

談少爺黑著張臉走了,在路邊找了一排自動販賣機準備開箱,柯楓遠遠的看著他拍亮了一個裝有小蛋糕的,將尾戒扔進去。

「規則勝利。」

談寂在原地站了幾秒,努力忍住了徒手拆掉寶箱的衝動,挪向下一個裝著方便食品的販賣機。

柯楓本打算上前哄他,卻見談寂迅速激活了下一個寶箱,摸出口袋裡,拿匕首和柯楓換來的飾物扔進去。

「規則勝利。」

看來前一日的好運氣都是有代價的。

但一天三次總歸是要全部抽完,談寂麵無表情的衡量了一會,剛打算摘下手套,就被身後跟來的柯楓輕輕擋住了。

“用平安扣。”柯楓握著他的手腕溫聲道。

談寂皺眉。

“我陪你一起,用平安扣,”柯楓主動拍亮了一台販賣機,“帶它進來就是為了開箱,你不舍得用,老師若是能知道,反而應當會不高興。”

這個男人似乎總會這樣,在他無措的時候突然出現,三言兩語間就安撫了他的情緒。

談寂垂眸思索了片刻,由衣領之中將平安扣解了下來。

十幾秒後,兩台販賣機同時亮起了「玩家勝利」的提示,並掉出了平安扣和兩瓶一模一樣的冰可樂,談寂歎著氣彎腰去拿,起身時,一包餅乾遞到了他的麵前。

“跟你交換。”柯楓笑著說。

談寂抬眸看他,問道:“那你呢?”

“我不餓。”

怎麼可能,談寂心想,柯楓自從昨天中午和他一起吃過自熱米飯後,便再未吃過任何東西,怎麼可能不餓。

他盯著那包巴掌大的餅乾看了一會,說:“一人一半,我分你一半可樂,你分我一半餅乾。”

“合理,”柯楓笑著掰了餅乾,“你先喝。”

明明男生之間同喝一瓶水很正常,何況是在這種情況下,但柯楓卻依舊保持著應有的尊重和距離感,不會使對方感到冒犯。

談寂沒有多說,仰臉乾了他那瓶可樂的一半,接了柯楓遞過來的餅乾。

自己似乎有點依賴柯楓,這種感覺有點像當年對玄冥的那樣,但也不全像。

是哪裡不一樣呢?談寂一時間說不上來。

非要代入其中去想的話,如果哪天柯楓像玄冥那樣消失了,談寂可能沒辦法淡定的獨自漂泊三年,冷靜的在全國各地尋找對方留下的痕跡,如果是柯楓突然消失不見,他幾乎不敢想象自己會做出什麼。

很奇怪不是嗎?他們明明才認識了兩個多月。

見談寂吃完餅乾,柯楓便去不遠處尋找新的寶箱了,他收起平安扣,用其它飾品開了兩次箱,在一家奶茶店門口的甜筒形裝飾裡,開出了一個小號的的甜筒形裝飾,活像是俄羅斯套娃。

“行吧,”柯楓被氣笑了,“至少明天還有得開。”

談寂站在不遠處看他,於心裡默默盤算了一會,隻要弈者手中還有最後一件籌碼,投入綠色寶箱中就有一半概率變成兩件,在急缺食物和禦寒衣物的情況下,是否會有人無視每天隻開三個寶箱的勸解,瘋狂的不斷開箱。

像個賭徒一般,直至開到被規則抹殺,全盤皆輸。

如果他隻是自己被抹殺,倒也罪有應得,但如果他運氣很好,連開七八十個都沒有被抹殺,那麼剩下的隊友,要麼違反規則不開寶箱,要麼必定有一個會被抹殺。

甚至還有最極端的情況,當運氣好的賭徒開出了具有壓製性的武器,他便有可能逼迫隊友為其開箱,這樣即保證了自己不會被抹殺,又能平白享受獎勵。

這也許就是規則想要告訴他們的事情——永遠都不要相信賭徒。

談寂有了些大膽的猜測。

***

大約十一點五十左右,所有人都回到了KTV的門口。

“箱子都開完了?”柯楓問。

白橘聞言痛哭流涕,他又損失了一件衣服,徐慢連輸兩次,早上從紙箱中抽的東西全賠了回去,其他人也都有得有失,隻有禾月的畫風最奇怪,他贏的不多,但每次總能開到很大件的物品。

這次開出的是一個超大號毛絨玩具,比他在現世中送給安婉的那個還要大,禾月原本就抱著酸奶和醫療箱,毛絨玩具實在是抱不下了,隻能由顧流光幫他拿著。

“喲,約會回來了。”談寂靠著柯楓吐槽。

柯楓笑出了聲,被小傻子聽見,紅著臉瞪他倆。

十分鐘後,KTV準時開門,眾人魚貫而入,柯楓在前台兌了券,所有人都湧入自助區,往盤子裡堆水果和小零食。

談少爺仿佛是個力學鬼才,食物碼了有一米來高,單手端著往包廂裡走,把連雨看得差點扭了脖子。

柯楓也拿了不少,他堆不成談寂那麼高,但兩隻手總共端走了五個盤子,連npc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KTV裡暖氣十足還提供自助,眾人自然是打算待滿六個小時再走的,奈何局大約是不願看到他們好過,談寂剛吃了不到五分之一的食物,門外就響起了嘈雜的腳步聲。

包廂的門被人很不客氣的敲了幾下,外麵傳進來一個欠揍的聲音。

“喂,徐慢在裡麵嗎?”

