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 53 章(1 / 2)

重臣攻略手冊 香草芋圓 12366 字 4個月前

薑鸞套著倆鐵疙瘩去了二姊懿和公主的景宜宮。

懿和公主原本在六月裡已經定下了出降,駙馬定的是京中炙手可熱的朝廷新貴,平盧節度使謝征。宮裡六局都在忙碌地準備嫁妝,後宮各處太妃和嬪妃們的添妝也都送去了景宜宮。

沒想到八月裡格局大變。新任皇太女不喜這位謝二姊夫是人儘皆知的事,懿和公主出降又是先帝時候的決策了。

一朝臣子一朝臣,雖然名義上並未取消公主出降,但也無人再提。就這麼奇異地擱置下來。

薑鸞踏進景宜宮的門檻,迎麵差點被一個打開的箱籠給絆倒,身後跟隨的文鏡眼疾手快,衝過來半步把她拉住扶穩了。

幾個景宜宮的宮女慌慌張張過來行禮,“皇太女殿下恕罪!今兒日頭好,我們公主吩咐下來,把庫房裡收著的大堆書都拿出來曬一曬,後頭地方不太夠,曬到前麵庭院裡來,差點驚擾了殿下——”

薑鸞噗嗤樂了,擺了擺手,免了宮人的告罪,腳步繞過前頭曬了滿庭院的古籍卷軸,徑直往偏殿庭院處走。

她了解自家二姊的脾性,把‘光明正大能見人’的古籍曬到前頭庭院,後頭寢殿的庭院裡想必藏了不少好東西。

景宜宮同樣是前殿後寢的兩重殿室格局,後麵寢殿有個略小的庭院,此刻曬滿了箱籠,掛東西的紅繩子架在樹枝高處。

尚衣局新趕製好的織金正紅的嫁衣,曬在秋日的陽光下,前襟背後大片的龍鳳織金華美圖紋反射出燦燦光芒。

薑鸞的視線被那片顏色極正的朱色吸引過去,站在樹下,盯住華美嫁衣看了好一會兒。

得了消息的懿和公主薑雙鷺急匆匆趕出來迎接。

“怎的不知會一聲就來了?”她紅著臉吩咐親信大宮女收起晾曬的嫁衣,“嫁衣暫時用不著了,打算要收入庫的,怕蟲子蛀壞了,先拿出來曬曬再收箱籠裡。連同嫁衣收起來的還有好些東西。看我這兒亂的,連個擱腳的地方都不剩。”

懿和公主習慣性地就要拉起薑鸞的手。

但今天才伸過去,平日裡妹妹柔軟輕巧的一雙手沉得像秤砣似的,她居然沒拉起來。

懿和公主:“……”

“今天又鬨什麼稀罕事?讓我瞧瞧。”薑雙鷺掀了薑鸞的衣袖,寬大袖口下遮掩的一對鐵疙瘩沉甸甸地露了出來,在陽光下泛起黑色幽光。

薑鸞把雙手往前一遞,實話實說,“裴中書送的好東西。要我日夜戴著,練臂力。”

“……壞心眼的混賬,黑心貨!”薑雙鷺一激動就忘了之前論下的舅甥輩分了,用她僅有的罵人詞彙把裴顯罵了個遍。

她慍怒道,“你一個女孩兒,練什麼臂力!宮裡錦衣玉食供養出來的天家貴女,難道要練得跟兵營裡五大三粗的軍漢似的?阿鸞是不是最近又得罪他了?我看他是存心找藉口為難你。”

心疼地托著倆鐵疙瘩,“阿鸞彆怕,在我這兒坐一會兒,阿姊想法子替你把這對鐵鐐銬去了。”

文鏡跟著薑鸞身後聽著,露出難以言喻的表情,不得不出聲糾正,

“回懿和公主的話,殿下戴著的……不是鐐銬。是鐵護腕。”

懿和公主怔了怔,起薑鸞的手腕,在夕陽下仔仔細細地打量。

薑鸞捧腹笑了一會兒,停了笑,若有所思:

“怎麼著,我和裴中書在宮裡最近的流言裡,已經如此的不合了?閒話都傳到二姊的耳朵裡了?”

