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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耳釘

半月後,林寒如約將整理好的文件發給了柯楓。

正巧調派出去的弈者們,也於當天趕回了總公司。

從東部分公司回來的那一隊裡,身為隊長的風鳴,在最後一個局中,受了些無關緊要的輕傷,傅總和小實習生禾月倒都安然無恙,同樣並未受傷的連雨,則是留在東部,接替新悅原本的位置,正式成為了公司的一員。

而南部分公司那邊,回來的卻隻有顧流光和白橘二人。

暹羅和黑喵本就歸屬南部,渡靈意外受了傷,暫留Z市修養。

風鳴笑著問責道:“為什麼隊員受傷,身為隊長的你卻安然無恙?”

顧流光看上去有些無奈,但還是解釋了一句:“他那是自己在海灘上睡著了,被曬傷的。”

“噗——”安婉成功笑場。

跟在風鳴身後搬行李箱的禾月聞聲看去,成功與顧流光四目相對。

一個多月的時間,相隔萬裡,六段不對等的光陰,所加深的,全是想念。

可可最近徹底放寒假了,整天賴在公司,這會兒正陪柯楓一起,在大廳裡迎接回來的眾人。

拋開風鳴是他堂哥不論,如傅予青、顧流光、白橘等圈中名人,可可自是早有耳聞,唯獨公司裡這位實習生,他之前請假來公司入薑靜的局時,對方早已飛往了S市,隻聽安婉略微提起過。

“哇,”可可小聲驚呼,“他好漂亮啊,和寂神是完全不同的兩種美。”

柯楓跟表弟一起講悄悄話,問道:“你喜歡這個類型?”

“是美人我都喜歡,不拘泥於類型,”可可說,“他有男朋友嗎?有也沒關係,我搶不到寂神,還搶不到這種柔弱美人嗎?”

“你確定?”柯楓挑眉。

“怎麼?看不起健身房裡練出來的肌肉?”可可自信發言,“我這身肌肉和你們比雖說脆皮了一點,但吸引力絕對拉滿,說吧,他男朋友是誰!?”

中二少年越說越起勁,成功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顧流光原本在同風鳴低聲說著調查到的細節,聞言乾脆往前迎了幾步,單手幫禾月提走了他半天都搬不上台階的巨大行李箱,卷起的袖子露出了勁瘦的手臂,用力時微隆的肌肉十分養眼。

“是我。”顧流光朝可可笑道。

可可被嚇得一激靈,當即道歉:“對不起,打擾了,告辭!”

眾人笑成了一片。

柯楓則是一把拽住了想溜的可可,說道:“既然都回來了,下午開個會,商討一下關於林寒第七輪局的事情吧。”

“第七輪局,最好進去兩位高階弈者,”風鳴說,“我或者顧流光,你挑一個。”

“我去,”顧流光主動說,“你剛受了傷,我最近狀態很好。”

“這點小傷。”風鳴嘀咕了一句,但也沒有否決。

可可發現顧流光並不打算和他計較,膽子便又大了起來,問道:“話說,寂神人呢?”

談寂自從林家回來之後,說不上和柯楓形影不離,但至少大部分時間都待在一起。

雖然經常是柯楓看文件他打遊戲,等柯楓忙完,談少爺也早已靠在椅子裡睡著了。

“一大早就出門了,”柯楓說,“說是有事,還不許我跟著。”

可可睜大了眼睛問:“那你就放心讓他一個人去了?”

柯楓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說:“不然呢,他又不是小孩子了。”

還是小孩子的中二少年表示很服氣。

會議定在下午兩點,收到了消息的談寂表示他絕對回得來。

於是柯楓放心的在大廳裡繼續擺爛,風鳴和傅總回來後,他再也不必處理堆積如山的文件了。

其他人則是拖著行李箱回了四樓的員工宿舍,稍做整理和休息。

顧流光拎著兩個行李箱走在最後麵,屬於他的套間並不在走廊的這一邊,明顯是過來送禾月的。

風鳴和傅總去了五樓,白橘在電梯門打開的那一瞬間就竄了出去,這會大概已經躺在床上擺起爛了。

於是走廊上空蕩蕩的,隻有他們兩人。

禾月默默的走了一段,臨到門口了反而又有點不甘心,輕聲喊了句:“顧King……”

顧流光的手搭在他的行李箱上,看上去一點都不想還給對方,問道:“怎麼了?”

“我以前,”禾月躊躇了一會,“是不是喊過你……更親密的稱呼?”

顧流光愣了一下,笑問:“你想起來了些什麼?”

“我……”

他想起了,十四歲的相識,在梧桐路上,被血模糊的視線裡,自己看清的不止紅底黑字的King,還有那雙漂亮的星眸。

他想起了,十五歲的重逢,哪怕自己已被洗去了記憶,在圖書館樓梯拐角與對方擦肩而過時,還是聽到了自己急而慌亂的心跳聲。

他想起了,十六歲的再會,情人節那天,與網戀了小半年的對象奔現,對方看向他時眼底的笑意,和掌心裡那顆甜到齁的巧克力。

一個月,三個局,禾月想起了全部的相遇,卻始終不明白為何要分彆。

顧流光鬆開行李箱,輕輕將禾月攬進了懷裡。

與之前的訓練和局中的緊急情況不同,這個溫柔而旖旎的舉動,才算得上是擁抱。

他等這一天等了太久,甚至一度以為,這一天根本就不會來。

“我說過,你喊我什麼都可以,”顧流光說,“喊我顧King、十三、顧流光、流光,我都會應你。”

禾月用額頭抵著他的肩靜了一會,才輕聲喊了句:“流光。”

那雙星眸忽地就亮了起來,顧流光微低了一下頭,吻了禾月柔軟的發梢。

“嗯。”

***

談寂是吃過午飯之後才回的公司。

自然是提前給柯楓發過了消息,讓對方不必留飯,也不必等他,但柯楓依舊是給他準備了一份飯後甜點。

兩個可愛的草莓大福。

水果這種東西,孤零零擺在那裡時,談少爺向來是連看它一眼都沒興趣的,算不上討厭,但也基本不會主動去吃。

於是想要哄他在不餓的時候吃一點水果,就隻能將它們塞進甜點中了。

好在甜點柯楓也很會做。

這一周的天氣一直不太好,哪怕不下雪,天色也是陰沉沉的。

一樓的大廳裡,便一直開著好幾盞燈。

談寂進門時被燈光晃得偏了一下頭,右邊的耳垂上,似乎有什麼東西閃了一下。

柯楓聞聲抬眸,隻見他快步從門口進來,邊走邊脫著那件霧藍色羽絨服,脫到一半又想起了什麼似的,從口袋中摸出了一個小小的禮品盒來。

柯楓起身迎他,道:“午飯吃飽了嗎?給你留了甜點。”

談寂抱著衣服仰臉問:“不問我去乾什麼了?”

