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 75 章(1 / 2)

重臣攻略手冊 香草芋圓 13402 字 4個月前

紫檀木架子床的雙層帷帳整個晚上都垂落著。

薑鸞入帳的時候是傍晚。那時候烏金西墜,可以看見暮色金光從窗邊門縫裡透進內室。

等她從昏暗朦朧的帳子裡醒來,已經是半夜了。

她的睡,和裴顯的睡,產生了明顯的分歧。

薑鸞理解的睡,是‘睡一回’;裴顯認為的睡,是‘睡一夜’。

如果打個比方,就是兩人同赴大宴,色香味俱全的珍饈佳肴滿滿當當擺了滿食案,但薑鸞的胃口小,撤了看盤,吃了兩道前菜就飽了。

而裴顯那邊,吃菜的動作倒是不緊不慢,胃口著實不小。從大宴最前頭的看盤,冷菜,熱菜,一道道吃過去,一直吃到了最後,山珍海味嘗了個遍,最後才饜足地停筷。

薑鸞清醒過來,渾身像是水裡撈出來的,發尾濕漉漉地貼在臉頰上,渾身發酸,動一動都不得勁。一隻結實有力的手臂搭在她的腰上,熾熱的胸膛貼著她的背,她熱得連鴨絨軟衾被都踢了。

她裝作自己還在睡,在黑暗的帳子裡磨了磨細白的牙。

她把人帶回來,如願睡了他一回,他起先也規規矩矩讓她睡,但後頭幾回又是怎麼回事。她對著大宴先動了筷子,但最後筷子拿在手裡,放不下來了。

她吃撐了。

薑鸞現在不能輕易動彈,一抬手,渾身的感覺像是被車輪子壓過去似的,四肢稍微動一下,就像來回轉動太多次的門軸,咯吱咯吱亂響。

身後的人並未察覺她醒了。熾熱的胸膛靠在她背後,右手臂環著她的腰,把她摟在懷裡,左手從背後伸過來,握著她的左手。

但他握著她的手的方式,和普通握住手的方式大不相同。

他用帶著薄繭的指腹,輕輕地摩挲著她的手指。

從削蔥般的的指尖往下,輕緩地撫摸過每一寸柔滑的肌膚,從指尖,到指腹,手背,手背上微微陷下的幾個小肉渦,像是要把她手指的長度和形狀撫摸熟悉似的,一寸寸地仔細撫摸。

薑鸞怕癢,起先還強忍著,等帶著薄繭的指腹摸到她食指和中指之間的敏感凹陷處時,她癢得實在受不了了,手往後微微一縮。

身後的人立時察覺到她醒了。溫暖寬大的手掌鬆開了她的手指,改而準確地按住肩胛和腰部脊椎附近的幾處穴位,按摩起她酸痛的肩膀和腰。

酸酸麻麻的脹痛感傳來,連同說不出的舒爽直衝上頭頂,薑鸞舒服地渾身毛孔都要張開了,說不出是痛多一點還是爽多一點,總歸難得一遭的舒坦滋味,她不客氣地用他,

“上麵點。”

“下麵。”

“用力,按重點。”

“痛痛痛,下手輕些。”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和緩而低沉,飽含著鎮定撫慰的力量。“腰椎附近的幾處大穴,疏通經脈,消散淤血。按得可舒服?”

實在太舒服了,薑鸞的眼睛控製不住地往下垂,聲音也漸漸地軟了下去,“舒服,繼續按。嗯……”“下麵點……”

按摩的動作始終舒緩輕柔,從腰部穴位按揉到膝蓋關節,小腿,腳踝,薑鸞發酸繃緊的身體漸漸放鬆下來。

裴顯的耐心極好。按一處穴道,問她一次。

薑鸞渾身暖洋洋的,仿佛泡在熱水裡,就在她幾乎再次睡過去的時候,耳邊熟悉的沉著聲音又問,“這裡呢,按得可舒服?”

薑鸞半闔著烏眸,半夢半醒間應了聲,“舒服。”

“還要?”

“嗯。”

男人火熱的身體覆了上來。

薑鸞幾乎立刻清醒了,她在低垂昏暗的帷帳裡睜開困倦半闔的眼,“等——”

說晚了。

她結結實實的吃撐了。

天亮了。

新年正月到了尾聲,窗外光禿禿的枝頭出現了報春的喜鵲。

五更天,天色還未亮,嘰嘰喳喳的喜鵲清脆叫聲中,吃撐了的那個躺在帷帳低垂的架子床裡,抱著正紅軟衾被,睡得天昏地暗。吃得饜足的那個起身更衣,臨出去前又轉回身,把大喇喇探出被子的一截白玉般的手臂塞進衾被裡,把被角拉平,嚴嚴實實地掖好。

薑鸞醒了。

抱著柔軟的鴨絨衾被,在昏暗的蠟燭光裡,濃長的睫毛動了動,睜開了眼。

裴顯掖被角的動作頓了頓,開口說,“殿下安好。”

