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1 / 2)

重臣攻略手冊 香草芋圓 13434 字 4個月前

晉王府今晚不尋常。

晉王妃傍晚時分胎相不穩,身下見了紅,下仆們驚慌失措,王府裡早早請好的幾個穩婆忙活到晚上,才算是把情況安定下來了。

晉王薑鶴望不敢睡下,內院半刻鐘傳一次消息過來。如今胎兒還不足月,若是早產不知道會如何,他急得嘴角起了個大燎泡。

他坐在書房的長案後,唉聲歎氣地摸著嘴邊燎泡。幾個王府謀士在對麵端正跪坐,沉聲勸誡,

“殿下,男兒無需為後院事操心太過。眼下的當務之急,還是要議一議要不要入宮侍疾。宮裡已經連召三次了。”

薑鶴望連連擺手,“不去不去。四月裡奉詔入了一回宮,小王差點把這條性命擱在兩儀殿裡。再不去了。”

幾位謀士們互看了幾眼。

塵先生撫須緩緩道,“據說聖人這次的情形十分不好。宮裡暗送來的消息說,並不是病,而是用多了丹藥。”

晉王愕然,“丹藥?”

“聖人自從傷了腿後,據說時常喜怒不定,夜不能寐,精力不濟,十分倚重方士進獻的進補養生丹丸,一開始服用時確實精神煥發,但最近無論怎麼服用,精神始終萎靡不振。”

“聖人隻有殿下一位兄弟,膝下又無子嗣。如果這次的病勢不好……除了殿下之外,又有何人可以繼承大位。”

晉王語氣遲疑,“你們的意思是,小王該進宮侍疾?”

“應該進宮,但不是現在。”幾位謀士互相看一眼,“等紫宸殿那位病危之時,殿下以侍疾名義進宮,獲取遺詔,名正言順繼位。”

看出了晉王臉上的猶豫,塵先生壓低嗓音,繼續勸誡,

“殿下,我們如今得了王相的支持。太原王氏是京城世家之首,王相是朝堂百官之首,定海基石已經傾向殿下這邊,值得放手一搏,更進一步啊。”

“更何況,漢陽公主連續幾日進宮侍疾,都順利出宮了。當日聖人城下中箭,漢陽公主是城頭下令之人,說就不好聽的,漢陽公主才是聖人的心頭刺,殿下這邊隻是順帶的。公主都能安然無恙地出來,殿下這邊應該無大礙了。”

晉王摸著嘴角的大燎泡,神色糾結,默不作聲。等幾位謀士離去書房後,他起身打開書架上的暗格,從暗格裡取出一封密信。

那是來自王相,王懋行的一封親筆手書。

字裡行間,引經據典,表明了推崇賢德的意思:‘自古賢德者居上位,天下幸事’。又舉了堯舜禪讓的例子,表示了王氏隱晦的支持。

王相的親筆手書仿佛一顆定心丸,晉王看在眼裡,動蕩不定的心安穩了許多。

就在這時,後院的消息也傳來,說王妃的胎保住了,已經不再流血。

晉王長長地出了口氣,心頭沉甸甸墜著的大石落下,他放心地在書房裡睡下了。

才睡了不到一個時辰,忽然有人半夜在書房外大力拍門,晉王被硬生生地被拍門聲響喚醒。

他向來倚重的兩位王府謀士,塵先生,張先生,帶著難以掩飾的激動神色,並排站在門外。

“給殿下賀喜!上天賜給殿下的時機到了!”

“宮裡傳出來最新的消息,聖人病危!”

———

今夜是八月初十。

薑鸞睡不著,坐在涼風陣陣的水榭裡,四邊輕紗掛起,她在欄杆邊低頭望著水波裡的細碎月影。

遙遠的前世,很多事都模糊不清了。

但那個抱著浮木、在冰寒洛水裡順流而下的夜晚,刺骨的冰寒,她至今記憶猶新。

深秋寒涼,應該是八月末的某天。

那夜濃雲少月,半圓月色在厚實的雲層間穿梭,若隱若現,和今夜倒有七分像。

東西兩邊的望樓已經趕工修好了,形製簡陋不花俏,但好用,夜裡將士巡值的身影在望樓高處隱約可見。

就算是再來一次亂兵夜破京城,她的公主府也能抵擋個兩三天。

危急關頭,兩天的緩衝時間足夠了。

食案上放著一小筐新鮮荔枝。那是裴顯今早送過來的。

他連著在自家府裡休養了四日,閉門謝客,對外隻說感染了風寒,身上的箭傷已經大好了。

薑鸞慢悠悠地剝了個荔枝,噙在嘴裡,吮著晶瑩的甘甜滋味,又把荔枝小筐往二姊方向推了推。

懿和公主今晚在她這兒做客。

自打她開了公主府,懿和公主倒是多了個去處。今日她邀了二姊過府玩耍,懿和公主欣然應下。

不料宮外停了謝征的車馬並兩百騰龍軍親兵,過來替他們節度使說話,邀懿和公主上車。

說是今日秋高氣爽,適合城外出遊,已經征得皇後娘娘的同意。遞過來一張謝征親筆寫的邀請信箋。

懿和公主已經應下了薑鸞過府,又不想去城外,當場拒了。

不想謝征的兩百親兵連同馬車一路跟過來,至今守在公主府門外,趕也趕不走,罵也罵不走。

喝問他們什麼目的,為何不走,為首的那名親兵校尉是個能說會道的,口口聲聲說騰龍軍即將拔營離開,懿和公主出降的日子又未定,說不準要安排到明年。

謝節度想在離京前和懿和公主會麵,如果今日不得空,那就明日。總歸要討個確定的日子,他們才敢出城複命。

薑鸞吃著荔枝,和二姊提起門外等候至今的五十親兵,

“哼,手下的親兵一副癩皮狗模樣,養狗的主人又能好到哪裡去。他謝征想見二姊,二姊就要出城去見他?憑什麼。他們不肯走,行,在門外慢慢等吧。”