“你想說自然會告訴我,”柯楓說,“不想說我又何必逼問你。”

可可以為柯楓給談寂留了足夠的空間,是出於寵他和尊重他,其實不然,這還需要柯楓自身強大的自信與對談寂絕對的信任。

他知道他的小美人無論做什麼事,都一定無愧於心。

不過今天的小美人有一點不一樣。

具體有哪裡不一樣,他有些說不上來,非要形容的話,大概是故意藏著什麼不說,又很期待柯楓自己去發現。

柯楓自然是很快便發現了。

“你獨自出了一上午門,”柯楓說,“就為了打個耳洞?我親手幫你打不好嗎?”

談寂在他身邊坐下,離得很近,回答說:“主要是為了買耳釘。”

柯楓將裝著甜點的盤子遞給他說:“很漂亮的顏色,隻買了一枚?”

晴藍色,與他穿去林家的那身大衣很相近。

“一對,”談寂乾脆將禮品盒塞進了柯楓手中,“本來想買深藍色的,但仔細想想,深藍色有點孤單。”

他原本隻是看柯楓的耳垂上空空的,突然想起那裡曾經有一枚深藍色的耳釘,便計劃著送對方一件禮物。

但當他獨自在飾品店中看到深藍色時,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來薑靜那片孤獨的深海,和自己那個變成傀儡的噩夢。

深藍色有點孤單,單獨的一枚耳釘也同樣。

於是他鬼使神差的買了一對,晴藍色就很好,像那間病房裡他給柯楓的擁抱,和柯楓落下來的吻。

總是在溫暖和煦的冬陽中。

柯楓低低的笑了一聲道:“還沒吃甜點呢,嘴怎麼就這麼甜?”

談寂翻了個白眼,叉起一個大福送入了口中。

的確很甜。

“你之前問我的生日,是想送我禮物?”柯楓問。

談寂輕點了一下頭。

柯楓笑著逗他說:“可我離二十六歲的生日還有很久,這個耳釘你想好由頭了嗎?”

談寂抬眼看他,嘴角還沾了一點點奶油,又可愛又少見。

離柯楓的生日還有小半年,離過年還差大半個月,聖誕或者元旦卻又早已過去。

“想不出來,”談寂坦白道,“沒有由頭,想送就送了。”

柯楓鮮少見他如此直白,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會,才將耳釘認真的帶於左耳之上。

大廳的燈很亮,映著那兩抹晴藍,熠熠生輝。

“看我做什麼?”談寂問。

柯楓伸手過去,拇指在他唇角邊輕抹了一下,蹭走了那一小塊奶油。

談寂下意識的舔了一下嘴角,而柯楓則舔掉了手指上的奶油。

“真甜,”柯楓說,“明明是減糖版的配方。”

這哪裡是配方的問題,盤子裡的剩下的那個草莓大福,仿佛整個兒都寫滿了無辜。

氛圍很好,柯楓輕攬了一下談寂,想要嘗嘗具體有多甜。

可惜角落的沙發裡傳來了一個元氣滿滿的聲音:“什麼甜?我也要吃!”

他差點忘了,可可吃完午飯後,便倒進沙發裡睡得不省人事,讓人不禁懷疑,他是被柯楓燉的羊湯給香暈了,這會兒聽到還有好吃的,才又活了過來。

談寂毫不猶豫的將另一個大福也塞進了嘴裡,動作之迅速,是柯楓在他吃飯時從未見到過的。

看來,不愛吃飯的談少爺也有嗜甜的時候。

第七十二章·會議

下午兩點整,柯楓準時出現在了會議室裡。

談寂打著哈欠跟在後麵,看柯楓邊走邊操作著平板,也不知是在回複誰的消息。

最終也沒能吃上甜點的可可,正怨念的撐著會議桌,抓耳撓腮的研究著安婉遞給他的公司合同。

“這麼正式啊?”可可十分想要表示“太長不看”。

“弈者這份工作很危險的,”安婉說,“不把可能出現的問題都羅列出來,員工缺胳膊少腿,或者直接掛在局裡了怎麼辦?”

可可又翻了一頁,吐槽說:“可羅列得再多,合同也不能當複活甲使啊。”

安婉氣得用文件拍他腦殼,怒道:“但是公司會給補償啊!”

“可彆,”可可認真道,“我要是自己蠢死在局裡了,千萬彆給林家補償。”

安婉大寫的服氣。

柯楓用手指輕輕扣了一下門,說道:“會議開始。”

這個男人似乎無論做什麼,都顯得有幾分漫不經心,不管是開會還是入局,甚至使用天賦更改規則時,都能顯露出,那份心有成竹般的從容不迫,讓人總不禁懷疑他是否還留有後手。

一如現在,柯楓以手指輕滑過平板,將電子文件中的內容,投屏至了會議室裡的大屏幕上。

“執棋者·林寒,連局,第七輪,七情主「懼」,”柯楓講解道,“按理說到了第七輪,通常是不讚成初階弈者入局的,但咱們公司向來不講究分階製,所以還請某位寒假工,認真閱讀合同,以及某位實習生,可以不必偷偷私聊我,說自己想要入局。”

於是可可繼續抓耳撓腮,而禾月則心虛的看了一眼顧流光。

柯楓繼續說道:“依照林寒本人所述,其連局中總共有七段不同時期的回憶,其中三段位於林家開設的詠杏書院,四段位於林寒本人的某棟豪宅之中。”

大屏幕上出現了有關詠杏書院的介紹與照片,從用詞與拍攝角度上來看,應該是從詠杏書院曾經的招生廣告上扒下來的。

“我剛剛與風哥和執棋者本人商量了一番,”柯楓說,“擬定入局弈者名單如下:我、談寂、顧流光、禾月、可可,由我擔任本次行動的隊長。”

說著,他便放大了那段書院招生的介紹:

孩子網癮怎麼辦?孩子早戀怎麼辦?孩子逃學打架、不尊重父母、頂撞老師等行為,是否使您感到頭痛?詠杏書院,專業針對13歲至18歲叛逆青少年矯正教育,全封閉軍事化管理,因人施教,一對一心理輔導,包您滿意!

