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 74 章(1 / 2)

重臣攻略手冊 香草芋圓 15098 字 5個月前

薑雙鷺傍晚時過來,姊妹兩個絮絮談了許久,直到入了夜才告辭離去。

人走了,雞湯藥膳留下。紅彤彤的大半盅,叮囑薑鸞務必喝完,不許把二姊親自洗手做羹湯的心意給偷偷倒了。

裴顯在門外被攔阻,要求“退一退”,他不肯退。等見到了人當麵,烏發迤邐垂散,乖巧臥床養病,難得一見的楚楚動人姿態,心裡翻騰的火滅了,他願意退了。

懿和公主這兩日心神震顫,走時並未發現隔斷旁邊的暗處站了個人。裴顯極耐心地等輕而細碎的腳步聲走遠,庭院裡步輦起駕,這才撩開珠簾,走進了內室。

薑鸞手裡還托著那盅雞湯。二姊的心意不能辜負,她眼角掛著辣出來的淚花,艱難地喝一口雞湯,喝一口蜜水。雖然雞湯沒開始那麼燙熱,但她舌頭已經辣麻了。

喝完擦了擦眼角掛的淚,瞪了一眼若無其事走進來的人。

“說好了三天不許過來,第二天就來了。”

裴顯淡定地說,“臣並未和殿下說好。”

薑鸞嗤了聲。但眼下正好有事讓他辦,薑鸞看他走近,把紅彤彤的老母雞菌子湯往前一推,

“二姊的心意,一口都不能浪費,勞煩裴中書,全幫我喝了。”

對著麵前漂浮的茱萸辛辣香氣,裴顯沒多說什麼,在床邊坐下。

接過薑鸞手裡的木湯勺,一勺勺地舀湯,當麵喝了。喝完道謝,“謝殿下賜湯,極合臣的胃口。下次有類似的事,可以直接叫臣來。”

薑鸞才不跟他多掰扯。

“喝完了?”她不客氣地趕人,“可以走了。過三天再來。”

裴顯不走。

“原不想打擾殿下,有個極重要的事,須得當麵回稟。因此才今日過來。”

他把湯盅放去旁邊矮幾上,“文鏡回來了。”

文鏡是當日淩晨回來的。

帶回了追索了一個月的線索,搶回了盧四郎。

在山林野外摸爬滾打追蹤了整個月,人瘦了一大圈,精氣神倒是不錯。

文鏡被召入寢堂,隔著半卷起的珠簾,神采奕奕地回稟,

“從京城郊外追蹤了一大圈,那夥賊人挾持著盧四郎,往南翻山越嶺行了五百餘裡,又走水路往西。狡兔三窟,最後繞回了老巢,居然就在京畿附近,距離京城不到八十裡的郊縣裡。盧四郎被他們帶著繞了一大圈,在荒山裡過了年,他們覺得徹底安全了,最後帶著盧四郎回了巢穴。”

“看守巢穴的是某位大人物的幕僚。兩百餘人守衛著那座莊子,高牆深院,修得像座塢堡,看守的都是世家蓄養的死士。他們的主人不常去,但出入莊子的人來來去去,每天都有生麵孔,看來像是收集線報的所在。”

“末將帶人蹲守了半個月,終於等到一位主事的人物出入老巢,當夜末將率兵襲擊了那處巢穴。剿滅了全部守衛。盧四郎安然帶出。”

薑鸞聽到這裡,追問,“主事的人物是什麼人。巢穴裡的幕僚可抓了活口?世家蓄養的死士,又是出自哪個世家?”

文鏡搖頭。“看守巢穴的幕僚極為忠心,當場自刎。我們想抓幾個帶傷的活口,想帶回京問話,抓不到活的。他們見大勢已去,竟然殺了當夜進入巢穴的那名主事之人,齊齊自儘。”

說到這裡,文鏡慚愧地低頭:“未抓到活口,末將辦事不力……”

裴顯打斷了他的請罪,和薑鸞解釋,“世家訓練有素的死士,不同於軍裡的俘虜,本來就極難抓活口。當夜進入巢穴的那位主事之人應該是他們主家的下屬,亦或是得力管事之類的人物。為了維護主家的安全,必要時,什麼人都可以舍棄。”

文鏡道,“末將帶回了主事之人的屍身。但那那主事人被幾名死士斬殺滅口的同時,被刀砍毀了容。隻能大概看出身材年紀,看不出相貌了。”

薑鸞很感興趣,在床上坐直了身:“毀了容的屍體也是線索,擱哪兒了?”