薑鸞帶著鐵護腕走不快,兩人沿著青磚道往寢殿緩行,懿和公主如實回答,

“確實聽了不少不太好的流言。宮裡見麵時,你和其他重臣談笑風生,故意不理睬他啦;冊封皇太女那夜的宮宴,你對著滿朝的大臣敬酒,單隻漏了他那杯啦。諸如此類的事聽了不少。”

“啊,對了,還有個更離譜的傳言。說是冊立你為東宮皇太女那日,裴小舅去接你,你當眾踩著他的膝蓋上了步輦?他受命為中書令的時候,官袍上還有個明晃晃的腳印,是你踩的?”薑雙鷺邊說邊笑,“假的吧?實在是太離奇了。”

薑鸞:“……唔。”

她有點心虛地避開話題不談,“最近倒是沒開始那麼氣了。以他的脾性,給他重選一百次,他一百次會做出同樣的事。氣死我自己有什麼用。喏,昨天去政事堂,我還給他泡了杯好茶呢。”

懿和公主居然也聽過昨天新出爐的流言。

她吃驚地瞪大了美目,“什麼?昨天政事堂那碗五味茶的故事,竟是真的?聽說後勁太大,裴小舅連喝了兩壺涼茶,那滋味還是壓不住,後來又不得不半路離席,回外皇城值房漱了口,來回折騰了半個多時辰。”

薑鸞:“……咳。”

“今天是來看二姊的,不是來談論流言的。”薑鸞把話題扯開,勾著二姊的手,向往常那樣蹦蹦跳跳是不行了,拖著倆鐵疙瘩進了寢堂坐下,談起了懸而未決的婚事。

“謝征封了驃騎大將軍,分攤了一部分的京畿防務,看起來短期內是不會離京了。”

她有她的擔憂:“二姊當真不要開公主府?整日在京城裡來來往往的,萬一那謝征發了瘋,把二姊強搶進驃騎大將軍府,裡頭都是人,想要救出來都難。

薑雙鷺笑得壓不住,安撫地拍了拍薑鸞的手臂。

“我母妃從小教導的,既來之,則安之。開公主府自立門戶是好事,但朝廷財政吃緊到如今的地步,後宮太妃們連裁秋冬新衣裳的款項都免了,顧娘娘近日還下令要節省用蠟燭。勉強開了公主府,每年宗正寺的撥款就那麼點,我又不能年年求到二兄二嫂麵前,求他們開內庫補貼……”

“阿鸞,我擔心呀。身邊幾十個人跟了我許多年,宮裡的日子過得不容易,若我開了公主府,卻連累的她們連口飽飯都吃不起,每年四季的新衣都裁不起……”

薑雙鷺搖搖頭,“開府還要養兵,還要挑選長史主簿,挑個不合意更不省心。罷了。我怕麻煩。再說了——”

“謝征雖說升任了驃騎大將軍,但我看他為人確實是個端方的。什麼‘強搶進府……’”

說到這裡,薑雙鷺笑得不行,戳了薑鸞的額頭一下,“是不是傳奇誌怪類的話本子看多了。小小年紀,忒多古怪念頭。”

薑鸞撇嘴,“我看的傳奇誌怪的話本子是不少,二姊倒是說說看,都是打哪兒來的?哼,還不是二姊偷偷叫人從宮外搜羅來的……”

薑雙鷺惱得丟了團扇捂她的嘴,姊妹倆嘻嘻哈哈地鬨了一會兒。

斜陽從窗欞透進來,微風吹拂,天氣不冷不熱,是京城難得涼爽的秋季天氣。薑雙鷺握著一卷書,靠在貴妃榻上看著。薑鸞趴在二姊的膝上,沉甸甸的鐵護腕靠在榻邊,困倦湧上來,貓兒似的眯了一會兒。

