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 82 章(1 / 2)

重臣攻略手冊 香草芋圓 13396 字 4個月前

薑鸞是被沐浴的水聲吵醒的。

用作臥寢的後殿七間,從最中間的明堂往西,西次間,西梢間,西邊儘頭的寢堂隔出一間沐浴用的小型浴殿。浴殿外打了一口深井,清冽的井水專供浴殿使用。

這是從前臨風殿裡沒有的好待遇。

昨夜裴顯沒走,浴殿早早地燒好了熱水。上次丟下的那件中衣洗曬乾淨了,就擱在黃花梨的木衣架子上。

窗外的天光已經開始亮了,但放下的沉香色帷帳遮光,嚴嚴實實地把晨光遮擋在外。

薑鸞在昏暗的床裡睜開了眼。四邊掖得嚴嚴實實的衾被裡探出來一隻白藕似的手臂,隨意地扒拉幾下,把被子掀旁邊去了。

她在亂糟糟的床褥裡摸索著找肚兜。

外頭值夜的白露聽到動靜,送進來一套新裡衣。

隔壁寢殿裡的沐浴水聲清晰入耳,白露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色,“殿下……”

“嗯?”薑鸞聽出她的猶豫, “想講什麼?直接說。”

白露鼓足勇氣,她今天要說的話,不是她一個人的想法,是幾個東宮女官共同商量後要勸諫的說辭。

“殿下,女子到了十四五歲,天葵至,從此就能孕育生子了。”白露服侍著薑鸞更衣,因為等下還要沐浴的緣故,隻穿了裡衣就停了手,改而把烏黑及腰的柔軟長發鬆鬆綰起。

“裴中書……”她瞄了眼水聲傳來的浴殿方向, “又是個精氣充足的盛年男子。一兩次,仔細地沐浴清理,或者還無甚後果。但如今殿下和他……奴婢們都怕……”

她說得吞吞吐吐,但意思薑鸞聽懂了。

她笑出了聲。

“你說的這些,他自己應該也想到了。我看他那邊行事格外注意著,我這邊仔細沐浴清洗,該做的都做了,如果還是有了什麼……”

薑鸞坐在銅鏡前想了想,無所謂地說,“那是天意呀。讓它來吧。”

白露:“……”

白露牙疼得輕喘了口氣,“怠慢不得!殿下如今連東宮駙馬都未選,怎麼能就……”

“還是覺得女子名節有損了。”薑鸞打斷了她的言語,

“假設東宮裡的是位真正的皇太子,還未迎娶太子妃,先弄出了一個庶長子,會怎樣?”

白露一怔,掰著手指回想大聞朝曆任皇太子,薑鸞說的情形雖然不多見,倒也不是沒有過。仔細數數,還不止一個。

薑鸞自言自語:“肯定會被罵,言官看不得皇太子私德不修,朝臣們巴不得每一任的東宮都是毫無瑕疵的完人。但罵完了也不會怎樣。皇太子依舊安安穩穩地端坐東宮。歸根到底,不就是屋裡納了個喜歡的人,生了個兒子。”

“怎麼到我這兒就不行了?”薑鸞的指尖繞著烏黑的發尾,思索著。

“一來,因為我是個公主出身。二來,東宮裡還沒有駙馬。但最關鍵的原因,還是因為我朝裡的人還不夠多,我手裡的權還不夠大。身上隻有一個幽州牧的虛職,東宮放出去任職的也隻有謝瀾一個。裴中書一會兒幫忙一會兒不肯的,隻能算半個人……”

白露道,“殿下說的極是。眼下是關鍵時刻,因此才要謹慎行事,千萬不要弄出條性命,耽擱了整年啊。”

薑鸞想清楚了厲害,總算認真起來,點頭應下。

“你們勸諫的正是時候,之前是我大意了。原想著有了就有了,生下來又不打緊。我還挺想看看裴中書的小孩兒會長成什麼模樣,乖巧還是討嫌,一雙眼睛會不會隨了他……”

嘩啦一聲輕響,浴殿通往寢堂的木門打開了。

裴顯衣裳穿戴整齊,從浴殿裡出來。

薑鸞和白露同時閉了嘴。白露起身福了福,陪著薑鸞進去浴殿梳洗沐浴。

寢殿的熱水預備得多,薑鸞這回清洗得格外仔細,花了平日裡兩倍的時間。

挽著濕漉漉的長發出來時,裴顯已經站在窗邊等候多時了。

“今日生辰的大好日子,殿下需要早些穿戴妥帖,去紫宸殿覲見聖人。臣在紫宸殿外等候殿下。”

薑鸞走近他身側,懶洋洋地輕踢了一腳。

“從我床榻上下來,用了我的浴殿,站在我的寢屋裡,還喊殿下?”

她走過去抱住他的手臂,上臂的人體熱度貼她的臉頰,她不輕不重地咬下去,隔著幾層布料不客氣地留下一排小巧的牙印,

“給你一次改口的機會。叫我什麼?”

