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1 / 2)

她這邊的動靜最引人關注,剛拔開窗插銷,那邊薛奪就站在了幾步外的窗下。

“公主有什麼事吩咐。”薛奪狐疑地盯著她的動作。

薑鸞慢條斯理地攤開手掌,托著一顆金燦燦的半兩金丸。

“丁翦拿走了整匣子,但我手裡還是留下了幾顆。”

她在燭火下撥弄著金丸,幽幽地說,

“先是被你家督帥搜走了彈弓,現在連滿匣子金丸都送出去,隻剩下最後幾顆留個念想,連給我家點點打鳥雀玩耍都不成了……本宮夜裡睡不著,薛二將軍也彆睡了,喏,金丸拿去,你們再尋幾個彈弓,打幾隻夜間出行的碩鼠給點點玩吧。”

秋霜在她身後托起了兒臂粗的長明蠟燭,薑鸞在明亮的燭火下探頭出去,饒有興致地四處打量庭院草木間的動靜。

薛奪‘嘶’了聲,倒吸一口涼氣,心裡痛罵他娘的,督帥這個做舅舅的坑甥女,甥女這個做公主的就坑他們這些值守禁衛!

金丸號稱是‘先帝遺物’,大晚上的打出去一顆找不回來,誰知道眼前這位矜貴主兒會不會讓他們整夜都撅著屁股在庭院裡找金丸!

“隻是抓幾隻耗子給貓兒玩耍,何須用到公主的金丸!”

薛奪跳起來招呼麾下,“弟兄們,撥開草木,撈兩隻耗子來!”

“要活的。”薑鸞掰著手指數要求,“一公一母,皮毛油亮,乖巧討喜的。”

薛奪磨著後槽牙應了,把薑鸞手裡留的五六顆金丸全要到自己手裡看管才放心。

折騰了整個時辰,薑鸞又挑剔,好容易抓了一公一母兩隻皮毛油亮的活耗子,薑鸞嫌棄‘神情驚恐,不夠討喜’,又放生了。

薛奪如今是切身感受到文鏡爬樹捉蟬的滋味了,帶著一隊人把寬敞庭院裡的草木叢林搜了個底朝天,薛奪一雙天生利眼在夜裡險些泛起了幽幽綠光,終於捉到了‘皮毛油亮,乖巧討喜’的一對公母耗子,如臨大敵地送進了後殿。

薑鸞審驗通過,滿意地收下,臨風殿裡這才消停了,後殿寢堂關了窗,屋裡燈火也熄滅了大半,夜風裡隻隔窗傳來貓兒嬌嬌的叫聲。

薛奪累了個半死,強打精神轉了兩圈,眼瞅著臨風殿各處一切正常,跑去偏殿角落裡眯了會兒。

睡夢裡都是貓兒叫。

忽然一陣搖晃把他搖醒,他猛地翻身坐起,周圍圍著的十來個手執火把的麾下禁衛神色驚慌,焦急上火地回稟,

“公主剛才又出來,說送進去的兩隻耗子呆頭呆腦的,被裡頭那貓兒一下便咬死了,今夜不儘興,非要自己再抓幾隻耗子。卑職等見將軍累狠了,想著公主帶著她自己的人抓,又不是叫咱們抓,就沒叫醒將軍,任憑公主帶著人在庭院裡四處轉悠……”

“誰知曉一個沒注意,公主的人從不知哪處角落裡搬出個梯子,公主蹬蹬蹬就沿著梯子上牆頭了……卑職等還不及衝過去,牆那邊傳來一聲貓兒叫,公主就從那麼高的牆頭跳出去了……”

薛奪的臉色變了。

“牆那邊必定有人接應!看到人了沒有!”

