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 54 章(2 / 2)

重臣攻略手冊 香草芋圓 11243 字 4個月前

他身體上其實沒有落下致命的重傷,最主要的病根還是癔症,其次便是傷損的肺。

人坐在龍床上,斷斷續續地咳嗽不止,但精神上少見的完全清醒過來了。

“阿鸞來了。”薑鶴望露出一個虛弱的微笑,衝薑鸞招手,“過來坐。”

又對門邊站著的顧娘娘說,“虎兒呢?把虎兒抱過來,朕想兒子了。”

顧娘娘低聲吩咐了幾句,不多時,腳步響起,奶娘抱著壯實的大胖小子匆匆過來了,繈褓放在龍床上虛弱的新帝身側。

這是薑鸞七八天來頭次親見小侄子,稀罕得不行。她坐在龍床沿邊,拿指尖輕輕碰觸嬰兒柔軟的臉頰,虎兒咯咯地笑個不停,胖胖的小手揮來揮去,試圖抓她的手指。

端慶帝薑鶴望邊看邊笑,笑著笑著,卻又劇烈地咳嗽起來。

禦前隨侍急忙拿過一個金痰盂,薑鶴望咳了幾聲,吐出一口帶血沫的痰。

薑鸞擔憂地望著痰盂裡細密的血沫。這是肺部進了水,永久傷損的病症。

“哎呀,隻顧和虎兒玩,差點忘了。”她把月牙墩子上擱著的大藥盅捧過來,“今兒剛好帶了梨子水來。我盯著人從樹下打下的甜梨,又親自動手在灶上煮的,拿來給二兄喝。”

薑鶴望咳著咳著,忍不住地笑,

“你這輩子下過幾次廚房?彆笨手笨腳的,把灶灰灑進梨子水裡頭了。”

薑鸞“呸”了聲,“我的手腳靈活得很!我自己試過了,甜甜的,今年喝過的最好喝的梨子水了。”

薑鶴望帶著笑調侃,“阿鸞親自下灶煮的梨子水,就算裡頭灑了灶灰,硬著頭皮……咳咳……也得喝。”

正要接過來喝時,顧娘娘疾步走近,搶先接過了薑鸞手裡的木柄大湯匙,自己抿了一大口。

薑鶴望抬手接了個空,吃驚又好笑地看著發妻,“都做娘的人了,行事怎麼反倒不如從前穩重了。阿鸞那邊煮了一大盅,你偏要搶朕手裡的。”

顧娘娘微笑著把木湯匙放在托盤裡,“正好口渴了,一時沒多想。果然好甜的梨子水。”

“是吧。我就說今年的梨子比往年甜。”薑鸞換了個湯匙,喂二兄喝了幾口梨子水,又問他,“蒸梨吃不吃?也是我在灶上親自蒸出來的。”

薑鶴望驚喜道,“還有蒸梨?蒸梨更好。我從小愛吃。”

顧娘娘吩咐身邊的大宮女風信去外間,叮囑她把蒸梨穩妥地拿進來。片刻後,風信雙手捧著一碗蒸梨過來龍床前,跪倒奉上。

薑鸞拿長銀筷挑起一片蒸梨,自己咬了一小口試了試溫度,還是溫的。

換了雙筷子,夾起一塊蒸梨,遞給二兄嘴邊,“今年結的梨子夠甜了,本身味道便是甜滋滋的,我便沒放紅糖。二兄嘗嘗。”

薑鶴望連吃了三四塊,這才停了。顧娘娘親自服侍他躺回去。

薑鸞和他商量,“臨風殿那棵百年梨樹上的梨子多的是。二兄喜歡的話,下回我再打幾十個送過來。”

“那好。趁秋天當季,多送幾回過來。”薑鶴望進了食,身上的不舒坦少了幾分,臉上也有了笑,虛弱地和薑鸞聊起了天。

談起的正是過幾天就要舉辦的重陽宴。

“誤了節氣,索性改叫秋日宴了。不知道我的身子能不能趕上……咳咳……能趕上的話,阿鸞還是隨行。”

薑鶴望惦記著妹妹,“還有景宜宮裡的阿鷺,也一同去龍首原走走。登高望遠,喝點茱萸酒。一年隻有一回的樂事,彆憋悶在宮裡。”

“還有虎兒。”他想起了兒子,扭頭對顧娘娘說,“虎兒……咳咳,也一同帶去。已經滿月的小子,長得壯實,給各位卿家們看看。”

薑鸞臨走前,薑鶴望握著她的手,著重叮囑了秋日宴相關的另一件事,

“秋日宴代表的是皇家體麵。阿鸞當日的打扮,咳咳……不得馬虎的。試想滿朝文武都隆重裝扮,就你一個隨隨便便地去,穿得怠慢了,落的是……咳咳,皇家的顏麵啊。”

薑鸞原本確實打算敷衍過去,聽他鄭重其事,倒是歇了敷衍的心思,點頭應下。

“二兄放心,我一定打扮得隆重體麵的去。”