早戀,禾月無辜的眨了眨眼。

逃學打架,談寂困倦的打了個哈欠。

不感恩父母,可可事不關己的看向天花板。

頂撞老師,顧流光意味不明的冷笑了一聲。

至於網癮嘛,一起打遊戲向來是公司團建中,最受歡迎的項目,沒有之一。

沒有以上“惡習”的安婉輕聲歎了口氣,這學她注定是念不成了。

談寂迅速看完了介紹,問道:“所以在前三段場景裡,校規等同於規則?”

柯楓卻搖了搖頭,說:“並非如此,一來,林寒不是書院中的學生,而是管理者,二來,書院的校規,在林家收購這所學校時,便已經存在了。”

“所以校規是可以隨便違反的?”可可興奮的說,“那感情好啊!”

這孩子可能是上學上瘋了。

“違反校規,自然會受到來自老師或教官的懲罰,”柯楓說,“於是我找執棋者要了兩張教官身份卡,由我和顧King扮演。”

二十五歲的柯楓,若是去這種對未成年人開設的書院中,扮演叛逆少年,確實非常不合適,但二十一歲的“教官”顧流光與談寂同齡,這便使得談少爺對自己作為學生的身份,有些不滿意了。

柯楓與他對視了一會,無奈的解釋道:“彆瞪我,不可能所有人都做老師或者教官,畢竟很多線索,都隱藏在學生身份的npc中,需要同樣是學生身份的弈者想辦法去套話,再者,教官身份雖然相對自由,但也受到校規對於教師的約束,且日常十分辛苦。”

談寂默默的盯著他,那眼神,仿佛在表達他不怕辛苦。

“當然還有個最重要的原因,”柯楓努力哄道,“學校裡禁止老師或教官之間職場戀愛,也禁止學生之間早戀,但卻沒有規定學生不許和教官談戀愛。”

談寂一愣。

也對,誰被送去這種地方,還能有心思和懲罰自己的教官談戀愛啊。

禾月很輕易的接受了自己叛逆少年的身份,問:“我、談寂和可可扮演學生,如果違反了校規,就會受到來自你和流……咳,顧King的懲罰?”

旁聽的乖乖女安婉默默的看了他一眼,總覺得這位“不良學生”,會出現故意違反校規的行為。

柯楓點頭說:“對,教官宿舍是單間的,學生宿舍則是四人一間,你們三人會被執棋者安排成同一間宿舍的室友。”

“剩餘的一人是npc?”談寂問。

“不,林寒提出他自己那邊,要再帶一個非咱們公司的人入局,”柯楓說,“我同意了。”

林寒的局涉及到了一些公司相關機密,安婉皺眉道:“也是弈者?”

“不是弈者,是他新交的小男朋友,”柯楓解釋道,“應該與其入局的目的,以及我們想調查的事情有所關聯,我與風哥商量了一下,決定破一次例,同時,也請學生身份的三位弈者,將這位特殊‘證人’保護起來。”

這才是柯楓特地分開了兩種身份,最重要的理由,談寂了然的點了一下頭。

“放心吧。”

柯楓衝他wink了一下,兩人原本就隔得不遠,說起悄悄話來也十分方便。

“保護是真的,想和學生戀愛也是。”柯楓說。

談寂給了他一個白眼,心思依舊在正事上,問:“所以前三段的規則是什麼?”

“前三段場景中沒有規則字條,”柯楓將新的一頁文件投影了出來,“規則以蛇類的形態出現,觸發條件不明,懷疑是無差彆攻擊,或者受弈者本身的情緒和心態所影響。”

圖片中出現了大量品種不一的蛇,體型巨大,色澤鮮豔,那冰冷的豎瞳和鋒利的毒牙,無一不使人頭皮發麻。

縱使是談寂這樣難以感到恐懼的實驗品,也從圖片中感到了一絲不舒服。

考慮到眾人的情緒,柯楓很快便將畫麵切至了下一頁。

“不必過於擔心,蛇類雖說有毒,但其本身非常脆弱,避免被其咬傷即可,”柯楓說,“除去談寂和顧King可以直接攻擊規則之外,傅總也會為我們提供,能夠短時間內攻擊規則的符。”

談寂點了一下頭,又想起了什麼,扭臉問禾月:“你的天賦裡,包含了可以觸摸規則嗎?”

“不包含,和老板一起入局時試過了,”禾月回答說,“隻能通過傀儡絲線短暫的操控它們,我自身觸摸不到,且規則也很有可能掙脫甚至反噬,是不是有點雞肋?”

“並非,”顧流光抬眸看他,“不是哄你,一切規則類天賦,都會被劃分為極強或是高危,這是由於在特殊情況下使用,能造成顛覆全局的效果,何況你的天賦,同時涵括了規則與元素兩類,絕不會弱。”

柯楓也衝他點了點頭,說道:“入局時好好練,能有大用。”

小實習生在一聲聲誇讚中迅速迷失了自我,又變得乾勁十足起來。

關於詠杏書院場景的細節討論至此結束,畫麵被切換至一棟科技風十足的現代彆墅之中。

可可的眼神立馬就亮了,吹著口哨喊道:“好酷的房子。”

禾月跟安婉也點了點頭,就連眼光向來挑剔的談少爺,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經典的白、灰、藍科技風配色上,又點綴了不少銀黑色的裝飾與未來感十足的家具,大到房門和電梯,小至窗簾與裝飾燈,都可以遠程一鍵操控,主打一個方便智能。

“的確很酷,”柯楓說著,又滑出了下一張照片,畫麵中,原本的現代彆墅隻剩下斷壁殘垣,四周都是被火燒過的痕跡,“隻是非常可惜,現世中的這棟彆墅,於半年前意外發生火災,至今仍未修複成功,也失去了考察價值。”

談寂問:“林寒局中,書院之後的四段場景,都是在這個彆墅中嗎?”

柯楓說:“是的,我們將在這四段場景中,扮演這棟彆墅的訪客,擁有屬於自己的獨立客臥,而規則,則是彆墅中一切通著電的家具與裝潢。”

“這得有多少啊,我瞅著它連櫃門都能自動開合。”可可張大了嘴。

談寂皺眉研究了一會,低聲問:“斷電會違反規則嗎?”

“會,規則字條上明令禁止的,”柯楓說,“曾有弈者嘗試過,當即在室內被晴天霹靂電成了焦屍。”

可可沒忍住腦補了一下,嚇得自己一哆嗦。

“所以在進入這個場景後,我們要麼避免一切違反規則的可能,要麼儘快找到規則字條,由我來更改掉不能斷電的禁令。”柯楓總結道。

談寂仰臉看他,問:“你確定這條能改?”

