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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帶娃(二)

哭聲漸止,小娃娃嘟著粉粉的小嘴,窩在楚暮懷中,酣睡著。

小娃娃手裡鼓鼓的,楚暮掰了掰他胖乎乎的小手,小娃娃拽得緊,沒掰動。

腦中突然蹦噠出那小販說的話,他挑了挑眉頭,嗤之以鼻。

一塊破石頭能蠱惑人?聽就是拿來騙人的鬼話,他才不信這些。

小娃娃呼吸均勻,細細的呼吸著。安靜下來後再看,這小娃娃眉宇間剩的是說不儘的柔情,全然沒有平日的囂張跋扈。

也是,小娃娃的雙親皆是修真界有名的美人,小娃娃長相自然不差,隻是楚暮先前沒注意,這娃娃長相不隨父母,三庭五眼獨成一派。

若說江子陵是萬年不化的冰山,那若菱就是打不開的悶葫蘆,敲不響的木魚,饒是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到這兩人會看對眼,難怪當初若淩對他那麼冷淡。

楚暮手臂開始酸麻,看了一眼不遠的床榻,小娃娃抱住楚暮的細腰,掛在他身上像隻小號的樹袋熊,楚暮隻好躬著身子,小心翼翼地往床榻挪。

才剛觸到床榻,楚暮忽然停住,小娃娃不知何時醒的,眼睛清清亮亮,小胳膊拽著楚暮的衣服,不肯鬆開:“楚哥哥陪小羽睡!”

楚暮把他的手扒拉下來:“彆鬨,自己睡。”

“楚哥哥不睡,小羽也不睡。”肉乎乎的小手又順著胳膊攀上去,往他懷裡蹭蹭,一副不達目的不肯罷休的霸道樣。

這小鬼到底是隨了誰?怎麼就這麼龜毛呢!

“隨你。”

“嗚”小娃娃被激出了淚花,又有重蹈覆轍的跡象,楚暮剛上來的火氣被一瓢冷水臨頭潑來,全給散了。

“欸,你彆哭啊!”他現在真是悔不當初,不該被美色所惑,應承下這苦差事!

不是說江子陵會來嗎!

楚暮臉上神情變換,抱著孩子就踹開了房門。

書房內,江子陵端坐案桌前,麵前鋪開一卷竹簡,旁邊還堆積著公事,他提著毛筆,手不懸腕。

江子陵目不斜視:“本尊並未傳召你,出去。”

楚暮掃了眼桌上的竹簡,放肆地把小娃娃擱在桌子上:“仙君這話說得可真難聽!”

“再忙也不能疏了情不是?仙君您看,我把小公子給您送過來了。”楚暮抱著孩子,語氣在‘情’字上重了幾分,帶著些怨氣。

“爹爹!”小娃娃脆脆喊了聲,扭著小屁股就要撲向江子陵。

江子陵微微側身:“若菱現在何處?”

“仙子她出去前吩咐過,讓您照看小公子呢。”

楚暮從牙縫裡冷冰冰拋出幾個字:“仙君您不知道嗎?”

這禍端隻有仙君您自個兒能平,畢竟你才是這小鬼的老子!

他楚暮在外邊關係是亂了點,和那些老相好處得倒還算安分,可沒腦袋發熱給自己送個小祖宗!

江子陵麵上帶著冰冷甚至是嚴峻的神情,讓人心生怯意。楚暮嘴張了幾下,嗓子像卡了一小塊骨頭,說不上話,他縮了縮喉嚨,緊繃著臉,不願退縮。

最後江子陵將手壓在了案桌上,發出重重的響聲,兩人一愣,書房內驟然沉寂。

衣上一重,小娃娃著急的叫著:“楚哥哥,楚哥哥。”楚暮督向小娃娃,臉上一頓,那桌上的小娃娃眼圈泛紅,一哽一哽的,這是又要哭的跡象啊。

楚暮以為是因為方才江子陵躲了他,這小娃娃又鬨脾氣呢,畢竟這小娃娃脾氣就是那變換莫測的天,時晴時陰。

安慰人這種事一回生二回熟,楚暮俯下身,從懷中拿出手帕,替小娃娃拭去淚水,拍了拍小娃娃的腿:“小羽這是怎麼了?”他輕輕喃著:“若是仙君欺負小羽,回頭讓仙子訓斥一番就是了。”當然,若是若菱能連帶把你也訓一頓那就更好了。

