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 73 章(1 / 2)

重臣攻略手冊 香草芋圓 14376 字 9個月前

宮裡昨夜連續出了幾件大事,裴顯和謝征作為聯合執掌宮禁的統領人物,需要合力追查。

首先要查的,當然是昨夜禦花園走水,是意外還是縱火。

第二樁要查的,是昨夜景宜宮走水,是意外還是縱火。

但徹查兩件宮禁走水的大事之前,今天首要的任務,得把所有留宿的朝廷高官和外戚勳貴全須全尾地送走。

送完一輪,盤查下來,留宿的百餘人都安然無恙,單單少了個顧六郎。

這是今天第三樁要查的大案了。

裴顯和謝征兩個人麵對麵坐下,對著麾下各自送來的一手查探線報,不約而同地沉默了好一陣。

“打開天窗說亮話吧。”

裴顯把手上的線報往火盆裡一扔,烈火升騰而起,當著謝征的麵燒了個乾淨。

“與人方便,自己方便。我瞧著昨夜景宜宮的走水像是意外。”他喚了謝征的字,“思行,你覺得呢。”

謝征也把手上的線報扔進了火盆裡,投桃報李,禮尚往來,“彥之,我瞧著昨夜禦花園的走水也像是意外。”

裴顯打開空白奏本,狼毫蘸滿了墨,筆跡遒勁,開始往奏本上寫查證結論,

“景宜宮意外走水,燒毀一角殿室,一名值守宮人不幸亡故。禦花園意外走水,燒毀了一座木樓。所幸損失皆不大。”

“至於如何寫結論——”裴顯停筆斟酌了片刻,“逢年過節時,皇宮四處多備銅缸,備足清水,防備火患。思行,你看這樣寫如何?”

謝征提醒,“聖人見不得清水,改成銅缸裡備足黃沙。”

裴顯謝了他的提醒,寫下上元夜皇宮兩場走水意外的結論,

“——逢年過節時,皇宮四處多備銅缸,備足黃沙,防備火患。”兩人聯署簽了名。

走水的事容易解決,宮裡少了個大活人,卻是棘手的麻煩。

謝征那邊賊喊捉賊,當然是什麼也查不出來。

謝征和裴顯商量著,“顧六郎失蹤之事——”

裴顯握著狼毫管,對著墨跡淋漓的奏本,很快決定下來。

“燒死在公主寢殿裡的,當然隻可能是值守內宦。顧六郎昨夜留宿在外皇城,半夜意外失蹤,我等必當竭力搜尋,查問相關人等。就算人找不回來,也要寫明前因後果,給顧娘娘一個合適的交代。”

他著手開始從顧六郎這邊探查。

昨夜顧六郎被安排宿在外皇城的值房。

普通官吏值房沒有寢具,他安排睡下的是三省六部主事官平日用的單獨值房。值房狹小,裡間小榻勉強睡下兩個人,彼此翻身一下動靜都不小。

顧六郎是家裡幼子,從小衣食住行優渥,在鄉郡求學時被人捧到了天上。不想進京了倒開始吃苦。他翻來覆去許久睡不著,嘴裡低聲抱怨不止,倒惹得同住的人大發牢騷。

和他同住的是一位宗室子,薑氏遠親。

宗室子被安排睡了外皇城值房,連內皇城殿室的邊兒都沒摸著,自己同樣滿腹牢騷,開口陰陽怪氣。

“愚兄是宗室的旁支遠親,被人怠慢了,安排到大老遠的外皇城裡睡一宿,沒什麼好說的。誰讓愚兄身上除了姓薑,一無是處呢。但顧老弟,你可是顧娘娘的親弟,正經的國舅啊。”

宗室子句句嘲冷嘲熱諷,“瞧瞧東宮裡那位謝瀾,上一任的國舅,京城換了新天,大家都以為他人走茶涼了。誰料人家就是有本事,轉頭搭上了東宮的大船,今晚歇哪兒呢,東宮裡。和他一塊住的是誰?重權在握的裴中書!”