第三十八章·狸花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打斷了談寂進食的興致,他剛皺著眉放下手中的水果叉,就被身邊的柯楓輕輕按住了肩膀。

“你吃著,我去看看。”

柯楓不慌不忙的端著放有一大塊哈密瓜的盤子起身,邊走邊吃,路過點歌台的時候,還順手操作了一下,包廂中瞬間響起了大家耳熟能詳的《好運來》,喜慶得仿佛過大年一般。

門外站著四個大漢,不如柯楓高,但個頂個的壯,坐在門邊的連雨瞄了一眼,感覺對方可以一拳打倒兩個自己,瞬間就緊張了起來。

“徐慢還敢帶人入局呢,前些輪還能騙個把高階弈者進來,後麵都隻剩下些失敗品了,”那個把門敲得天崩地裂的壯漢身高隻到柯楓的鼻尖,不得不揚起了他高貴的頭顱,“你又是什麼東西,失敗品?還是不入流的對照組?”

柯楓慢條斯理的啃著瓜,笑道:“對照組。”

“你跟他廢話那麼多乾啥,讓他把徐慢交出來就完事了,”另一個壯漢大約是個急性子,罵道,“對照組的那群弱雞爺爺我一個能打……唔!”

帶著哈密瓜汁水的盤子被柯楓塞了一小半進壯漢的口中,門牙和瓷器碰撞出了動人的聲響,他身後的同夥見狀立刻衝過來想要幫忙,被柯楓用啃完的瓜皮狠狠抽了兩個大嘴巴子,打懵在了原地。

敲門的那個見此情形也擼起了袖子,迎麵上前來被柯楓一拳打到,還借對方的衣服擦了擦手上沾著的汁水,剩下最後一個壯漢,害怕得往走廊裡退了幾步,猛拍另一個包廂的大門。

“大哥,大哥救命啊!”壯漢喊道,“是您說的,隻要不是顧流光帶隊,我們都可以去找徐慢的麻煩!”

顧流光原本背對門口,靠著那個巨大的毛絨玩具,身形被擋了一大半,聞言站起身來,手裡還端著盤無糖酸奶版的水果沙拉。

“找我?”

剛被喊出來的大哥倒吸了一口涼氣。

倒是白橘好奇的探出了頭,這一看不要緊,他跟對方喊出來的大哥雙雙都愣住了。

白橘發出了不可置信的聲音:“狸花?”

那名為狸花的大哥生得膀大腰圓,穿著件花襯衫套了個皮夾克,脖子上還掛著條粗壯的金項鏈。

他愣了一會,摘下墨鏡看到了靠在門邊的柯楓,不確定的皺眉問:“您是……柯神?”

柯楓抱著胳膊問道:“我的變化很大嗎?”

眼前的劇情和談寂最初的想象相去甚遠,他沒忍住和白橘一起上前湊了個熱鬨,誰知那個被柯楓用瓜皮扇暈的壯漢也正好回過神來,仰臉看向他們,目光在落到談寂身上時頓住了。

他的瞳孔猛的縮了一下,臉色難看得仿佛隨時都可能昏過去,柯楓就站在身邊,聽清了那句嘶啞的呢喃。

“0號……實驗品。”

不遠處的狸花聽力極佳,震驚之餘,隻覺得該昏過去的人應該是他才對,自己的手下都招惹了一群什麼神仙。

好在柯楓沒打算計較,還將五人請進了包廂中,狸花一進門就打算道歉,柯楓擺了擺手。

“我也不知道他們是你的人,下手沒個輕重,”柯楓笑著把盤子拿了回來,“這三位壯士沒事吧?”