小娃娃吭吭哧哧道:“石頭,剛才”

楚暮這才察覺小娃娃手裡沒有了小小的鼓起,往下一看,光潔的地上散落著星星點點斑斕的色彩,四分五裂的碎成一塊塊,有些掉落在陰暗的角落,徹底失去了顏色。

那流光石買回來時本就有些不平整,那小販也說了受歡迎,都過了旺季,不僅剛巧剩下一塊,還願意便宜賣,那小販想來也是明白其中緣由的。

況且方才砸地上時這流光石表麵就有了裂痕,出現這種情況也算在情理中。

楚暮轉眸看向小娃娃:“一塊石頭罷了,改天哥哥帶小羽看更漂亮的。”

“不是這一塊,小羽不要。”小娃娃不高興地蹬了蹬腿,嘟嘟噥噥著。

江子陵右手順勢向右一揮,那碎裂的石頭又變回了原狀,潔淨的表麵看不出一絲裂痕。小娃娃眨巴眨巴了幾下眼睛,小臉上重新綻放笑容:“小石頭回來啦!”

那石頭才落小娃娃肉乎乎的掌心,轉瞬,卻又在陽光的閃爍下迅速消弭,小娃娃兩樣盯著空空的手掌,眼中透著淡淡的迷茫之意。

反應回來後,小娃娃扯了扯嘴角,小粉拳下下捶打著江子陵。

“壞爹爹!小羽不要爹爹!!”

好不容易止住的淚又流出來了,小娃娃鼻涕眼淚糊了滿臉,嚎得那叫一個狠。

書房內傳來陣陣的小孩哭喊聲,江子陵眉頭微蹙。

“咳!咳!”小娃娃邊哭邊嗆,斷斷續續的,還不忘告狀:“咳!小羽要和娘親說,爹爹欺負小羽!”見小娃娃被憋得通紅,一口氣就要提上不去了,楚暮又給抱過來拍著後背,顛著哄。

楚暮皺著臉,內心苦悶,到底誰是這小鬼的爹啊。

“仙君,我帶小公子出去。”楚暮急促道。

深知若菱和江子陵這兩頭他都得罪不得,與其惹江子陵,還不如想想怎麼在若菱回來前哄好這小鬼,要不然兩邊都不好交代。

江子陵頷首。

楚暮抱著小娃娃跑出來,結果才剛出殿門,猝不及防撞上了一個結實的胸膛,楚暮抱著小娃娃晃了晃,差點摔倒。

男子伸出一隻手急忙扶住了他:“小友,你沒事吧?”

猛地抬頭,對方長得俊俏溫和,眼睛明澄,楚暮潛意識感覺自己對這個男子有些印象。

第十二章 親爹駕到

男子看著楚暮懷中的小娃娃,伸手就準備要抱。

這邊手還沒碰到人,那邊小娃娃就放聲哇哇大哭了起來。楚暮麵露警惕,連忙護住小娃娃,後退了幾步,拒絕男子的觸碰。

男子可能也意識到自己突然的動作嚇著孩子了,他悻悻縮回手,臉上掛著笑,道:“小友莫怕,本君乃是小羽的生父。”

楚暮打量了他一番,男子長得白皙,著一身青藍道袍,看著像是個柔弱書生,但這人的舉動實在是可疑。

“你說你是他親爹,那你的證據呢?”

他是覺得這男子麵熟,可是一碼歸一碼,敢拐江子陵他兒子?瘋了吧!

“小友你看,這是喚本君來接小羽的傳音符。”他引決一晃,兩指間憑空出現一張符籙,道:“小友,這下你該明白了吧。”

黃表紙符籙上繪繁複咒文,階品不凡,可惜傳音符指定對象,旁人窺探不得,楚暮自然聽不到任何聲音。

但這隻能證明男子手上的符籙是傳音符,並不能證明他是小娃娃他親爹。

楚暮搖了搖頭,往後退了幾步,轉身就要跑時,那人抓住了楚暮的手腕。

“小友且慢!本君還有其他信物!”

