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2 / 2)

重臣攻略手冊 香草芋圓 10477 字 4個月前

濃雲翻滾的天幕上露出一絲陽光。

為首那名頭發斑白的老者,身穿文官紫袍服,腰係金魚袋,神情肅穆,正是尚書省長官,官居尚書左仆射、同中書門下三品,朝中敬稱‘王相’的王懋行。

十七八名朝廷重臣魚貫走到兩儀殿外,分成兩列,端端正正跪倒,對著殿宇方向行禮,起身,俯身再拜。

“老臣王懋行,奏請天聽。”

王相王懋行,出身世家大族之首的太原王氏,家族三代之內出過兩任宰執,本身是先帝臨終時任命的輔政大臣,在朝中聲望極高。

這次叛軍圍困京城,王相是堅定的守城主戰派。

“晉王殿下堅守京城,寸土不讓,護我大聞朝百年社稷。危急之時,漢陽公主下令‘不惜代價守城’,雖有誤傷,大節無虧!臣等為漢陽公主請命,請陛下免廷杖!”

在他背後,眾多重臣們手捧笏板,端正稽首,

“臣等為晉王,為漢陽公主請命!”

“請陛下免廷杖!”

眾多朝臣齊聲請命,一遍又一遍地回蕩在殿室外空曠廣場,如無聲海嘯,於無形間撼動人心。

庭院裡準備了一半的廷杖用具當然停了。四名禁衛得了頭兒吩咐,麵無表情站成了四根木樁子。

吳用才縮著肩頭往人群後麵退。

薑鸞站在殿外欄杆邊,眸光低垂,望著下麵的動靜,指尖安撫地撫摸點點柔軟的長毛,似笑非笑地等著。

排山倒海的請命聲中,天子始終沒有現身。

自從延熙帝被射傷瘸了腿,他再也沒有當眾走出殿外,現身於朝臣麵前。

朝臣請命兩刻鐘後,沉重的殿門終於從裡緩緩開啟。

代替天子走出來的,是當今皇後,謝娘娘。

謝皇後出身京城四大姓裡的謝氏,兩年前嫁進皇家,和晉王妃出嫁的日子隻差了半個月。

薑鸞無論在何處碰到這位嫂嫂,總是見她鳳冠雍容,不苟言笑,一副端莊老成的模樣。其實論起年歲來,也尚未到二十。

謝皇後一步步地下了台階,走到散落滿地的廷杖用具麵前,開口道,“木杖收起來吧。”

她隨即轉身麵對朝臣,“諸位老臣的聲音,聖人聽到了。聖人優容納諫,將漢陽公主的廷杖改為宗室家法,小懲大誡,懲處誤傷聖人龍體之罪。”

她以國母的身份,親自扶王相起身。

王懋行再拜謝恩,在謝皇後的攙扶下顫巍巍站起來。諸臣紛紛跟隨起身,卻沒有一個離開,依舊排成兩列站在殿外等候。

是等待,也是壓力。

薑鸞唇邊的笑意濃了幾分,抱著點點重新進了殿,踱到晉王麵前,招呼他,

“二兄跟阿鸞一起告退吧。王相在外頭等著呢。”

薑鶴望也早看到殿外等候的朝臣了。生死之間走過一遭,求生的意誌隻會更強,他壯膽起身,禦前顫聲告退。

坐在龍椅高處的皇帝森冷地瞪視著,沒有出聲阻止。

兄妹倆前後走下漢白玉台階,越來越小的雨勢正好停了,頭頂陽光破開濃雲照耀下來,晉王雙目泛紅,路過殿外請命的諸大臣時,哽咽著一一道謝。

薑鸞跟在身後,同樣一個個謝過去。

她這次大病半個月,朝裡知道的人不少,王相為首的幾位大臣關切問起病情,她帶笑一一回了。

目送著請命的朝臣逐個離開雙儀門,薑鸞的腳步停下,又轉回去,重新拾階而上,隔著兩級台階,仰頭招呼了一句,“督帥安好。”

裴顯站在殿外欄杆旁,正在叮囑薛奪些什麼,兩人停了話頭,他轉過身來,目光往下方盯了一眼,微微頷首,

“漢陽公主安好。公主有氣血不足之像,可需要臣送幾支養氣的人參過去?”