柯楓單手撐著會議桌與他對視,目光又落到了那一抹晴藍上,答道:“不確定,但總要試試的,不是嗎?”

不確定是否能夠改變規則,不確定林寒的局中是否可以找到線索,不確定是否能查清一切的真相,不確定陽光一定能驅散陰霾。

但總要試試的,不是嗎?

“嗯。”談寂很輕的應了一聲。

安婉給五人都發了入局同意書,柯楓借著接東西的動作,輕輕觸了一下談寂耳後連接下巴的地方。

“耳朵這邊,最近不要碰水。”柯楓說。

談寂輕點了一下頭。

於是柯楓又問:“用不用我幫你洗頭發?”

“我不會自己去理發店洗嗎?”談寂語氣平靜的懟道。

柯楓也不生氣,一邊裝模作樣的看著不知簽了多少次的同意書,一邊低聲道:“可我想幫你啊,小少爺。”

第七十三章·符文

最終入局的時間,定在了北方小年的前一天。

可可對這個來自林家的陰間安排非常不滿,沒什麼過節儀式感的談少爺倒是很無所謂,甚至還好心的安慰了他一下。

“七個場景的連局而已,”談寂說,“從入局到局終,現世也隻過去一個小時十多分鐘。”

可可正靠在一樓大廳沙發裡裝死,有氣無力道:“重點是這個嗎?重點是如果出來的時候真缺胳膊少腿,小年夜就不能吃香喝辣了。”

談寂無話可說,往嘴裡叉了一小塊蛋糕。

倒是剛好從樓上下來的柯楓接話道:“你簽合同時的熱血和決心呢?”

可可仰臉,就見柯楓手裡拿了五六個黑色的小布袋,邊走邊將他們塞進外套的口袋中。

“這麼快?”談寂問。

“嗯,”柯楓點頭說,“傅總之前拿到了一串很複雜的暗碼,據說是小實習生當年的學號,這會兒正破解到關鍵時刻,讓我彆煩他,拿了符趕緊滾。”

可可好奇的問:“學號能有多複雜?”

“按照那所已被查封的小學檔案上記載,總共有54位數,”柯楓說,“當然,供禾月日常使用的最後4位,前麵50位通通是隱藏暗碼,據傅總分析,玄冥用了六、七種個人獨創的加密方式,來記錄它們。”

談寂咬著蛋糕的小叉子說:“弄得這麼隱蔽,讓我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我也是。”柯楓挑眉。

隻剩下可可一頭問號的說:“我很早以前就想問了,傅總究竟是什麼身份?會畫符,能打架,懂暗碼,可以提取記憶,最重要的是,還有鈔能力!”

柯楓答曰:“一個運氣太差,隻能狂卷自己的富二代罷了。”

可可:“?”

這樣逆天的人生還叫運氣太差?他感覺到了這個世界的參差。

原本在一旁刷劇的安婉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解釋說:“傅家原本是一個傳承了近千年的世家,以給人畫符為生。”

“畫符?”可可問,“也是給人入局時用的?可弈者這個職業,不是才出現了不到四十年嗎?”

“古時雖沒有弈者,但也有執棋者啊,”安婉暫停了平板上的劇,繼續說道,“人生來便有七情六欲,總會有忘不了的人,過不去的坎,這些情緒堆積得太滿,就會成局。”

談寂問:“所以,在有弈者這個職業之前,傅家是專門給成局的執棋者畫符的?畫的也是這種,可以短時間內攻擊規則的符嗎?”

“不止,據記載,符分為規則與元素兩大類,短時間攻擊規則、操控局中元素、極小範圍的更改某一條禁令,是不是聽起來都很耳熟?”安婉說,“可是這麼好的東西,卻在傅家滅門後,徹底遺失了。”

“你是說,實驗?”談寂愕然。

安婉點了點頭。

可可皺著眉想了一會,他畢竟是林家人,平日裡二歸二,但並不傻,問道:“可據我所知,傅家滅門在實驗開始之前吧。”

柯楓接話說:“沒毛病,可雖說實驗是二十年前開始的,弈者這個職業卻存在了四十年之久,而弈者和傅家又一直是合作且競爭的關係。”

沒有天賦的弈者需要傅家的符,而執棋者倘若買了符,也可能不需要弈者的幫助,便能獨自破局。

故而弈者職業與傅家之間,形成了一個十分微妙的關係。

直到二十年前。

“傅家並非所有子女都能學會畫符,”安婉說,“傅總和我說過,當時傅家能提筆畫符的共有三十二人,竟在不到兩年內,於世界各地,離奇慘死,而他的父親,傅家家主去世時,傅總才僅僅十三歲。”

談寂順著安婉的話思考了一會,漸漸理清了思路,問道:“有人針對所有能畫符的傅家下了手,並奪走他們隨身攜帶的符,供給了後來的實驗方?誰能這麼大本事?對一個世家下手?”

“彆的我們都隻有猜測,沒有證據,”柯楓說,“但有一件事情,在老師留下的筆記中清清楚楚的記錄著:當年發明出禁術,並第一個成功強製拉人入局的那個人,姓林。”

大廳裡的暖氣開得很足,可可原本半倚半躺在沙發裡,舉著手機邊打遊戲邊吃瓜,非常悠閒。

直到柯楓“林”字出口的一瞬間,中二少年驚得手一哆嗦,連機帶殼砸中了自己的眼眶。

半晌,他才眼淚汪汪的爬起來說道:“傅總居然沒把我們幾個趕出去,這也太大度了,他真的,我哭死。”

姓林的人很多,但與實驗方關係密切,出錢出力出孫子的,確實隻有那麼一個。

林寒的父親——林墨規。

二十多年前,他夥同一眾弈者,使用禁術,害死了傅家上下三十多口人。

沒人知道他究竟是怨恨傅家賣符擋了他的財路,還是單純想要搶走這些符,亦或者,兩種皆有。

在貪婪與恨意的趨勢下,林墨規動了手,卻也因此而成了局。

破局而已,做了十來年的弈者,這豈能難得倒他?