壯士們在大哥目光的注視下忍痛搖頭。

“你怎麼會在這裡?”白橘似乎和狸花關係不錯,“當年我被調去了總公司,狂蝶和我說你入局時出了意外,我還不相信。”

狸花點頭,盯著角落裡的徐慢咬牙切齒道:“就是出了意外,當年我陪老師入了徐慢的第三輪局,被這小子給坑了。”

徐慢也知道自己的事情肯定瞞不住,縮在角落裡沒敢跟狸花對視,雖然弈者無法傷害執棋者,但這種態度總讓人有種他還會有什麼後手的錯覺。

談寂皺眉。

柯楓咬著一顆草莓看他,低聲道:“彆發呆,好好吃飯。”

狸花順著柯楓的目光看過去,就見對方身邊坐著個眉眼精致的美人,年紀不大,看上去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一頭栗色短發柔軟而溫順,琥珀色的雙瞳極為漂亮,卻掩不住骨子裡的鋒利和傲冷。

他靜靜的坐在那裡,仿若是一把鞘身華美的刀,寒光耀眼。

“這位是?”狸花小心翼翼的問。

作為實驗品兼狂蝶的學生,狸花自然聽說過一些有關0號實驗品的事情,據傳,0號是實驗最初企劃人玄冥的養子,被保護得極好,除去幾個核心人員外,從沒有人見過其真容,況且在園區裡,比起0號這個稱呼,實驗方更喜歡稱他為神明。

柯楓點頭,看向之前喊出來了談寂身份的那位壯士,似笑非笑道:“你這位部下……”

壯士的臉上還有兩道瓜皮抽出來的痕跡,他揉了揉臉,趕忙解釋說:“我因為當年在角鬥場輸給了十……顧King,淪為失敗品,在那裡見過神明一麵。”

談寂正在叉一個櫻桃,聞言愣了一下,櫻桃掉回盤子裡轉起了圈,他卻渾然不覺。

反倒是柯楓追問了下去:“具體經過呢?”

“我當然和很多的失敗品拴在了一起,是李組長帶他來的,”瓜皮壯士說,“看得出來神明是想要救我們,可是刀疤他們不相信。”

“刀疤?”談寂皺眉。

“你們不會已經見過他們了吧?”狸花問,“徐慢第五輪是找了十來個失敗品做的弈者,刀疤作為第五輪的隊長,折在局中之後,就集結了一幫局中原有的npc,占據了地下電玩城。”

柯楓點頭說:“頭一天遇上了,他們打算綁架徐慢,是想要報仇?”

“誰不想找他報仇?我們可都是被他坑了才會折在這裡的!”險些生吞盤子的壯士憤憤道。

“你們是第三輪留下的,”顧流光吃完了水果沙拉,問道,“第四輪折在這裡的兩個新人見過嗎?”

禾月仰臉看了他一眼,顧流光這個人的在意總是很沉默,如果不是他自己開口,沒人會知道這件事,他一個人默默的在意了多久。

明明這件事根本不怨他,明明他那會兒也隻有十九歲。

可狸花卻搖了搖頭,回答說:“您那一輪因為出了個共情,全部的規則都被打亂了,反而沒人被徐慢所坑騙,是損失最小的一輪,至於那兩個新人,共情發生後便徹底消失了,我們沒能遇見。”

顧流光點了一下頭。

第一輪多半是徐慢自己入的,第三輪的弈者是狂蝶和狸花等人,第四輪由顧流光帶的隊,第五輪是徐慢找來的失敗品,現在是第六輪,談寂想。

那麼,第二輪發生了什麼?狸花口中局裡原有的npc中,會不會有第二輪的人?

幾人又吃了一會東西,那位被打了一拳的壯士,似乎對柯楓非常好奇。

他冒死問道:“您真是對照組啊?”

柯楓點頭。

“哪個試驗品能讓您對照?”

“我親愛的表哥,1-1風鳴。”柯楓答曰。

四位壯士徹底沒了動靜。

狸花則湊到了默默吃著東西的暹羅身邊,二人都是第二代的試驗品,又同為狂蝶的學生,私下裡是最為熟悉的。

“我在這裡困了快四年了,依舊沒能找到小蓮的下落,”狸花自嘲道,“老師他還好嗎?”

暹羅叉著一個聖女果看了半天,似乎是有些無顏麵對昔日的兄弟,半晌才拉開衣領,露出了鎖骨上的吊墜。

狸花當即愣在了原地。

“這是……你的道具?誰踏馬乾的?!”

“不確定,”暹羅歎道,“還在查。”

狸花埋著頭沉默了許久,再抬頭時,又戴上了那個狂霸酷炫的墨鏡。

“拜托你了,”他的聲音悶悶的,“師兄。”

暹羅怔了一下,狸花這小子當年極為囂張,除了狂蝶的話誰的都不聽,讓他喊自己一聲師兄,還不如讓他出去自立門戶的快。

“儘我所能。”暹羅說。

狸花靜了一會,大概是想明白了這些人入局的目的,看了角落裡還在努力吃東西的徐慢一眼,喊柯楓去隔壁聊點事情。

柯楓笑著拍了談寂一下,問:“吃飽了嗎?”