說到做到,到了秋日宴這天,她大清晨地早起忙活了半個時辰,穿了身十二幅湘繡織金的大紅石榴裙,鑲了白狐毛邊的交領對襟廣袖上襦,銀線繡了百鳳的披帛,又把夏季穿了一次的那條百鳥朝鳳緙絲長裙拿出來,套在最外頭。

緙絲的質地纖薄,在光下隱隱約約透出裡頭的朱紅石榴裙。

身上穿戴好了,坐在妝奩鏡前,潔白額頭點了時興的梅花妝,濃密烏發梳起隨雲髻,薄施粉黛,口脂點得原本淡粉色的唇瓣嫣紅。

白露捧了滿盒子的金簪步搖鳳釵,春蟄正要往發髻上簪,被薑鸞叫停了。

“頭上簪太多東西,走動都不容易,跳一下都擔心掉個簪子下來,還能遊樂什麼。”

最後還是隻在濃密烏發裡插了一把玉梳,一支花枝步搖。

龍首原是皇宮東北方的一片視野開闊的高地,距離並不很遠,連外城都沒出。坐車從北邊宮門出去,兩刻鐘便到了。

馬車入了半山腰,即將下車時,薑鸞吩咐拿過銅鏡,仔細地打量身上的裝扮,免得哪處不慎怠慢了,失了二兄的新帝顏麵。

即將十六年華的少女,每個月都在生長變化,她比年初時已經長開許多,當初眉宇間的稚氣消散得差不多了,今日的妝容又往成年女子方向裝扮,以往被稚氣壓住的姝麗容色便顯露了出來。

銅鏡裡映出一張精致柔美的少女麵容,明眸皓齒,顧盼流波。

春蟄捧著鏡子,嘖嘖驚歎,“公主長大了,和懿和公主有五六分像了。”

幾個大宮女聚過來端詳著,“眉眼是和懿和公主有五六分像,但看起來又極為不同,絕對不會錯認的。”

薑鸞查看周身無誤,按倒銅鏡,掀簾子下了車。

迎麵的景象叫她微微一怔。

滿朝的文武重臣們都讓在邊角處。馬車周圍聚集的,反倒是許多打扮得花團錦簇的剛入仕不久的少年郎君,穿得鮮妍亮色,身上掛著各種名貴的玉佩香囊,還有不少臉上敷了粉的。

見她下了車,各位少年郎君同時向她這邊望來,臉上露出或矜持,或急切,或故作冷淡,或躍躍欲試,整齊地起身,從四處長揖行禮,異口同聲道,

“微臣參見皇太女殿下。”

四周明明是秋天裡的肅殺山景,眼前卻硬生生映出了滿園春色。

而她,就是那誤入了百花叢的花蝴蝶。

東宮馬車周圍,隻零落站著幾位沒有精心打扮得花俏顏色的官員,都是政事堂裡的常客,朝中首屈一指的肱股重臣。

似乎正在激烈地商議著什麼事,沒有讓去邊角裡,把那片位置騰出來讓給小郎君們。

薑鸞迎麵看見裴顯穿了身極素淡的雨過天青色袴褶袍,烏皮**靴,通身半點點綴也無,隻腰間重新掛起了那柄入朝不卸的長劍。

裴顯站在山坡向風處,山風呼啦啦吹起他的衣擺,他麵色平靜,看不出什麼波瀾。倒是他身側的崔中丞臉紅脖子粗,看起來和對麵的李相爭執了有一陣了。

幾位政事堂重臣吵架的場景稀罕,她饒有興趣地駐足旁觀了一陣。

爭執的重臣們察覺到周圍的異樣,停了交談,往薑鸞的方向望過來。發現皇太女車駕到達,幾位年紀大的老臣都走過來行禮寒暄,薑鸞數了數,偏少了政事堂裡最年輕的那個。

裴顯臉上半點笑意也無,神色淡漠地站在原處,並不走近,隻衝她的方向略頷首,行了個最敷衍的禮。

“殿下今日穿得盛大。”

薑鸞一眼就瞧出他平靜神色下隱藏的風雨,心裡正納罕地琢磨著,“剛才政事堂吵什麼了,把他氣成這個樣子……”

周圍的少年郎君們已經跟在幾位政事堂重臣的身後湧近過來,許多身上都特意熏了香,人還未到,香風拂麵。

對著滿眼的姹紫嫣紅,薑鸞磨了磨潔白的細牙。

好家夥。

這到底是大宴群臣的秋日宴,還是召集了京華郎君們的相看宴,她竟分不清了。

謝五郎今日也在,穿了身儂麗緋袍。

織金蜀錦的交領廣袖襴袍,絳紅色罩衫,滿眼的豔麗顏色,襯托得玉色的臉頰白皙驚人,原本素淡清雅的眉眼被罕見的華麗服飾襯托,對著滿山楓葉,容色足以入畫,美得賞心悅目。

薑鸞見了人就想起一件事。上次和她做下交易的那位神秘客,把謝瀾調進東宮的事兒不知進展如何了。

她的視線在滿園的姹紫嫣紅掃過,額外多打量了謝瀾幾眼。

不遠不近的幾十步外,裴顯背手站在人群外,冷眼打量著今天穿戴得花蝴蝶似的,正在愉悅欣賞滿園春色的皇太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