裴顯倒也不瞞她:“放置在兵馬元帥府裡。”

薑鸞想也不想就說,“我還沒瞧過屍體呢。我要去看看!”

話音未落,裴顯即刻道:“不可!”

薑鸞:“……”

“裴中書。”她坐在床頭斜睨他,“剛才趕你走,記仇呢?”

文鏡吃驚地瞄了一眼床邊對坐的兩人。

裴顯鎮定自若地答,

“殿下近日感染了風寒,屍氣汙穢,能不靠近,還是不要靠近的好。還請稍安勿躁,好好休息養病為先。”

他說的話本身沒問題,文鏡聽得連連點頭,“殿下身上有風寒,還是不看的好。死人有什麼好看的,確實汙穢得很。”

薑鸞磨了磨細白的牙,不肯鬆口。

“行,那過幾日等我‘風寒’好了,有勞裴中書,過來接我去看。”

裴顯不置可否,新換了個話頭,提起一個人。

“對了,盧四郎接回來了。殿下可要看看?不過先提醒一句,他在外頭餐風露宿了一個月,如今蓬頭垢麵,或許有些不入殿下的眼。”

薑鸞歎了口氣,“你故意的吧。算了,先不看了,人回來就好。讓他洗洗,再好生歇幾天。”

裴顯看了眼文鏡。

文鏡被他的眼神提醒,立刻轉身從寢殿外拿來一具大型弓||弩,放在地上,隔著珠簾往內室裡推了推。

“咦。”薑鸞果然瞧著大起興趣,吩咐女官們抬過去床邊,給她仔細打量,“送我的?”

文鏡如實回稟,“是末將領兵剿滅了京畿附近的那處塢堡巢穴,搜繳贓物時,意外發現的一批強弩。這種弓||弩不尋常。不止穿透力強,而且是私鑄,和軍裡的幾種製式都不同。末將瞧著這把強弩的構造眼熟,七月底督帥在京城遇刺,隻怕是同樣批次的私鑄弓||弩。”

薑鸞的注意力終於被完全吸引過去了,興致勃勃地玩了好久。

“如此說來,偷走盧四郎的那波人,竟然就是七月底刺殺裴中書的同一撥人?原來他們花費了一窖子金的大價錢留下盧氏嫡係的活口,真的是為了對付你?”

薑鸞翻來覆去地把玩著弓||弩,“厲害了裴中書。仇家滿天下啊。”

裴顯淡笑,“過獎。”

薑鸞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吩咐文鏡,“先下去歇著吧。看你瘦成猴子了,趕緊補一補。歇好了再談封賞。”

文鏡告辭退出。

薑鸞把玩了一會兒弓||弩,瞥一眼邊上的人。裴顯安然不動,坐等著。過了片刻,她果然理所當然地吩咐他,

“把衣裳脫了。讓我看看你右肩上的弩傷。”

裴顯瞧見她眼風往自己的右肩頭瞄時,心裡就猜出幾分,乾脆地去了外袍,拉下裡衣,露出肩頭的舊傷。

七八月裡強弩留下的嚴重穿透傷,時隔半年,已經完全愈合了,隻留下兩個銅錢大小的傷疤,摸起來比周圍皮膚凸起一塊。

“要在身上留一輩子了。”薑鸞摸著那塊凸起的疤痕,惋惜地說。

裴顯不覺得如何。

“一輩子摸爬滾打,多多少少總是要留幾個疤。這個還算小的。”

薑鸞指著上臂處的疤痕,“這個也是新疤?什麼時候傷的?”

上元那夜她就發現了,當時還想仔細研究研究,後來給疼忘了。

裴顯把裡衣往上拉,擋住上臂的疤痕。

“八月初十,朔方節度使韓震龍率領亂兵闖入皇城,當夜負隅頑抗。他手上有些功夫,被他一刀擦過上臂。不是什麼大傷。”

答完了,他的手搭在被角,也理所應當地回問了一句,“殿下的傷處呢,可好些了。”

薑鸞瞬間警醒,牢牢地扯住被子,“不許再掀我被子,冷!”