可林墨規卻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局中,會有神怒。

那群陪他一同作惡的弈者都死了,隻有他,靠著能免死一次的符,成功活了下來。

但這不是辦法啊,免死的符就這麼幾張,遲早會用完,一定要研究出一種能夠抵抗神怒的辦法。

他才到中年,還有老婆和孩子,還有大把沒花完的錢。

林墨規舍不得死。

“所以他找上了實驗方?”談寂問。

柯楓說:“那時的實驗方,應該還隻是老師和吳峰等人,對弈者這個職業的一些探索和規劃,本質上是朋友和同好間,建立的一個小聯盟。”

談寂冷笑道:“可林家給夠了某些人心中的價格,他們便輕易的放棄了心中所謂的堅持,架空玄冥,搞起了人體實驗。”

第一批實驗中的五個孩子,除了風鳴是被林墨規送去的之外,其他四名皆是自願參加的。

可等到第二批第三批時,實驗方找不到那麼多心甘情願的孩子,便對孤兒和被拐賣的孩子們下了手。

似乎隻要給夠了錢,就能買到他們心中的底線。

談寂如是想著,將最後一塊蛋糕塞進了嘴裡。

暖氣開得太足,奶油化了。

***

再次見到林寒,是在約定好入局的那一日早上。

被鬨鐘叫醒的談少爺,行屍走肉般遊蕩至二樓會客廳,手中立刻被柯楓塞了一杯滿糖拿鐵,和一個雞肉歐包。

柯楓將他拉進懷裡任其靠著,嘴裡還不忘囑咐道:“先吃兩口東西,彆空腹喝咖啡。”

“嗯,”談寂低低的應了一聲,咬了幾口歐包才又問,“你吃了嗎?”

這種迷迷糊糊,說一句話需要反應半天的談少爺,隻有在剛被鬨鐘吵醒的時候短暫出現,介於公司規定平日裡不入局時,弈者們可以睡到自然醒,故而柯楓認識談寂這麼久,也隻是第二次見他這個樣子。

頭一次兩人還沒在一起,這一次就顯得粘人多了。

雖然依舊沒什麼表情,但柯楓覺得,這會兒的談寂非常可愛。

“吃了,”柯楓摟著他說,“一會入局應該還有早飯,就是不知道學校食堂好不好吃。”

沒人會對那種學校的食堂抱有期待,談寂認真的吃起了早飯。

其他三位弈者自然比談少爺起得要早,禾月跟顧流光坐在沙發上,分食一籠灌湯小籠包,而單身狗可可怨念的啃著手抓餅,吃相感人,蹭了滿臉番茄醬混著沙拉醬。

趁著談寂迷糊,柯楓問他:“要入局了,緊不緊張?”

談寂一臉莫名的說:“入局有為什麼好緊張的。”

他說得實在太自然了,引得柯楓歎了一口氣。

看來小美人隻會粘人,不會撒嬌。

安婉引著執棋者林寒和他的小男朋友,進入會客廳時,談寂剛好喝完了最後一口咖啡。

林寒還是那副年輕總裁的模樣,懷裡摟著個生澀靦腆的小男生,與柯楓摟談寂的姿勢完全不同。

柯楓是出於擔心談寂太困,不肯好好站著,於是站直了身子,讓對方以背抵著自己胸口,手也隻是象征性的輕輕搭在談寂腰上,並不會使他感到不適。

但林寒的動作裡,就顯露出了一種極強的控製欲,對方矮了他一個頭,卻被攬得很緊,手臂從腰上繞過,最終搭在了更靠下一點的地方。

“柯神久等了。”林寒笑得依舊謙和。

“我也才剛來,”柯楓隨口客氣道,“這位是?”

林寒介紹說:“之前我說過要一同入局的男友,解玉。”

解玉也朝柯楓笑了一下,他看上去年紀不算大,肢體也纖細得像是還在念高中的少年,一雙眸子分外澄澈,靈動得像隻小鹿一般。

可可超小聲嘀咕:“美人啊,就是太小了吧,感覺還沒有我大,真的成年了嗎?”

禾月舉著豆漿杯做掩飾,跟可可一起吐槽說:“據說是這個月剛滿的十八歲,真有這麼巧的事嗎?”

“風哥和傅總不許未成年入局,”可可說,“誰知道林寒會不會在他的資料上作假。”

這孩子向來悄悄話越說越大聲,顧流光隻好輕咳了一聲,打斷了二人的對話。

“咳,禾月,”顧流光說,“你的那杯豆漿被你忘在門口了,這杯其實是我的,而且已經喝過了。”

禾月咬著紙杯愣住了,門口吧台上確如他所說,孤零零的放著一杯豆漿。

這……算不算間接接吻啊?清純的小實習生紅著臉想著。

柯楓簡單的和解玉講述了局中可能存在的危險,和需要注意的事項,見對方依舊執意陪林寒一同入局,便沒再多勸,輕輕拍了一下談寂:“走吧,準備入局,再不走,我感覺某實習生的戀愛腦就要燒壞了。”

談寂這會終於徹底清醒了過來,主動往特殊工作間又去,柯楓也就此放開了他。

安婉在前麵給執棋者帶路,身後還跟著其他三位弈者,兩人被夾在了隊伍正中間,距離保持得像是關係一般的隊友。

直到工作間門口,談寂讓了一步給安婉開門,站到柯楓身邊,突然輕聲說了句:“公費談戀愛有什麼好緊張的。”

柯楓一愣,抬眸看他時,腦子裡閃過了兩個念頭:

小美人也是會撒嬌的。

究竟是誰的戀愛腦要燒壞了,還說不準呢。

第七十四章·書院

執棋者·林寒,第七輪局,七情主「懼」,確認開啟。

光影溯回至那一刹那,年輕有為的人啊,你在恐懼著什麼?

貪婪的毒蛇?致命的電流?

亦或者,某個安靜的午後?某雙澄澈的眸。

禾月依舊選擇了輕搭著顧流光的肩,而柯楓則手掌攤開向上,朝可可和解玉說:“我帶你倆。”

可可自然是毫不猶豫的將手放了上去,但令眾人都感到意外的是,解玉下意識的朝後退了一步,不願伸手。

柯楓皺眉道:“害怕了?你不去也可以。”

對方卻搖著頭,低聲說:“我……我想去。”

儀器上的倒計時飛速的減少著,安婉著急的喊道:“快!局要關上了!”

