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 87 章(1 / 2)

重臣攻略手冊 香草芋圓 12891 字 4個月前

薑鸞醒來時,已經睡足了一天一夜,到了招魂儀式結束第二日的傍晚。

人在帳篷裡,懶洋洋的不想動彈,晌午時就在山腳下等候召見的幾個官員還在等。

她掀開簾子看了下外頭的天色。月亮已經升上天空,暮色籠罩山野,半敞開的帳篷外泄露出大片山腳原野和遠處天邊低垂的暮雲。

戰場大凶,屍氣漫溢,不利於生人。

他們的紮營地點,在幾處主戰場的二十裡開外,繞過了半座山,依靠自然山勢屏蔽漫溢屍氣,又特意選了個向陽的山坡紮營。

薑鸞的帳篷紮在半山腰,東宮禁軍護衛左右,裴顯帶來的八千玄鐵騎精銳在山下紮營。謝征的騰龍軍紮營在對麵山腳。

她打起精神,匆匆地洗漱了一番,扒了幾口今天的頭一頓飯,在大帳裡召見了幾名臨近的州府官員,和他們閒聊了幾句家常,問起轄下的治安和難處。

幾名州府官員感動惶恐,正聊到熱火朝天時,門外傳訊,懿和公主由謝大將軍親自護送著,過來探望皇太女。人已經快到了。

官員們識趣告退,片刻之後,熟悉的細碎腳步聲走近,薑雙鷺走了進來。

薑雙鷺是來探病的。

帶了湯盅,進來便擔憂地摸了摸她的額頭。

“聽說你睡得久,一整天都沒起身,怕你累病了,過來看看。”

薑鸞接過二姊遞過來的小碗,裡頭裝了乳白色的甜漿,她喝了一口,被怪異的滋味刺激得嘶地倒吸氣,“這什麼?喝不慣。”

薑雙鷺抿著嘴笑,“山民自釀的馬奶|||子酒。京城裡少見的東西,越往東北關外越多,思行時常喝的,據說能增強體質。我喝得也還行,給你試試看。”

思行是謝征的小字。

薑鸞衝著那句‘京城少見’,捏著鼻子又喝了幾口,趕緊叫來喝蜜水,“不行,實在喝不慣。”

薑雙鷺不勉強她,又捧來一碗京城帶來的果子酒,自己也捧了一碗。

“阿鸞。”她輕聲說,“你接連三日招魂辛苦。去年春日的一場兵禍,由我們的長兄而起,由我們的二兄下令招魂,再由我親眼見證,由你完成儀式而終,也算是有個了結了。”

“見你完成了這樁大事,我也算是了卻一樁心事。阿鸞,你我今晚暢飲開懷,明日我們就要分道揚鑣,我要和思行啟程去遼東了。”

薑鸞心裡早就預備著有這天,每天也都會想一遍,但分離的時刻就在眼前,她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抱住了二姊的手臂,埋在她的肩頭,半晌沒言語。

最後悶悶地說的一句,倒是不怎麼相乾的話。

“京城那處莊子的地契,二姊可收好了?”

薑雙鷺原本抱著幺妹在默默無聲地落淚,聽她念了這句,當場破涕為笑。

“呸。”她輕啐了一口,“我們才成親多久,一次嘴沒吵過,你就來問我什麼時候吵架吵得要回娘家了。”

薑鸞摟住二姊的手臂撒嬌,“有備無患嘛。男人的心,海底的針,可不見得一輩子靠得住。但京城上好的田產莊子放在那兒,是一輩子都靠得住的。”

薑雙鷺聽得又好氣又好笑,“都是哪裡學來的歪理。”

臨彆在即,她摟著不省心的幺妹歎息,“你如今也十六了。東宮皇太女的名頭是風光,姻緣卻不知落在何處。叫二姊怎麼能安心地走。以後說好了每個月都要寫信過來,哪天見到了合意的郎君,紅鸞線動了,務必第一個知會我——”

薑鸞眼睛亮閃閃的,盯著她笑。

那笑容薑雙鷺很熟悉,明亮而狡黠,從小到大每次薑鸞做了壞事瞞著她,瞞不住了,打算和她坦白的時候,都是用這種眼神先瞄著她。

薑雙鷺心裡一個激靈。

她懷疑地瞄回去。

“小丫頭,心裡又有什麼事瞞著我呢。”

離彆在即,薑鸞不打算瞞她了。

“彆擔憂你妹妹。姻緣婚事之類的還說不準,合意的郎君早就有啦。”她湊近過去,附耳低語了幾句。

薑雙鷺聽著聽著,美目逐漸睜大,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怎會……怎麼會是裴小舅……咳咳……”

她被自己的口水嗆住了,劇烈的咳嗽起來。

薑鸞體貼地拿了自己的帕子給她。

薑雙鷺撕心裂肺地咳了一場,帕子捂著嘴,震驚太過,說話都不利索了。

“不止是心儀,都……都已經留、留宿過了?”

她又震驚又懷疑,“什麼時候的事?我什麼也沒瞧出來!”

薑雙鷺大晚上被嚇得人都精神了。

她又驚駭又混亂,追著薑鸞問,“什麼時候開始的?”

“你先中意的他,還是他先中意的你?”