在楚暮猶豫的目光中,他又拿出另外一個羅盤:“羅盤上刻的是北冥家的家徽,而小羽身上這身衣物也啊,拿錯羅盤了,難怪看不懂。”

那古銅色的羅盤背麵光滑無比,哪裡來的什麼家徽?

“那仙君定是認錯了。”楚暮拍開他的手,淡淡道。

眼看楚暮抱著小娃娃就要走,男子情急之下扯住了楚暮的後衣領:“小友彆走!本君真的是問路才耽擱的!”

他看向小娃娃:“小羽,你看看爹爹啊!”

小娃娃軲轆一圈眼珠子,很不給情麵地撇過頭,表示並不認識這個人。

這時若菱趕了回來,男子看到若菱,喜出望外,聲音裡帶著明顯的喜悅:“菱菱你總算來了!”

“北冥靜!”若菱直接上前揪住了北冥靜耳朵:“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我不是說讓你在原地待著嗎!”

北冥靜被扯得生疼,手上卻不敢動作,隻好歪著腦袋賠笑道:“菱菱,小羽由彆人照顧我放心不下,我著急呀!且我在那等著不見你來,我就自己來尋了,你看,我現在不是尋到小羽了嗎。”

“少貧嘴!我出去購置些宴會用品,你這麼大個人了,居然還給我迷路?”

楚暮思緒凝住了,眼前的景象完全顛覆了他的想象,若菱怎會,如此剛烈?還與那名為北冥靜的男子拉拉扯扯的!

江子陵他知道這事嗎?

“菱菱,菱菱你放開,小羽看著呢!好吧,好吧,我錯了!出發前我沒清點仔細,拿錯了羅盤”

“你這樣子,怎麼帶咱們兒子!還不如交由楚暮小友照顧叫我放心!”

楚暮心頭一震,與小娃娃大眼瞪小眼,難怪他對這男子有印象,那眉眼與小娃娃可不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嗎。

可倘若這人才是小娃娃親爹,那這小娃娃為何喚江子陵“爹爹”?

若菱鬆開北冥靜紅腫的耳朵,向楚暮道了聲謝,伸手托著後背將小娃娃抱了起來,塞給北冥靜。

“既然你來了,那就管管你兒子,想個法子改改他那毛病。”

“這回又看上誰了?”

北冥靜一接過小娃娃,那小娃娃就開始不安分的掙紮了,嘴上嘟囔著不舒服。

“是江子陵,小羽喜歡得緊,這幾天追著人家後麵胡認親戚呢。”

“這傻娃娃,可不是誰都可以喊爹爹的。”北冥靜逮到小娃娃亂踢動的小腳,拍了拍他的小屁股。

“爺倆一個都不省心。”若菱笑道。

楚暮低垂著眉眼,瞥了眼北冥靜,心裡過意不去,糟,真的誤會他了!

他連忙躬腰一禮道:“是我誤會您了,請您恕罪。”

北冥靜爽朗地笑了聲,道:“這本就是我考慮不周出了差錯,不關小友的事。”

“說起來我與菱菱你的初遇,也是因那地方繁雜,你我皆迷了路才遇到一塊兒的。”

“四周迷霧重重,撞到我也不過是誤打誤撞罷了。”

若菱麵上帶著明顯的笑意,完全無法讓人聯想到她冷若冰霜的臉。

“是啊,若不是菱菱,現在還沒有小羽呢。”

楚暮聽著這兩口子的甜言蜜語,抖了抖渾身的雞皮疙瘩。

尋了塊地,隨手折根狗尾巴草叼著嘴裡,楚暮盤腿坐下,托著下巴,默默聽小兩口回憶往事。

事情原來是因為前來除邪祟的江子陵救了他們兩個,然後兩人陰差陽錯的產生了感情,而後北冥靜正式與若菱結為道侶。

準確來說還是江子陵無意間撮合了他們,因而兩人與江子陵的感情頗深,打那次除邪祟後,幾人就有了來往。

“話又說回來,初見你們的時候真是沒料到會與你們結識啊,你們看起來都冷冰冰的,一個賽一個冷。”北冥靜無聲歎了口氣。

“路上最能嘮嗑的可就是你了。”