談寂對著空掉的盤子點頭,他飽得快要吐了。

二人起身隨狸花一同去了隔壁,這應當是KTV中最大的包廂,大量的食物和酒水隨意的堆放在茶幾上,皮質的大沙發上還或躺或靠著幾個狸花的手下,也儼然是一副占山為王的模樣。

“他們,加上之前那四個,我手底下總共有十一個人,四個是不肯和刀疤同流合汙的失敗品,其他七個都是折在第三輪裡的弈者,”狸花說,“真要打起來,我可不怕刀疤手底下那群npc。”

柯楓笑道:“可你們一個待在KTV,一個縮在電玩城,井水不犯河水,難不成是因為還有第三方勢力?”

“柯神果然一點就透,”狸花點頭,“那您要不要猜猜看,第三方勢力是從何來的?”

談寂飛快的搶答道:“第二輪入局的弈者。”

狸花很意外的看了談寂一眼,他原本以為0號實驗品願意跟著柯楓,想必是看上了柯楓的謀略與其獨特的天賦,沒曾想這位美人自己就足夠聰明的。

“第三方勢力待在網吧裡?”柯楓問,“你對他們了解多少?”

“對,他們集結了很多npc,這條街道在現世中,本就是灰色地帶,所以遊手好閒的npc眾多,我和他們產生過幾次衝突,都沒能討著好,也分不清究竟哪些是npc,哪些是曾經的弈者。”狸花說。

柯楓撐著下巴思考了片刻,又問:“他們隻待在網吧裡?”

“隻待在網吧附近。”

“謝了。”柯楓朝他點了一下頭。

狸花想了一會說:“弈者每天的三次開箱我幫不上忙,隨身物品隻能是弈者從現世帶入或是從箱中開出的,但給你們提供食物還是沒問題的。”

柯楓挑眉問:“不要點好處?”

“如果有一天查明了老師的死因,”狸花扶了一下墨鏡,“清明路過我墳前時,知會我一聲。”

柯楓一愣,當即收斂了笑意,拍了拍狸花的肩。

“弈者的職責是無條件保護執棋者,恕我無法違背,但無論徐慢破局與否,都不會再有第七輪了,”柯楓說,“你還有什麼遺憾嗎?”

“我在此處待了快四年,見了太多生死與人性的惡劣,早就待膩了,”狸花起身送他們出門,“柯神是打算……?”

“嗯,”柯楓一手攬著談寂,扶著門框回身看他,“縱使前路荊棘遍野,吾等心中的正義不朽。”

第三十九章·吊墜

直到第三日伊始,規則字條都未曾出現過。

清晨,談寂獨自站在二樓走廊裡看向樓下過往的車輛與npc,他依舊不死心的搜尋了一次招待所,不出意料的一無所獲。

談寂心裡很清楚,柯楓的天賦最機密的一點在於:需要拿到局中的規則字條,才能對規則做出更改。

但如果真如對方猜測的那般,字條隻有在弈者開出一次抹殺以後才會出現,這個局豈不是在鼓勵弈者們自相殘殺?

徐慢這局比談寂入過的前三個局,都要極端和殘酷很多,就像是規則本身在恨著他,報複他一般,不惜將所有情願站在他身邊的人都拖入地獄。

“小美人,”柯楓從房間裡找了出來,“怎麼一大早上就在這裡吹冷風?”

孤局的天氣基本不會有變化,今日依舊陽光明媚,隻不過談少爺發呆得太久,手都被吹涼了。

他沒回頭,任由柯楓將自己圈進懷裡捂手。

“你打算今天去網吧?”談寂問。

柯楓搖頭說:“才第三天,不著急,我還有些沒想明白的地方。”

談寂並不意外,又問道:“想再去一趟電玩城?”

“你怎麼這麼聰明?”

柯楓笑著把他攬回了房間裡,其他人也陸續從睡夢中醒了過來。

顧流光聽完柯楓的想法,點頭道:“那個刀疤臉,我當年的確在血鬥場見過,那會兒他臉上還沒有刀傷,所以一時間沒能認出來。”

“我大約也是見過的,”談寂看了眼柯楓,“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行,”柯楓說,“那麼,上午依舊兩人一組開箱,路過KTV可以去找狸花蹭一口吃的,下午一點回招待所裡集合,我們再去一趟電玩城。”

連雨最後一個從隔壁房間趕來,聞言問道:“既然我們已經有了食物來源,是不是應該選擇一些可能開出其他物資的寶箱?”

