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 84 章(1 / 2)

重臣攻略手冊 香草芋圓 11099 字 7個月前

懿和公主出降的大日子定在四月底。

聖人出不了宮,薑鸞以皇太女身份送嫁。天氣熱了,她連馬車都不用,穿了身利落的窄袖短襦石榴織金長裙,帶了頂帷帽,半尺黑紗遮住了姣美麵容,直接騎馬陪伴在花轎側邊。

出降隊伍走的是皇宮正南門,上朱雀大街,前後儀仗打起,主街兩頭封路,浩浩蕩蕩直奔城東的驃騎大將軍府。

看熱鬨的百姓傾城而出,塞滿了沿路的大街小巷。

婚事貴晚不貴早。下午時分隊伍出宮,緩慢行進到驃騎大將軍府時,正好到了黃昏時分。

受邀赴婚宴的賓客早已聚齊,京城有名有姓的勳貴世家都來了,驃騎大將軍府張燈結彩,人聲鼎沸,迎接公主鑾駕的紅氈毯鋪到了五裡外。

謝征在門外等候。

懿和公主今日穿了宮中尚衣局花費整個月織造的華貴嫁衣,摻了孔雀翎的織金線織成的龍鳳呈祥圖案在燈火下五彩變幻。正朱衣擺曳地,腳踩重台高履,牡丹團扇掩了動人嬌靨,從送親花車裡嫋嫋婷婷的步出。

薑鸞下了馬,親自攙扶著二姊邁過驃騎大將軍府正門的門檻。

從謝征以下,按照公主出降的規矩,男方所有親族在庭院裡跪迎。

薑雙鷺正往裡走,邊走邊悄眼打量著周圍簇擁的眾多謝氏族人,忽然間門嘩啦啦跪倒了一片,她驚地停住了腳步,團扇往下,露出了一雙顧盼動人的翦水秋瞳,往領頭的謝征那裡瞄了一眼,猶豫著要不要出聲。

薑鸞輕輕地扯了下二姊的衣袖。

“讓他跪。”她湊過去,附耳悄聲說,“二姊頭一天出降,把天家公主的派頭擺足了。”

薑雙鷺手裡的團扇又往上,重新遮掩住大半張嬌美麵容,隻露出一雙清淩淩的眸子,睨了眼人群最前頭一身朱紅婚袍、端端正正領著族人跪倒迎接的謝征。

重台高履緩步走過謝征身前時,薑雙鷺手裡的團扇放下,在謝征肩頭輕輕一搭,隨即目不斜視,嫋嫋婷婷從他麵前過去了。

“謝大將軍起身吧。”薑鸞至今不怎麼待見這位二姊夫,不肯改口喊他。走過他身邊時,腳步一頓,不冷不熱地說,

“二姊體恤你,心裡務必記著她的好。”

“謝懿和公主體恤。謝殿下提點。”

謝征領著謝氏族人起身。高大魁梧的背影幾步跟上了懿和公主身後,前後往前方喜堂方向去。

薑鸞瞧著他今日神采奕奕,向來習慣緊鎖的眉頭都舒展開了,穿了身鮮亮的婚袍,等候了大半日,終於迎來了懿和公主入門,眉眼藏不住的笑意,人仿佛年輕精神了五歲。

薑鸞哼了一聲,嘴上不說,心裡嘀咕著,“好菜都被豬拱了。”

她今天自從進門就仔細瞧謝征這一支的謝氏族人,瞧了半天,看到了謝征的一雙小兒女。

小女兒三歲,穿了身喜慶的錦繡綾羅小襖,被乳母抱在手裡,含著手指,茫然地打量著眼前的熱鬨,黑葡萄似的圓眼睛睜得老大。

長子今年五歲半了,長得粉雕玉琢的一個小郎君,眉眼乍看起來居然和他五叔謝瀾有幾分像,舉止打扮都小大人似的,規規矩矩地跟隨在父親身後。

薑鸞在不遠處打量五歲半的謝小郎,小孩兒還沒有學會掩飾心思,此刻一雙眼也瞪得滾圓,正盯著懿和公主的背影看,那眼神可談不上多和善。

薑鸞瞧了幾眼,停了腳步,轉身召了今天跟隨護衛出宮的文鏡來。

“瞧那小孩兒看二姊的眼神。還不到六歲,我對這麼小的娃娃可下不了手。”她小聲和文鏡說,

“謝大將軍尚了主,身上防衛宮禁的職務已經卸下了。你是東宮的人,原先見麵還得給他三分麵子,如今連半點臉麵都不必留了。”

她抬起下巴,點了點不遠處五歲半的謝小郎,

“盯著那小孩兒。找個機會讓他落了單,替我傳句話給他:懿和公主出降配了五十親衛。他膽敢給懿和公主一點氣受,懿和公主就會召他父親質問,叫他父親像今天這樣跪在門外頭。他膽敢下手做一點黑心事,懿和公主的親衛就會把他綁了扔野地裡,再告訴聖人,狠狠地賞他父親一頓廷仗,打斷他父親的腿。”