薑鸞沒有說話。濃密烏黑的睫毛遮擋著她的視線,她若有所思地瞄了眼床邊長身鶴立的身影,被塞進被子裡的柔白的手腕還是探出來,掩口打了個嗬欠。

裴顯低頭注視著衾被裡探出來的白藕似的一截手臂,嫩生生地散在朱紅的衾被上,雪白的肌膚上映出不明顯的幾點吻吮淤痕。

他把那截白藕似的手臂輕輕托起,又塞回被窩裡,以尋常的語氣詢問,

“殿下睡了臣一夜,心情可好些了。”

薑鸞雪白的小腿從軟衾被窩下麵伸出來,懶洋洋地踢了他一腳。

才塞進被子裡的手臂又伸出來了,蜷曲著靠在瓷枕邊,手肘枕著頭,烏黑的秀發蜿蜒披散下來。

薑鸞像隻吃飽喝足慵懶的貓兒,帶著七分困倦,三分試探,眼瞼半闔著,視線從下往上地瞄,“裴中書不生我的氣?”

裴顯原本要走,不經意地停步反問,“哪件事生氣?殿下說說看。”

薑鸞打了個嗬欠,手臂縮回被子裡,對問題充耳不聞,打了個嗬欠,被子蒙住了腦袋。

熟悉的穩健步履走遠了。

他要在五更前趕去外皇城的值房。

薑鸞蒙在溫暖漆黑的被窩裡,半夢半醒地思考一個問題。

為什麼他不惱怒,不報複,甚至沒有追根究底,徹查當日的‘意外’到底是怎麼回事。

天生冷硬的石頭,事事都要抓在手裡,大小事都要問個清楚的性子,吃了一回大虧,沒有道理不追根究底,輕輕放過。

除非他不惱怒,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薑鸞覺得不可能。

她在被子裡習慣性地咬起粉色的指甲。

他到底是不和她計較,還是按兵不動,準備來個大的?在她放鬆了警惕時,來個驚天動地的大反撲?

薑鸞心裡有點估不準。

她謀劃了上元夜,拚著圖窮匕見的決絕,想試探出他的真心思。

上元夜的謀劃成功了,她把人順利撩到了手。但他在第二日清醒後的反應,和她之前的每個設想都不同。

薑鸞自己當然不會主動提上元夜的‘意外’,他卻也絕口不再提上元夜。

他的真心思,藏在和平日無甚差彆的完美應對裡,藏在每日不動聲色的主動接近裡,藏在對她屢次言語挑釁的忍耐退讓裡,反而越來越撲朔迷離了。

過了上元節,官衙開印,各地的大小政事又雪片般地飛進朝堂。這天在六部值房裡,慣例講解邸報時,薑鸞打斷了謝瀾,“政事先放一放,等下再議。”

她把他召近了些,兩人麵對麵地坐在長案兩邊,薑鸞壓低了嗓音跟他說,

“有件事我估不準,想和你商議一下。”

謝瀾是她上元夜卷雲殿裡的合謀人。

如果要詢問的話,謝瀾是最合適的人選了。

————

裴顯漫步往值房而來的時候,謝瀾正在跟薑鸞講解著關竅。

“看破一個人的心思,不能隻聽他口中的言語,要觀其行。裴中書其人,心中城府極深,如果決意要和殿下計較的話,必然會出手卡住殿下的咽喉要害處。”

謝瀾執筆,在空白宣紙上寫下一個職務。

“東宮教諭。”

“殿下如今還在進學。如果卡住東宮教諭這個職務,遲遲不定下人選,含章殿始終空著,殿下學業無成,裴中書便有足夠的藉口挾製殿下,讓殿下止步於六部值房,隻能聽聽過時的邸報,不能插手朝堂政事。”

“其次,最近還有個重要的關鍵人物。”謝瀾寫下一個姓氏,“崔。”

“近日已經聽到了風聲,說是崔中丞的嫡女公子,可能會入選東宮伴讀。”

謝瀾輕聲道,“如果裴中書出手阻攔此事,他對殿下定然起了追究報複之心。殿下就要開始戒備起來了。”

薑鸞斜倚在清漆長木案後,指尖轉著烏黑發尾。

“這兩件事,前些日子他去探望我時,當麵都曾經提起過,說是在籌備著了。看他當時的說話語氣神色,不像是要攔阻。”

“亦或是試探也不得而知。”謝瀾道,“還是那句話,不能隻聽其言,要觀其行。最近兩日裴中書可有去東宮拜謁殿下?”

薑鸞:“這個麼,正經拜謁倒是沒有……”昨天半路碰著,被她拖去東宮睡了。

“殿下當心提防些。”謝瀾提醒。

被謝瀾提醒了一句,薑鸞現在心裡想的,卻又是另一件事了。

她傾身過去,湊近了點,小聲起一個私密的問題。

“謝舍人,問你一句話,你老實答我。你們男子……”問題有點難以啟齒,但她確實是疑惑揣摩有一陣子了。

“你們男子,在床笫上不論怎樣的熱情似火,是不是下床就拋去腦後。床笫間那點事和他做決策這兩碼子事,是不是完全不相乾的。”

謝瀾的神色冷了下去。

眸光偏去旁邊,盯著對麵的白牆不答。

薑鸞知道問得唐突,有點煩惱地敲了敲筆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