柯楓點頭說:“武器和防具優先,其次是醫療用品。”

眾人收拾整理了一下屬於各自的籌碼,禾月實在是拿不走他那堆東西了,隻好奮力將毛絨玩具塞進了房間裡的小電視中,過了好一會,電視屏幕上才顯示出「玩家勝利」的字樣,毛絨玩具卻死死的卡在了出貨口。

談寂忍笑幫他拽了一把,除了原本塞進去的東西外,還拽出了一個巨大的氣球。

柯楓頓時笑得表情模糊。

隻有禾月哭喪著一張臉,這堆東西他不要了還不行嗎。

“實在搬不走籌碼的話,不如就把寶箱搬回來吧。”談寂笑著建議道。

禾月頓感醍醐灌頂,先一步出門去搬寶箱了,顧流光作為和他同組的弈者,也立刻跟了出去。

連雨和白橘相約著一同出門尋找寶箱,他倆窮得都隻有隨身衣物了,好在入局時穿得多,沒有輸得隻剩胖次。

徐慢突然一改前幾日的謙卑,直言不願再去狸花的地盤,提出想要獨自留在招待所中,於是剩下了暹羅不得不和柯楓談寂湊成了一個三人組。

暹羅有些猶豫的問道:“我不會打擾二位吧。”

“我可巴不得有什麼,是你能打擾的,”柯楓哭笑不得,“可惜沒有。”

三人都完全不信任徐慢,所以一直等到禾月跟顧流光搬回了寶箱後才出門,果不其然,街道上的店麵與前兩日的分布截然不同。

此時大約上午十點多,無風,陽光和煦,街邊站了不少npc在曬著太陽閒聊,談寂仔細的分辨了一下,發現他們的話題都是固定且單一的,明顯並不具有自主意識。

街道還是一如既往的長,他們運氣不太好,第三日的KTV和電玩城距離招待所極遠,根本無法在日常開箱時路過,談寂往前走了十多分鐘後,先找到了之前那兩頭開出過匕首的石獅子。

柯楓見他停住,便主動拿出了平安扣,二人十分有默契的將平安扣一同放入了其中,片刻後兩邊的石獅子一同跳出了「玩家勝利」。

談寂默默的鬆開了攥緊的手心,從石獅子的口中取出了平安扣和一枚小飛鏢,而柯楓撿起了石獅子口中的球。

柯楓:“?”

卡池裡沒有彆的東西了嗎?

二人隨即又尋了四個寶箱,在籌碼足夠的情況下,都沒有再押上平安扣,談寂一勝一負留下了那枚飛鏢,柯楓兩次皆輸,球沒了不說,前一天贏來的甜筒裝飾也賠了進去。

到目前為止,談少爺全身衣物整齊,手中還剩平安扣和一枚飛鏢,而柯楓則是越開越少,除了衣物以及平安扣外,隻剩下了一瓶可樂一個飾品和一把匕首。

暹羅始終待在離他們不遠不近的地方,不會打擾到二人又能在出現問題後,第一時間趕過去,他原本帶入局中的飾品不多,衣物也因受傷而變得不完整,但運氣卻意外的很好,連贏了兩次,反倒是多出不少籌碼來。

日頭漸漸爬上正空,天空明媚而晴朗,暖陽像是短暫的驅散了,在這條長街上,發生過的所有罪惡。

談寂於暖陽裡眯了一下眼,遠遠看著暹羅將籌碼扔進路邊的一塊霓虹燈牌中,這本是一次再平常不過開箱,卻未曾想下一瞬,局中的時間忽地停止了。

過往的車輛,笑鬨的人群,天上的飛鳥,流動的噴泉,都仿佛是被無形的手按下了暫停鍵。

唯獨那塊燈牌,猝然變作了沾滿鮮血的綠色寶箱,一雙半白骨化的鬼手,鮮血淋漓地從打開的箱口之中探了出來。

那應該是一雙女性的手,纖細柔軟,本該被戀人嗬護於掌心,此時卻滿是傷痕白骨森森的,被折疊進了一個並不大的箱子中。

它探出的速度不快,談寂下意識的想要上前阻攔,卻猛然間發現自己的身體幾乎無法動彈,掙紮的瞬間,他感到了一股駭人的壓迫感席卷了全身,腦海中同時閃過了一個莫名熟悉的聲音。

“這便是神的威懾,你害怕嗎?”

“不。”

他不會感到害怕,隻懊惱自己還不夠強。

在時間停止的幾秒鐘裡,鬼手已然摸上的暹羅的脖子,它大約是打算將其拖入箱中慢慢享用,卻怎麼也沒想到,暹羅鎖骨上的蝴蝶吊墜,驟然間發出了極為炙熱耀眼的火光,仿佛欲將鬼手與寶箱一同融化。

暹羅的瞳孔渙散了幾秒,又被鎖骨上的道具給生生拉了回來,隻覺一股滾燙的力量自胸口炸開,飛速流淌進四肢百骸,那種感覺一點都不好受,猶如置身於灼熱的岩漿之中,劇烈的疼痛使得他本能的抓緊了吊墜。

這一切從發生到結束,不過短短半分鐘時間,鬼手被迫縮回了箱中,染血的綠色寶箱,也重新變回了路邊普通的燈牌。

柯楓和談寂立刻衝了上來,一左一右將暹羅架住,吊墜上的火光早已熄滅,能證明這一切的,隻有暹羅鎖骨上被生生燙出的蝴蝶印記。

“還好嗎?”柯楓問。

“問題不大。”