一旦倒計時結束,通往局的途徑徹底關閉,就再也沒人能進得去林寒的第七輪局了。

這不僅會影響和他們的計劃與合約,還會波及公司的信譽和口碑。

時間緊迫,談寂也朝解玉攤開了手掌,道:“想去,又不想他帶你,那就把手給我。”

解玉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手遞了過去。

三道命線齊出,在倒計時結束的最後十秒鐘裡,有驚無險的入了局。

***

熟悉的黑暗過後,嘈雜聲夾著微涼的晨露撲麵而來。

談寂才剛剛站定,就感到身旁的解玉立刻鬆開了手,仿佛是害怕和陌生人有身體接觸一般。

這裡應該是詠杏書院的某棟宿舍樓。

老舊的筒子樓裡光線極差,狹小的四人間中,擺放了四張組合雙層床。

室內看得出是被重新裝修過的,牆紙和家具都很新,卻也難以改變老樓的陳舊味道,與房間的擁擠陰暗。

寢室沒有陽台,唯一一麵窗戶上,不僅豎滿了粗壯的鋼筋護欄,還刻意的用鐵絲繞上了一層刺手的網。

想必是很害怕被送到這裡來的學生,會跳窗脫逃了。

談寂走至窗邊朝外看了看,詠杏書院原本就建在L市的郊區,此時映入眼簾的,隻有遠方望不到頭的雪鬆林。

由於有身份卡的關係,他入局時所穿著的衣物全數被換掉,這會隻穿了身軍訓生同款的迷彩服。

身後又傳來了兩聲輕響,分彆來自剛入局的禾月和可可二人。

這兩人清醒之後的反應倒是出了奇的一致,立刻尋找起與自己一同入局的另一人,不過很可惜的是,柯楓和顧流光並沒能出現在這裡。

“他倆的身份卡是教官,”談寂說,“入局錨點不可能在學生宿舍裡。”

可可撓著他那頭奶奶灰問:“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他話應剛落,走廊裡便傳來了一陣上課鈴般的提示音,緊接著一個冰冷的係統音說道:

「教官將於早晨六點半準時來寢室查房,請在此之前洗漱並整理寢室衛生,至查房結束後,學生方可離開房間。」

老舊的喇叭“滋滋”了兩聲,可可還沒來得及吐槽,又聽到了下一條通告。

「通報批評:404寢室內的談寂、禾月、可可、解玉四名學生,未能於六點之前起床打卡,記處分1次,扣學分6分,教官處罰一次。」

談寂:“?”

不是,他六點二十才入的局,要怎麼打六點之前的卡?

“碰瓷嗎這不是?!”可可怒道。

解玉始終一副狀況外的模樣,小聲問道:“我們算不算是違法校規了,現在怎麼辦啊?”

談寂也被氣笑了,回答說:“不怎麼辦,等教官來懲罰。”

教官倒是來得非常快。

筒子樓裡,一前一後兩個高瘦的身影,不急不緩地走著,黑藍色的教官服又板正又修身,二人的手腕上皆繞有麻繩,腰上各掛了一根皮質教鞭,長褲的末端紮進了軍靴中,肆意裡又帶著一點微妙的約束感。

柯教官問:“聽清通報了嗎?”

顧教官點了點頭。

柯教官又問:“那我們直接去404?”

“嗯。”顧教官他很期待。

404寢室裡,談少爺正抱著胳膊靠在門邊的衣櫃上,他看上去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卻是在柯楓從外麵打開了寢室門鎖,推門進來時,小幅度的挑了一下眉。

有點帥,談寂心想。

柯楓手裡還拿著幾頁校規,目光卻直徑落到了談寂的身上,這身迷彩服,穿在可可身上不倫不類,穿在禾月身上像是軍訓的大學生,但穿在談寂身上,就能顯得肩寬腰窄腿也長。

“按照校規上的內容,”柯楓笑道,“在施以懲罰之前,教官會先對受懲罰的學生進行搜身,以免學生攜帶違規機械,反抗並傷害教官。”

談寂也朝他笑了一下,有些挑釁的回應道:“沒有器械我也能反抗。”

柯楓點了點頭說:“那也得搜。”

於是談寂站直了身子,主動往前迎了幾步,道:“搜吧。”

柯楓自然知道談寂身上不可能帶有違規器械,所謂的搜身,也隻是將他固在懷中,輕輕摸了摸喉結和後腰這種,教官不該對學生做,但談寂又不會對他感到排斥的地方。

“你是想……”談寂靠在他懷裡輕聲問。

“噓。”柯楓很輕的點了一下頭。

他想試探一下,在林寒的邏輯裡,這所學校裡的教官和上位者們,究竟可以對學生做出什麼程度的行為。

如柯楓所料,這種輕描淡寫的揩油,並未收到任何禁令。

“既然教官什麼也沒搜出來,”談寂說,“可以放開我了嗎?”

“誰說沒搜出來?”柯楓固著他問,“學校禁止學生佩戴任何首飾,為什麼要戴耳釘?”

談寂一愣,其實沒想到自己的這枚耳釘,會被局當做是隨身物品給帶進來。

他略一偏頭,看著柯楓耳垂上那抹同樣的晴藍色回答道:“因為是情侶的,教官看不出來嗎?”

早戀,但對方是教官,校規就像死了一樣,一言不發。

顧流光那邊,則是在禾月身上搜出了他自己的局內道具,那把被當做定情信物送出去的折刀。

折刀顯然屬於違規器械,冰涼的提示音便立刻響徹了走廊。

「通報批評:404寢室內的禾月,攜帶違規器械,將由發現的教官進行問責、懲罰及沒收。」

顧流光朝走廊上看了一眼,一本正經的責問:“為什麼要帶刀來學校?”

禾月也一本正經的回答說:“因為是男朋友送的。”

他說得太理直氣壯了,引得顧流光沒忍住笑,隻能以拳抵著唇輕咳了一聲作為掩飾。

“那教官要怎麼懲罰我?”禾月仰臉看他。

“罰你,”顧流光刻意的頓了一下,才說,“去操場上跑十圈。”

禾月:“?”

這和他想象得不太一樣啊。

柯楓也早已放開了談寂,聽到這個處罰後突然補充道:“學生談寂、可可,明知同寢室內的禾月攜帶有違規器械,卻幫其隱瞞,罰你倆,也去操場上跑十圈。”

可可:“?”

他不知道啊!