宗室子說完,冷笑一聲,“彆仗著喝多幾杯就抱怨這個抱怨那個的,你我半斤八兩,誰嫌棄誰呢。有本事你去找東宮皇太女抱怨,睡東宮裡啊。”說完老實不客氣地占據了整張榻睡下了。

顧六郎被擠兌得心浮氣躁,七八分的酒意翻滾上湧,少年意氣衝上了頭頂,一張臉漲得通紅,

“東宮往哪兒走!”

他把合住的宗室子推起來,喝問道,“指個路,在下現在就去找皇太女殿下討個說法!謝瀾都宿得東宮,在下為何宿不得!”

宗室子瞧熱鬨不嫌大,當真給他指了路。

——人被禁衛提溜到裴顯麵前,說到這裡時,和顧六郎同宿的那名宗室子縮了縮脖子,

“在下真的隻是指個路而已……皇城裡遍地禁衛,在下原以為顧六郎走出幾步就會被攔回來。誰知道他出去了就整夜沒回來,在下也不知他去了哪兒了……”

裴顯揮手命人把他帶下去了。

“遍地禁衛,確實走出幾步就該被攔回。除非是值守禁衛疏忽,沒有攔住他。”

他麵前擺放著打開的六尺宮禁防衛圖。

左手按住顧六郎昨夜宿的外皇城值房處,順著宗室子指出的那條往東北方向的宮道,如果無人阻攔,筆直往前走——

“這邊三條岔路口。”謝征點了點宮道儘頭,“往東南走才是東宮地界。繼續往東北走,就入了後宮,可以看到景宜殿的外圍牆了。”

裴顯沉吟著,“半夜喝多了酒,走錯了路?誤入了景宜宮?”

“或許一開始確實走錯了路。但到了景宜宮地界後,不是誤入。”周圍並無他人,謝征也不再隱瞞,冷冷道,

“他走到正門外時,被值守景宜宮的禁衛攔下了,明明白白告訴他,這裡是景宜宮,懿和公主住處。警告他原路退回。”

謝征抬手點了點大宮禁圖的景宜宮北麵院牆。

“繞了一整圈,從北麵院牆最矮處翻進去,不遠就是公主起居的寢堂。”

謝征壓抑著心中鬱氣,陳述他從懿和公主那裡打聽來的幾樁舊事。

“顧六郎是外戚,在宮裡見過懿和公主幾次,說過幾次話。除夕夜宴會當夜,堵著公主說了些不著調的胡話。上元夜賞燈喝多了酒,或許酒後壯膽,起了歪心思。”

裴顯的手指在木案邊輕叩幾下,“懿和公主的婚事懸而未定,顧六郎存了當駙馬的心思?初生牛犢不怕虎,酒壯人膽,知道懿和公主性情好,他想要趁生米煮成熟飯——”

謝征抬手擋住了下麵的猜測,“不必猜測太過。他不至於如此大膽。隻是年少輕佻,喝多了酒,夜裡跳牆闖進去吐露鐘情,自以為能獲得公主青睞……”

說到這裡,謝征的聲線沉冷,帶出幾分肅殺之意,

“這裡是皇城,皇家威嚴不容冒犯。不是鄉野大戲裡唱的風流才子配佳人。冒犯天威者死。”

裴顯丟了狼毫筆,身子往後一仰,靠在牆邊,似笑非笑,“顧六郎怎麼死的,這裡無人,說說看?”

