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1 / 2)

五月底的天氣實在熱,薑鸞在後殿裡沐浴更衣,頭發還濕著,外頭就報進來,紫宸殿禦前的徐公公前來求見。

徐在安公公這回是受人之托,帶進了一本條陳。

“漢陽公主府的淳於長史,前些日子奏上了條陳,是關於開府事宜的。條陳呈上了中書省,由中書舍人謝瀾經手,轉呈到了皇後娘娘案頭。皇後娘娘原本叫鐘永良送過來,鐘永良不肯來,就求老奴幫忙送過來了。”

薑鸞謝過了徐公公,打開厚厚一本條陳,迎麵就是一張工筆描繪的京城街坊圖。

京城一百零八處坊,每處的坊名,坊內有幾家高門世家宅邸,乃至於寺廟,景點,曆曆在目。

圖紙上格外細致地描繪出公主府的地址。

身為開國勳貴,舊英國公府的宅邸,地點當然不會差。皇宮南邊門出來,沿著朱雀大街往南過三個坊,往西邊轉去頭一個坊就是。

徐公公湊趣地過來指點,“公主看好了,舊英國公府在靖善坊,地點極好的。晉王殿下的王府所在的安仁坊,和靖善坊隻差了兩個坊,車馬行過去即刻便到了。”

翻過第一頁,下麵的幾頁條陳裡,詳細描繪了舊英國公府宅邸的範圍縱深。

長若乾步,寬若乾步,占據了坊裡幾條街,各個方向開門幾處。

條陳裡夾了一副兩尺小圖,細細繪製了正門處的畫像。

顯然是淳於閒自己站在門外對著實景畫的,當時應該是早晨,門外長巷的青石板路上積著夜裡的一小窪雨水,看守門戶的兩個石獅子高大威嚴,院牆高聳,沿著長巷伸展出去,牆內掩映出眾多的飛簷閣樓。

薑鸞拿在手裡看了許久,“依稀可見當日的氣派。”

她仔細看了幾眼,指著那如實描繪的精細小圖,“就是看起來缺乏打理。徐公公你看,門口石階縫裡長的草都老高了。門外兩個石獅子身上也崩了幾塊。”

徐公公笑道,“那是。英國公府的後人都搬出去十幾年了。但宅子本身是極好的,稍微費心思打理幾個月,當年的榮華氣派就又回來了。公主挑得好地方啊。”

薑鸞看得挺滿意,往後翻過一頁。

第二幅小圖卻畫了後巷的生活圖景。不知是哪處的側門半開著,露出一角廚房,幾個廚娘打扮的婦人,在大灶前加柴熱鍋。

薑鸞看得納悶,把條陳拿在手裡抖了抖。裡麵隻夾了兩副小圖,再沒有第三張了。

“畫前麵正門的街巷實景也就罷了,畫廚娘出入的側門後巷做什麼。”

徐公公也說不上來,嘖嘖稱奇。

薑鸞左看右看,琢磨了一陣,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又拿起正門繪圖仔細地看。

淳於閒這幅正門景致畫得極為精細,清晰可見門前長草的庭院,門口崩了個角的石獅子。

透過影壁,依稀可以看見斑駁落漆的欄杆和生草半尺的庭院。

仔細去看薄霧裡朦朧的亭台樓閣——

屋頂上缺瓦,水榭裡缺水,乾涸的池塘裡隻剩枯枝淤泥一片。

再回頭去看第二幅繪圖的後巷角門,落筆同樣精細,廚房裡有柴火有熱灶,鍋裡空空,沒米。

她這下看明白了。

“淳於閒是在給我傳話呢。”

“借著第二幅畫裡燒柴熱鍋的廚娘跟說我……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她歎息著晃了晃兩副畫,“真是個伶俐人。他想著要修繕公主府,但手裡缺錢。我人還沒出宮呢,就惦記著討錢了。”

徐公公咳了聲,安慰道,“公主府開府之後,一應用度都由宗正寺撥款供養。全府所需的錢財,米麵,絲絹,炭火,乃至後花園的花草樹木,都按規製,每半年送一次過去。”

“祖宗規製是這麼說沒錯。”薑鸞靠坐在羅漢床頭,輕咬起粉色的指甲,

“但上回要把我送去宗廟那次,宗正卿和皇後娘娘走得近。皇後娘娘吩咐下來什麼事,宗正寺那邊辦得飛快。”

“徐公公你說,等我開了府,宗正寺會不會故意扣著我府上的用度不給?要錢沒錢,要糧沒糧,我的公主府的滿門生計可就拿捏在人家手裡了。”

徐公公乾咳幾聲,擦了把額頭的汗,不說話。

“是了,椒房殿的鐘有良就怕我問他這個,所以今天不敢來,把差事推給你。”

薑鸞從貴妃榻上坐起身,收起攤開的條陳,客氣地說,“行了,我不問了,多謝徐公公把東西送來。”

正事辦完了,薑鸞客氣留飯。

她對看不上的人向來一點臉麵都不給,對徐公公卻都是有禮相待的,徐公公看得出區彆,作為報答,臨走前透了個消息。

“聽說公主得了裴督帥的叮囑,每天早晨辛苦紮半個時辰的馬步?哎,其實走個過場也就行了。”他小聲附耳說了句,

“督帥前幾日已經點兵了。在城西郊的南衙禁衛校場點的兵,點的是丁翦將軍手下的三百南衙衛。另叫過去丁將軍麾下一位姓李的副將,單獨說了好一會兒的話。老奴琢磨著,怕不是在給公主準備著呢。”

薑鸞眼前一亮,“那姓李的副將,是不是相貌凶猛,力氣奇大,頭頂個大腦殼。”

徐公公一拍大腿,“是長了個大腦殼!”

薑鸞輕快地笑起來,“那就是李虎頭。叛軍圍城那陣子,李虎頭被丁翦派了護衛我,天天拿個大盾牌擋在前頭。裴督帥原來沒打算讓我光杆出去。”

想了一會兒,又微微地笑了下,

“點了我認識的李虎頭,他這回算是用心了。”

她的心情肉眼可見地好起來,親自把人送出去殿外,目送著人沿著長廊走遠,轉回長案邊,又拿起條陳裡夾著的兩張英國公府舊宅的實景小圖,來回翻閱著。

“雖說錢糧被人扣在手心裡,但至少賺了一座大宅子。”她喃喃自語道。

過了晌午,看守緊閉的臨風殿門外有人大聲叫門。

居然是丁翦親自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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