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談寂,對方卻一點脾氣都沒有,邁著腿便往門外走去,仿佛平日裡那個難哄的少爺被人調了包。

禾月愣了片刻也明白了顧流光的意思,乖乖跟在談寂身後一起出了門,剩下可可欲言又止的張了半天嘴,被柯楓給拎了出來。

走廊裡並不安靜,學生npc壓低的交談聲,從隔音不好的寢室裡漏了出來,窸窸窣窣的,模糊不清。

談寂邊走邊朝著寢室的鐵門門鎖上望去, 與正常的寢室全然相反,這種門鎖似乎隻能從外麵鎖上和打開,裡麵的學生就像是被關在了監獄中一樣,隻要教官不來查房,他們就永遠不能出來。

鑰匙就在柯楓的手中,但他似乎沒有將npc們放出來的打算。

既然這個空間裡沒有固定的規則,他隻好試探一下,教官要違規到什麼地步,才會被通告或是懲罰。

筒子樓隻有這一麵住著學生,剩餘的房間皆是門窗緊閉,看不出一絲居住的痕跡。

操場距離宿舍樓不遠,看起來也剛被翻修過,標準的400米橡膠跑道邊,同樣圍滿了細密的鐵絲網,將空無一人的操場,映襯出了幾分詭異的味道。

就好像它並非是個屬於學生的健身教學場地,而是用來挑選某種“東西”的,血鬥場。

柯楓用手中唯一的那把鑰匙,打開了操場大門。

若隻是寢室裡所有的門,都可以用同一把鑰匙打開,倒也勉強說得過去,畢竟擁有鑰匙的並非住在寢室中的學生。

但柯楓手中這把方形的鑰匙,卻仿佛是象征著這座學校裡,至高無上的權利。

它可以隨意出入任何被隔斷,或是禁止的地方,無論調遣還是懲罰,都不曾受到規則的阻攔。

小小的方形,如同皇帝手中的印璽一樣。

“這鑰匙是誰給你的?”談寂貼著柯楓,小聲問道。

柯楓拉開了鐵門,在刺耳的摩擦聲中回答道:“林寒。”

操場上的喇叭突然“滋滋”了兩聲,像是有些接觸不良。

但柯楓明白,這應該是他,觸到了規則的某一道線,卻並未違反。

在這座學校中,最好不要討論管理者,林寒。

談寂也了然的收回了視線,朝著橡膠跑道走去。

可可則是哭喪著臉看柯楓,哀嚎道:“哥,十圈,四千米,玩真的啊?”

“不然呢,”柯楓拿教鞭懟著他的肩膀往裡走,“人家實習生都能跑下來,你這個寒假工為什麼不行。”

公司對弈者的體能訓練裡,一直都是有長跑這個項目的,隻是談少爺早晨起不來,柯神工作太忙,顧King又總在養傷,反而作為實習生的禾月晨跑打卡的次數,是全公司裡最多的。

至於夜跑嘛,晚上出門實在太危險了,隔壁美食街上的燒烤小吃麻辣燙,會讓人根本抬不起腿跑向遠方。

柯楓催促道:“你再磨蹭一會,談寂就要跑完了。”

脆皮大學生要死不活的問:“那他能幫我跑嗎?”

“也不是不行,”柯楓說,“但你總得付出點什麼吧,比如你的午飯。”

可可:“……”

行叭,他跑。

第七十五章·篩選

如柯楓所說,十幾分鐘後,談寂便輕鬆跑完了四千米。

他明顯沒有用上全力,看上去並不疲憊,隻是胸口有些不甚明顯的起伏,表情也依舊平靜如初。

柯楓給他遞了瓶礦泉水,借著這個靠得極近的動作小聲問:“發現什麼了嗎?”

“嗯。”談寂應了一聲,接過那瓶水一飲而儘。

兩位“教官”的原意是將三名學生身份的弈者,以合理的緣由,從狹窄且監控密布的學生寢室,引至視野寬闊的操場上,以便更好的交流和觀察整個書院。

但在跑步的過程中,談寂意外發現了一些彆的東西。

操場偏北方向一片視野極好的空地上,孤零零的豎著一塊告示牌。

告示牌大約是林家收購這所學校之前,便立在這裡的,不知為何並沒有移除,牌身上的紅漆生鏽脫落了不少,上麵的告示也很久都沒有更新過,不知被雨淋濕了多少回,早已變得斑駁不清,與翻新後的整個操場都格格不入。

而那“接觸不良”的操場喇叭,就緊貼著告示牌,與其共用著同一個基座。

喇叭與牌子中間的縫隙裡,裝有一枚監控探頭,若不是在談寂跑完四千米後,突然閃了一下,根本沒人會發現它的存在。

它藏得隱蔽至極,且滿懷惡意,就好像什麼見不得光的東西,透過狹窄的門縫,窺探著每一個路過的人。

這個書院裡沒有明文規定會至死的規則,規則對弈者的窺探卻無處不在。

又過了幾分鐘,禾月也成功跑完了屬於他的四千米,談寂在他邁向終點的那一刻抬眸,果不其然的看到,縫隙中的監控探頭又亮了一瞬。

“咦?”禾月喘著氣跑出了操場,沒看到顧流光,“顧……教官呢?”

柯楓又遞了禾月一瓶水,回答說:“他回學生宿舍去放npc們出來吃早飯上課了,順便把解玉也給帶下來。”

談寂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沒問為什麼剛剛不一起將解玉給帶過來。

可可依舊在“吭哧吭哧”的跑著,直到顧流光帶著解玉回來,他依舊在跑,呃不是,在走屬於他的第九圈。

“彆走好嗎,”柯楓喊道,“跑起來,食堂要沒飯了。”

脆皮大學生聞言跑了兩步,立刻喘得像是快要斷氣了一般。

大量的學生npc正排著隊從宿舍樓中走出,明明是些十六七歲的孩子們,卻都步態虛浮,眼神麻木,疲憊得仿佛連加了一個月的班。

跑餓了的談寂稍有些不耐煩,但依舊仔細觀察了一會,低聲問:“除了你倆,這學校沒有彆的教官了嗎?”

“當然有,”柯楓說,“不過那位為了方便我們行動,一入局就給他們全放假了。”

那位,指的自然是喇叭和監控不許他提及的執棋者。

“沒有教官,學生npc還都這麼聽話?”談寂說。

柯楓拿校規擋著臉,借著npc們嘈雜的腳步聲,同談寂講悄悄話:“依我看,這些喇叭和監控,就足夠他們乖乖聽話了。”

談寂靜靜的想了一會,沒再接話。

可可終於還是堅持著走完了四千米,耗時43分鐘,監控探頭鳥都沒鳥他一下。

“它在……”談寂低聲思索著。

柯楓用食指抵了一下他的唇,將手裡最後一瓶水扔給了快要斷氣的可可,說道:“走,先去吃飯。”

食堂裡的人的確很多,卻絲毫沒有乾飯的氛圍。

學生npc們依舊有序的排著長隊,談寂抬眼看去,隊伍儘頭的十來個檔口上,都堆滿了幾乎一致的食物,學生麻木的端著鋼製餐盤走過去,獲得了一根油條、一個不知道什麼餡兒的餅,和一碗清可見底的米粥。

談寂:“……”

“我聽說這個書院的學費還挺貴的,”可可小聲逼逼,“也不知道貴在哪了?這是給人吃的東西嗎?”