“哎喲,你跟他還論了一場舅甥!輩分都亂了。是哪邊先揣了壞心思的?”

薑鸞吩咐秋霜拿出了壓箱底的隨筆卷軸。

從頭翻了翻,指著四月初一當日的記錄,指給二姊,“那時候第一次見麵。”

又翻到四月初三的記錄,念出聲,“四月初三,雨過天晴。庭中蘭草含苞。”

薑鸞指著蘭草兩個字笑,“二姊看這篇隨筆。就是那天夜裡,他氣衝衝揪著謝瀾過來,後來我和他理論了幾句,莫名其妙就論起了舅甥。他給了一塊上好的蘭花玉牌做見麵禮。我回了一盆上好的四季蘭。”

薑雙鷺算了算日子,怒了。

“那時候你還沒行笄禮呢。”她氣得臉頰都發紅,連小舅都不叫了,

“我就看他不像個好人!二十大幾的不成親,我還當他有什麼苦衷,原來是盯著你呢!你老實說,他從那時候第一次見麵就開始打你的注意了?!”

薑鸞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說反了二姊。”她倒在氈毯上悶笑了一陣,悄聲說,“是我從第一次見麵,就開始打他的主意了。”

薑雙鷺:“……”

薑雙鷺抬手搶過她手裡的記錄手冊,撿裡頭記錄著可疑相關的記錄,往下翻閱瀏覽。

薑鸞跟著她看了幾篇,看到去年末的記錄,伸手往後麵一捂,死活不讓她再繼續翻閱下去。

“後麵過了年的那幾篇真不能看了。”

她好聲好氣地求饒,“求你了,給妹妹留點麵子,彆再看了二姊~~~”

薑雙鷺歎著氣一鬆手,薑鸞趕緊把卷軸原樣卷起,塞到瓷枕後頭去。

“你竟是和他。”薑雙鷺越想越覺得難以置信,她是真的沒看出來,思前想後,滿腹疑慮。

“彆怪我沒看出來。我們出京這麼久了,路途無趣,我天天都過來幾次,和你見麵閒聊。怎的這麼多天,從來不見你們兩個碰麵,也不見他過來問安,和你說幾句話?啊,難不成你們出京之前吵嘴了?路上賭氣呢?”

薑鸞身子疲憊,躺在柔軟的羊毛大氈毯裡,懶洋洋地不想動彈,

“沒吵嘴。是有一陣子沒見著人了。文鏡跟前跟後的倒是時常見到,裴中書帶了那麼多兵馬,不知人在哪處。我又天天忙著背誦殤詞,演練儀式,還要接見沿路州府的官員,累都累死了,就沒找他。”

她累得慌,沒多想,被提醒了一句,倒是算了算,自打出京似乎就沒怎麼照麵了。

薑雙鷺和她喝完了三碗告辭酒,互相擁抱了一會兒,薑鸞親自把二姊送上了車,目送著謝征騎馬跟車遠去。

薑鸞站在山坡上,周圍空曠,暮色遍野,大片的綠地田野裡開滿了不知名的野花,空氣裡芳馥的青草氣息。山腳下紮營地亮起了點點的篝火。

薑鸞看了一會兒,覺得心裡頭空落落的,叫來了秋霜,“去找文鏡,叫他派個親兵去山腳下,把他家主帥給找來。就說本宮找他說話。”

裴顯入夜後才來。

站在帳子外,低沉地詢問,“殿下有何事吩咐。”

“沒事就不能叫你了?”薑鸞拿氈毯裹著肩膀以下,在帳子裡說,“進來。”

帳子外的人走了進來。

聽腳步聲依舊地穩健沉著,抬頭見了人,薑鸞卻微怔了下。

裴顯或許是剛剛沐浴過,頭發還濕著,幾滴水漬從鬢角處滴落下來,打濕了肩頭衣衫。

他換了新衣袍過來,卻遮掩不住地消瘦了。

路上緩行了半個月,準備招魂花費了三五日,行軍紮營又花費了一整天。隊伍人太多,前後軍能拉出十裡地,偶爾有互相帶幾句話,都是叫文鏡或者薛奪麾下的親兵快馬傳訊,說得當然都是公務。

薑鸞仔細算算,有差不多二十天沒有直接照麵了。

裴顯在這二十天裡消瘦得厲害。

她還清晰記得,京城裡四月二姊出降,去謝征的大將軍府吃席那天,裴顯穿得一身雨過天青色鑲藏藍海濤邊紋的上好衣袍,腰間佩玉,襯得整個人精神極好,顧盼間都是鋒銳英氣。

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他的眉宇間多了幾分抑鬱之色,眉心皺出細微的川字,在帳子裡的燭光陰影下格外明顯。

她一眼乍看過去,看起來竟像是她記憶模糊的前世裡,日子過到了後幾年,他整日眉頭深鎖的模樣。

薑鸞吃了一驚,手一鬆,肩頭的羊毛氈毯便滑落下去。

已進入夜了,山上晝夜溫差大,帳子裡點起了火盆。她把會客的大衣裳脫了,身上穿著一件綢緞單衣,厚氈毯下露出玲瓏曲線,裴顯瞥過一眼,轉開了視線。

聲音聽不出異樣,還是那句簡短的,“殿下何事吩咐。”

薑鸞打量著他消瘦的輪廓。