裴顯的手臂環住了她纖細的腰肢,以攫取保護的姿態,把她扣緊在懷裡。

“阿鸞。”他改口喚道。

薑鸞滿意了。

兩人靠在窗邊無聲地擁抱了一陣,薑鸞趴在他的胸膛上,耳聽著沉穩均勻的心跳,又問他,

“我生辰當天,你早晨要覲見聖人做什麼。彆拿朝廷政務煩我跟二兄。”

裴顯隻說,“不是煩擾聖人的朝廷政務。”

天光逐漸亮起,昏暗寢屋裡的旖旎消散,裴顯踩著清晨的露珠去外皇城值房。

日上三竿時分,薑鸞穿了身妥帖的華麗長裙,去紫宸殿見二兄端慶帝。

巍峨莊嚴的紫宸殿外,兩人正巧在兩處長廊的連通處相遇。一個微微頷首、腳步不停地走過去,一個肅然停步等候皇太女先行。

隻在擦身而過的時候,彼此遞過一個交纏的眼神。

——

薑鸞年少,自古流傳下來的習俗,少年人的生辰不能大辦,怕折損了福氣。

薑鸞今天去了紫宸殿,赴的是家宴。

今年的生辰宴格外不同。

懿和公主薑雙鷺已經定下了出降的日期。出降需要的大小物件,宮中六局去年就準備好了,宮裡的太妃嬪妃們的添妝都送過了。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現成的正紅織金的龍鳳嫁衣隻需要從庫房箱籠裡拿出來,掛在陽光下曬一曬。

薑雙鷺出降的日期,定在四月。

謝征前幾日入宮回稟過端慶帝,等懿和公主出降,他就會按舊製請辭了值守宮禁的職務,就連驃騎大將軍的職務也要卸下,打算以平盧節度使的身份回遼東。

端慶帝都覺得不好意思,連聲拒絕,堅持把驃騎大將軍的榮銜給妹夫留下了。

今天是薑雙鷺在出降之前,皇宮裡給薑鸞過的最後一次生辰。

薑雙鷺早早地就在紫宸殿裡等候。

生辰宴席定在靠近蓬萊池的偏殿,景致最好的溫室殿。

因為這次宴席的不尋常,薑鸞連宗正卿家裡的薑三郎都叫來了。明著祝賀生辰,也有薑雙鷺出降之前,和交好的家族親友當麵辭彆的意思。

端慶帝薑鶴望在宴席中途過來入座。

他今日穿得尋常,精細刺繡的朱色常服上連個龍爪都沒有,隻繡了青鬆流雲,頭上戴了慣常的翼善冠。除了氣色還是不大好,說句話就要斷斷續續地咳嗽幾聲,打扮得倒有幾分去年做閒散王爺時候的模樣了。

小規模的家宴,氣氛鬆快隨意,就連起先局促的薑三郎都放鬆下來,重新談笑風生。

懿和公主薑雙鷺吃到一半,看看左右,忽然想起來小侄兒,問薑鶴望,“二兄,虎兒呢?”

薑鶴望聽到虎兒,臉上難得的笑容就消去了。

“虎兒在椒房殿,皇後那處。”他開了個不是很好笑的玩笑。“皇後還在生氣。莫說你們,為兄自己都有三五日未見兒子了。總不能發兵去椒房殿把虎兒搶來吧。”

氣氛沉悶下來。

薑雙鷺懊惱地咬住了下唇。

如果是其他的緣由,她早就自告奮勇過去二嫂那邊,勸她放寬心結,和二兄重歸於好。

但二嫂的心結,從顧六郎而來。

顧六郎死在她麵前,也從此成了她的心結,薑雙鷺如今見不得二嫂。

薑鸞夾了一塊蜜汁鵝脯,神色如常地招呼家宴上的各人,

“嫂嫂會好生照顧虎兒的。二兄不要憂心,等下我去椒房殿看看嫂嫂和虎兒。”

端慶帝擺擺手,“今天是你的生辰,大好日子……咳咳咳……莫要多想,好好吃席。”

宴席還算平靜安樂地到了尾聲,徐公公過來,低聲附耳說了句,

“聖人,裴中書在殿外等候了有一陣啦。老奴瞧著宴席剛開始那時,裴中書就來了。不讓門上通傳,說不敢擾了皇太女殿下的生辰家宴。”

“哎喲,那等了有整個時辰了。”端慶帝在徐公公的攙扶下起身,“扶……咳咳……扶朕去隔壁延英殿。召裴中書進來說話。”

裴顯說起的是一件私事。但也是正事。

天家無私事。

他在端慶帝麵前提起了東宮皇太女的婚事。

“去年危難之時,皇太女入主東宮,穩定社稷。如今皇太女已經受命幽州牧,入朝觀政。臣以為,政事不應影響殿下的婚事。聖人當年十六歲成婚,十八歲喜獲麟兒,皇太女殿下如今也十六了。”

薑鶴望其實這陣子也都在心裡琢磨著。

“裴中書說得有道理,可見是真心替阿鸞考慮啊。不枉你們曾經舅甥一場,彼此的情分還是在的。”薑鶴望感慨說。

他心裡最近挺犯愁。眼前有了個能商議的人選,他終於能把心事說出來商議了。

“原以為阿鸞心裡的是謝五郎。朕最近瞧著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