“卑職等衝出去,隻看到幾個人影跑得飛快,其中一個身材頗為魁梧,把公主背在背上,腳下發力狂奔,跑得並不比其他人慢。黑夜裡看不準,隻覺得身形有六七分像……像……”

龍武禁衛吞吞吐吐地回稟,“像下午來的丁翦將軍。”

薛奪:“……”

薛奪劈手接過親兵遞過來的紅纓頭盔,破口大罵著往頭上套,

“防得了外賊,防不了內鬼!丁翦是京城本地的守將,人麵廣路子熟,胳膊肘兒還往外撇,一門心思地幫公主鑽空子,咱們怎麼防!”

遠處響起梆子響,過了二更天。薛奪一臉晦氣地往外走,

“公主又丟了!這回多半有南衙禁衛在裡頭摻和。臨風殿這邊嚴密守好嘴巴,不要聲張出去,分兵趕去各處宮門堵人!”

他惡狠狠磨牙,“各處宮門都堵不到人,老子也隻能出宮回稟,去督帥府上請求調兵搜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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梆子報二更時,薑鸞站在西南宮門外。

今夜值守西南宮門的是南衙禁軍左翊衛。左翊衛中郎將是京城本地的守將劉牧光,小士族出身,和丁翦是出生入死的好友,也認識薑鸞。

月京城被圍時,薑鸞隨著晉王登城樓巡視,劉牧光親自拿盾在她麵前擋過流矢。

“公主為何私自出宮?”劉牧光沉聲喝問,“宮門已經下鑰,無詔不開,公主等明早再來。”

薑鸞從陰影裡往前幾步,摘下帷帽,顯出少女略顯稚氣的麵容。

“劉將軍。”她嗓音天生輕而軟,如實地解釋,

“下個月要開公主府,正是處處都要花錢的時候,我手裡連私房錢也花完了。二兄被聖人厭棄,不敢進宮,我也沒法子了,隻能偷偷夜裡出宮一趟,去二兄府上……要點錢。”

劉牧光噎住了。

督帥點了百南衙禁衛入公主府,卻未撥下修甲修兵器的款項。丁翦下午去了趟臨風殿,抱著整匣子金珠出來,看到聽到的人不少,消息風一般地傳出去,皇城禁衛裡早傳遍了。

先帝疼愛的幺公主為什麼連私房錢都花完了?

還不是花在他們拚死護城的將士身上。

劉牧光糾結了片刻,燈下看見薑鸞安靜乖巧地在宮門邊等待著,也不出聲催促,隻抬頭望著緊閉的巍峨宮門,眼底漾出隱約的期待。

他歎了口氣,背過身去,揮了揮手。

這是眼不見為淨的意思了。

宮門沉重推開,打開一條縫隙,宮門外的夜色漏了進來。

隱身在暗處的丁翦大步奔出幾步,蹲在薑鸞身前,把帷帽遞給她戴好,重新把人背起,帶著兩名護衛親兵,幾人從宮門縫隙裡疾步奔出。

一直跑出了皇城地界,兩個親兵牽著馬等在前頭,丁翦喘著氣問,“公主會不會騎馬?”

薑鸞答得爽快,“會!”

幾匹快馬在空曠的街道一路往南疾馳,巡街武侯看到當頭快馬亮出的南衙禁衛腰牌,默不作聲退了回去。

快馬馳過長街,轉過一道彎,薑鸞輕咦了聲,指著斜對麵遠方通亮的那處,

“前頭那座大宅子是哪家宅邸?從前去二兄的晉王府,路上我不記得有這麼大一座宅子。”

丁翦勒馬放滿速度,掃過遠方那座燈火明亮、外門對著大街開的大宅子。

從主街上能一眼看到的,是宅邸的烏頭門,也就是外門。外門往裡有一處極長的青石通道連接正門,十名披堅執銳的將士沿著通道守衛宅邸,長戟磨得雪亮,殺氣騰騰。

“永樂坊這邊是新開的河北道兵馬元帥府。”丁翦指著前方黑暗的長街儘頭,“晉王府在安仁坊,還要再轉過去,過一個坊。”

薑鸞勒馬慢行,遠遠地望著氣派的大宅外門,以及夜色裡隱約現出的龐大主宅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