聽這幽幽的語氣,北冥靜知自己說錯話了,嘴巴一張,話頭一轉:“好在菱菱你們都是表麵冷漠之人,其實內裡待人真誠,性情坦率。特彆是你,菱菱,路上你不嫌棄我拖你們的後腿,還處處照顧著我這個傷患,甚至還冒著生命危險為我尋藥!若不是我遇到了你,我也走不出那地方!”

“阿靜”

小兩口你儂我儂,眼中倒映著的是對方的身影,仿佛整個世界隻剩彼此。

而小娃娃被迫擠在小兩口中間,一副生無可戀的神情,感受著雙親雙倍的愛,搞得楚暮都有那麼一丟丟的同情。

“對了菱菱,宴會要準備的都買好了嗎?”

剛還恩愛著的若菱臉色一變,上去就是一個爆栗:“你不說我都給忘了,都怪你!我才出西門口,你就傳音來說你迷路了,我又得過來尋你,現在青竹在外邊等著我們過去呢。”

半邊夕陽開始泛紅,楚暮嘴裡叼著那狗尾巴草晃呀晃,直覺著小兩口應該是趕不上今日辰時的宴會了。

第十三章 我就喝一口

恩愛的若菱夫婦前腳剛走,楚暮便溜到了主殿,悄悄扯住江子陵袖口,以最輕的動作搖了搖,江子陵扭頭看了看小人兒。

“仙君,快到辰時了。”楚暮一臉期待地望著他。

江子陵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走吧。”

夕陽西沉,夜已入暮。

江子陵一行三人慢慢走在街上,允故晨警惕地觀察四周,江子陵背手輕步,楚暮便在二人的視線範圍內到處竄走。

街道兩旁店肆林立,薄暮的夕陽餘暉淡淡地普灑在紅磚綠瓦或者那眼色鮮豔的樓閣飛簷之上,給眼前這一片繁盛的重楠城晚景增添了幾分朦朧和詩意。隻是參加宴會,也沒必要帶太多人。

往前望去,寬闊的街道兩邊,形形式式的商鋪林立,千奇百怪的招牌比比皆是。

茂密蔥鬱的尖梢紋絲不動,大街上行人絡澤不絕,香車寶馬川流不息。

從擁擠的人群中來到宴會中央,對席坐的是若菱夫婦,懷裡抱著小粉團子。

宴會東家居於上座,見到江子陵等人落座,忙起身作揖,江子陵微微頷首。

東家見客已入席,揚起胸膛,開口道:“老夫多謝各位捧場,且先開席,請各位儘興!”

語畢,舞姬樂姬帶領眾人齊往宴中來,焚著鬥香,秉著風燭,小廝獻上各類佳肴及各色果品。

月明燈彩,人氣香煙,不可形狀。眾人舉杯對飲,一人朝江子陵作揖,大家皆拜過。

楚暮坐在江子陵身後,東家知道江子陵不飲酒,便沒有給江子陵桌上上酒。

這可苦了身後的楚暮,上回他喝那幾壇果酒竟然給喝醉了,本想趁著宴會暢飲一番,挽回些場麵。卻在見人人桌上都有酒,就江子陵桌上沒有時,便明白這回的計劃又泡湯了。

楚暮默默將茶杯推去右邊,垂頭坐在桌前乖乖吃著擺在麵前的糕點。

江子陵端起茶杯,此時的月亮正好映在杯中,泛著微光。

吃了幾塊糕點覺得有些膩味,楚暮也端起茶杯,望著杯中濃淡適宜的茶水,長歎一聲:“一生大醉能幾回,何不豪飲到天明?今日無酒,便以茶代酒。”隨即望向旁邊的允故晨:“來,我們走一個!”