再度驚醒的時候,已經掌燈時分了。

“看你睡得沉,便沒驚動你。”薑雙鷺把妹妹扶起身,“東宮的淳於詹事傍晚過來兩趟,催你回去。”她刮了一下薑鸞小巧的鼻子,“睡得懶貓兒似的。如今都皇太女的身份了,還跟小時候一樣,做事沒輕沒重的,想到什麼就是什麼。”

薑鸞打著嗬欠起身,“誰說的。我做事向來有成算的。嘴上不說,心裡想著呢。”想伸個懶腰,往上伸到一半舉不動,手腕又擱在貴妃榻邊了。

“哎,”她煩惱地盯著十斤的鐵護腕,“這個真不行。我覺得戴上三年也練不出師。”

薑雙鷺湊過來摸了摸護腕,蹙起眉心,“人和人都不同,力氣天生有大有小,北人天生長得比南人高大,男女又是天生不同。就算勉強用同一個法子練,練出來的效果也不一樣。阿鸞,你是得換個法子。說起來,你為什麼要練臂力來著?”

阿鸞靠著貴妃榻,低頭去看手腕上的精鐵,“重陽宴大射。”

薑雙鷺“啊”了一聲,“難怪,難怪。二兄下不了場,按理是該你下場射頭箭的。”

薑鸞盯著鐵護腕,“二姊,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人和人天生不同,我天生力氣比不上那些八尺壯漢,乾嘛要勉強按著男人定出來的那套法子去做事呢。”

她想到什麼即刻便去做,揚聲換了文鏡進來。“幫我把鐵護腕撤了。”

文鏡有些吃驚,瞄了她一眼,沒多說什麼,過來利落地幾下拆了牛筋繩,把一對鐵護腕收回懷中。

“帶回去給你家督帥,跟他說,今年的重陽宴大射是不行了,明年最好的狀況是二兄自己下場。如果萬一明年還是要我代二兄的話,我就帶著竹弓竹箭下場射頭箭。”

文鏡這回有意見,出聲諫言,“竹弓竹箭是給初學弓的小兒郎用的。但凡正式一點的比試,用竹弓箭都會引來嘲笑。殿下慎重。”

薑鸞嗤道,“我拿一把正經的長木硬弓下場,京城文武百官就不知道我是初學弓箭的人了?各個心裡明鏡似的,表麵上裝出一無所知的模樣,笑誰呢。”

她摸了摸輕鬆的手腕,起身跟二姊告辭,帶著文鏡往外走。

走到廊下時,若有所悟,又停步和文鏡說了句,

“若是像太皇帝那時候,恩威並施,震懾群臣,群臣心裡都敬服天子。重陽宴上拿著竹弓竹箭下場的如果是太皇帝,誰又敢笑。”

文鏡站在原地想了一會兒,覺得薑鸞說得很有道理。

“殿下說得對。末將還鐵護腕時,會把殿下的原話轉述給督帥,希望督帥能聽進去。”

薑鸞才不覺得他家主帥能聽進去。

“他能聽進去就才怪。人呐,經曆越多越固執,權勢越多越傲慢。你家督帥他雖說年紀還不算太大,但官場裡打滾的年月不短了,手裡掌的權太重了。表麵上不顯露,心裡自負得很,輕易不會改換想法的。”

說到這裡,薑鸞坦然點了點文鏡,

“四周無人,我這番話隻對你文鏡一個人說。你非要傳到你家督帥耳朵裡,我也沒法子攔。話是真心話,但不好聽,你家督帥聽了或許會多心。”

文鏡默默地跟隨走出幾步,回答,“末將不會傳出一個字。”

“那就好。”薑鸞當先便走。

她在景宜宮裡耽擱的時間不少,回東宮的道路走到一半,夜色漸漸地濃了。

一個人影從宮牆邊的黑暗中走出,聲音低而嘶啞,似乎刻意變換了嗓音,聽不出來人是內侍還是護衛。

“皇太女殿下留步。”

隨行的東宮親衛閃電般把薑鸞團團護住了。文鏡厲聲喝道,“什麼人!”

那人站在原地,並沒有什麼多餘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