文鏡自從進了東宮,什麼樣的差事都接下過,早習慣了。今天領了恐嚇小孩兒的口諭,他毫不含糊地領命去辦。

薑鸞做完了恐嚇小孩的壞事,悠閒地四處轉悠,瞧瞧驃騎大將軍府的布局擺設。

謝征的驃騎大將軍府,跟裴顯的兵馬元帥府的格局大同小異。正堂,書房,庭院,修繕得能用就行了,看不出半點精心。

好聽一聲說是不在意小節,不好聽說就是寒磣。

兩人的想法行事差不多,心思都撲在軍務裡,連自家的會客正堂的布置都不肯多花功夫,難怪這兩個人能說到一處去。

還好二姊在兵馬元帥府裡待到四月底就要出京去遼東了,她那麼精細雅致的人,住在驃騎大將軍府的糙院子裡,不出三個月就得受不了搬出去。

今天是謝氏一族的大喜日子,東西兩房的嫡係族人都來了,謝瀾當然也在。薑鸞早瞧見了人群簇擁裡的謝瀾,溜溜達達走出去幾步,轉過一處回廊,徑直往他那邊走。

謝瀾也看見了她,遠遠地迎了上來。“殿下怎的來這處了。後頭專門收拾了一處小樓供殿下休憩。”

“還不累,無事閒逛逛。”薑鸞笑著走去幾步,打量了他幾眼,輕咦了聲,“你最近怎的又瘦了。上次叫淳於做東,在京城最好的一處酒樓請了席麵,邀請了吏部下麵四司做實務的不少主簿郎中們赴宴,想辦法和你兩邊拉近點關係,沒有成效?”

謝瀾今日家族有喜事,穿了身應景的緋色交領廣袖鑲朱邊織錦袍。

他氣質天生清雅出塵,豔麗的緋色卻極襯他的眉眼容色,咋看和平日並無異樣,隻覺得今日似乎更加難以接近些。但走近了仔細打量,就會發現豔麗緋色衣袍掩不住的清瘦和憔悴。

“謝殿下的助力。”謝瀾開口道謝,“極有成效。自從那次宴請之後,臣和吏部一眾官員熟識起來,彼此消弭了一些誤會和成見,平日做事也順利了不少。”

“那就好。”薑鸞滿意地說,往前走出幾步,注意到不少人的眼風隱約窺視這邊交談的動靜。

她當眾點了謝瀾過來說話,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愉悅地笑了。

“剛才進來時,看到不少人圍著你說話。你在謝家最近風光了吧?你是東宮出去的人,做事不必太收斂著,從前捧高踩低、踐踏得罪你的那些小人,該罵的當麵罵回去,該揍的我借你幾個人動手,總之出氣痛快才好。後續事有我替你撐著。”

謝瀾微微一笑,“聽殿下說話,已經足夠痛快了。”

他往前伸手,做出一個邀請的姿態,“長兄和懿和公主正在更衣,行禮的吉時還有一會兒。前頭的庭院無甚風景可看,臣領路,帶殿下去後頭幾處有景致的去處走走?”

薑鸞欣然應下。

去了後院,她驚訝地發現,謝征的驃騎大將軍府和裴顯的兵馬元帥府,還是有些大不相同的地方的。

謝征為了懿和公主暫住在大將軍府的這個四月,重金修繕了後院,把馬球場填平了,挖出了一處花園,還引了護城河的活水,修了小橋流水,錦鯉池子,岸邊居然還栽了兩排楊柳。

隻可惜驃騎大將軍府裡平日裡進出的也全是軍裡的漢子,岸邊栽種的花木缺乏養護,蔫噠噠的,沒幾個人繞路走小石橋,路過的漢子們大步一跨,就從兩步寬的流水直接跨過去了,池子裡的錦鯉估計也沒人記掛著喂,半死不活地搖著尾巴。

看來看去,倒隻有岸邊的楊柳是最容易活的,碧綠柳枝在暖風中飄蕩,帶來了幾分春日氣息。

薑鸞東瞅瞅,西看看,又好笑又感慨。

“真糙啊……你們謝氏的郎君在家裡養得算是精細的了。怎麼去軍裡摸爬滾打幾年,出來都成了一樣的糙漢子。二姊嫁過來以後,這片園子有的打理了。”

往前走了幾步,赫然發現謝瀾沒動。

他站在岸邊一支垂柳下,柳枝拂過他的緋袍肩頭,他盯著那支碧綠的柳枝出神。

“殿下,”他突兀地出聲詢問,“崔氏和裴氏結親當日,殿下和裴中書當日站在岸邊柳樹下,臣遠遠看著,似乎起了些爭執……後來如何了?”

薑鸞有些意外,“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謝瀾堅持,“那日見了,心裡始終不安。殿下說一說。”

那日後來的事,薑鸞雖然覺得有點說不出口,但謝瀾跟她的關係不一般,卷雲殿的事都合謀過了,她在他麵前還有什麼秘密不能說?

主要是顧忌著謝瀾麵皮薄,她直說無妨,倒把人給臊走了。

薑鸞沿著勉強能賞景的楊柳岸慢悠悠往前走,斟酌著合適的字眼。

“後來沒什麼大事。裴中書這個人呢,看起來凶,動不動就放狠話,其實多半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那天也是一樣。凶著凶著……”她咳了聲,不說了。

謝瀾極擅長察言觀色,身側那道明亮清澈的眼神原本毫無隱瞞地直視前方,倏然忽閃著往旁邊一飄。

她未出口的話,還有什麼猜不到的。

謝瀾轉開視線,默然走了幾步,開口說,

“祖上曆代的規矩,尚主的駙馬,不可擔任中樞要職。裴中書……看起來不像是甘願放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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