允故晨意味深長地望了他一眼:“以茶代酒也未嘗不可,隻是,我怕你會醉。”

楚暮一愣,賭氣般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儘,完了還將杯子倒置過來晃了晃:“你說呢?”

“那你往後就以茶代酒吧。”比發酒瘋強。

一旁看戲的客人掩嘴輕笑了聲,隻道這孩子有趣。

聽見這邊的聲響,那小團子看見了江子陵,又瞧到伺候在一旁的楚暮,嚷嚷著要過去。

“小羽這是怎麼了?”見小娃娃伸著小手那咿咿呀呀道不明白的樣子,她笑道:“是想聽曲兒了?”

若菱拍了拍懷中不安分的小東西,抬手拿起了酒杯。小團子見她將那淡粉色的水一飲而儘,心下有些好奇,趁著若菱擱下酒杯的間隙,伸著胳膊夠到了那杯子。

望著杯中的水,他探出小舌頭舔了舔,才輕輕碰了碰,他就表情扭曲著將那杯子推開了。

“如此好月,不可不聞笛。”若菱微笑著望向身旁的北冥靜。

北冥靜抬手刮了若菱高挺的鼻梁,眼中滿是寵溺:“既然是菱菱的要求,我自然是樂意的。”

說著起身走到台上,從背後拿出一把瓷白玉笛,雙手交錯,捏住笛身,從身前緩緩抬起,橫在嘴邊,台下眾人齊齊安靜下來。

笛聲清亮悠遠,入耳不由心神一靜,眾人閉眼傾聽,不知是癡於美酒,還是醉於笛聲。

一曲作罷,場上的客人略顯醉意,有些客人已經被小廝扶著離開,江子陵也緩緩起身,負手而立,微風吹過,皎潔的月光溫柔的灑在臉上。

楚暮跟著起身,一抬頭便看見了這比之明月更令人震撼的俊顏,一時竟看得癡了。直到允故晨推了推楚暮,他才回過神來,而此時江子陵在他三步開外了,楚暮忙跟上去,麵色複雜。

完了,他方才竟敢覬覦江子陵!

雖然楚暮並不在乎什麼正邪之分,可他有自己的底線,他知道江子陵,他碰不得。

即便如今換了個殼子,但他清楚,隻要重拾功法,那回到巔峰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如今他跟在江子陵身邊,也隻是為了尋求個短暫的庇護,他不想讓江子陵趟這灘渾水。

他的事,與江子陵無關。

回到內殿,江子陵坐在桌案旁,翻閱著竹簡,以至巳時。

見江子陵還沒有休息的意思,楚暮揉了揉微微發酸的小腿,轉而坐在矮榻上,安靜的陪著他。

不知過了多久,楚暮抬了抬沉重的眼皮,托著下巴,語氣幽幽:“仙君,夜深了,該歇了。”

江子陵轉頭看他,像是才發覺這房中竟還有另一個人。

江子陵緩緩道:“不急。”

“仙君平日裡不會如此,今日是怎麼了,可願與我聊聊?”楚暮眼睛閃了閃,睡意都褪去了幾分。

這可是江子陵的八卦!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江子陵這才放下竹簡,輕輕歎了口氣,輕得讓人不易察覺:“倒也無事,隻是今日聽到北冥靜的笛聲,想起了一人。”

“不知仙君所想的是何人,但應該是對仙君來說比較重要的人吧?”

江子陵並沒有回應,隻是淡淡的望著楚暮。

這眼神,看似淡若無水,裡麵卻充滿了他讀不懂的神情,暗邃深沉的冰眸子,幽深孤寂。

這更讓楚暮更摸不到頭腦。

又想起那供奉著自己的碑位,楚暮一頓,難不成是自己?

一轉念又覺得不可能,江子陵不是多情的人,楚暮甚至一直都覺得江子陵修的是無情道。

楚暮猜不透江子陵的心思,彆說如今他是楚暮,就是當初的董葉軒,他也不曾明白這位師弟在想些什麼。

楚暮張了張口,又閉上了嘴巴,索性不說了。

“但說無妨。”江子陵道。

楚暮剛要開口,門外的親衛闖了進來:“稟報仙君,若菱仙子派人來說,小公子突發急症,大夫說是因酒裡的桃花所致,請您過去一趟!”