裴顯沒跟她爭搶,鬆了手,自己整理好了衣裳,說,“殿下好好休息,臣三日後再來。”轉身出去了。

人真走了,沒回嘴,沒動手,薑鸞反倒懷疑地盯了晃動的珠簾好久,喃喃地自語,

“聽二姊說了謝大將軍怎麼待她的,謝大將軍也是節度使出身,他聽進耳裡,反省自己了?”

春蟄在外間等候好久,終於等到薑鸞會完客,趕緊進來說,“該擦藥了殿下。連著整晚的會客,都耽誤了上藥的時辰了。”

薑鸞點點頭,召她近身,掀開了覆蓋在身上的軟衾被,讓春蟄抹藥。

春蟄手裡拿的是禦醫上好的傷藥,小心翼翼地坐近過去,還沒動手塗抹,隻說了句,“殿下的脛衣再往下褪一些——”隔斷外驀然傳來一聲壓抑的低沉嗓音,

“殿下剛才穿成這樣……召見文鏡?”

薑鸞聽著聲音就覺得不好,抬手把衾被又蓋上了,沒好氣地說,“怎麼不能見人了?穿著褲子呢。”

剛才她死活不讓裴顯掀被子是有原因的。

她現在一天得抹三遍藥,下身穿了綢褲難受,不穿又覺得心裡有點過不去。

權衡再三的結果,還是穿了條褲子。但穿的是如今已經很少人用的脛衣,俗稱開檔褲,穿在整齊會客的上身大衣裳裡頭,上身衣裳垂落的布料嚴嚴實實地把脛衣遮蓋住。

裴顯透過木隔斷看在眼裡,隻覺得太陽穴突突亂跳,心頭一把火燒得熊熊旺熱,從胸腹直衝上頭頂,忍著還沒說什麼,薑鸞已經煩了。

“剛才已經走了,又回來,整天的殺回馬槍!穿著普通褲子你倒是看著舒服了,我穿得難受。你看得不舒服,彆回來看啊。”

裴顯深深地吸了口氣,按捺著說,“臣回來,隻是想和殿下說一句,聖人和顧娘娘這兩日鬨得有些不痛快。聖人發了脾氣,顧娘娘搬回了椒房殿。殿下最近幾天不要去紫宸殿,免得誤觸了黴頭。”

他忍了又忍,最後還是沒多說什麼,“——臣告退。”

轉身走了。

——

聖人和顧娘娘難得起了爭執。

夫妻吵架,吵到摔了盤子,就算是妹妹也不好湊到麵前去勸什麼。

薑鸞安安靜靜養了兩天傷,聽夏至打探來的消息,說顧娘娘搬回椒房殿,虎兒一並帶回去了,心裡猜到多半是為了顧六郎失蹤的事。

顧六郎是注定找不回來了,隻能等著時間推移,讓這件事的風波漸漸淡去。薑鸞足不出戶地養身子,隻等三天過去,叫裴顯再沒有藉口不帶她去兵馬元帥府看屍體。

端慶帝隔天夜裡又發了場癔症,還好次日清晨就清醒過來了。但這次身邊沒了顧娘娘貼身照顧,薑鸞擔心二兄跟嫂嫂吵架後憂愁煩悶,傷了身子,早上聽到了消息,差人去紫宸殿問了安,問二兄要不要自己過去侍疾。

薑鶴望派了徐公公來,召她去。

徐在安公公半路上低聲透了句底,“聖人和顧娘娘還是頭次吵嘴,哎,發了整夜的癔症,早上清醒過來了,人就坐在那兒掉眼淚。掉了會兒眼淚,又要了筆墨,寫了封信。老奴瞧著,是專門寫給皇太女殿下的。”

薑鸞進了寢殿,薑鶴望懨懨地坐在龍床上,精神不怎麼健旺,她進去時正止不住地咳嗽著。

薑鸞坐去他身側,薑鶴望瞧見了她,果然就把手裡捏著的一封信紙遞過來,叮囑她,“這次千萬收好。莫要再燒了。”

薑鸞若有所悟,當麵打開看了幾行,果然又是給她重寫的關於晉王府八百金私房錢去向。

“朕如果不好了,你拿著私庫,照顧好你二嫂和虎兒。”

薑鸞瞧著有點心煩,“二兄怎麼又說起這些。”

薑鶴望把信塞進她手裡,極認真地說,“阿鸞,朕如果不好了,會留下詔書讓你登基,你奉命就是。彆讓虎兒小小年紀就登基。小孩兒年紀太小,容易受旁人影響,彆人說什麼他就信了,於國於家都不是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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