薑鸞摸了摸自己蒼白的臉頰,不以為然,

“人參什麼的,倒是不缺。本宮隻想當麵問督帥一件小事。”

裴顯掃過她身後一眼。

文鏡臉色發白,從薑鸞身後走出兩步,原地單膝跪倒,“公主離開臨風殿,是末將失職。”

裴顯冷淡地頷首,“確實是你失職。把牌子卸了,回去軍中,領十軍棍。”

文鏡把腰牌交付給副將,卸了刀,沮喪走了。

薑鸞饒有興致地目送文鏡走遠,笑吟吟轉回身來, “督帥當麵罰了文小將軍,難道是殺雞儆猴?隻可惜本宮向來不吃這一套,該問的還是要問個清楚。”

“京中負責防衛西城門的丁翦將軍,和本宮是認識的,聽說本宮病了,原本隔三差五都會送點人參鹿茸去我的臨風殿。突然連著四五天沒了消息,我就想著……該不會是落在督帥手裡了?”

裴顯的手掌搭在欄杆處,神色紋絲不動,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薑鸞站在下方台階上,仰著頭,指尖一下一下輕捏著點點不安分伸出來的粉色肉墊,

“他隻是奉命行事,聖人城下受傷之事和他無關。勞煩督帥,把人放了吧。”

她說得不能再直白了,裴顯這才平淡應下,“公主不必掛心,丁翦將軍被臣留了幾日詢問詳情。如今已經問完了口供,不久便能歸營複職。”

“那就好。”薑鸞極乾脆地轉身便走。

春蟄和白露兩個剛才吃了一場驚嚇,嚇掉了半條命,匆忙趕過去跟隨在身後,一左一右擺出護衛的姿態。

盯著遠去的纖細背影,裴顯露出了沉思的神色。

他原以為丁翦咬死口供,是要把晉王乾乾淨淨地摘出去。

但如今看來,丁翦舍了性命要護的……是這位年僅十五的漢陽公主。

漢陽公主的反應也很奇特。

頂著誤傷龍體的罪名,才僥幸逃過一場廷杖,不知道回去要受什麼宗室家法,她不擔心她自身,倒有心思問旁人的下落。

如此大膽無懼,反應不尋常。

他沉思著,吩咐薛奪,“你的神武衛和文鏡的羽林衛換值,即日起戍衛臨風殿,日夜盯半個月,主查和軍中將領的來往。”

“是。”薛奪肅然領命。

裴顯頓了頓,續著之前的話題繼續往下說。

“——最近忙著整頓軍務,梳理朝中的文臣派係,倒是忘了皇城裡的數千宮人。看剛才那姓吳的禦前太監的做派……”他沉吟著,停住了。

捧高踩低,蠅營狗苟。此等心性人品,如何堪用禦前。

“吳用才那老小子陰得很,兄弟們看不順眼久了。”薛奪摩拳擦掌,大咧咧地請功, “末將半

夜把人抓來殺了,保證做得無聲無息。”

裴顯抬起狹長鳳眸,沒什麼表情地盯了他一眼,“戍衛皇城的北衙禁軍神武衛,是給你做這等山匪勾當的?”

薛奪也意識到不妥當,訕訕道,“畢竟是個禦前伺候的大宦。當眾拖出去殺了,是不是有點太招搖了……”

“在京城裡做事,怕的不是招搖,是師出無名。抓捕有名有姓的大宦,給出個光明正大的理由即可。”

裴顯思忖著吩咐下去,“薛奪,由你總領北衙六衛,在宮裡各個殿室仔細排查。”

“今日先重點查一查——國難時企圖背主出逃的內侍宮女。不論宮中品級身份,一律鎖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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