謝征的拇指緩緩撫摸著自己隨身不卸的刀鞘,視線卻轉開了,答非所問,簡短地道,“夜闖公主寢殿,出言輕薄,驚嚇貴人,該死。”

“確實該死。”裴顯起身,毫不在意地繼續查看起木案上攤開的宮禁圖。

“宮裡失蹤了個顧六郎無足慮。裴某隻是驚訝,這麼遠的距離,外皇城直通後宮的路,半途需得過一道左掖門。他喝多了酒,值守宮門的禁衛又沒喝酒,顧六郎是怎麼暢通無阻地走過去的。”

這一點謝征已經查過了。

“就是那麼巧,值守左掖門的禁衛昨夜喝醉了。”他苦笑。

他幾步走近,指著宮禁圖上的左掖門處,“昨夜負責值守外皇城值房一帶的,是新近提拔上來的南衙右翎衛中郎將,李虎頭[1]。”

“負責值守臨近的左掖門那一片的,是南衙左翎衛中郎將,劉牧光。”

“李虎頭是丁翦將軍的老部下,劉牧光是丁翦的多年好友。李虎頭和劉牧光兩人互相熟識。”

“昨夜兩人值守中途偶遇,說著說著,便拚起了酒。李虎頭酒量不行,喝多了幾杯,前半夜就倒下了。劉牧光後來也倒了。他們二人麾下的禁衛有樣學樣,喝倒了一片。”

謝征說到這裡,頓了頓,“正要和裴中書商議如何處置。”

裴顯即刻傳令下去,“李虎頭和劉牧光二人,值守宮禁不力,收了他們兩個出入皇城的木牌子,停職查辦。”

親兵飛跑出去傳令。

裴顯重新坐回木案後,拿起狼毫筆,對著寫了半截的奏表,繼續和謝征商議,

“顧六郎報失蹤。昨夜值守外皇城值房和左掖門兩處的南衙左、右翎二衛,喝酒誤事,一律罰二十軍棍,中郎將李虎頭和劉牧光二人撤職查辦。這樣報上去如何?”

謝征點頭讚同,“如此甚好。”

等謝征離開後,裴顯繼續提筆書寫。

寫了半截奏表的空白處,凝筆許久,落筆時卻隻寫了一個名字:劉牧光。

巧合太多的事情,他向來是不怎麼信的。

劉牧光這個名字落入他的眼裡,已經不止一回了。

八月初十當夜,晉王帶著五百王府精兵入紫宸殿。後來有驚無險,晉王登基為新帝,那夜的古怪事當然無人追究,不了了之。

但他私下裡查過,藩王進宮不能攜帶私衛。晉王府的五百親衛,究竟是如何在重重防衛之下入了皇城的?

晉王走的是西南宮門,當晚值守西南門的禁衛中郎將——

正是這個劉牧光。

———

顧娘娘幾乎哭斷了肝腸。

上元夜入宮數百人,人人都好端端地領賞出宮去,隻有自家的六郎失蹤不見,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端慶帝被吵醒時,顧娘娘正伏在龍床前哀哀地哭,

“六郎才來京城幾個月,人生地不熟的,人都不認識幾個,怎麼會遭遇如此的禍事!”

她本是低門小士族出身,父親四十歲才考中進士,在京城裡做了個八品小官。因為生得美貌,父親從鄉郡把她帶入京城,原想在京城裡尋個五品的官宦人家,就算攀上高枝了。

沒想到陰差陽錯,就是因為相貌美出身低,竟然被裴太後選中,指給當時的晉王為王妃。

短短兩三年,人借風勢,她竟然被推上了後位,身居六宮之主。

京城裡的皇權傾軋,顧娘娘是親身遭遇過了。她夫君薑鶴望還沒到二十的年紀,宗室親王的貴胄身份,一年之內差點死了兩回。

風光之下,戰戰兢兢,顧娘娘夜裡時常驚醒,一醒便睡不著,隻有虎兒胖乎乎的小身體貼在身側時,才能安心地閉會兒眼。

好容易熬過了新年,端慶帝的情況不好不壞,或許能繼續不好不壞地活個三四十年,顧娘娘才安心下來沒一會兒,顧六郎又出事了!

顧娘娘在聖人的龍床前,哭得肝腸寸斷。

薑鶴望剛清醒沒多久,被吵得頭昏腦漲。顧六郎這個小舅子,他其實看不上,按捺著安慰發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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