中學時期窮慣了的禾月表示倒也不是不能接受,拉著談寂一同去排隊領回了兩份早飯,才驚覺世間竟然有這麼硬的餅和油條。

他掰了一下,沒能掰動,轉頭問談寂:“我現在擁有世界上最鋒利的油條,和最堅固的餅,如果用我的油條來攻擊我的餅,哪個會壞?”

談寂麵無表情的回答說:“餐桌會壞。”

柯楓沒忍住笑出了聲,頂著談寂想要刀了他的目光,和顧流光一起去了食堂二樓,沒一會,便拿回了兩大盤教師餐。

“你先吃,”柯楓把自己的餐盤推到了談寂麵前,“這裡的教師餐是不限量供應的。”

餐盤中堆滿了香噴噴熱騰騰的中式早餐,談寂隨手拿了個包子,皮薄餡大,鮮美多汁,和學生餐盤中的最堅硬的餅,仿佛存在於兩個不同的次元。

可可嫉妒的淚水忍不住從嘴角流出,怒道:“食堂明明有能吃且好吃的食物,故意不給學生發?”

一直跟在幾人身後默默無言的解玉,突然輕聲說了一句:“給這裡的學生吃得太飽,就不好管理了。”

禾月正啃著顧流光給他的卷餅,聞言下意識的抬眸看了解玉一眼,這個少年依舊是一副安靜纖細的模樣,低著頭喝著提供給學生的米粥,仿佛剛剛說出那句話的人,壓根就不是他。

采光不好的食堂角落裡,誰也看不清少年此時的神情。

一杯豆漿被推到了禾月麵前。

“好好吃飯,彆發呆。”顧流光說。

倒是柯楓閒聊般的問:“你似乎很有經驗?”

解玉幾乎要將整張臉都埋進那碗粥裡,過了好一會,才悶悶的說道:“你們這種上位者,不會對我的故事感興趣。”

柯楓似乎聽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低低地笑了幾聲,沒再追問,隻是將餐盤中的食物分給了他一些。

幾人借著教官身份的福利,飽餐了一頓,食堂中的學生npc此時已經走得差不多了,隻剩下幾個來晚了的,在麻木的咀嚼著泡進米粥中的油條。

柯楓起身打算隨機挑選一個順眼的“搭訕”,凳子才剛挪開,便聽到了喇叭裡討厭的提示。

「文化課將於早上八點整準時開始,請勿遲到或逃課,違紀者將受到懲罰或是嚴重懲罰。」

談寂正對著的這麵牆上,好死不死的掛了個電子鐘,黑色的顯示板上無情的顯示著六個數字。

[07:58:10]

“您沒事吧,”可可怒道,“誰會提前兩分鐘發通知啊?神仙也飛不過去吧?”

神仙倒是能從食堂兩分鐘內飛進教學樓裡,但禾月的命線訓練尚未畢業,可可跟解玉壓根沒有命線,根本飛不起來。

“嚴重懲罰有多嚴重?”某個神仙問道。

柯楓瞟了一眼校規上的內容,回答說:“教官可以在關小黑屋,送入治療區,或者‘調整’違規學生的三餐飲食和睡眠時間中,挑選一個進行懲罰。”

“治療室?”可可怕怕的問,“是我想象中的那種,‘劈哩劈哩啪啦啪啦’的治療嗎?”

“上麵沒說,”柯楓按照校規上念道,“教官隻需將違規學生,送入治療區楊教授辦公室內即可。”

逃課的希望破滅了,學生四人組隻能用最快的速度跑去了教學樓,具體來說,是可可的最快速度,畢竟談寂和禾月跑得非常輕鬆,甚至會停下來等他。

八點過十分,四人趕到了教室的門口,係統提示也隨之傳來。

「通報批評:03班的談寂、禾月、可可、解玉四名學生,文化課遲到十分鐘,記處分1次,扣學分6分,教官處罰一次。」

提示頓了一下,似乎在計算什麼,很快又加上了一條。

「檢測到學生談寂、禾月、可可、解玉的學分僅剩3分,請注意,若為負分,將強製送往治療區,學生的本職是學習,固教官處罰延至下課後執行,請教官稍做等待,不要離開。」

“有病吧,”可可說,“他喵的入局身份就不能多給幾分嗎,傻叉林……唔!?”

柯楓緊急趕來捂住了他的嘴,咬著牙低聲道:“送死彆帶上談寂,趕緊進去!”

可可被他推進了教室中,談寂緊跟其後,終於看清了文化課所教授的內容。

“暗號與解密?”禾月小小聲嘀咕,“誰家學校教這種東西?”

高高的講台上站著個乾瘦的老頭,對提示音與學生的低聲交談皆置若罔聞,自顧自的背著手,在黑板上寫下了好幾串不同的公式。

“這門課大家已經學習了大半個學期,想必對暗號與解密有了基礎的了解,下麵我會寫出50和不同種類的暗號,”老頭慢吞吞的說,“同學們可以通過黑板上的公式,對它們進行解密,每道題目第一個提交正確答案的同學,可獲得1點學分。”

學分?不想做題的談少爺很需要學分。

這個教室被設計得十分科技,很符合林寒本人的胃口,教室算上他們四人,總共有44名學生,每人麵前的課桌上,都鑲有一塊平板大小的屏幕,老師寫在黑板上的題目,會第一時間連接到各自的屏幕中,以供學生們迅速做出回答。

四人於教室的最後兩排空位裡入座,可可邊挪凳子邊小聲吐槽說:“大半學期?小爺我可是第一天來,而且還遲到了。”

禾月和談寂一同坐在了最後一排,邊看公式邊接話道:“那你不要學分啦?負分會被強製送去‘劈哩劈哩啪啦啪啦’的。”

“學分誰不想要,”可可說,“問題是咱們一天都沒學過,能答出來就有鬼了。”

他話音剛落,屏幕上便跳出了一行文字。

「學生談寂搶答第一題成功,答案正確,學分加1分,總分4分。」

可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