薑雙鷺坐在水榭圍欄邊,對著動蕩的水麵發呆。

竟似完全沒聽見她說話似的。

夜色已經深了,夜風吹過粼粼水麵,吹皺了一點淺淡星光。薑雙鷺從發呆裡驚醒回神,輕聲和薑鸞說,

“他竟以為出降的日子會在明年?但我在皇後娘娘那兒聽來的,分明是——”

文鏡就在這時麵色凝重地快步過來水榭。

“外頭的情況有點不對。早過了宵禁的時辰,望樓上巡值的弟兄發現了有幾股來曆不明的人夜過主街,人數倒是不多,每股約莫數十人聚集,往皇宮方向快跑而去。”

薑鸞心裡一緊,告訴自己不要多想,按照常理猜測,

“該不會是夜裡街上巡值的武侯?”

“不是。不對勁。”文鏡立刻否認了。

“巡值的武侯平日裡見得多了,都是按班巡值,什麼時辰巡到哪條街道,路線都是固定的。無事也不會在街上急奔。不像是武侯。”

薑鸞的視線落在水榭外的湖麵上。

粼粼的水麵,倒映出雲層遮掩的隱約月色,微風吹皺了水波,她的心湖也跟著震蕩起來。

她把剝了一半的荔枝扔回盤中,起身去了東南角望樓。

望樓最高層有二十餘尺,居高臨下望去,此刻街上的情形一覽無餘。

一隊街上巡值的武侯按照既定的巡視路線,正不緊不慢從北往南穿行過長街。轉入橫巷時正好撞上潛伏在暗處的一股數十人。

兩邊打個照麵,一邊早有準備,一邊猝不及防,一隊巡街武侯七八人瞬間便被砍倒,連聲音都未發出,屍體拖入暗巷中。

看到這裡,文鏡的臉色頓時變了。

“敵襲!”他厲聲喝令下去,“所有人叫起!分發兵器防具就位!弓|弩手上望樓!”

幾乎與此同時,隻聽遠處傳來隱約響動,高處火光明滅,那是隔著一個坊的兵馬元帥府的四角望樓同時發出警訊。

頃刻間,兵馬元帥府的外門轟然洞開,裡麵湧出上百名玄鐵騎精銳,由一名裨將帶領著,人喝馬嘶,馬蹄踏過靜謐長街,直奔巡街武侯被砍殺的暗巷方向而去。

兩方人馬不期而遇,廝殺聲立刻響起。

公主府所有人驚起,全部三百親衛奔跑就位、迅速展開防衛的同時,文鏡護衛著薑鸞往望樓下走。

“公主府新加高了圍牆,又加了兩座望樓和弓|弩位,剛才那樣的小股兵馬正麵來襲也能抵擋過去,不必過多擔憂。刀劍無眼,公主先去安全地方躲一躲。”

薑鸞下了一層望樓時,回身望去。

黑暗裡展開的激烈巷戰已經迅速結束。來曆不明的小股數十兵馬全部被消滅殆儘,屍體橫七豎八地躺在長街邊。

臨近的坊間百姓被半夜的廝殺聲驚動,四處亮起零零星星的燈火,但因為坊門緊閉的緣故,裡頭的百姓還不知緣由。

薑鸞停步凝視東北方向的兵馬元帥府。

大門早已敞開,將士們舉著明晃晃的火把疾奔出入。不多時,數十披甲親兵護衛著主帥裴顯出來,數百玄鐵騎精兵跟隨身後,無視路邊的屍體血跡,踩蹬上馬,直奔皇宮而去。

薑鸞收回視線,若有所思地問,“謝征的兩百騰龍軍親兵,現在還在門外?”

文鏡也早想到了堵在門外的兩百謝征親兵,剛才便命人查探。

“那兩百親兵身上現成的兵器,已經自行分了四路兵,守在正門和三處側門外。倒是意料之外的助力。”

薑鸞不走了。停在望樓的中部,她低頭眺望著黑暗的京城長街,反問了一句,

“二百騰龍軍,替謝征守著二姊。你覺得是湊巧了,還是早有預謀?”

文鏡悚然一驚。

“如果謝節度提前知道這幾天會有亂事……”

他極目眺望,夜幕茫茫,濃雲少月。

京城三十八處縱橫主街被大片的黑暗籠罩,遠處完全看不清,近處的幾處長街上隻能隱約看見一條條迅速跑動的黑影,哪裡看得出黑影的來曆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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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裡連著幾天來人,再三催促晉王入宮侍疾,紫宸殿傳來的聖人口諭嚴厲,斥責晉王不顧及兄弟情誼,兄長重病也推脫不來探望。

到了八月初九初十這兩日,宮裡的催促突然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