暹羅啞著嗓子答道,他直起身子,本打算找處地方略做休息,抬眸間,卻於遠處一個小院子門口,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談寂也望了過去,那是一道窈窕的身影,不高,雖然隻靜靜的站著,卻能給人一種尤為靈動的錯覺,他的臉上帶著個貓貓麵具,衣領拉得有些往下,露出了鎖骨上的銀色印記。

暹羅當即掙開柯楓追了上去,他忍著疼,無法跑得很快,等真到了院子前,卻什麼都沒能找見,仿佛之前所看到的一切,都隻是時光施舍與他最後的眷念。

“喵~”一隻黑臉的小貓蹭著暹羅的腿。

暹羅一愣,彎腰打算將它抱起來,貓卻迅速跳開消失在了院牆後,也是從那一刻起,他身上全部的傷口突然開始自動愈合,疼痛也隨之消散得無影無蹤。

身後的柯楓輕歎道:“他不見你,是對你好。”

“我知道。”

他比誰都清醒,不然也不至於第一輪便破了自己的局,得到了這個能夠在局中假死一次的道具。

可徐慢的局若再無第七輪,他甚至無法再去時光的儘頭裡,找尋一抹痕跡。

三人又回到了霓虹燈牌前,其他弈者也感受到了暫停的時間,明白是發生事故,紛紛趕了過來,看到原本寫滿廣告的霓虹燈牌上,一條條浮現出了該局的規則。

「常青路·第三日」

「1.雇主及所有被雇傭的打手,必須完成三次開箱。」

「2.打手應當無條件保護和服從於雇主。」

「3.不可搶奪任何人的私有物品。」

「4.不可於街道上造成流血事件。」

「5.不可傷害小蓮!!!」

「6.開出隱藏款寶箱則立刻被規則抹殺。」

談寂皺著眉看向燈牌,有種給它一拳的衝動,其他局中的規則通常都隻限製於執棋者本身,這個局中的規則卻篤定執棋者一定會帶弈者進入,特地提到了保護和服從雇主。

柯楓則是在燈牌前努力和規則較著勁,暹羅一臉茫然的看著他自言自語,低聲道:“柯神這是在做什麼?”

“在努力吃上冰糖葫蘆吧。”談寂吐槽說。

「檢測到規則被弈者·柯楓的天賦修改:被雇傭的打手不必開箱。」

「駁回!該條規則無法被修改!」

「檢測到規則被弈者·柯楓的天賦修改:隱藏款寶箱不會對弈者造成傷害。」

「駁回!!」

「檢測到規則被弈者·柯楓的天賦修改:隱藏款寶箱無法對弈者進行抹殺,且隻能造成少量傷害。」

「駁回!!!」

柯楓在暹羅的目瞪口呆中歎了一口氣,討價還價般的又嘗試了一次。

「檢測到規則被弈者·柯楓的天賦修改:隱藏款寶箱無法對弈者進行抹殺。」

「……修改生效。」

“看來還得麻煩顧King和小美人,”柯楓拎著那塊燈牌對趕來的眾人道,“回去把它放下,然後就該去KTV和地下電玩城了。”

那牌子似乎相當不樂意,像是要壞了一般的閃爍了好幾下。

柯楓才不管這些,心情很好的攬著談寂回了招待所,卻發現了一件令所有人都感到又困惑又緊張的事情。

徐慢不見了。

第四十章·小蓮

徐慢不見了,眾人找遍了招待所裡所有的角落,也沒能探尋到一絲痕跡。

“我的錯,”顧流光主動背鍋,“不該把他一個人留下。”

柯楓卻搖頭道:“你離開才多久,頂多二十分鐘,這小子估計是蓄謀已久了,說不準還有人接應他。”

“接應?”連雨一臉茫然,“我們的人都在這裡,按理說不存在內鬼吧。”

“不是內鬼。”

談寂站在樓梯拐角處,看著一樓櫃台上的抽卡紙箱,冷笑道:“是npc。”

連雨張大了嘴,不確定的看向柯楓,後者卻輕點了一下頭。

“很有意思的猜想,”柯楓說,“有自主意識的npc,多半都是前幾輪的弈者,會主動幫助執棋者倒也不是什麼很稀罕的事情,但npc與執棋者聯手對付本輪弈者的,我還從未見過。”

跟在後麵的禾月認真思考了一會,也反應了過來,局中有意識的npc與入局的執棋者從不是對立麵,他們也曾是與執棋者脊背相貼的同伴,是為了保護執棋者,戰鬥至最後一刻的英雄。

“可徐慢這樣的人,真的會有人願意至死追隨嗎?”白橘撓頭。

柯楓笑道:“從人品上來講很難說,但從他開出的條件上來講就不一定了。”

禾月問:“可有什麼好處能比活著還重要?”