第十四章 小娃娃回家了

“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

“子陵,你來啦!”若菱回頭一望,迎了上來:“小羽一回來後就一直昏昏沉沉的,整個人都沒什麼精神,方才我正喂著粥呢,他就這樣昏在地上,可把我嚇得不輕!”

天色漆黑,那屋子裡圍著好幾個人,臉上掛著滿臉的擔憂,幫不上忙的北冥靜隻能著急的在屋內來回踏步,時不時詢問一下那小娃娃的情況。

楚暮湊過來看了眼,心下一驚,問道:“他這是怎麼了?”

癱倒在床上的小娃娃裸露的肌膚印著斑斑點點的紅疹子,整個人都浮腫起來了,眼圈周圍紅紅的,情況不容樂觀。

“大夫說小羽對桃花過敏。”北冥靜答道。

若菱坐回小娃娃旁邊,她輕緩地拭擦著小孩汗濕的額際:“我真是糊塗了,居然給小羽碰那桃花酒。”

頭發花白的老者把著脈,麵色愈發凝重,老者謹慎的說道:“這可不是一般的過敏,其他都好說,可這藥引需得尋那雪山冰露。”

雪山冰露生長在魔界北大陸的雪山之巔,價值不菲,極其難尋。

正當老者為難之時,北冥靜道:“雪山冰露?本君這裡正巧有一株。”

“那便好,如此老夫就有辦法解小公子的頑疾。”老者容色一緩,給小娃娃掖了掖被子,收手回袖,揣著那晶瑩剔透的雪蓮花狀植物出去了。

“嗚”床上人忽然動了動,若菱與北冥靜站起身,紛紛看向小孩:“小羽你醒啦!”

“小羽!”北冥靜急忙湊到床前,心裡沉甸甸的。

小娃娃眼皮微顫,可就是睜不開,模模糊糊地呐呐著:“爹爹”

“爹爹在呢!”北冥靜激動地握著小娃娃的小手,一醒來就想著爹爹,兒子心中果然是有我的!

卻在下一秒,被小娃娃甩開了手。

北冥靜感到一個晴天霹靂。

小娃娃往外挪動幾下,眼看著小胖手就要夠到江子陵的衣擺,一轉,卻是拽住了楚暮。

他靠近了幾分,用腦袋拱了拱楚暮:“爹爹”

我這是,喜當爹?才怪!小鬼你彆亂說啊!

楚暮手指蜷了蜷,猶豫了一瞬,抬手覆上小孩肉肉的手背輕輕拍了拍,不言語。

“菱菱,小羽不認我”被親兒子嫌棄的北冥羽悲痛欲絕,臉一轉,抱住了若菱,從若菱這裡得到了些許安慰。

過了片刻,老者端著一碗濃稠的藥回來了,濃鬱的藥草味充盈了整個房間,楚暮被這味嗆得咳嗽了兩聲。

“我來吧。”若菱推開北冥靜,從老者手中接過托盤,老者說了句:“趁熱喝。”就退了出去,不在房中做多停留。

若菱一扶著小娃娃坐起,一手拿著勺。那小娃娃意識模糊中哼哼了兩聲,卻也是明白貼上來的勺子裡裝的不是什麼好東西,唔唔著彆過了腦袋。

見小娃娃抿緊唇,怎麼都不願意張嘴,若菱一時手忙腳亂的,碗裡的藥水都灑出了些許。

楚暮看不下去,決定自告奮勇:“仙子,要不讓我試試?”

想著自家娃娃那窩在楚暮懷裡的服帖模樣,若菱鬼使神差的給了楚暮碗勺。

楚暮端著藥碗,給他捏著鼻子灌下去,兩口子哪裡見過這種架勢!