“現在還隻能猜測,不如先去找口飯吃,”柯楓攬著談寂先一步出了院子,“既然執棋者並不想讓我們保護,我們也隻能言聽計從不是?”

其他人也跟了上來,禾月終於是把毛絨玩具和大氣球輸在了搬回來的寶箱中,他手骨上的指環還剩了五個,提著醫療箱揣著幾袋酸奶艱難的負重前行。

暹羅身上的傷口已全部愈合,唯獨剩下了那道被吊墜燙出的印記,他走在隊伍中間,低聲講述著事情的經過,跟在身邊的八卦精連雨聽得津津有味。

柯楓走在隊伍的最前麵,小聲和談寂咬耳朵:“小美人,依你看,徐慢明早會不會因為孤局的規則,重新回到招待所裡?”

“不會,”談寂被對方溫熱的氣息撩得偏了一下頭,“你彆靠那麼近。”

柯楓笑著挪開了一點距離,問道:“為什麼?”

“他既然敢這麼明目張膽的走,應該有法子繞開規則不回來。”談寂說。

“誰問你這個了?”柯楓道,“為什麼不能靠得近點?”

“癢。”談寂冷著臉回答。

柯楓笑得更開心了。

此時正午已過,常青路的另一頭,狸花和他的十一個小弟早已備好食物等候多時,見到柯楓等人便立刻迎了上來。

他顯然也感受到了觸發規則抹殺後時間的暫停,緊張的看向眾人,目光落到暹羅鎖骨處的印記上才鬆了口氣,後知後覺的發現了隊伍少的中究竟是誰。

“徐慢呢?”

“跑了。”

柯楓聳肩,從狸花手中接過吃的分發給眾人。

“又跑了?那小子果然有貓膩!”狸花憤憤道。

柯楓啃著塊西瓜問:“怎麼說?”

“我們入的第三輪,徐慢那小子是第五天不見的,老師囑咐我們幾個在招待所裡好好待著,他自己去找,”狸花一指自己的小弟們,“他們七個原本是自由弈者,多多少少也和當年的實驗有些關聯,雖然沒簽公司,但能力很不錯,都是被徐慢騙進來的,加上我和老師總共九人。”

“徐慢原本是帶滿了十個弈者的?”柯楓問。

狸花點頭說:“那第十個人,據說是第二代實驗的失敗品,偷藏了第六天的規則字條,利用規則,害死了除去老師之外的所有弈者。”

“這又是圖啥?”

“報複吧,”狸花苦笑道,“您也知道,當年針對第二代的實驗最為過激,那些失敗品在被淘汰掉之後,都基本沒幾年活頭了,根本沒必要像第三代那樣‘集中處理’。”

談寂原本站在一旁吃著威化餅乾,聞言抬眸看了狸花一眼,似乎想通了什麼事情。

又過了一會,吃著葡萄的禾月也反應過來些什麼,他似乎非常震驚,囫圇吞下了一整顆葡萄,險些被噎死。

柯楓和顧流光像是一早便猜到了,隻是在狸花口中得以證實,暹羅也後知後覺的“哦”了一聲,最後隻剩下了白橘和連雨在尷尬對視。

跪求一個好心人,拯救一下絕望的學渣。

學霸禾月終於咽下了葡萄,解釋道:“之前我問柯神,有什麼好處能比活著更重要?這個問題對於健康的年輕人而言,可能很難以理解,但如果對方是將死之人,那麼答案顯而易見。”

“一直活著。”學神談寂答曰。

一直活著,哪怕是待在某個人的局中成為npc,也好過在現世中做一個等死的失敗品,也許對方早已與執棋者達成了某種協議,隻要局不破,魂識便可以永存。

得到了答案的連雨恍惚了許久,喃喃道:“可這裡隻是徐慢夢境中的一隅,npc出不去,也改變不了任何事物,前一天做的一切,都會隨著第二天太陽的升起而消失,永遠是冬季的晴空,永遠是同一條街道,這樣活著又有什麼意義?”

“生命的價值本就是不同的,”狸花說,“我覺得枯燥乏味的,有些人卻甘之如飴,何況,誰說他們什麼都改變不了?”