“小友,這”

怕小娃娃噎著,正想阻止楚暮,卻見那藥碗黑乎乎的藥見了底,那紅斑也如同潮水一般褪去。

小兩口一時語塞,麵麵相覷後都安靜退到一邊去了。

小娃娃迷迷糊糊的就喝了藥,一偏腦袋就又躺回了床上,直到淺淺的呼吸聲傳來,幾人這才鬆了口氣。

“子陵。”

江子陵抬眼。

“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看了眼屋內,楚暮還候在沉睡的小娃娃身邊,若菱輕笑,反手帶上了門。

幾人在偏室落座,若菱看著對麵的江子陵,道:“其實此次請你來,除了小羽的事情外,還有一件”說著,一封信遞了過來。

江子陵展開信來,一目十行,隨後慢慢將信收入袖中。

北冥靜給幾人倒了杯茶,若菱接過茶,麵色沉沉:“我和阿靜在洛城的時候接到消息說是丹琴城出現了邪祟,具體情況不清楚。信上提到這是一人還尚清醒時寫的信,說是被邪祟給操控了,所以想請仙家出馬。”

江子陵沉吟道:“為何不交由宗門處理。”

“怕是信裡所言非實,目前丹琴並無邪祟的消息,這也是我們一直擔憂的。”若菱揉了揉腦袋,歎了口氣:“這本是我二人管轄之地的事,但因我二人還有私事暫時處理不了,所以才想請老朋友你出馬,幫我們前去查探一二”

“信上也說了,曾請過多位高人聯手都對付不來這邪祟。”北冥靜心中叫苦不迭:“若真如同信上所述,是那邪祟中最毒的千年邪屍,那可真是棘手了。”

這封信疑點重重,江子陵也起了疑心。

“此信有異。”

北冥靜讚同道:“這信也有可能是有人刻意為之,裡邊寫得天花亂墜,就跟講故事似的。被邪祟上身還能保持清醒,還能給人寫信,這種事情我簡直聞所未聞!”

“若此信屬實,那我們就是消極怠工,我本想著去處理,可時機太巧。”若菱端起茶杯,紅潤的薄唇觸碰杯沿,輕抿:“修道之人最忌諱虧欠因果,我不能一錯再錯,有些私事不得不去處理。”

江子陵眼眸微斂,茶葉飄蕩在淡綠色的水上,倒映出一幅冰冷的麵容。

兩口子離開的時候,小娃娃的身體還未完全恢複,臉色看起來也不如剛來時那般紅潤。

小娃娃向著江子陵招招手:“叔叔再見!”

經過小兩口的折騰,小娃娃已經不會給自己亂找爹認了,在與江子陵道彆的時候還算中規中矩。

手上都要碰到簾子了,不知小娃娃是又想到了什麼,掙紮著從若菱臂彎上下來,剛一落地,他就直直奔向江子陵,身後的楚暮。

他昂頭掃了眼楚暮,撲過去伸出一雙短胖的小手緊緊抱住他。

楚暮被這一下撞得有些生疼,隻見他軟軟的說了句:“楚哥哥,再見。”

江子陵僅是淡淡瞟了對方一眼。

第十五章 天冷了,多穿點衣服

隔日江子陵帶著楚暮去了丹琴城,搭乘法器用了三天的行程,到的時候天已完全暗下來。

丹琴的街道有些冷清,街上沒什麼行人,周圍的店鋪倒是不少,楚暮從法器上下來。

腳剛觸地,楚暮哆嗦了下,手上緊了緊裹在外的外衣,冷風呼嘯著一吹,他不禁打了個噴嚏。

楚暮搓著手,哈了口熱氣:“這地方怎麼這麼冷啊!”

丹琴臨近雪山,山上終年積雪,如今時節正值冬季,自然比其他地勢冷些。

看著站在前麵衣著單薄的江子陵,楚暮悄悄繞到他前麵,手裡捧著一件雪白的披風:“仙君,你冷不冷?”

江子陵漠然的看著他。

看了眼手上的披風,楚暮麵上僵了一瞬,我這腦子是被凍傻了不成?

修士身體經過淬煉,早已不畏寒,又怎會像我如今這副殼子那般弱不經風?

還想著伺候江子陵,照顧好自己再說吧!

楚暮帶著披風又鑽回了法器:“仙君,您等等。”

再出來時,楚暮把自己包裹得緊緊的,遠遠看過去就像是一團卷起來的小棉襖。

“仙君,我們走罷。”楚暮笑道。

兩人在街上晃悠了一會兒,由於信件並未標明具體位置,所以江子陵帶著楚暮找了間酒樓。

外邊白雪凱凱,人煙稀少,想著今晚也不會有什麼客人關顧。

那店主愁眉苦臉的敲打著算盤,麵上皺紋都往下垂了些,珠子碰撞發出的音十分節律,這也算是店主用來解壓的法子。

手上撥動著珠子,劈啪劈啪聲卻被一道清脆的聲音打亂:“店家,來兩間上房。”

那店家一抬頭,頓了頓,他知這半大少年是凡人,可是旁邊這位…不簡單。

開酒樓多年,他也見過不少修士,甚至他自己也是個修士,實力在外邊也算是排得上號的,可眼前這位看起來冷冰冰的客人,他卻看不出對方是何修為。

但是好不容易來客,店主中心自然是高興的,好歹是有了收入。

“好嘞!”店家黝黑的臉上堆滿了笑意,他搓了搓手,一臉諂媚:“兩位客官,這邊請。”

店家將兩人帶到房間後,楚暮跟著江子陵邁入房中。

楚暮摸了摸下巴,看向店主。

“客官可還有其他吩咐?”店主問。

“你們這裡”楚暮想了想,還是道:“沒事,退下吧。”

“天色已晚,兩位客官早些歇息。”說完,店主退了出去。

楚暮眼珠一轉,反手將門關上,體貼道:“仙君,我來為您更衣。”

卻見房中的另一個人兩眼微閉,在床上盤腿打坐。

楚暮督了江子陵一眼,冷峻的麵容無波無瀾,渾然忘我。

“那,仙君,我就回去歇息啦。”

楚暮輕手輕腳的合上門,回到自己的房間,四下掃視了一番後,他深深呼了口氣,躺倒在了床上。

他與江子陵的房間就隔著一道牆,他蓋好被子,看了眼江子陵的房間,閉上了雙眼。

夜色漸濃,一陣尖銳的啼哭聲打碎了夜晚的寧靜,四周響起細細的抽噎。

“嗚嗚嗚”

這哭聲一陣一陣的,很清脆,像是孩童的聲音,攪得楚暮在床上輾轉反側。

客房溫度驟降,床沿似結了一層薄冰,正迅速充盈整個房間。

兀的一聲淒厲的悲鳴,楚暮從睡夢中驚醒,

猛地坐起身,雙手拽緊了被子,心跳如雷。

幽藍的光照射到房中,本是緊閉的窗戶大開,窗邊靠著個身形頎長的男子,骨節分明的手壓在劍柄上,麵容英挺俊逸,如同畫中仙。

男子周身寒氣迫人,楚暮愣了兩秒,下意識出聲喊道:“江子陵。”

出來的氣都化為白霧飄散到空中,他張著嘴,卻吐不出一個音節。

伸手觸碰振動的咽喉,才反應過來是被麵前的人施了法,楚暮不滿地看過去,卻見江子陵望著窗外。

心中頓覺不妙,楚暮迅速收住心神,帶著些許好奇掀開被子,往江子陵這邊走來。

楚暮往窗外一看,那夜色中,白雪遮掩了大部分色彩,街上房屋緊閉門窗,看著莫名孤寂,但他並未發現任何異樣。

這不是什麼也沒有嗎?

楚暮轉頭督了眼江子陵,卻發現對方神情專注。

隻好又轉回頭繼續看那黑漆漆的街道,直到上下眼皮都開始打架了,街上還是原來那幅模樣。楚暮正覺無趣,一陣哭聲響了起來,他猛然一驚,這不是他睡夢中出現過的哭聲嗎!

窗外的景象令楚暮一時呆住了。

無人的街道突然遊蕩出一個被白布蒙著腦袋的女子,女子長發漆黑如墨,膚色慘白,手上還牽著一個八九歲的孩童,緩慢往外走,步伐輕盈,看著沒有一絲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