白橘也想明白了,點頭說:“他們還能通過徐慢,騙曾經的仇人們入局。”

失敗品憎恨的,自然是實驗方以及令實驗方驕傲的成功品。

談寂冷笑了一聲,如果當年有的選,誰又肯去做實驗品呢。

“他們?接應徐慢的不止一個?”連雨問。

“彆忘了,除了第三輪中的叛徒,還有原本第二輪入局,如今盤踞於網吧中的那群人,”談寂回答,“他們在這裡待得最久,藏的也最深,更像我們猜測的第二代失敗品。”

柯楓狂炫了六盤食物才停下,說道:“他們的事情姑且不著急,先審電玩城那邊,那個刀疤應該知道不少當年的事情。”

狸花聞言並不阻攔,將空盤子都交給了手下,和眾人一同往外走。

“我陪你們一起,”狸花說,“刀疤帶進來的弈者,基本都跑去網吧那邊了,現在跟著他的是一群局中原有的npc。”

好巧不巧,今天的地下電玩城正好位於KTV的斜對麵,而網吧則在離招待所更遠的街道儘頭。

眾人穿越馬路至街道對麵,卻意外的發現,電玩城裡竟然靜悄悄的。

“人呢?”白橘往裡探頭,“不至於被一根小火柴炸稀碎吧?”

柯楓先一步往下走去,說道:“不可能,就算刀疤被炸死了,剩下的npc可是屬於局中原有的,新的一日該重置刷新才對。”

但地下電玩城裡一點響動都沒有,原本亮著的機器也不知被誰關閉了,整個場子黑暗而安靜,猶如廢棄了一般。

顧流光沿著牆邊走了一圈,低聲說:“電閘被切斷了,這邊有打鬥的痕跡,有人來過,很強,一擊致命。”

“嘖,”柯楓看著痕跡皺眉道,“慢了一步。”

連雨小心翼翼的問:“那些失敗品很強?”

“第三代確實不強,但第二代不一樣,”狸花解釋說,“第二代實驗使用了大量的非法藥劑,失敗品多半是因為自身承受不住,或是產生了極強的藥物依賴。”

“嗬,所以徐慢在實驗方解散之後,把藥物賣給了他們。”談寂冷笑。

“我大膽猜測一下,”柯楓說,“當年,十六歲的徐慢在這條街上,欠下了難以償還的賭債,於是將女朋友押給了債主,他內心中的恐懼與愧疚讓自己難以麵對,故而成局,於是找來相熟的買家,也就是第二代失敗品來做弈者。”

談寂接了下去,說道:“但第二代失敗品的身體早已是強弩之末,他找的那十來個人,並不是真心想要幫執棋者破局,他們所想要的,是留在這個虛無的夢境之中,不受病痛的折磨,也不被藥物所控製。”

禾月不解的問:“按照這麼說,徐慢一開始是想要破局的吧,怎麼會同意這些人留在自己的局中做npc呢?”

“我猜,”顧流光回答說,“應該是由於在第二輪裡,出了某些變故,關於規則抹殺的,規則抹殺在普通的局中並不常見,通常是因為入局的某人做出了極為惡劣的事情,觸怒了世人口中的那位命運之神,就如我們曾在蘇夢的局中所見的那般。”

沒有光線的地下電玩城顯得陰森而濕冷,談寂抱著胳膊皺眉,心情看上去非常不好。

他本能的討厭這裡,討厭徐慢,討厭整個局。

他很清楚,魂識被殺害之後是會直接消散的,那個知曉不少往事的刀疤,怕是已經凶多吉少,而追隨他的npc,要麼在下一日裡再次刷新,要麼已經追隨凶手而去。

那群人,應該有某種繞開規則不被重置的方法。

柯楓看了會皺眉的談寂,剛打算上前哄哄,就被遠處的暹羅喊住了。

“柯神,”暹羅說,“小蓮的虛影還在這裡。”

他喊的是柯楓,先趕來的卻是談寂,小蓮依舊坐在那個跳舞機旁邊,沒有繩子綁著她,卻仍然呆滯的一動不動。

談寂在其麵前蹲了下來,輕聲道:“得罪了。”

小蓮沒有絲毫的反應,任由談寂輕輕挑開了毛衣左邊的袖子,白潔細膩的小臂內側,紋有一個蓮花樣紋身。

“發現什麼了?”柯楓也陪著一同蹲了下來。

談寂鬆開小蓮的衣袖,說道:“之前觸發了規則抹殺時,我看到……”

“等等,”暹羅沒忍住打斷了他,“你說「看」到?”

“有什麼不對嗎?”談寂疑惑。

柯楓笑著搖了一下頭,把他拉了起來,道:“你先說你的。”

“我看的綠色寶箱中鬼手的左臂內側,有一個和她一樣的紋身,”談寂繼續說,“雖然鬼手的皮膚破損嚴重,但我保證位置和圖案是完全相同的。”

“看得這麼清楚?”柯楓皺眉。

談寂被盯毛了,也皺著眉問道:“所以究竟有什麼不對?”

柯楓難得沉默了一會,但他沒法對談寂隱瞞什麼,隻是輕歎了一口氣。

“不對在於,觸發規則抹殺時,局中所有的活物,無論是執棋者、弈者還是npc,皆會被剝奪五感,你究竟……是怎麼「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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